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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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宪名臣传-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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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酋英站在他身侧,两人沉默无语。

驿亭外柳树几欲成荫,远处一片麦田,长势喜人,一年好景,眼前延伸。到底是京城、天子脚下。未知……永州可有半分?

方大同思绪跌宕,只勉强笑道:“江大人想必是有事绊住了……”

祝酋英赶紧接话:“下官同江大人实实是约好的,方大人并不着急。”

方大同点点头,往日官场戒备尽去,略是感叹道:“脚步淹留啊!”

祝酋英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大同今年已年近五十,”方大同叹气:“此番离京赴任,只怕便是永别了。还要多谢祝大人特来相送!”

祝酋英禁不住的黯然,只能安慰:“同僚一场,这也是应当应分。方大人切勿气馁,总有返京之日!皇上……”

摇头,却是释然的微笑:“我乃前朝方严族人,曾亲历元佑新政,多次党争,能留京至今已然是左右逢源,江郎才尽。陛下用心良苦,自然是为了保着你们、稳住古光等人,更是为了扫除前朝党争之星火,免去死灰复燃、给人借机挑唆之机。大同,行至此处,有怨,却也无悔。”

祝酋英只有默然感叹。官场里只有输赢,并没有太多手段的光明和正义。有用的是棋局里左右博弈的关键,没用的,就是路上磕脚的小石子。想并没有多久以前,邓焕落难的时候,旁边煽风点火的,又是谁呢?

眸光循着天际描了过去,久久凝视头顶的这片天,回过头来,方大同笑着说:“这就走了!祝大人留步吧。”

祝酋英跟了两步,忍不住回头找江蕴月的身影,而方大同已然上轿。

正要离开之际,不远处小轿急急赶来,跟在一旁的豆子只高喊:“方大人,请留步!”。未到驿亭,江蕴月就已经停了小娇,急急奔出来:“方大人留步!方大人留步!”

方大同回头,笑着停下来。

江蕴月奔到方大同面前,喘气道:“差些误了方大人的吉时!下官有两样东西交给大人!”说着递给方大同两个包裹。

方大同惊讶,迟疑着没有去接包裹。

蕴月连忙解释:“其中一样大人别问,只自己寻思。另一样,我府里有个大夫,开的药一向灵验,这是一包伤药,大人想必用得上的。”

方大同话听到一半,连连拱手:“这!这如何使得!”

“哎!到底同僚一场,方大人不要客套”,蕴月把包裹塞进祝酋英怀里:“蕴月不过是受人所托,也是物归原主。”说着又挥挥手:“大人上路吧,不然就误了时辰了!”

方大同听着有些蹊跷,便也不再客气:“如此!多谢江大人,大同这就走了,前面家眷还候着。”

待到方大同坐在轿中,满心疑虑打开了包袱。

其中一个充满了药味,想必是伤药,另一样,长条的,却是什么?

包袱打开,一个锦缎长盒子展露眼前,方大同越发疑惑,伸了手轻轻揭了盒盖……

小轿摇晃,却盈满了光润。

方大同一手擎着盒子,另一只手上的盒盖一下子滑跌在脚边。他伸手轻轻抚摸盒沿,乃至于不敢去触碰那内容。

是玉笏。和田美玉生烟,迷蒙了方大同的眼睛,却光彩了他的世界。

“物归原主、物归原主……”方大同反复呢喃,忽然泪水奔涌而出,嚎哭、大笑,彼此难辨……

落在小轿后面的祝酋英和江蕴月同时听见,同样的满腔心事涨得心都要裂开。

待到小轿走远,祝酋英走上来,拍了拍江蕴月的肩膀:“方大人说,他有怨,却不悔。”

江蕴月细细咀嚼这句话,只觉得心一宽,满腔心事落在里面,如鱼入大海。他转头一笑:“哎,祝大人,咱这些御史台的人,悔啥?只盼不是生儿子没屁 眼就行啦!”

祝酋英昂头豪笑,笑得痛快,末了一句:“没屁 眼也悔不了!”

江蕴月撇了嘴,只拿手揉着鼻子:祝酋英也有点子笑话嘛!只是,也太冷了点。

祝酋英却整了神色:“袁大人此番上表,江大人以为如何?”

江蕴月眉头不动,心头大动。

吴应良是吴启元他儿子,吴启元经历过先帝时候的北伐,虽然只镇守嘉峪关,策应挥师北上的景怡王,而并没有出战,但吴启元历来主战,是众人都知道的,朝廷为此忌惮他父子二人也属正常,所以才把吴启元召回枢密院当个副使,用文重光压制。眼下形势,枢密院皇帝说不上话,已经没有了军队的调度权。兵部,黄澄和袁天良勉强打个平手,但袁天良同文重光有一腿的话,黄澄那点分量就很不够瞧了。

要是纵容袁天良将边防和禁军连成一片……皇帝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这问题?

江蕴月微笑,隐隐有些底:“咱们的皇上可是位明君,咱们等等看吧。”

祝酋英同样微笑,因为他在江蕴月频繁转动的眼睛里,看到了从来未曾有过的默契:“哈!京城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龙舟大赛

五月初五。

承熙三年的端午节。

皇帝早在半月前就已经着礼部办一回龙舟大赛。礼部最高品级尚书空缺,仅有一名郎中,名唤严适之。为这次大赛,整个礼部忙活了大半个月,单为组织人参加龙舟赛就愁得严适之头发发白。

最后京城中一些豪门高户自己掏钱造了龙船,请了壮丁船工参与。另外严适之也算是个能人,竟然说得动工部给他造了三两艘龙船,还请得清河附近的好船工成了民间船队。这下朝中上下应风而动,诸人都借着这机会狂欢一番。

一大早京城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诸人纷纷把包好的花式粽子或堆或垒,家家户户挂上菖蒲、艾叶,整个京城弥漫着艾叶那特殊的香味,盈在心里是满满的热闹。

景怡郡王世子赵恺一大早就带着弟弟赵愉来到蕴月园。自从上个月皇帝下诏先帝皇子常入宫觐见太皇太后、诸位太妃后,他们这些宗亲贵族渐渐一改近二十年的风声鹤唳,头也抬得更高一些,尤其是先帝时候异常风光的景怡郡王。

赵恺、赵愉自小就极少见父王,虽然说衣食无忧,但是对父亲实在陌生得很。眼下来到赵怡面前,说是大气不敢多出一口也不为过。

“孩儿恺、愉向父王请安。”

赵恺大胆些:“前两日圣上下了旨意,孩儿都知道了。只是昨日太皇太后也下了懿旨,让宗亲诸位内眷一同出席,因此孩儿特来讨父王的意思。”

端坐在书房上手的赵怡看着这两个孩子,赵恺眉目有两分像自己,一看就知道也是个聪明的,愉儿……眉目性情都像他的生母,极为柔顺。赵怡对自己的这两个孩子也抱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情,虽说他们的到来是迫于压力,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

赵怡听了赵恺的话,眉毛不抬也知道这里面的意思。赵愉他娘争不过赵恺他娘,而赵恺当了世子,自然而然想要抬高自己亲娘的位置。然而,这问题不用纠缠不休:“恺儿你的心思……做父王的都清楚。今日陛下赛龙舟,父王便只同你两兄弟出门。”

赵恺皱了眉头,心里升起一股子躁火,却无处可发。

偏江蕴月也来到书房请安,旁边一贯跟着豆子,和阿繁这个新晋小尾巴。

江蕴月身为殿中侍御史,遇到了今日这样的重大场合,还是要一如既往的站岗,给百官揪揪小辫子,因此一身绿衣裳。旁边豆子一身短打衣裳,然后……是欢欢喜喜的阿繁小美女。

阿繁今日穿的是上回江蕴月给亲自指点的桃红色衣裳,头发还是挽了双环髻,站在绿色官袍的蕴月身边,一个有些惫懒姿态,一个顽皮灵动,竟然也和谐的赏心悦目。赵怡远远的看见,就忍不住笑开了,朝阿繁招手:“阿繁!你这身衣裳都是衬得好,只是这头发……”

那边的赵恺才看见江蕴月,早已经不自在,现在听了赵怡说话的语调,脸色变了变,说是妒火中烧,丝毫不为过。

阿繁和豆子对对眼神,没敢说话,只候在一旁。

江蕴月眼观鼻鼻观心,赶紧请安:“蕴月给王爷请安。”作完揖,赶紧又转过去:“蕴月给世子请安,给公子请安。”

赵恺没动,赵愉上前,有些脸红:“哥哥请起,愉怎敢受。何况哥哥有功名在身。”

一声“哥哥”让赵恺咬了牙,只是在父亲面前没敢出声。

赵怡在上手将赵恺的行动看在眼里,略皱了眉,究竟没有说话。

随后而来的萧子轩,不由得一叹,只打着圆场:“原来是两位公子来了!小的给两位也请安了!今日京城好生热闹,咱们也该跟着痛快一番。”说着对赵怡说:“王爷,小的看也该出门了,宁可早些,看看清河的风光也是好的。”

萧子轩在蕴月园的地位毋庸置疑,赵恺、赵愉都不敢怠慢,赶紧回礼。赵怡也就就驴下坡,让诸人出门。

江蕴月公务在身,自己带着豆子坐小轿走,阿繁却不肯跟着赵怡,因此与蕴月一起。

赵怡原本就是弓马娴熟之人,年轻时候也是恣意风流的人物,眼下领着两个儿子,都是骑马。父子三人,俱是华丽的服饰,行在一处,若是做在画里,也是一副上好的夏日游马图。

不多时,到了清河边,礼部特地搭建的一溜彩棚早已经是重兵护卫,不远处清河两岸也是密密麻麻围观了十里八乡赶来凑热闹的乡众,期间零星伫立这富裕人家搭建起来的平台或彩棚。

赵怡到的时候诸人都候在彩棚外,因为皇帝和太皇太后都并没有到,不过文重光、等一些官员也陆续的都到了。不一会就有一些礼部的官员上来请诸位宗亲、重臣先往彩棚候着,等皇帝来了再下去接驾。

赵怡到后不久,江蕴月也就到了。不一会御史台诸人也都齐集,孙继云照例的给江蕴月、祝酋英训一顿话,张挺照例也软和两人几句。江蕴月袖底习习风,简直把孙继云当唱歌,自己只等着皇帝降临。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随着一声尖细唱和,沐盆、香炉……皇帝的仪仗缓缓而来,众人下跪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河两侧呼声震天、此起彼伏,果然是天大的排场。

不一会待皇帝进了彩棚,彩棚内内侍传出话来:“传圣喻:今日端午节,朕与民同乐,众人平身。”

虽然不是大朝,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自皇帝一落座,江蕴月和祝酋英的工作就算是开始了。

礼部自然是兀自忙着。诸人迎了圣驾,没有伴驾旨意的自然也就回到自己的彩棚呆着。而这时候忙的其实是皇帝,还有忙着猜皇帝心思的大小官员。

不一会皇帝开始召见皇室宗亲,聊聊家常,赏赏恩赐,拉近点关系,遇到中意的打发了去觐见太皇太后后便留下来跟自己一块看节目,不中意的,哪凉快呆哪去。

见完皇亲国戚,就开始是重臣了。古光儿子的病,文重光儿子的课业、女儿的终身大事,林澈的文章……操不完的心,算不完的策。皇帝累不累不知道,反证他江蕴月才小半个时辰,脑袋就已经高速运转了不知道多少次。

最后诸位折腾完了,留在皇帝身边的是皇帝的外公,刑部左侍郎曲谅,及其两位孙子,曲岚、曲峻——和江蕴月有过牙齿印的那位红衣公子。袁天良。文重光及长子文采瀛。及林澈、翰林院学士王华。

就在诸位应承皇帝的时候,清河水面上遥遥传来歌乐声。沿岸顿时骚动:“来了!来了!”

众人远远看去,只见一片影红飘于河面,缓缓从上游下来。

正好奇,来船就越发近了,众人才看清楚。

前后二三十条的兰舟,皆用红绸连接,每舟上艄公短衣绸半臂,大红的抹额,几乎整齐一致的划着船。船上总有三五个妙龄少女,皆是各式红衣,在初夏波光耀眼的河面,宛如红云随波而来。

众人正赞叹,又听闻艄公吆喝着小曲:“河里龙舟闹,盛世华彩章。六郎彩棚坐,听唱龙舟歌。”艄公歌词刚落,后面的少女紧接着又再重复一句,粗狂与娇柔,相映成趣。虽然一个正宗艄公是不会“华彩章”这种词汇,但这马屁拍的还算高明。

彩棚之内赵恪听闻艄公如此唤他,倒应了他的小名,亲切的紧,心里也欢喜,面上也带了微笑。旁边王华躬身说道:“这艄公虽不识礼,却也是真情实意,拙朴得很呐!”

众人都点头附和。两岸的民众听闻热情更是高涨,欢呼声一浪高于一浪,赵恪心知肚明却还是觉得这种恭维要比平日里的来的惬意痛快。

正高兴处,艄公到了皇帝彩棚的河面停了撑篙,各人均面向赵恪,拱手,高声唱和,更把气氛推得老高。

不一会太皇太后派了内侍传话,意思是礼部这回筹办龙舟赛办得好,要皇帝赏赐。皇帝自然顺水推舟,太皇太后的赏赐也就源源而来。

曲谅不必说,脸上有光,文重光恭维的话不再吝惜,而林澈、王华这些原本文采纵横的才子,早已经诗意盎然,交相唱和。

这样子倒是君仁臣贤,上敬下恭的和谐景象。

就在气氛很融洽的时候,蕴月发现,他那位挂名弟弟赵恺不在自己的彩棚安分呆着,竟然跑过来对曲峻、曲二公子挤眉弄眼的,不一会曲二公子就借口溜了。

赵恺和曲二公子混在一块?

不一会,袁天良也告罪更衣。

就在这时,礼部郎中严适之亲自领着两个人上来,捧着一个捧盒,红绸里衬着一个锣。

“启禀陛下,各龙舟队共计二十队,已于河面齐集,蓄势待发。臣恭请陛下鸣锣号令。”严适之跪在赵恪面前,高举捧盒。

赵恪微笑:“严卿家差事办得好!平身吧!”

说着站起来,展眼望去,不远处各色装饰的龙舟果然已经停在起点处,上面掌浆之人也是服饰各异,皆举浆挺身,船头擂鼓、船尾掌舵也都是浑身的气势。

赵恪点点头,接过锣,亲自拎着,右手拿起棒槌,稍运力……

“哐”的一声,棒槌击在锣上,声音深厚,震得江蕴月差点要捂耳朵。犹未来得及适应,一阵一阵的鼓点伴着号子声随着民众的欢呼助威声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涌的江蕴月浑身的热血也沸腾起来。

彩棚之中气氛也随之热烈,各人几乎全神贯注的盯着河面那忽进忽退的百舸争流。袁天良身为武将,虽然不至于站起来喝彩,但也是拳头紧握,不断叫好:“兔崽子!还不快一点!嘿!好!这就出来了!”

旁边林澈微微笑:“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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