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此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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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此一言-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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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是真正丧心病狂的人,心里总是有道是非对错的界限的,只是外人不能指责,别人一说,她会马上开启防守反攻模式,错也得是对,这叫有被害妄想症,随时进行不理智的自我保护。

无人指责,甚至体谅宽囿,反倒更引效果。

长公主禀性不坏,只是个高高在上被宠坏的孩子,好坏凭心,行事过于自私霸道。

“昆哥儿,我……”

长公主从榴园回来就一直沮丧着。

她与锦言握手言和,对方待她一如往常般自然,只是少了亲昵,不似以往那般撒娇耍宝。

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锦言待她与往日一样亲近。殿下反倒要怀疑她的用心与城府了。

她坦荡大方地问出问题,不是为了要个解释;她说了就此揭过,情绪里就不再带上怨忿;她还是难过,所以保持了一份距离。不复往常的亲昵……

自然又坦诚的纯粹,令长公主无地自容。

草草地拼凑了一盏茶的话题,就仓促告辞了……她,她怎么能这样?怎么做到的?

……

“母亲,不必多虑。锦言是个坦荡的,不会做戏。”

任昆安慰着,内心充满了骄傲,言儿就是不同的!无意间的这招不战而屈人之兵实在是高明!

这般简单的宽恕自此后就是母亲心头的一座山,她断不会再寻锦言的错处,有自己在旁看护着。有皇外祖母随时的提醒,领了锦言这么大的情份,再为难人家,以母亲的高傲,做不出这样的事。

任昆心情激荡。言儿的豁达是她的,她也不需要他的投桃报李,只是以后,绝不会让她的豁达用到此处……

看样子,母亲会很久才能释怀……这样也好,多多自省,思后而行。

“你不懂。我不是说她做戏。”

长公主很郁闷,她当然知道锦言不是在作戏,只是,承了这份情,她心里特别不好受,昆哥儿怎么不明白呢?

“昆哥儿。请皇觉寺的高僧来做场法事吧?都是我的错,我可怜的孙儿……”

“你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果然老实人没事则罢,一有事定能吓死人!”

终于被允许入府探望的百里霜双目欲裂,吃惊地嘴巴都合不上——

只听说她侍疾累病了。又说因夫人流产,永安侯告假,亲自侍疾……

外头的传言各种花样的都有,即便这至孝累病小产的消息是长公主府官方发布的,百里霜也不信,锦言怎么可能流产?这不是别的病,哪能说染就染了……

这是小产啊,总得先有了,才能再没的吧?

她是绝对不信的,偏偏怎么递帖子也见不到锦言的面,下人回说侯爷s吩咐了,谁也不让见!

若不是对任昆的人品还算信任,她几乎都要怀疑锦言是不是出意外了,被他们娘俩合伙给害了——

什么样的病连探望都不让?

又不是染了时疫恶疾!

胡思乱想了好几日,还是身边的嬷嬷开解:“……您宽心,若那边府上真存了恶意,永安侯必不会这么高调,悄没声儿的才方便行事,可您看看哪有钦差回京不上朝交差的?必是十分着紧,侯夫人的病情或许不轻或许是不方便,永安侯才阻着过府探望……”

说得也对,以任子川娘俩的行事风格,真要算计了锦言,必不会露这么多马脚,引得众人关注。

心放下一半,剩一半还悬着呢——那流产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永安侯销假上朝了,若是以往与桑成林关系还好着,她必是要吩咐他问问任昆的,现在……还是不麻烦了。

好在,得到锦言亲书的平安信,隔了一日又接到她的帖子。

半刻也耽误不得,前脚送去的帖子,她后脚就过来了,也顾不上失不失礼了。

“别好奇了!好奇心害死猫!”

就知道你会刨根问底,锦言笑,被人真心关怀的感觉真好,暖暖的……

“总之,走霉运了!全是意外。”

意外的解药、意外的怀孕、意外的被囚、意外的获救、意外的被阻……这其中,唯一的不意外,就是失去孩子——

被囚禁在地牢暗室中,失去他是迟早的……

“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锦言说知道地太详细了对她不好,她明白,不是她想瞒着自己,而是其中定有什么秘辛,事涉长公主或永安侯。

但凡有脑子想想,一边是长公主府对子嗣的渴望,一边是侯夫人有了身孕后莫名其妙的重病失子,其中没有猫腻才奇怪!

寻常人家儿媳妇怀了,还要小心翼翼提防动了胎气,她贵为侯夫人,怎么可能是这种结果?

乍一见锦言,百里霜着实吃惊。她又瘦又苍白,好在一双眼睛还有神采……

一定是吃尽了苦头。有苦不能说。

“喂,打住啊……你知道我最见不得人家哭,更别说还是要为我哭?现在已经好了。别担心了啊……不是存心瞒你,之前病得糊涂,也没精力,不知道你派人来过……”

百里霜的眼泪,一滴一滴,都牵动着锦言的心绪。这是,对她的关心、惦记、怜惜。

“少来了,你就是这般好性儿!”

百里霜擦着眼泪:“什么事都避重就轻,也不知道他们领不领情!”

她又不是真傻的!

锦言这幅样子,与长公主脱不了干系!话说。恶婆婆什么的,她自家府上不就有一位?

整天找碴儿,挑不是,教唆着儿媳们互相别苗头,好象家宅不宁。才能显出她的重要性!现在好了,被国公爷拘在佛堂静修,总算清静了些,妯娌之间,也能心平气和说说话。

“领不领情的,与我无关。”

她只管得了自己的选择,他人的心理。管不了。

“你这话,真够超凡脱俗的,真要得道成仙不识人间烟火了?”

百里霜忍不住调侃,你倒想得开!

“……我师父说过一句话,”

微顿了顿,想起往日的岁月。锦言不禁微笑:“有信徒问她,真机师父呐,为什么我就是天生吃亏的命呢?周围的人都想要占便宜,街坊邻居亲戚朋友皆如此,我应该怎么办呢?”

“师父问。她们都占你什么便宜了?让你念念不忘的吃亏事有哪些呢?”

“这位信徒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最后她悲伤地问:师父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喜欢占便宜?为什么我每次都不得不原谅她们?”

“师父笑了,世间的事,你不觉得自己吃亏了,就没人占了你的便宜。如果你要原谅,就彻底放下,如果你不要原谅,那就听从自己的心,否则,你原谅了他人,却无法原谅自己。”

百里霜呆呆地望着她, “你师父真乃高人……”

是吧是吧,我师父厉害吧?

锦言与有荣焉,师父是有仙家气质的,有可能是修真者后裔噢……与凡人不同的!

“我师父还讲过一个故事,也非常有意思……”

锦言忽然怔住了,原来师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对她的印象竟那么深?

“说来听听!我祖父都赞赏你的做人做事呢,原来是有高人教诲啊,我素来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到你跟前一比,差了不少……这就是仙家子弟与凡夫俗子的区别?”

百里霜连连催促。

“惭愧惭愧……”

锦言仍有些失神,原来是这样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性格与处事是与前生一脉相承的,与今生的成长没多大关系,可实际上,师父在不知不觉间给了她潜移默化的巨大影响?

在她执着于寻找前生之路时,师父不点破不劝阻,却在以她的方式守护加持?

她以为自己所有的见解与学识均来自前世,她以为自己遵循着前世的行事习惯,实际上已经改变、丰实了许多。

如果是前世的她,会轻易的放过此事吗?

锦言否定,不会的!

她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一定会闹个鸡犬不宁,不管结果,出口恶气先!

即便认清现状不予计较了,一定要讽刺挖苦,过过嘴瘾,背地里还是会忿忿不平,心怀仇怨,伺机报复。

“……喝点水,累了就休息一下再讲讲。”

百里以为她累了,取了盅温热的汤水递过来。

“不累,是个很简单的小故事,”

她喝了几口补品,想起那个故事不由嘴角含笑。

“曾有一师姐请教,要师父解释何为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师父就讲了个小故事。说是有一个恶人走到道祖面前跪下,痛哭失声说道,我十恶不赦。”

“道祖回答:我也是。”

“恶人又说:我作恶多端。”

“道祖答:我也是。”

“恶人突然大笑着跳起狂奔,跑了很远很远,然后回头冲道祖大喊:我放下屠刀,改过自新啦!”

“道祖高声地回答说:我也是!”

“师父说,道因人而异,修行之法各有际遇,事无常态,境遇不同,执守本心就好……”

这只是十几年观中生活的吉光片羽,更多被忽略的沉睡往事惊醒,喜悦平和地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或微笑,或感动……

原来,她以为自己不是卫锦言,其实一直都是?

ps:

注:老子原文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汉代时为避恒帝讳,才改为后人所熟知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因本文架空,用了原文。

正文、第二百五十八章 两处思量

百里霜在榴园盘恒了小半日,原本挂念着锦言身体未恢复,不能劳神受累,早早就提出告辞, “……你好好休息,隔天我再来看你。”

她温声许诺,之前担心得要命,现在知道这人一切还好,也算放下心来:“回头我让人送些补气血的药材给你,上回我生衡哥儿还剩了不少,你要好好补补,千万马虎不得,否则将来受罪的是你自己!”

她反复叮嘱,别以为流产失血是小事,大意不得,休养不好,亏了身子,将来有得受!

锦言的娘家女性长辈都不在身边,长公主是婆婆,未必会管,况且,锦言弄成这样,殿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还不一定呢。

正因为锦言不明说,百里霜知道铁定是与长公主有关,她才讳莫如深的。

“好,听你的,放心,我自己的身子哪能不重视?夏嬷嬷几个照顾得很仔细……”

知她管家,还有俩孩子要操心,衡哥儿又小,锦言不再留她:“你回去吧,府中事多,过两天走得开再来。”

百里霜辞了锦言,离开长公主府,坐上自家的马车,回府去了。

一路上,思量起锦言的遭遇,再推及己身,一时间思绪纷繁,神色莫明。

回到府中,收拾心情,处理各项府务,又与两个孩子进行亲子互动,逗衡哥儿玩,问问均哥儿的起居学业。

晚上桑成林有应酬不回来,她与均哥儿一起用了晚膳,饭后母子玩了好一会儿,孩子们被各自乳娘带回去休息。

洗漱过后,她躺到床上,了无睡意。

桑成林还没有回来。

自从当初怀衡哥儿时,他们在书房为丫鬟的事闹过,一气之下将他的铺盖卷儿送到外书房后,她就没再等过他。

回或是不回。几时回,她都不会象以前那样灯下枯坐,等他回来。饭菜热了又热,醒酒汤早早备着。唯恐他饿着或醉了不舒服。

如今到了掌灯时分,他回来就一起用膳;不回来她也不等,自己准时用膳;若他既没回来也没差人回来禀告,她也不再象往日那样牵挂,差几拨人去打探消息……

其实又何必呢?

几时回来,去了哪里,与谁在一起,做什么事情,有那么重要吗?

她知道了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

过去的那些时光。她等得焦急又气愤,终于等回来了,就忍不住会发脾气,或有吵闹,若按锦言师父所言。实在不理智。

要等,就心平气和地等,让他体会到关切与担心;

不等,也没有人会强求或指责她不贤,有仆妇服侍,不等就是。

为何该付出的付出了,对方还不领情?

不耐烦。甚至将此当成束缚,恨不得去而快之?

百里霜独坐静夜,问心深思,不得不承认,她起初是拥有一个好的开始的,本来是笃定的一路花开锦绣。如何就走偏岔了呢?

桑成林固然有错,那么自己呢?她有没有做错的地方?

永安侯任昆,从哪方面看,都不会是个体贴的好男人。这么一个好了十多年男色的人,有朝一日也会动心动情。原因不是锦言是他的夫人,而是锦言本身。

比较而言,自己的起初比她不知要好多少倍,为什么一年一年过下去,她的生活就象不善经营的嫁妆铺子,总是入不敷出,账面上的银子愈来愈少……

……

外间传来动静,凌乱的脚步与压低的对话声——是桑成林回来了。

百里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没动,装作睡着了。

“……夫人歇下了?”

听声音倒还清醒,应该喝得不多。听他压得低低的问话声,百里霜判断着。

“是,夫人今日去长公主府探望侯夫人,有些累了,先歇了,吩咐给您准备了醒酒汤,世子爷现在用吗?”

是一等大丫鬟竹香值夜。

“不用了。准备热水。”

心头拂过轻微的失落,心里明白她不可能等着。以前她回回等他,等得不耐烦,他回来时就会唠叨抱怨,次数多了,他也烦,有时晚了或喝多了干脆就宿在书房,躲清静。

那时候,他吼过哄过劝过,你早点睡就是,我又没要你等……

如今不管多晚回来,迎上前的总是值夜的丫鬟嬷嬷,热茶热水醒酒汤,样样周全,且都是温颜软语,没人会甩脸子,没有半句不好听的。

内室静寂,桌上一盏夜灯发出微弱柔和的光,心头一阵空一阵紧,怅然若有所失。

“世子爷,热水衣物备好了,”

丫鬟过来禀告请示:“夫人吩咐在外间大炕准备了被褥,若您回来的晚,歇这里上早朝方便服侍……”

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丫鬟,桑成林神色未动:“爷知道了。”

霜儿的意思他明白,若他回来地太晚,就直接睡外间,明早上朝也方便。

闷闷的洗漱更衣后,坐在灯下无所事事发了好一会儿呆,他才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这种无人看管的日子是他期盼的,只是到手后发现好象全然不是想象中的那回事。

霜儿面朝里睡得香,纱帐中她白色的背影绰约诱人,他忍不住凑过去,虚搂了她,在雪白的后脖颈处亲了亲。

她的颈线优美动人,本打算偷香一个就赶紧睡觉的,唇下细腻软润的触感令他欲罢不能,流连往返,亲了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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