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是快,战士们自成一队,拼命肆杀周围的野兽,为纪凡清出一条道来。
纪凡勒马上前,拍马背,向前狂奔,手中弓箭射出,一箭连着一箭,随着风声,朝沈清微而去。
箫声停,纳兰容止一个翻身立于沈清微之前,徒手稳稳的接住了纪凡射过来的箭。
而在第二箭来临之时,战士们已经蹿了出来,举起盾牌,将沈清微围在中间。箭被盾牌一挡,微一顿,而纳兰容止却是利用这微微的停顿,手一抬,凝聚的内力将箭吸拢,猛得朝前一推,箭随着掌风原路返回,直射向纪凡。
纪凡的面前顿时竖起了盾牌。
“咻!”
返回的箭支,没有虚发,一箭杀一人,皆是挡在纪凡面前的士兵。
“让开!弓箭手就位,射!”
纪凡手一扬,拍马又欲向前冲。宁愿战死,能多杀一个敌人算一个,这是作为一个将军的骄傲。
“纪将军,你难道打算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战死,而不是立即回去以解南盟的燃眉之急吗?”
琴声蹙停,野兽们突然停止攻击,紧接着纳兰容止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你想干什么?”
纪凡自然听出了纳兰容止的弦外之意,一挥手,命令战士原地待命。
纳兰容止示意挡在他面前的战士们让开,自己却不动色的往右边挪了挪,刚好将沈清微整个挡住。方道:“我倒是没有干什么,只是梨雪,北诏,西楚,东璃似乎想对南盟干些什么。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将军若再在这里耽搁下去,南盟怕是要换主了!”
“不可能!”纪凡强作镇定,心里却隐有不安。毕竟依目前的形势来,这样的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
“如此,但望纪将军日后莫要后悔。”纳兰容止冷笑,却也不再解释,而是看向纳兰辰逸道:“纳兰辰逸,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应该是说好几个好消息,你暂且听一听。你是不是很奇怪,这几日,为什么一直不见二哥?”他微微一顿,又道:“他去了郇阳城,等着秦老将军。”他仰头,似乎在数数。“我算算啊!已经三日了。哦,现在秦老将军和他带走的五十万大军,应该已经到了郇阳城吧?不知二哥瓮中捉鳖,现下结果如何?还有,前两日,我们不是烧毁了你们一大半的烧草么?再过几日,你们可能就会断粮呢?五哥回了云家,你以为光凭一个云浅碧,就能令云家归顺你吗?简直是愚蠢!断了粮草,这仗要如何打呢?再有,你不是派人去接纳兰惊睿吗?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一定想着让他为你传续香火吧!不然你就要断子绝孙了呢?可惜纳兰惊睿并不想认你这个爹,所以我将他送去了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辛苦打下的天下,若无人继承,不知你现在感觉,可好?最后,就是要告诉你,叶慕已经带兵去了枫城,你的老巢怕是保不住了。你看,只不过才开始,你就已输得如此彻底,真是扫兴啊!”
纳兰辰逸脸色瞬间惨白,猛得退后好几步,不敢置信的看向纳兰容止。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他怎么会输?他怎么可能输得如此彻底?
“报!八百里加急!”
“报!八百里加急!”
突然有探子来报,一个是来自南盟,一个是来自枫城。
“将军,梨雪,东璃,西楚,北诏四国围攻南盟。陛下命你速回!”
“皇上,枫城遇袭,求皇上速派兵增援!”
一瞬间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这时,纳兰辰逸和纪凡才知道,原来他们都中了纳兰容止的计。原本他们以为回旋岭有纳兰容止带来的七十万大军,现在看来,却原来是纳兰容止在虚张声势。这回旋岭的兵力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万,不然他哪里来的兵力在郇阳城设伏。此时却是悔不当初,若前两天他们没有被纳兰容止的奸计所迷惑,停而不前,而是大举进攻,那么现在的局势又是另一番景象。
“撤!回南盟!”
纪凡不再耽搁,立马带兵离开。此时盟约什么的,都没南盟国的安危来得重要。
“哈哈哈!”纳兰辰逸突然大笑起来,他没有阻止纪凡带兵离开,而且也根本阻止不了。“纳兰容止,你以为这样我就输了吗?”
纪凡带着南盟的军队一离开,此时纳兰辰逸这边加上伤员亦只不过还剩几万人。
纳兰容止讽刺的一笑,“哦?那我拭目以待!”
“奇兵营,何在?”
声落,从所剩下的士兵中迅速有序的站出来几千人,身衫染血,却不见伤口,一个个双目有神,单膝齐齐朝纳兰辰逸跪下,齐声道:“主上,奇兵营在此!”
这便是扶桑的王牌之师—神兵营。隐于普通的军队中,纳兰辰逸倒是将他们藏得深。
突然“唰唰唰”声又起,纳兰辰逸的身后又冒出了几百号人。一个个身上都沾满了黄土,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
“主上,奇兵营在此!”
“这是都到齐了吗?”纳兰容止淡淡的一笑,脸上不见丝毫的慌乱。“刑烈,交给你了!”
刑烈从纳兰容止身后走出来,一身正气,颇有大将之风,再也没有往日丝毫的痞气。
“刑家第三代家主刑烈持玉龙令,命尔等退出此次战役。”
凭纳兰容止如今的兵力,自然不可能将奇兵营放在眼里。任你奇兵营再强大,也只不过几千人。只不过是不想奇兵营做无谓的牺牲而已,毕竟都是扶桑的军队,尽量做到损失最少。而且比起硬拼硬,对奇兵营斩草除根,他更希望看到纳兰辰逸孤立无援,绝望的模样。
况且奇兵营与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刑老太爷一生的心血。纵使纳兰辰逸接管奇兵营多年,论起威望,却依旧比不过刑老太爷。刑老太爷带领当初的玉龙军打过无数次胜仗,从不曾丢下过一名受伤的战士。大多数战士都在战场上受过他的救命之恩。玉龙令是当初的玉龙军集体自愿奉出的令牌,尊刑老太爷为主。令牌一出,恩义在前,皇命在后。当然这是是属于玉龙军的高度机密,任何人不得外泄,违令者,斩!而纳兰辰逸也是在前不久,从奇兵营一位喝酒醉的战士口中得知的。
“刑家也是你的人?”
纳兰辰逸想不到刑烈藏得如此深,刑家玩物丧志的儿子,金陵城中鼎鼎有名的纨绔,原来都只不过是假象。当时他知道玉龙令的存在时,曾去试探过刑老太爷,可刑老太爷虽然卧病在床,却不失精明。所以他并没有打探到什么,况且御医那边也告诉他,依刑老太爷目前的身体状况,怕是过了今年的冬天。那时,他并没有想到,皇位的争夺会如此快的提上日程。想着等到刑老太爷过世,收服刑烈那个纨绔却是要容易许多。
“刑烈是我最好的兄弟。”
没有血脉,却是真正知心相交,可以信任托负的兄弟。刑烈是他最早认识,甚至早于纳兰惊鸿和纳兰青城,是真正在泥泞中向他伸出援手的人。这些年,刑烈韬光养晦,避其锋芒,伪装,一是为了保全刑家,二是为了他这个兄弟。
“奇兵营已今非昔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众位曾发誓效忠于朕,今日众位当真要在这生死关头,弃朕而去吗?”
纳兰辰逸转身,看向奇兵营的众战士。鹿手谁手还是未知数,奇兵营早已不是当年的玉照军。纵使刑家对奇兵营的恩义仍在,谁又能否定他对奇兵营的付出呢?同样是恩义,单看奇兵营如何决择而已。
“前年,卑职家母忽发恶疾,是主上送来了用银子也买不到的雪灵芝,才救了家母一命。此恩卑职至死不敢忘,卑职誓死效忠主上,绝不会背叛主上。”
一个士兵率先站出来道。
“卑职曾因嗜赌,祸及全家。是主子私下替卑职还清了赌债,救了卑职一家的命。卑职愿追随主上!”
第一小队的队长第二个站了起来。
……
紧接着又陆续有人站了起来,皆是曾经受过纳兰辰逸恩惠的人。不得不说,纳兰辰逸在奇兵营上确实是下足了功夫的。
结果是一半对一半,奉玉龙令的战士站起来,退至刑烈的身后。另一半战士单膝跪地,朝着纳兰辰逸一拜,道:“吾等誓死效忠主上!”
纳兰辰逸看着那些弃他而去的奇兵营战士,心里怒火尤如万马奔腾。若不是条件不允许,此时他便想立刻斩杀这些狼心狗肺背叛他的人。可他不能,否则他将会寒了奇兵营所有战士的心。同样的,那些人虽然临阵倒戈,最多却也只是退出战役,不帮他而已,却也绝不可帮着纳兰容止一起来对付他。
纳兰容止冷冷的看向那些依旧愿意追随纳兰辰逸的战士,沉声道:“奇兵营乃我扶桑的精锐,王牌之师。我本不欲对你们打开杀戒,不愿自相残杀。可你们既然如此执迷不悟,留你们何用?”
声落,秦扬带领的影卫猛得扑向依旧单膝跪在地上的神兵营战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刀一个,并不恋战,一击之后便朝回旋岭奔过去。
“秦扬,连你也背叛朕?”
秦扬——皇宫影卫的统领,是纳兰辰逸除了秦老将军之外最信任的人。他掌握着皇宫的情报网,这些年他因秦扬的效忠,在许多方面给了纳兰无极错误的情报。才能瞒着纳兰无极壮大自己的势力,才能不让纳兰无极发现他的野心。秦扬对他一直忠心耿耿,这些年以来,从未出过差错,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
此时亲眼见到秦扬对自己的背叛,他才想到了曾经许多的疑点。为什么当初沈清微在北诏称帝,消息却迟迟未传回扶桑?当时只以为是纳兰容止手中暗势力太强大,从中作梗,现在看来只不过是秦扬隐而不报而已。而纳兰容止这些年能隐藏实力,暗中壮大,秦扬定也是功不可没。这些日子以来,他收到那些虚假的消息,他的计划被纳兰容止所知晓,皆不过是因为秦扬而已。
只此时方知,却已是为时过晚。
“我没有背叛你,因为我从未忠于你。”
秦扬带已经回到了纳兰容止的阵营,声音随着风声传来。
“主子!”
秦扬单膝跪地,朝着纳兰容止一拜。
这一刻,他等待的太久。十三岁成为一名皇宫影卫,用五年的时间,无数汗水和鲜血,通过层层考验,九死一生,成为了影卫统领。这些年,他一面要应付纳兰无极,一面要应付纳兰辰逸,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每一步都是胆颤心惊。看着纳兰无极与纳兰辰逸对他的主子使尽各种手段,他不但不能告诉主子,有时候还必须要亲自去执行。不管他看到什么,知道什么,都不能联络主子,因为他怕自己会暴露。他若暴露,必定祸及主子。
这些年,他之所以从未引起纳兰无极和纳兰辰逸的怀疑,只是因为他一直在专心潜伏,他从不曾主动与纳兰容止联系,而纳兰容止也甚少找他,直到这两年,才会偶尔吩咐他做一些事情。这十几年,他们连真正偶遇的机会都屈指可数。这所有的隐忍,只为爬得更高,能更多的帮到他。因为他是主子埋得最深的一局,绝不容有失。
“秦扬,快请起!这些年,委曲你了!”
纳兰容止连忙伸手去扶秦扬,他的战友,他的兄弟。
秦扬与他一样,都是从泥泞中走出来的人。秦扬的母亲是宫中不知名的宫女,父不祥。据说他的母亲被人污了清白,生下他之后便被处死了。原本他也是该死的,只当年秦凝雪也许因为一时兴起,求着纳兰无极放了这个无辜的孩子,后来的事情却没有再管。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没有人知道当时的秦扬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那时的他,虽然与秦扬一样无依无靠,孤苦无依,与狗争食。可是沈清微教会了他许多东西,学以致用,所以他要活下来,至少没有什么都不懂的秦扬那么辛苦。当年,梦里沈清微总是告诉他,要学会善良。所以他曾分食给秦扬,那时他五岁,秦扬十岁。可十岁的秦扬却连话说不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他们就这样相互掺扶着,跪爬着,毫无尊严的从泥泞中挣扎了过来。自此,秦扬便效忠于他。后来,秦成为了一名皇宫影卫。刀口舔血,腥风血雨,隐忍走至今日,只为在这最后给他的敌人致命一击。
秦扬素来紧绷的脸上温和的笑意晕开,道:“不委曲!”
他的主子现在已经这般强大,足以与天匹敌。他永远记得,当年八岁的主子,对他说,秦扬,我定要这扶桑控于我股掌之间,我要这欺你我之人,来日匍匐在我们的脚下。今日他能为此尽一份力,他从不觉得委曲。
他只觉无限欢喜,那些苦难终于过去,他们终于都可以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做人。
“纳兰辰逸,当年我的无依无靠,半生苦难皆是拜你赐。今日我悉数还给你,众叛离亲,孤家寡人,这样的滋味,可好?”
纳兰容止冷冷的笑,纳兰辰逸半生为皇位图谋,比起死,他更乐意看他挣扎,看他绝望。死只是解脱,活着才能受尽折磨。
“哈哈哈!”
纳兰辰逸仰天长笑,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纳兰容止。他爱公孙慕青,最后却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而公孙慕青到死都不肯多看他一眼。他唯一的儿子纳兰惊睿,纵使这些年因为诸多原因无法同他相认,可是他却是宠他上天,疼他入骨,到最后纳兰惊睿却不肯认他这个爹。他的手下,他的亲信,一个个背叛他,离他而去。他为这天下,失去了所有,如今却连这天下也将会是纳兰容止的,那么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还能剩下什么?
只不过一个众叛亲离,孤家寡人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他图谋了这么久,却什么也得不到?
呵呵!他既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反正什么都不是他的,不如毁了这天下,一起下地狱!
“纳兰容止,你以为我得不到,你就能得到吗?”
“是么?”纳兰容止冷冷的笑,看着纳兰辰逸脸上疯狂,几近崩溃的笑意,他只觉无比爽快。“可惜你却是看不到了呢。”
“那就一起去死吧!有你,有这天下为我陪葬,我不亏!哈哈哈!”
纳兰辰逸脸色狰狞,几近扭曲。
“轰!”
离纳兰容止帐蓬不远的地方突然被炸出了一个大坑,有青烟冒出,站在附近的战士却遭了殃,直接被炸飞,又断手断脚的从半空中掉下来。
“哈哈哈哈!爆啊!轰,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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