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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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宪名臣传-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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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繁漾起一缕微笑,竟有些豪情:“阿繁也遇过坏人啊,不过我才不怕呢!”

阿繁浅浅一句话,让豆子没了话,蕴月紧盯着阿繁:“你爹娘虽说是养父母,但待你不差,做什么到处跑?路上让人欺负了?”

阿繁只摇摇头,笑眯眯避而不答,只软软得问:“小贼,你还疼么?”

蕴月心里一荡,想起今天闹的笑话,有些讪讪,捏了阿繁的手,移开:“这算什么!不是饿了?睡的像只猪,踢都踢不醒。”

阿繁嘟了嘴,挪到豆子身边。豆子也敲了敲阿繁的头:“鬼丫头!”,心里有些许疑惑却也不计较,三个人围着捧盒开吃。

嬉闹间,夕阳无限好。

……

城内,英华巷,文府。

古光与文重光于花园凉亭内相对而坐,古光的幕僚沈菁、文采瀛待立亭外。

文重光手执折扇,轻轻摇晃,端正的相貌颇有些雍容:“老袁越发贪心了!只是北方防务,古老,您看……”

古光虽是老态龙钟,然而张开眼睛来,却是透视万方的明哲:“重光啊!西北迟早是个祸害,对咱们如此,对他们自己也如此,眼前李氏尚未进京,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贪多嚼不烂,是句粗话,但那道理却是最真的。老夫料定吴启元在京,吴应良断不可能造反。将西北瓦解,吴应良要撤换,就不费吹灰之力。况,袁天良越发骄横,日久为祸,奈何他手握重兵……”话未停,眼光留在文采瀛身上。

文重光嘴角微挂,心中有数:“古老稳重,家父历来称道!曲启礼也为难,兵部里乌烟瘴气,他成了扯线木偶,里外不是人,可惜了曲老!”

古光又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文重光也不急着说话,只放下折扇,饮了一口茶。

“老夫本不欲江蕴月同李氏接触,他的身世多年不曾查明,加之江南也毫无破绽,这也是为稳妥故。”古光手扶着石桌,一只汝窑莲花茶盏在他苍老的手中越发觉得温润如玉:“采瀛这孩子倒是好得很,这两年我看他办事,很有文老的风采。当初若不是他小,何至于今日曲老尾大不掉,进退维谷。”

文重光掂量着,笑笑:“古老过奖了,这些年采瀛倒也有些阅历,只是枢密院与兵部一向汉河楚界,有心让他进兵部历练,却担忧有违圣上家法。江御史……古老,正因多年不曾遇得破绽才越发可疑,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找不到破绽,不如让他们自己显露?”

“当初让启礼入兵部也是这个缘故,奈何启礼究竟不成气候,被黄澄、袁天良使唤的大气不敢出一声,哎!岂非天意!”古光沉吟了一番:“罢了。曲启礼只怕在兵部再无作为,李氏又来势汹汹,为京畿周全,袁天良也只能暂时笼络着,但吴应良不能再动。”

文重光答应了,正想着李存戟来了要如何应对,却看见不远处走来两道纤弱身影。

文采之在府中花园内款款漫步,身边一个黄衣丫鬟。

天上一弯月牙,微微带些黄色。园中一株梧桐,枝叶错落,看在采之眼里却有别样哀伤。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采之细细的银牙,轻轻吟起,不经意想起初夏明媚的沙洲上几处飘渺的白衣,不正正是独往来的孤鸿?怔忪间,想起下阕:“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伤感间心湖微微漾起白浪,轻轻涌上心岸:若是孤鸿,若是幽人,那,哪处是寒枝?何处不寂寞?

隐约的盼望,让采之有些难禁,回身从丫头手里拿了纨扇,双手一举,莲足轻点,嫦娥奔月式在月下朦胧。

采之稳了稳身子,低头看去,只见迷蒙月光下,身影纤细,脚踝、皓腕无不精致。心喜,旋身转开,襦裙绽放,身躯起伏,口中偏还反复吟唱:“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飘渺孤鸿影……”

采之舞月光,月色乃觉微光致远。

舞罢,采之娇喘微微,却听闻旁边阵阵掌声。转身看去,乃见父亲、哥哥陪着古光站在一旁,正给她喝彩。采之不急不躁,纨扇轻轻脸前一挡,徐徐走去,到了父亲跟前。

采之款款向前,执扇微笑行礼:“采之见过古爷爷!”,而后才是向他父亲哥哥行礼。

古光首先微笑点头,手虚抬,却向文重光赞道:“世侄女德容俱佳,月下独舞月光,本应天上所有。”

采之听闻称赞她却也只是微笑又回一礼,倒也让古光越加欣慰:“重光啊!你的这双儿女不可糟蹋了!”

文重光略挽着采之,谦虚道:“古老过奖了、过奖了!”

古光又看了看文采之,又点点头,才说:“天色晚了,老夫这也该走了,两位世侄得了闲,也往古爷爷家耍耍去。”说罢拱手告辞。

文重光赶紧回礼,那边沈菁自然也就略扶着古光走了。

文氏三父子送走了古光,采之便问:“爹爹,采之打扰你与古爷爷了?”

文重光微笑着摇头:“不过述话家常,有甚妨碍。”

文采瀛因问:“爹爹,看古爷爷的意思,是想让孩儿入兵部?”

“呵!”文重光折扇又摇起来:“古老、曲老原先让曲启礼进兵部,是为蚕食袁天良,奈何曲启礼懦弱,被黄澄、袁天良打压的头都抬不起来,倒让袁天良反咬曲谅一口,古老无法才断臂求生。哼!自乱阵脚的只怕还是古老自己吧。兵部这份差事不好办,采瀛,枢密院才是文家的传统势力范围,以你的才能,自然不应局限在兵部。古老年纪大了,行事越发谨小慎微,担心京畿而不许动北方,连江蕴月那种小角色都要思量!”

文采瀛闻言点头,笑道:“自然是爹爹更有谋算。若是更换了吴应良,李存戟在关内,也不过是关门打狗罢了。江蕴月前日曾与李存戟见面,可惜,没抓现行的,不然边将与御史……孩儿不信李存戟难道是三头六臂,他敢来,孩儿自然好好招呼他!”

文采之闻言有些皱眉,却不曾说话,默默倚在她父亲身边。文重光接话道:“没抓现行就不好说话,你妹妹虽然看见了,但也要忌惮他们诋毁你妹妹。罢了,等他进了京,咱们再坐收渔人之利。”

三父女正说着,花园里忽而走来一个黑衣人,文采瀛走前两步,黑衣人便在他耳边嘀咕两句。文采瀛忽的脸色大变,强自镇定,只挥退黑衣人,额头却皱成了“川”字,对他父亲说:“爹爹……大事不妙……”

☆、万马齐喑

文采瀛忽的脸色大变,强自镇定,只挥退黑衣人,额头却皱成了“川”字,对他父亲说:“爹爹……大事不妙……”,说罢附在文重光耳旁两句低语。

文重光拧眉,下一刻:“两千匹良驹?哼哼!来得好!来人,备轿!”

“爹爹……”文采瀛、文采之同时唤道。

文重光面上微微露出喜意,脚步不停,却回头对一双儿女说:“爹爹有要事要回枢密院,采瀛,你跟来!”

文采之跟了两步,便只能遥望父兄远离。心里隐隐的不安,抬头看去,月色越加昏黄……

……

五月头里皇帝刚下诏让李存戟进京,没出两日,赵爽正式上了一份李存戟的书表,期间言明为皇帝献俘千余人、良驹两千余、珍贵皮毛、珠宝一批,胡舞歌伎二十人。

这书表得喜一念,大朝里文武百官再也经不住什么狗屁礼仪,议论纷纷、纷纷议论。

江蕴月揣摩着诸人表情,古光真是沉稳,这么一件事情愣是动也不动;袁天良毫无意外当即就跳起来了,说李存戟要造反。

文重光似有一霎的错愕,随即立即出列说:“启奏陛下,所谓良驹,实则战马,又说朝中禁军久不习马战,李存戟此举实在居心叵测。臣请加紧京畿防务。”具体的防务安排条条陈列,话里话外,李存戟这次不是入京面圣,而是起兵谋反。

文重光话音未落,黄澄就出列了,说岂能因为自己不习马战就怪罪他人献马!一句话塞得文重光脸色大变。

但文重光这问题确实敏感,不等皇帝发话,诸人早已经议论纷纷。蕴月下意识的看了看对面的祝酋英,发现他面沉如霜,下面孙继云更是一道一道的抬头纹。

蕴月哀叹!其实这件事情他早一天晚上就知道了。皇帝想必心里忐忑,竟然罕有的亲自来到蕴月园。他老爹听闻了,愈加沉默,最后只请赵恪放心。

李存戟啊李存戟!你是天煞孤星?两千战马,是李存戟千挑万选、千里迢迢运来的,想必也是训练有素的,若配备精良战士,对照袁天良、黄澄手下哪些内讧不止的禁军,实在是巨大的威胁。皇帝的京畿是否安全,值得考量。就是皇帝放胆信任李存戟,这批军备也极容易成为把柄,稍有差池,京畿大乱。诸如文重光就是一口咬定李存戟造反,皇帝也找不出实在的理由说不是。

人人都不是蠢材,尽管有黄澄的极力辩解,但朝中诸人均无人敢直撄文重光的话锋,就连鲜少表态的林澈都面色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极少说话的吏部右侍郎任予行建议军马不进京,在京城东面岐山余脉圈地蓄养。

话未说停,得喜公公打断了任予行:“启禀陛下,景怡郡王殿外求见,请求陛下允其上殿。”

蕴月听闻皇帝首肯,不多时,赵怡上殿。见惯老爹一笔书画的儒雅模样,这也才是蕴月第一次看见他的爹爹一身戎装,手上一柄宝剑,精神抖擞。

蕴月微张了口,祝酋英却已经上前一步申斥:“大胆景怡郡王,殿前见驾,何故不卸甲胄、解兵刃?!”

赵恪不说话,赵怡也不慌不忙,持剑半跪:“启奏陛下,臣听闻塑方侯世子驱两千良驹进京,臣愿亲往迎接。若李存戟反,我赵怡区区此身,便挡于前!若李存戟不反,我赵怡愿为陛下放马牧羊!”

此言一出,古光眼光灼灼只看着上手赵恪。大理寺少卿柴郁林出列,毫不客气:“只怕景怡郡王你与李存戟沆瀣一气!天下谁人不知,郡王与塑方侯李青云乃是姻亲!”

赵怡面不改色,只对赵恪说:“陛下,这江山是陛下手握的江山,请陛下明鉴!”说罢只跪着,一言不发。

众人无人再发言,蕴月霎时间有些同情赵恪。这主意,古光肯定不愿拿,拿得好是应该的,拿不好,那是灭九族的罪。所以老爹的意思是,皇帝的江山,皇帝只能自己看顾着!谁是真正为皇帝分忧的人?古光?文重光?江蕴月真觉得皇帝实在是……就一个词:孤家寡人啊!

事已至此,赵恪仍旧声音淡淡,没有起伏,宛似棋至危局,手落一子,举重若轻,却定鼎乾坤:“柴卿家,据朕所察,景怡郡王若有心,早在二十余年前便已经可以分疆裂土。朕不疑郡王之忠心可昭日月。若李存戟这两千良驹名为良驹,实则战马,而京畿戌卫乃至于不足一挡,那朕脚下的这片万里江山,与突夷铁蹄下的案板鱼肉何异?文卿家……”赵恪眼光透过珠帘,轻轻一扫:“你说是么?”

大殿之上,登时鸦雀无声。

文重光一震,即刻下跪:“微臣惶恐!微臣以身家性命为陛下站岗!”

赵恪轻轻点头,蕴月乃至于听见赵恪冠冕上轻微的珠玉碰撞。

“我朝有卿家,朕……也放心。”说罢走下来,亲自把赵怡扶起来:“皇叔请起!既如此,便有劳皇叔迎接李存戟,着殿中侍御史江蕴月、祝酋英同往。另外两千良驹,便依任卿家所奏,于城东郊般若寺以外岐山山麓圈地蓄养,工部右侍郎梁时造督办、礼部郎中严适之协办。至于日后调度蓄养,依朕看,也不着急,古卿家、文卿家、袁卿家、任卿家,你们几人议议,再上奏。”

这是江蕴月头一回佩服他的大老板赵恪。皇帝分明忌惮李存戟,但皇帝这话的意思,似乎又没把李存戟这两千战马放在心上,反而很清楚自己的真正威胁是北面从来没有安分过的突夷人。皇帝是忌惮李存戟,但却也放手让他老爹迎接。江蕴月无从得知皇帝的这种判断和决策源于什么,但无疑,身为帝王,赵恪没有一味的猜忌,反而在水深火热的焦虑猜疑间保持着外松内紧,自如低调的态度,轻轻松松两句话震慑了狐狸般狡猾的文重光、也将暴虐若怒熊般的诸人安抚下来。

……

六月初三,鼎方侯李玉华及其世子李青鹤抵京,礼部郎中严适之领着一众礼部官员按照侯爵礼制接待。

此时赵怡、江蕴月、祝酋英已经跨过清河,抵达京城西面的源城。

与之同行的还有阿繁和豆子。

说到这个江蕴月又开始郁闷,话说,这臭丫头哪里来的通天本事,竟然连他老爹都说得动,只随便换了一身男子短衣就成了他江蕴月的随从,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偏那丫头声音娇糯、眼睛又大,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惹得驿馆的人频频侧目。

最要紧的是这臭丫头不安分,看见他老爹策马奔驰,就开始缠着他老爹,三天两头的按摩、说好话。老爹被她缠得头都痛了,使了手段又把她打发回来。幸亏江蕴月等在驿馆也是穷极无聊,不得已便教阿繁跑马。

原先阿繁也就骑在马背上,小步溜达,现在三两天功夫,便也骑得有模有样,只是闹得祝酋英都连连发笑。

六月初四,李存戟的遣使抵达源城。

初五日,赵怡三人并礼部几位小吏一早便恭候在入城的官道边。

直等到正午时分,蕴月只觉得大地震动,有如万马齐喑,极目远望,只见官道尽头,远远的银光闪闪。

阿繁在后扯了扯蕴月,小声道:“小贼!什么东西这样闪?”

蕴月瞟了阿繁一眼,低声道:“臭丫头,你给我安分一点,不然我打发你回驿馆!”

正说着,银光如梭,飞驰而至。蕴月这才看见,来者大约三五十骑,为首者一身银色精钢明光铠,随者具是玄色甲胄。

诸人心神一震,都挺直了腰杆,须臾间,银色明光铠到了眼前。

正午艳阳,明光铠胸前两片精钢打造的护镜灼眼,乃至于不可直视。来人勒住马匹,翻身下马,步履沉稳来到赵怡跟前,拱手半跪:“塑方侯世子李存戟,见过钦差大人!”

蕴月别的不及看,只觉得心肝瑟瑟发抖,话说,李存戟不热么?这么一身行头,从头裹到脚,还面不改色、汗不见下?

赵怡点点头:“李存戟!”

李存戟又是一拱手:“是!见过姑父!”

赵怡一抿嘴唇,似笑非笑,将李存戟扶起,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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