“你家?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对方揉揉眼,把长发往后扒拉扒拉,露出一张漂亮到根本看不出男女的脸来。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虽然补丁满身,却好在干净整洁的小女孩从身边挤出来,瞧见大柱子立即欢腾叫道,“哥哥,你们回来啦?球球想死你们了。”说罢,凶巴巴的用手肘使劲盯了一下和大柱子挑衅的漂亮男人,“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遍,不要随便来开门,你知道外边是谁呀,就敢胡乱的打开门,还有,你居然连大柱子哥哥和小虎子哥哥都认不出来,笨死了。”
“他是谁啊?”瞧着那人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可怜样,大柱子又心软起来,一下子就忘记了刚刚的对峙。
“这个人脑袋撞到了,有点不灵光,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啦,大家都管他叫美人儿。”球球连忙解释。
美人儿这个名字,倒还真是名副其实。
他要是真穿上女装,再掩去喉结和平坦的胸部,也没几个人能分辨出性别。
“小虎子哥哥,这位姐姐是谁啊?又是你们捡回来的吗?”球球已经习惯了住在这间大屋子里的人的奇怪癖好,都爱往家里领陌生人,所以看见浅离也并不奇怪。
小虎子窘的揉了揉球球的脑袋,“傻丫头,这是咱们的老大,还不叫人。”
老大!!!
球球瞪圆眼,“你就是老大??天呐,我们的老大,像是天上的仙女,老大,老大,我叫球球,去年来的。”
再遇到他(七)
这应该是浅离与球球第一次见面吧。
小女孩却表现的如此热烈,眼神中全是浓浓的崇拜,很显然,是有人经常在耳边提起她。
“老大,这里的每个孩子,都会把您当成是老大,永远不会变。”小虎子鼓励的点点头。
‘美人儿’这回倒是很识相,连忙跟着球球身后去开门,虽说没有红毯铺地,那番谨慎的态度却也差不多了。
浅离终于有了一种回家的归属感。
即使大杂院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至少还有人能期待她回来。
院内井井有条,养了很多花儿,栽在盆里,摆满了过道。
小虎子解释道,这是孩子们特意养的,专门卖给城里的富人家,也能靠双手赚些银钱,改善生活。
“你们做的很好,比我好多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和浅离预先之中差的太多,若非亲眼所见,怎么都没法相信。
“老大,走,我带路,去您的闺房看看。”小虎子兴冲冲的往里走。
“还有我的房间吗?”真是不敢相信呢。
“当然有了,我们其实都在等着有一天您能够回来,现在,终于等到了。”小虎子说的轻松,可这期间付出的努力,却全都不提。
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寻找浅离而进行,每一回失望,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着使劲的装扮为浅离准备的闺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坚定的相信,总有一天,老大必定会回来。
浅离默默的跟在小虎子身后,来到宅院最好的房间门前,曾有一度,她总喜欢幻想着,用这间房改造成专属于自己的闺房。
再遇到他(八)
已经淡忘的夙愿,被别人实现,并展示在面前,那种欣喜的感觉,真的很难形容。
见惯了‘大场面’的浅离在门没打开的一瞬间,仍旧期待着朋友们为她准备了些什么。
小虎子似是明白她的激动,也不过多赘言,领着浅离上前,将她的手,轻轻的搭在门板上,挤挤眼道,“老大,女孩子家的闺房,男人不好进,您还是自己参观吧。”
他和小黑,准备了好多年的礼物,总算能亲手送到浅离面前,小虎子并不想见到浅离感激的眼神。
只要她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皇帝外,还有人惦记她便好,其他的,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偏偏他就是个喜欢掉金豆豆的脆弱男,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静一静,也让浅离稍微独处,从激动的情绪之中,恢复过来。
。。。。。。。。。。
门是普通的门,窗也是普通的窗,虽然这间专为她准备的闺房不允许任何人住,可里边并没有霉变的味道,显然是经常被打扫。
墙壁上挂着一只大大的风筝,蝴蝶的两只翅膀轻飘飘的垂下来,缎带上的彩色已经掉了一层,也不知道挂了多少年了。
她想起曾经有次对小黑说,等以后钱多的花不完时,一定要买这么一只大大的风筝,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这些话,不经提醒,她都已经忘了。
可是,却有人还记在了心里,一字一句,都奉若上谕。
她恍惚明白了,这或许并不仅仅只是一间承载了记忆的闺房而已。
再遇到他(九)
她喜欢厚实的被子,颜色不一定花哨,可一定要暖和,果然,她在那张大床上找到了最满意的厚被,叠的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角。
她喜欢用香草熏过的衣柜,这样可以在衣服上,留下暖暖的气味,于是,浅离理所当然的从简单的木衣柜里找到了几套已然明显变小的衣裙,不过每一件上边,都沾了浓浓馨香。
她喜欢把铃铛穿成一串挂在脚上,走起路来清脆作响,于是,在她惯然藏东西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只小小的木匣,里边有各式各样的铃铛,放在一起,交映生辉。
她喜欢。。。
她喜欢。。。
她喜欢。。。
她曾经喜欢过的东西,哪怕只提过一句,都能从这件房内找出来。
在她期盼能拥有的岁月里,只能够望而叹息,只是提一提,仿佛心里就有了希望,或许将来某天,会一股脑的得到手里。
现在,她衣食无缺,做到了天下女子最极致的梦想,成为北国的皇后,才发现,原来还有人愿意默默的为她一件件寻来,曾热烈喜欢过的小玩意,讨好的摆满了屋子,哪怕有一件能让她觉得开心,也会得到满足。
浅离抱着那只曾被人撕扯成碎片的丑娃娃回到床边,整个人埋进了被子中。
泪水大滴大滴的涌出来,抽泣不能表达心中的感情时,她便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一次放纵,最后一次哭泣,最后一次让‘亲人们’看见她外露的悲伤。
既然大家都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活下去,不再背负小黑死亡的阴影,那么,她愿意尊重。
再遇到他(十)
房门外,过道的阴影处,小虎子一拳重重击在墙壁上,“你非要龟速在暗处,让老大背负着害死你的枷锁,一辈子心里不安吗?”
身旁的人不说话,目光怔怔出神,落在不远处紧闭的房门之上,仿佛这样就能穿透那扇门板,而直接瞧见,他所关心的人。
“有胆子再临死前表白,倒是没种死而复生了,小黑,亲兄弟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天老大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到时候你一力承担起责任,别说我知情不报,害她难过。”现在浅离有多难过,将来知道真相就有多愤怒,真的惹火了她,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当日浅离将解毒丸硬塞入小黑的嘴巴里,见他生机全无,呼吸和心跳全部停止,便以为他真的丢了性命,昏阙过去。
北皇本来是命人把小黑抬去皇陵安葬,没想到半路他却悠悠转醒。
只不过毒素太深,不能动也没法说话。
沙迦怕浅离再次失望,也就暂时没把小黑死而复生的事儿告诉她。
等到了后来,经过悉心调理,总算是把他的小命从鬼门关抢救回来。
小黑又恳求皇上,不要再让浅离知道,他还活着的这件事。
他没有说原因,北皇沙迦也没有问,或许彼此之间也算是心照不宣吧,很多东西,不需要拆穿就能明白。
无望在一起,小黑宁愿浅离当他死了。
出了宫,他回到了大杂院,重新过期了过去的生活。
从未想过有一天,浅离会突然回来。
小虎子半路叫人稍讯回来,小黑几乎都不敢相信。
‘美人儿’(一)
仓促之间,将他存在的痕迹全部抹除,见面,自然是不敢的,可是不见,那份压抑又无法宣泄,只好静静的守在暗处,关切的望着她,却不敢出现。
“你什么时候见到老大为了什么事儿,伤心成这样?提起你就眼泪汪汪,提起你就痛苦莫名,小黑,你躲着吧,就这么躲一辈子,等老大彻底把你忘记了,最好。”小虎子恨恨的跺脚,已然没耐心陪着他继续干耗着。
他决定去门前守着,万一浅离哭累了想找个人说说话,也好第一时间的出现。
小黑一径的沉默,他寒气凛凛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心思。
或许听见了小虎子的话,或许压根就没有放进心里边。
。。。。。。。。。
天将黑,食物飘香。
简单而丰盛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
“其他孩子呢?不一起来吃吗?”比起浅离想象的热闹情景差了许多,只有小虎子、大柱子,还有开门的小女孩球球陪着,就连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男人也没见到。
“老大,您先吃,孩子们太多了,都在后边用饭,而且,最近老城里在传染风寒,发热的病人特别多,我们这儿也有几个,安全起见,还是不要让生病的人靠近您,免得被传染到。”小虎子考虑的很是周全,即使口口声声尊崇浅离为老大,实际上在他心里,更多的却是把老大看成了北国的皇后,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犯。
“有人生病了?”浅离撂下筷子,“快带我去看看。”她可就是个最好的医者呢。
当初执拗的坚持学到一身医术,起因也正是为了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们。
‘美人儿’(二)
“您还是别去了,已经找了郎中,没大碍。”小虎子打了个哈哈,企图蒙混过去。
浅离只瞥了一眼,就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摇头叹道,“你说谎的时候,眼角有根眉毛总是哆嗦,这个习惯得改,不然你永远都没法真的骗过我。”
小虎子下意识的捂住左眼。
浅离已然轻笑着起身,飘然而出。
这里曾经也是她的家,或许现在变化可大,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球球,我的眉毛真的在颤吗?”小虎子百思不得其解,抓过身边的小女孩来问。
瞧着他认真的样子,球球乐的前仰后合,“哥哥,你还总说自己是大杂院最聪明的人呐,老大姐姐在哐你呢,哈哈哈哈哈,你见过眉毛会哆嗦的人吗?笨!”
说罢,立即蹦蹦跳跳的跑开,来到浅离身旁,自然的牵住她的手,没到一天,球球已然临阵倒戈,成了浅离的忠实追随者,绕前绕后,不想离开。
小虎子摸摸鼻尖,决定认栽。
被老大欺负,从小就习惯了,这么多年过去,旧时的感觉突袭,还真觉得亲切呢。
。。。。。。。。。。。
请郎中,买草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就算大杂院内生活改善,却还是远远没到了有病立即能医的地步。
天生地养的穷孩子,都能咬着牙扛过一次次劫难,用些土法子来治病,治好了皆大欢喜,治不好自认倒霉。
内外三间房内,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用各自的铺盖卷,分出属于各自的空间。
没生病的早就出去赚钱了,小一些的也在外边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
‘美人儿’(三)
房间里睡的人多了,又有病人在,气味浑浊的很。
也许是怕吹风加重病情,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不时从里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们会不会把五脏六腑也咳出来。
“小虎子,叫人去把门窗都打开,再去买几坛烈酒和米醋。”浅离掏出一小串金叶子放在他手上,“再多买些肉和菜,叫人一并拉回来。”
“老大,我有银子。”不好意思的去接,小虎子脸蛋发热,幸好皮肤黝黑,看不分明。
“什么你啊我啊,快点去,对了,顺便叫人去把这些药也抓回来。”一张药单子随便塞过来,娟秀的字迹,工工整整的抄录,有几十种之多。
小虎子叹了口气,终究是无法违背这样的浅离。
傍晚的斜阳下,有光从他的老大身后透过来,七彩颜色,光芒万丈。
那是希望的感觉。
仿佛有了她在,什么都不必愁,什么也不怕,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
鼻子泛酸,面前的浅离明明比他矮上了许多,可她就站在那儿,却比任何人都高大。
他这个大男人,也只有马首是瞻的份了。
。。。。。。。。。
忙忙碌碌,一转眼就到了深夜。
有米有盐,有肉有油,晚归的孩子们分工合作,按照浅离的吩咐把清粥熬好,还有各自对症的汤药,也都准备妥帖。
病,不是大病,可拖的太久,损耗极深,短时间内,也只能将表面上的症状治好,至于体内恶疾,还需要时间来静养。
累瘫了的浅离,回到房间时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便酣然入睡。
‘美人儿’(四)
黑暗中,闪出一人,高大健壮,满面无奈,可不就是那个被抛在京城内,日夜不能安稳,最后只能托病,放下一大段正事不办,千里来追妻子的可怜北皇。
原本打算见了浅离,先要结结实实的打她一顿板子,好好留个教训下来,看她还敢不敢胡跑八跑的让人担心。
可真的瞧见了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从自己身旁走过都没有发觉,累瘫在了床上时,一切不快又都淡了下来。
算了,今天暂且不与她计较,赶了几天路,还得不断的处理带出来的奏折,夜里又睡不着,沙迦这会儿也累的不像话。
凑到浅离身边,帮她把鞋袜除下,得到了放松,小皇后露出快乐的表情,循着沙迦的体温,凑了过来,自动的在他身上寻到合适的位置,倚靠着继续睡。
好吧,看在她的身体比她的意志更加真实的份上,心情逐渐好转的沙迦决定再消些火气。
床有些硬,被子有点沉,不过熏香的味道很好闻,他早就习惯了浅离身边充斥的药味,那让他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
禁军侍卫隐在暗处,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将大杂院团团包围起来。
小虎子和大柱子正垂着头站在统领面前挨批,两个臭小子,胆大包天,连皇后娘娘也敢拐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幸好皇上不曾怪罪,否则就算剥了他们的皮也不冤枉。
这一路上,禁军统领心中七上八下,时时看着皇上的脸色,虽说小虎子和大柱子是陛下亲自安插入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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