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此人,性情耿直,痴于医术,他说没法子就是真的不行。杀了头还是不行……
怎么办,眼下还有谁会比这几位的医术更高明?
言儿的呼吸轻微的似乎随时就要停下来……
不行!不能干等着!
“来人,拿我的牌子即刻出城,栖云大师不在,就将医术最高者带来!”
栖云大师是大慈寺的得道高僧,医术高明,只是在他南巡前听闻大师离寺云游,不知是否回来。
扔出令牌,自有人飞身接了,快速离府出城赶往大慈寺。
任昆扶起锦言的头,又喂了几口盐水。
外间传来响动,长公主派去宫中的人回来了!
“快拿进来!太医令!”
任昆黯然的眸中陡然爆出了光彩,快!言儿有救了!
“……侯爷,这是回春丹,活肌生血有奇效;道君仙气丸,中风假毙一颗即醒;一莲九孔,猝死也能转阳……”
来人捧出一个个精致不凡的药瓶药罐,逐一介绍,边说边惊叹:
这全是大内秘藏的保命奇药,宫廷内所收不过一两颗,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全让取了进来,这份恩宠,无人能及。
“太医令!”
他不懂医,不知道哪个对症,能给小丫头服下。
这几种药,太医令有的是耳闻未见实物,有的干脆闻所未闻,他小心仔细地挨个闻过,又向来的内侍打听清楚……
摇了摇头:“侯爷,都不对症……”
“怎么会!”
任昆不相信,怎么可能!这些秘藏奇药竟不对症?回春丹!夫人不是失血过多吗?为何不能用!
回春丹活肌生血,主要用于外伤,侯夫人虽然失血过多,但衰竭在先,虚不受补,服下非但无益,反会坏了现存的一丝心脉。
夫人既不是中风又不是猝死,她是缺水缺米气血耗尽,保不住胎,然后流产失血,说白了就是饥渴导致的,不是疾病或伤痛引起的。
都不能用……
任昆眼中的光彩暗了下去,脸色一片煞白,怎么会不能用呢?
“施针呢?”
想到前几次陛下昏迷,皆是太医令施针救治的,他一把抓住太医令的手:“可能施针?!”
眼中的企求令太医令不忍拒绝,素来镇定自若,临危不惧的永安侯何曾这般惊惶失措过?
就连陛下突然发病,他每次尚能冷静自持,沉稳坐阵,就诊善后安抚朝臣,有条不紊,何曾方寸大乱,失了常态?
“侯爷。夫人受不得施针。”
一针下去必起反效,好比油灯,没油了自然灯芯要灭,此时要做的是加油。而不是剪灯花拨灯芯,但这装油的瓶子却又裂了,加不得油,灯灭必然。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本侯要你们做甚!
你们治不了,一定有能治得了!
在永安侯的字典里没有坐以待毙这个词,何况事关他的小丫头!
“来人!重金悬赏!凡有能医治者,赏金万两五品官身!即刻发出,不得有误!”
不信,不信!
民间藏龙卧虎。奇人异士大隐于市,定会有圣手神医能救回言儿!
言儿天生福相,一定吉人得佑!
“……不要金银官禄者,可提三诺,不悖天道伦常。本侯万死不辞。”
只要是人,就有*,不论要什么,有求必应!
“侯爷不可!”
太医令闻此言,忙开口劝阻:“夫人脉息微弱,惊扰不得!”
永安侯的悬赏太诱人,定会引得趋者若骛。有真才实艺的、趁机浑水摸鱼的都会动心,侯夫人只一息残存,哪经得起?漫说诊治,轮翻把脉,也折腾不得!
任昆浑身煞气:“凡滥竽充数者,杀无赦!”
太医令连摇头。永安侯已乱了主张,先是信下仆怪力乱神,又再出昏招,此令出,爱惜羽毛者必不出山。心存侥幸者还是会跃跃欲试。
折腾过了再杀又有何用?
任昆真疯了,你不是号称大周圣手,太医院第一吗?你倒是治呀!
太医令也急,他出自杏林之家,自出道以来就在太医院行走,皇宫大内勋贵豪门,富贵病医了多少,几曾见过饿死的?
……
“侯爷,时间到了。”
永安侯正待暴起,一直盯着香的夏嬷嬷唤了声,成功将任昆的理智换回。
比起发怒,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坐过去,半搂了锦言,喂她蜂蜜水,这次比前一次多哺了三口。
她的唇还是那般冰冷,脸色还是这般苍白……
“言儿,言儿……”
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试去她唇角的水渍,在糖水的润泽下,她的唇有了一点点润泽,水意散去,又回复至惨淡……
心中大恸,脸贴上她的脸颊,冰冷的触感从相贴的肌肤处传来,她向来粉嫩滑弹的脸颊,似乎只剩下骨头……
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盯着永安侯大颗大颗无声掉下的眼泪,太医令忘了自己的处境,该死!到底有没有可用的方子?爱莫能助的滋味太不好受!
任昆默默地流了会儿泪,擦了擦眼睛,太医束手无策,宫中藏药无用,栖云大师未到,情况一点进展都没有,他不能如妇人般流泪!
轻轻的吻落在锦言额头:
言儿,挺住啊……相信我,一定有办法的!
……
“再诊脉。”
用了夏嬷嬷说的方法,也喂了几次了,是否应该有效了?虽然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
任昆的心底升起希望,屏住呼吸。
太医令依言过去,再次伸手把脉……
还是摸不到!
看他摇头,心如坠无底深渊,无限地下落……没有吗?!还不行?!
肯定不行!
太医令真心不赞成,这本就不是治病的方子,哪能真抱希望?
“再试……”
青凤的药刚才宫里的人也说过了,那种药,只一颗有效,吃多了没用。若是再找不到有效的方案,言儿她……不敢想最可怕的结果。
“侯爷……”
太医令无法,凝神,全神贯注再次伸手……
噫!神色一动,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用心捕捉指尖微小的变化。
“如何?”
任昆的目光一直盯在他的脸上,那瞬间微小的变化没被放过,待太医令睁开眼睛,他急忙问道。
奇怪,竟是……
“……侯爷!夫人的脉动增强了两分!”
真是奇怪,难道是符水有效了?难道侯夫人出身道家,与寻常人不太相同?
太医令心中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却不影响他发布好消息:
“照此下去,天明时或可用些温补的方子……”
ps: 《善生经》中佛言:“善生,夫之敬妻亦有五事。云何为五?一者相待以礼,二者威严不阙,三者衣食随时,四者庄严以时,五者委付家内。善生,夫以此五事敬待于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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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百三十九章 信念是菩提(一)
太好了!
永安侯的双眸瞬间迸射出惊人的喜悦,光彩灼人。他欢喜地想笑,嘴角尚未翘起,眼泪抢先一步涌上。
言儿!听到了吗!你是最厉害的!
他就知道他家的小丫头是最厉害的,比谁都厉害!
刚才直坠深渊的心陡然插上了希望的翅膀,迅速向着光明奔去。
“……侯爷,是有两分希望……”
不是他有心泼冷水,侯爷已经丧失理智,这鬼神之方谁知道好用不好用,万一是回光返照也说不准。
太医令行医多年,深知若一直没有希望还好,患者家属悲痛急怒后就会接受事实,着手准备后事,一旦其间有过微弱转机,希望升起,再让他们接受不好的结局就会格外困难,少不得要迁怒医者。
“夫人一定会好的!”
没等永安侯回答,夏嬷嬷抢先出声,你个庸医,什么方子也开不了,只会让人节哀顺便!眼下明明有了转机,还在这里说丧气话!
我家夫人的能耐是你能知道的吗!
夏嬷嬷对锦言向来言听计从,实打实的铁杆粉,听不得任何质疑。哪管什么太医令不太医令的,治不得夫人就是庸医!
任昆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神色认真:“夏嬷嬷说得对,你只管半个时辰把次脉,把方子斟酌好就是!”
言儿的方法你不懂就不要置喙,什么通不通的,本侯管你医理通不通,言儿好了就是通达的硬道理!
太医令唯唯喏喏,退到一旁,与隐形人一般的左太医商量方子了,照这个样子,侯夫人或许真有转机,那他们应该开什么样的方子。身体既能承受的住又能治病?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架在火上烤的心情可想而知,这一晚,长公主府无人入眠。
夏嬷嬷守着计时的香。不眨一下眼睛,唯恐错过了早了或晚了的;
任嬷嬷轻手轻脚进出,吩咐准备物品;
外屋、廊下、院子里,灯光明亮,各处当差的下人都各司其职,随时候传。
随着脉相的增强,太医令终于提出一个积极的建议,给夫人按摩四肢,加快气血流动,或有增益。
任昆不假他手。在太医令的指点下,轻柔地按摩锦言的手脚,遇穴位处轻压,不敢大力刺激,以免过犹不及。
……
正院里。长公主亦未眠。
何嬷嬷寸步不离地守着,生怕她被这巨大的打击击跨。
太医来了!开不出方子!
太医令来了!也开不出方子!
侯爷听了夏嬷嬷的建议,给夫人喂盐水!
太医令反对此举!
侯爷请您派人到宫里请药!
药不对症!
侯爷间隔时间又给夫人喂糖水!
侯爷派人出城去请栖云大师了!还没回来!
侯爷要发重金悬赏!
太医令劝说此举对夫人不利!
暂缓!
……
一道道即时消息如水般从榴园传过来,长公主越听越绝望:
太医没法开方子了?侯夫人一直不好吗?
……是,夫人体气竭衰,失血过多,无力行药……太医说切不到脉。仅余心脉一息……
不能开方,无药可治!
这么说,锦言的性命保不住了?
失血过多……因为胎儿流产没有及时救治!
是她!是她害死了锦言!
是她害死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子!
都是她的错!
若她能相信锦言,信她的人品,若她不是只顾着自己的感受,给锦言一个辩解的机会……不。不是的,锦言说了孩子是侯爷的!
是她没听……是她充耳不闻!只愿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实!
是她害了锦言,害了昆哥儿的骨肉!
是她,都是她!
长公主猛地站起身来要向外走,何嬷嬷一把抱住她:“殿下您要去哪里!”这个时候。您哪都别去,呆在这里等结果最好。
殿下这般疼爱侯爷,又这般骄傲的人,因她的误会弄成如今的局面,若侯夫人真有不测,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殿下殿下,榴园那边,有侯爷在呢,太医令都在,您等信儿,好不好?侯夫人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您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放开。我害了锦言,害没了昆哥儿的骨肉,我去赔他……”
长公主性烈如火,不管不顾,她一想到锦言肚里的孩子也没了,锦言也活不过今晚了,昆哥儿失妻又失子,偏又拿她这个罪魁祸首没办法,一想到从此后昆哥儿会恨上她,却碍于孝道不能如何,母子间芥蒂永远难消除,她就忍不得!
是本宫做错了,本宫下去给她们陪不是!
世间长公主这一类的人不少见,刚愎自用,嫉恨如仇,一点就着,听不进任何解释,遇事就做绝,偏她还不是真坏,若真有颗黑心也就罢了,受害者也能坦荡荡地恨,光明正大的报复回来。
偏这一类人,绝的时候不给人留半分活路,也不给自己留余地。遇到这一类人,真需要绕着走。
“殿下!”
何嬷嬷心道您这不是添乱嘛!还嫌不够闹腾啊?
侯夫人那边生死不知,能不能救回来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您这边再要死要活的闹,您这哪里赔罪,您是要逼疯逼死侯爷?
漫说夫人还没死,就是真死了,侯爷能让您抵命吗?
您抵命了,侯爷还能活吗!
侯爷还有脸活吗?驸马呢?
届时您是得偿所愿了,其他人呢?万一夫人救过来了,还是得死啊,侯爷、驸马,这满府上下,谁能躲过去?
“殿下,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夫人还在抢救,您不能让侯爷分心。再说,如果需要外头没有的药材,还需您出面啊……还有太后,陛下。他们都担着心呢,您若有个闪失,太后娘娘哪受得了?”
好不容易将长公主安抚下来:“……殿下,不到最后一刻,您不能先泄气,您先用碗安神汤,说不准儿等下就有好消息。”
长公主慢慢平静下来,是啊,眼下她要死要活的,可不就是给昆哥儿添乱嘛。她这是怎么了,行事愈发没了章法。
“安神汤就不必了……”
她有气无力道:“哪里睡得着。”
何嬷嬷知道怎么说能戳到她的软肋:“殿下,若您好好的,就是帮侯爷……”
果然对于孩奴长公主而言,对儿子好的事情她一般都能听进去。在何嬷嬷好说歹说的劝解下勉强用了小半碗宵夜,又惶惶然坐等消息。
坐立不安,最后干脆开始念经拜佛。
哪里顾得自己这临时抱佛脚,佛祖听不听得到。也忘了锦言出身塘子观,是李道祖座下弟子,就是拜神求仙,也应该求道祖而不是拜菩萨。
何嬷嬷也不提醒。只要殿下安份不闹事,随她拜谁,不管哪路神仙,但凡有一路能照应到的,侯夫人就会没事的……
心里也是惶恐不安,生怕传来的是锦言不治的噩耗……
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哪路神仙听到了。刚过寅时,竟真传来了好消息:
太医令说夫人脉相增强,有望在天明可用温补之药!
跪在蒲团上拜佛的长公主一骨碌爬了起来,当真!?
当真!
报信的指天发誓,这是太医令亲口所言!侯爷令他每半个时辰给夫人把脉。及时查看脉相,斟酌方子。
谢天谢地!
长公主微松了口气,转身又拜:
多谢佛祖多谢菩萨保佑……
……
好的节点一旦通了,就会越来越好。
就在锦言的脉息渐趋增强时,去请栖云大师的人回来了,大师竟然已回转寺中!连夜随任昆的护卫赶来府中。
仔细把了脉,又听了之前所做的处理,大师沉吟片刻道:“……老衲不知夫人之方的妙处,不过,盐糖乃日常食材,想来无害。按摩辅助,增进四肢气血运行也对症,老衲这里有一个方子,乃密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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