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语妖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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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语妖恋-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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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浪渐平。迷雾也不再翻涌。渐渐平息中,便在雾面上隐隐现出长长一条窄道,细细狭狭,似乎是迷雾堆彻出来,一直向前方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方不言顺着窄道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没有一点儿声息。他一步一步踏下去,脚下坚实,步履坚定,却听不到哪怕最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死寂。守魂木里唯一的景像。

就这样一直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方不言身上有横七竖八的伤口。半个时辰里闯王过十八道鬼门关,他是提着一口气红了眼拼杀过来的。不知道伤在哪里,也不知道伤得有多深。哪里的痛都比不过心里的痛。哪里的伤都比不得眼看着血雾漫天,香消玉殒把心撕裂得深。

血顺着伤口往外渗,渐渐把衣服渗透。和梓梓血祭时洒满的血点混融在一起。再从衣衫上滴落下来,滴在迷雾中,如果水滴打在烧红的烙铁上,激起一片白烟。却没有滋滋的声响。一路走,一路滴。脚前脚后。白烟不断地冒起又消散。

方不言机械地往前走。永远都看不到这段路的尽头。只是这样,无边无际狭狭地在这土黄的世界中延伸。水从脸颊上流下来和血一起滴落,化成白烟。他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心冰冷,手也是冰冷。剑在手里越来越沉。他的心也越来越沉。拖延的时间越久,希望就越渺茫。他还能救得回梓梓吗?

脚步越来越重。血一滴一滴打在路上。冒起烟。似乎快要滴干了。方不言每踏一步,都沉重气喘得如同快要病死的老牛。

剑从手里掉下去。他实在是拿不动了。喘着气走了几步,身子一歪,手往旁边伸出去,却没有什么可以倚撑,他便猛然摔下去。

方不言惨笑起来。他怀疑自己聋了。在这茫茫迷雾中,无论做什么,无论发生什么,都听不见一点儿声音。脚底下波涛汹涌。小路上乱石嶙峋。血滴溅起白烟,剑掉落在地上。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安静死寂得他想狂叫出声。张开嘴,却听不到一点儿自己发出的声音。

他用手去触摸自己的脸,想摸一摸,看看自己的嘴是不是张开了?伸出手去,无论怎样狂乱地摸,总是摸不到自己的脸,甚至触不到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明明看到手在和手相所握,却没有感觉。仿佛看的是别人的手和脚。

方不言无声地笑起来。梓梓,你去的地方,是不是也如我现在这样?这样的死寂,你一定不喜欢。你要等我。我来救你。

如果我来迟了,救不了你,你也要等我。我会来陪你。守魂木里这样迷雾重重,你要好好等我。等我救你,等我陪你。

方不言往前爬。身后的血迹冒起白烟,形成一条白线,渐渐消逝在黄色里。

走不动就只有爬。便是爬,也要爬到路的尽头。到了尽头,也许就见到梓梓了。

朱卫不会骗他。血祭是自取灭亡。可是朱卫说他要引一息亡魂,他就一定会引到。只有两条路。要么救活她。要么去陪她。总有办法的。

衣服残破不堪。手肘和膝盖都磨得鲜血淋漓。身后的血迹由一道变成三道。方不言感觉不到痛。眼前也越来越模糊。似乎不再只是一片土黄的迷雾。有大朵大朵苍白的云絮在飘。还有无数金星直冒。头里越来越沉。仿佛被无数人狠狠用大棒打过。

总要爬下去。不能失了知觉。梓梓就在那边。就在前面。

方不言用牙齿去咬舌头。没有痛感。但咬一下就要清醒一些。血从嘴里流出来。滴在地上。昌起的白烟似乎有奇异的香味。

怎么竟然能闻到自己的血香?又是幻觉?想不到原来身上的血有这样多,一路淌来,到现在,仍源源不断?梓梓,你等我。你祭了多少血,我就流多少血。我陪你一起流。你知道我有多心痛么?如果知道,你就不会怨气冲天,就不会被这守魂木困住。

狭狭的路,依然没有尽头。

方不言的眼前越来越看不清楚。他一阵一阵的眩晕。眼前间歇性的发黑。纵是禽王,也有精元。耗到如今这个惨状,大约也接近濒死的边缘吧?

可是还没有看到梓梓,哪怕是看到她一息亡魂。那样,至少让他知道,她在这儿。没有彻底消失。天地之间,仍有她一丝影踪。

天旋地转。方不言连爬都爬不动了。他不知道,其实他是昏一阵爬一阵。身下血迹烧出的白烟由淡变浓,又由浓变淡。两肘两膝几乎魔得森森见骨,血肉泥泞。

再往前爬一点,也许就到路的尽头了。又一阵黑暗袭来前,方不言猛然抬起手肘来,硬生生把那魔破的骨头狠狠往地上撞去。

石沙被撞得飞溅起来。地上是一滩血印。肘骨撞出一个深深的血窝。没有痛感。真好。即使没有痛感,他却清醒了许多。

这便是自残吧?梓梓,你究竟是痛到什么程度,竟要用血祭祀来结束自己?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一点儿都不相信我了?

如今我终于明白了绝望的滋味。这样的伤,和心里的痛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方不言继续往前爬。艰难却坚决地,一点一点,如蜗牛一般缓慢地往前爬。快要昏厥的时候,又抬起另一只手,准备狠狠地砸下去。

“禽王。”

一个略显苍老而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来。

方不言微微一怔。缓缓低下头去。他太虚弱,意识模糊,已经分辩不清这声音是不是幻觉。

正文 纯净的魂灵

“禽王,你已过了忘魂河。走完了锁魂道。”

苍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方不言没动。静静伏着。他终于听清楚这声音了。走完了。终于一点一点把这一段路爬完了。眼泪滚下来。是烫的,是咸的。从他脸上滚落下去,漫进嘴角,令他咬得血肉模糊的舌剧痛起来。最痛苦的时候不曾想落泪,快熬到头了,眼泪却无知无觉间滴落。梓梓,我来救你了!

所有的感觉似乎随了这声音和流下的眼泪全部回到身体里来了。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挣扎。仿佛全部被塞进细细的带两刺的金针,来回的扯拉。然后再撒上盐巴。无法言喻的剧痛。

方不言坐在地上,睁开血红的眼睛。天旋地转。好一会儿,他才看清楚,周围再不是黄雾迷漫。天是天,地是地。只是,一片荒芜。连草屑都不见一根。如大旱后的干瘠,寸草不生。滴水不见。脚下是一堆一堆零乱不堪的石头。风刮过,立刻扬起漫天尘土,铺天蔽日。

尘埃落定间,站着一个青袍的老者。

一大把长长的脏乱的胡须。几乎将整个面颊都遮了,只见到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眯缝的眼睛。

干瘪而枯萎的手上,指甲留得卷曲起来。乌黑的洉渍藏拥在里面。

方不言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的手。

老人的手里,一灯如豆。

黄色的光芒轻微的闪烁。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引魂灯!

“梓梓!”

方不言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踉跄间被剧痛侵袭,差点又摔倒下去,他猛地伸出手,拉住了老人肩部的青袍衣襟,却不料衣料脆弱破旧不堪,受不住力,嘶拉一声撕裂开来,方不言便直摔下去,手里带着布条,把老人肩上生生撕开一条几寸宽的口子,露出瘦削苍老的肩骨。

老人眯缝的眼倏忽张得老大,瞪着地上坐着满脸尴尬的方不言。

方不言做声不得。头脑瞬间清明起来。引魂灯师在冥界有不小的声名。只因他的性格孤僻,脾气古怪,不徇私情,如顽石一般,水火不侵。向来是被人又恨又怕。如今可好,一时心急,什么都抛到脑后了,尚未来得及开口求人,倒先把人衣衫撕烂了!

嘿嘿。

老人忽然笑起来。苍老的声音竟似在空荡的荒芜中带来回音一般,经久不散。虽然是笑声,却皮不动须不动,颇为怪异。

“禽王,放眼古往今来,你禽类一族,可有比你如今这模样更狼狈不堪的?”

老人毫不掩饰一脸的鄙夷。

坐在他面前的,是个如血人般神志恍惚的汉子。满脸憔悴,满身邋遢,肘和膝盖都森然见白骨,伤痕累累,衣服上的血结了痂,板成黑色的一块块。不止不成王样,甚至不*样。

方不言将手中的布条放开,风吹起来,布条便随风悠悠荡荡去了。方不言望着布条飘走的方向,忽然笑起来,双眼清明,却神情凄惨。

他猛然站起来,这一次,没伸手去寻求扶助,却站得笔笔直直。高出了老人一个头。一身血污,却于坚毅中,展出坚忍的气势。令人敬畏的威严。

“灯师,我若是你见过最落魄的禽王,那一点儿干系都没有。我不觉着丢脸。只要能挽回梓梓的性命,就是毁了我半条命,我也在所不惜。你小心了。今天若是助不了我,你便要准备好了,我这个古往近来最狼狈的禽王,怕是要和你在这荒野里一起耗着了。我陪着你,什么时候寻回了我的心上人,什么时候我就离了这守魂木。若是从此再寻不回她,你便退休吧,我来代你执掌这引魂灯师的位子。”

老人后退了半步,眼睛又眯缝起来。盯着方不言,半晌不说话。忽然又回了头,四顾这一片茫茫荒野,伸出两条枯长的手,如祷告一般,高高举上头顶,又放下来。嘴里面喃喃地念:“这般荒凉!这般荒凉!”

方不言盯着他手里在风中忽明忽灭的灯,心随了那淡黄的焰苗的扑闪而扑腾直跳。只怕他不小心将那看起来气数将尽的引魂灯弄熄了。

“若你和我搭伴,这么样的荒凉,我怎么能受得了?”

老头儿忽然转了头对方不言说。

他是引魂灯师。如今要救梓梓,唯一的希望便在他身上。他都如此说,方不言心头如被大锤擂了一锤般痛得眼冒金星。

今天若是救不了梓梓,若是救不了!方不言冷冰冰笑起来,笑意中了无生趣:“若是救不了我救的人,你就是一万个不愿意,我也只有陪了你在这里,苦守到她有灵识的那一天了。”

老人叹气又摇头,指指周边的一片荒凉,连连叹气:“禽王,你可知这守魂幻境里,乃是境由心生,物随心转?”

“那又如何?”方不言颓然。

没有了梓梓,无论在哪里,他的心,都如眼前这样,一片荒芜。倒也好。这还合了他的心意,若是救不了梓梓,他便宁愿把自己封闭在这了无生机的不毛之地,苦苦去等,等到那飘于天地间的一缕怨灵,终于有了神识的一天。他也只有这样去赎罪了!

“你过来,过来。”引魂灯师向他招手。

“你如何帮我救她?”方不言站着不动。

“时机不到,你再催也没用。”灯师摇着手里明灭不定的灯。

“那你一定能救她了?”方不言心里狂喜,面上却不露声色。

“这个,要看你的造化。”老头儿迟疑着。狐疑地盯着方不言:“你过不过来?你心里又起了什么生机?”

荒野上有风,却不同于刚刚的狂风大作,是轻风,细柔的吹过,竟似乎带着水汽一般。这风,真如她的手,轻轻从他脸上拂过的感觉。

方不言低下眼来。慢慢走过去。心轻轻一痛。忽然明白了引魂灯师的话:境由心生,物随心转!

老头一把用干枯的手捉住了方不言的手,催他:“收起你的神识,放下你的戒心。顺了我的意念一起去看看。”

方不言不知道古怪的灯师要做什么,却不愿违了他,便收起神识,低眉睑目,依稀间,似乎飘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睁开眼来,一片南国春色,芳草萋萋,清泉流淌,亭台水榭间绿瓦红墙,鸟声呢喃,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这是哪里?

方不言转了头去问灯师,却见老头儿拖着一大把胡子,极不协调地站在这如画美景中,眼直勾勾看着远处。满脸柔情,生生地看得方不言起一地的鸡皮疙瘩。

顺了灯师的目光望过去,远处有一片荷池,水气茵蕴中,一个身穿鹅黄纱裙的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坐在白玉石的围栏边,手托着腮,往荷池里轻撒着什么。

“她是谁?”方不言问出声来。

老头儿听了居然骇了一跳,满脸震惊,收了脉脉痴情的目光,看着方不言:“你看见谁了?”

说着竟然用力把方不言的手猛然抖开。

那绮丽柔美的南国风光便如水波一样渐渐漾散开去。徒留了一脸惊诧的引魂灯师和满脸莫名的方不言。

仍是一片荒野。真如做了个梦一般。

方不言看着引魂灯师。这老头儿真的古怪。是他带他去看的。看到了,又如见了鬼,或者说被窥破心事一般。

“你看到谁了?”老头儿半晌才从惊诧里回过神来。

“一个漂亮的女子。穿着鹅黄的轻纱。”

方不言找块大石头坐下来。带些兴致地看着引魂灯师。那是他的梦中人吗?原来,他守在这儿,竟也是为情所惑?多少年了?没有哪个引魂灯师能在这渺渺幻境里呆得过百年的。但这位古怪的灯师,他却早已闻名。或许已在这里守过千年万年。他在守什么?守的究竟是清修的信念,还是如他一样,是一份找不回来的心里的隐痛?

老头儿的脸皮由腊黄变成惨白。好一会儿才恢复成原来的神色。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盯着方不言,摇着头:“我原以为,帝王家的神识,517z。总要沾染着欲望俗气与权势。却不料,你竟有这么干净的一个魂灵。”

“所以我看见了本不应该看见的影像?”方不言看着垂头丧气的老头。

“若不是干净得一点儿污脏都没有的神识,是看不到我的心里去的。”引魂灯师长叹一声。“这千百年来,禽王,你倒是第一个识破我的人。”

方不言愣了一愣,从石头上滑下来,就地跪了下去:“请灯师相信,我决无意亵渎灯师。我此番来,只求灯师能救回梓梓的一息亡魂。”

引魂灯师默默看他,手轻轻一抬,方不言便站了起来。

“我不明白了,你神识如此宁静纯洁,又怎么会将她逼得以血祭来自尽,变成一缕怨魂?”

灯师喃喃自语。

方不言听着,眼睛里顿时光点闪烁:“灯师,你收到了她的亡魂?”

“冥王殿下亲自督阵,老头儿我又岂能不尽心尽力?”引魂灯师微微苦笑。将手中的引魂灯举起来看了一眼,又望着方不言若有所思:“我原道是不可能的。不过你神识如此纯净,倒可以一试。或许还是有些希望!”

正文 引心渡魂

“只是这个希望,和你的仙元息息相关,引心渡魂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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