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不带这么敏锐的!这还怎么玩啊……
隋尊就是隋炀帝,他本就是个皇帝,有皇帝范儿太正常不过!
问题是:
这都能看出来?
别人咋没看出来?
好,就算别人看出来不敢说,那她自己读了那么多遍都背过能默写了,怎么就没看出个王霸气象呢?
而且,那么多教材啊教课书啊。也没提这个碴儿啊?
正解不都是皇帝在楼上看着花灯美景火树银火不夜天,感慨时光流逝……
没出口的心声是:
我真得还想再活五百年哇……
居然能解出别的来,难道做了皇帝的,冥冥中就有某种密码可以互通有无?
不在其位就得不到传承?
锦言杯具了——
在这里,皇帝老儿说你的诗里有王者之气。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要造反!有谋逆不臣之心!
砍一颗脑袋是不够滴!
之前还惋惜水无痕一家为了张总统选票白白丢了性命,不会自己也这么悲催吧?
这诗,揉碎了掰开了,挨个字琢磨,哪有皇帝陛下说的那个意思啊?
你就是兴文字狱,好歹也得找个“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的由头吧?
……
任昆面无表情地盯着锦言,看那张粉嫩的小脸上神色瞬息变幻,他一点也没有恶作剧的心理负担——
这丫头!
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偏不论何时,但凡有事,她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四平八稳波澜不惊,随机而变,冷静理智,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样子……
是讨喜还是不讨喜,任昆竟无从分辨。
明明他是极其讨厌女人遇事张慌,只知悲啼哭闹,无事无补,不懂不知解决之道,只一味地依赖别人,等着别人帮她。
明明是极其讨厌的。
明明是极欣赏她这种遇事沉着有主见的,懂借力善沟通能问策,却不依赖任何人,机智独立地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明明是极喜欢的。
为何……
有时会有点不舒服?觉得心头堵得慌?
也许,是别个的原因,不是为这个?
“那,陛下圣意如何?要必定找出这个隋尊吗?”
稍一思索,锦言抓住问题的核心。
这时候,没必要想着跟皇帝解释这诗里有没有那个测露的王霸之气——
你这是要去指正皇帝理解错误么?活腻歪了不成?
关键是。就算皇上嗅出了王八味道,他老人家打算做什么?有没有打算?想不想追究?
还是,仅仅做了一回普通读者,引发共鸣而已?
唉!
任昆忍不住想叹气。你能不能别这么聪慧通透?
“……陛下听百里大学士讲,隋尊辛翁是同一人,就道这人如此多情,胸有天下,无帝王心术,可堪为良臣名相。”
噢!还好。还好!
锦言松口气,只要别扣谋逆的帽子就成。
想当皇帝?
那不是抱着老虎喊救命,提着灯笼去拾粪——
找死?
这下好了,乌云散尽阳光灿烂。
任昆见她眉头舒展:“……嗯?怎么不担心了?百里、梅大学士几位泰斗都欲识得辛隋真容……”
口气竟有一丝悻然。
“那是以前,现在不会了。”
锦言轻松地笑了,微嗔:“侯爷,又吓唬我。”
为何?
任昆一挑眉:想见你的可不少!
“别人不知,至少几位老大人是不会想了,而且说不准还怕辛隋找上门去呢……”
当她傻啊,皇帝都说了这隋尊不地道。恐怕心里惦记着朕屁股下面这把椅子,谁还敢和她论交?
是不是想合成一伙,结党营私,密谋造反?
这丫头!
任昆忍不住叹气,让他说什么好?
“侯爷,现在知道辛隋是谁的只有你、我。”
老大,善后的工作还得由您老出马啊:“三福、水公子了解一点,未必能确定,您看……”
这两位,一位是您的死忠管事,一位是您的枕上人,这封口的事,自然非您莫属。
见她眯眯眼露出讨好的笑,永安侯心里很受用:“好,我来处理。放心。”
果然有担当!
要不怎么做老大呢!
锦言很是狗腿,忙趁热打铁,把可能的口子都堵上:“……那,公主婆婆和驸马爹那里就不要说了吧?免得他们担心……再说,这事。也就热闹几天,再过了一阵子,就没人提了。”
给任昆将茶满上:“京城这么大,新鲜事天天有,谁也不会盯着这个不放的……侯爷,是不是就不必有第五人知道了?”
到最后干脆耍起了无赖:“反正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就是外人问起,我也是坚决不会承认的!那诗词是辛翁隋尊做的,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一个内宅小女子,什么辛翁隋尊的,不认识!不知道!”
不管你告诉谁,我是不会承认的。
打死也不承认。
反正不是我写的,那词本来就是辛弃疾的,那诗原作就是隋炀帝,跟我是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你!
小丫头居然露出从未见过的无赖面孔,那些冷静理智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幅小孩子耍赖打滚怎么着也不承认的顽劣小模样令人又喜欢又好笑,永安侯不由眼中带笑:
好!依你!都依你!
……
这还差不多……
本来抱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准备抗拒到底的。
没想到永安侯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应下了,反倒令她有些不好意思:“……不告诉皇帝陛下,没关系吧?”
永安侯太受宠,伴君如伴虎,虽然是舅舅疼外甥,但天家哪有真的骨肉真情?父子兄弟都能相残,何况他这个外姓的外甥?
万一哪天皇上知道了,小心眼了呢?
谁叫她挂着永安侯夫人的名号呢?
“放心,我自有主张。”
小丫头的关心,任昆很受用。
拿定主意,暂时先不告诉任何人,等过段时间,寻着合适的机会跟皇帝舅舅禀告,至于要等到何时,视情况而定。
锦言只是年小贪玩,等事情淡了,皇帝舅舅定会龙颜大悦,赏她才华,没准儿还能给个封赏……
哦,对了,可以借机为岳父或岳母讨个封赏……
如此,她娘家那一房在卫府的地位也能提高……
思绪如脱疆的马,跑了老远。
这位英武神明的侯爷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心态十分的矛盾!先前锦言欲撇清了他不高兴,这会儿本质上还是要澄清,他居然满心喜悦!
多不正常啊……
“你从无痕那里取了个什么心愿?”
锦言说她是向无痕借的,这心愿还能借?
“不知道。我没打开看。”
她真不知道,那是水无痕的秘密。
不知道?
不知道就挂上去了?
任昆语塞,你这也太轻率了!
待我问无痕去。
“当然不能打开了!那是水公子的秘密,我怎么能随便看?”
一幅理所当然理应如此语气:“每个人都有小秘密,除非他愿意主动告诉你,偷窥是极没品的,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真是的,我看起来是那种好探究的八婆吗?
男人更不要八卦。他要是愿意,凭你们的亲近关系,早就告诉你了。
锦言大约能猜出水无痕的那个锦囊里装的是什么,但,真没有打开察看。
谁,谁说你失礼了?
任昆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我只是问问好不好?
“嗯……当时看水公子有多的就伸手拿了,只想别浪费一次机会,或许就能成呢,现在想来很是失礼,回头侯爷帮我向水公子请个罪……”
反正,把自己摘出来就好。
水无痕的事,不该从她嘴里讲出来——
你俩才最亲密……
正文、第一百二十三章 玉堂春暖绘牡丹
坦白从宽,尘埃落定。
锦言自己觉着事情交代清楚了,剩下的后续工作已经移交永安侯任昆负责。
至于任昆怎么去处理,那就与她无关了。
不能干涉过问别人负责的项目啊,不知永安侯是否要费些心思。
直到某一日俩人闲聊,锦言随口问起,任昆反倒疑惑:
费心思?
怎么会这样想?有什么好费心思的?
不用吗?
锦言不解,毕竟是要封别人的嘴,要别人保守秘密。
这丫头,脑子怎么长的!
任昆表示不解:
一会儿聪明得吓人,一会儿傻得惊人……
这点小事,哪有你想得复杂?
还用得着找理由?吩咐一声就是。
本就不应该对主子的事多嘴多舌。
对上水无痕和三福,永安侯只说了一句话:
夫人知道诗作没入选心情不好。
俩人都是头发丝儿都带孔的聪明人,一听就全明白。
三福回头就把这事儿忘记了,那日碰巧遇到个别家府上熟悉的管事问起,他才恍然大悟:
什么诗会?
噢,白马寺啊……贵府三夫人也去了?你看到我了?啊,对,我家夫人是去了……
不过今年辛翁隋尊风头劲,我家侯夫人只是去看看热闹而已,呵呵……
……
至于水无痕,也是一幅选择性遗忘的淡定,随着诗会热潮的减退。他也同大家一样,不怎么去白马寺了。
春天了,天气回暖,京里新鲜的事件接踵而来。
草长莺飞二月天。又到“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注'”。
花朝节,各种游玩踏青活动纷至沓来。最重要的,当属安亲王府赏花会。
……
分隔线
“……公主婆婆,我还是不要去吧?”
正院里,锦言正在与长公主打商量:“您看,我一不是爱花人,二无待嫁姊妹,三不喜热闹……若是为了与安亲王府的关系,那,我们改天专门下帖子请世子妃等人过府来聚。清静不说。也能好好赏赏我们府上的花园子!好不好?”
老大。您饶了我吧——
上回那个赏花会,先是被人攀亲戚挖坑儿,后又被人惦记失联的父亲卫三。虽说后来是扬眉吐气没丢丑,可是。被迫破例了啊……
她坚持了十几年的操守底线,在那一天被打破了,好不好!
从此开始,底线一退再退。
她可不敢再出门开会了!
什么会都不参加了!
瞧这几次开会,赏花会、中秋联欢会……花灯诗会,呃,这个长公主还不知道……
回回她都想低调来的,哪次都没准备上台发言的,可偏偏阴差阳错成了重点!
若是没有工作任务的赏玩,还是敬谢不敏吧。
长公主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喜欢出门?小孩子家家的,又不用你当家理事,怎么出门应酬就这么难!”
以两府的交情,倒还不至于用赏花会做脸面。
只是,她这样可不行!
这样的性子,幸亏是嫁到她们府上,若是别家,哪能不出门应酬?
男人有男人的交际,女人有女人的圈子。
这贵夫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也不简单,你当请喝茶就真只喝茶,赏花就只单纯看花?
这里头,门道多着呢!
这丫头,性子好嘴巴甜惯会察言观色,又长颗七窍玲珑心,落落大方不怯场,生来就是为这种一个心思分八瓣的妇人圈准备的,不喜欢,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这就是搁嫁到自己府上,长公主府地位超然,昆哥儿有本事,不需要内宅妇人来帮衬。
锦言见长公主神色松动,忙趁热打铁:“公主婆婆,不去行不行?不然,等赏花会之后,我们再过府拜访?”
若可以,她是不想出门凑热闹的。
长公主有些意动:“……待我想想。”
锦言心里有谱了,一般情况下是不用去了——
还想什么呀,日子都到了,衣服首饰还没准备呢!
……
待黄昏时分永安侯回府,同任昆说起此事:
“……不若公主婆婆请人过府来聚,过不了三两天那株御衣黄就开了……”
百花中,长公主犹爱牡丹,名种御衣黄是驸马费了大气力花了大把银子淘换来送给长公主的。
长公主视若珍宝,请了名匠来打理照看。
“……别起这份意,母亲那脾气,还是算了……”
任昆心有余悸,虽然公主娘现在与父亲关系融洽,他可不象锦言那般乐观。
心底一直持着三分怀疑,别是过不了几天又回归禀性了吧?
这好了再坏,更让人受不得!
所以,任昆对长公主各种秀恩爱行为,内心里是极不支持的,也不愿锦言跟着瞎起劲乱掺和。
“喔……好的。”
有点小意外,任昆居然会反对?
好在她没快嘴快舌当着长公主的面儿讲。
“事情要慢慢来……”
永安侯很看得开,现在这种情形对照以前,简直好上数倍!
“你今日又去看花了?”
他可是听说,自打这株御衣黄结了花苞,锦言每天都要去看上一次,每次还带上纸笔对着花涂涂抹抹,画上好一会儿。
知她是爱花人,可没见对哪种花如何偏爱,何时她也犹爱牡丹了?
“嗯。”
对永安侯有此问毫不意外,在这府里。若他想知道,就没有能瞒得了的事。
她光明正大看看花,没什么可瞒的。
“怎么忽然喜爱至此?”
任昆很好奇。
理由也光明正大:“……是清微啦,她对号称花王的牡丹极有兴趣。曾戏称若有生之年得见八大名种,此生无撼。”
想起清微,心头就是满满的暖,她含笑。语调轻扬:“侯爷知道,东阳是不长牡丹的,清微也未曾出过东阳地界,正好咱们府上的御衣黄就是她说的名种之一,所以,我就画下来,到时候给她看画,与亲眼看到的也差不多。”
竟为这个?
真是小孩子心理……
永安侯想着,心尖却犯了点小酸。什么样的好朋友。竟用心至此?
取她的画作来看。
……
为了让清微能看到花朵开放的过程。锦言是从小花苞开始画的。
象绘制自然花卉图谱似的,从构图、大小比例等,无不精准。
按她的心意。画写实的彩铅画是最好,可没有彩笔。
于是。每两天画一幅静物素描。
计划是选花苞欲放与花朵盛开时,画两张彩画,这样既见证花朵形成的整个过程,又不错过色彩的心动。
花苞还裹得紧,目前画的都是用炭笔绘的非彩色稿。
永安侯看得瞠目结舌:
这是……!
画了些什么?
……
画了些什么?牡丹啊!
锦言有点挂不住。
画得多好啊!她边画边得意自己画技有提升呢,这人,居然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牡丹?!
永安侯仔细端详:这画得……牡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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