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悦的人只有司徒沅意罢了。其实她在山丘上也有埋伏,只是没想到会被李颢陵轻易地解决了。这一场比赛,李颢融只能说是没输。而她,却是完完全全地输了。
刚刚抵达终点的几人悠闲地溜着马,结伴返回看台。跑得第一的李颢天却是一下场便由着奴才扶了回到马车里去了。
李泽轩有些奇怪,便派了刘长安前去查看,回报说是李颢天腹痛难耐。太医已经看过,说是并无大碍。李泽轩便只以为他是累了,便传口谕任李颢天先休息去了。
李颢陵又恢复了平日那淡淡的表情,面上甚至还浮着一层清浅的笑意。他翻身下马,对皇帝禀报道:“禀父皇,儿臣已完成赛程。”
李颢融一向不善言辞,因此李颢陵先出言李泽轩也并不觉得奇怪。他见台下几人都平安无事,心中甚感欣慰。于是便起身走下看来,来到几人跟前,笑着赞道:“好小子,很不错,不愧是兄长。”顿了顿,却又道:“不过,怎么让小四领了先?”
李颢陵微敛下眼睑,极力掩下语气的铿锵不平:“儿臣不才。自愧不如四弟。”这话一说完,就连李颢陵自己都要禁不住佩服起自己的演技了。他要表现出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必须做出不服气却极力掩饰的样子来,这样才能凸显出李颢天获胜的偶然性。
几个皇子的骑射都可以说是李泽轩一手教出来的,李颢天资质如何,皇帝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所以他刚刚才会那么问。
一边的李颢元也淡淡地道:“二哥友让兄弟,四弟骑术精湛,儿臣惭愧,不比几位兄弟之能。”
李泽轩不甚在意地笑笑,展开双臂推揽着三人走回看台,边走边道:“结果不重要,那小四许是侥幸,刚下了马就回车里歇着去了。你们做哥哥的,要多让着弟弟也对。做好皇嗣的典范,你们的表现,父皇都看在眼里。”
上了看台,立即便有几名宫女上前替皇子们擦汗递茶。李颢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觉不对,问了宫女才知那是皇后赐的酒。
李颢陵心里一沉,便不动手去拿那托盘上的贡橘了。那八成也是皇后赏的吧?他吃着肯定不舒服。
李泽轩见皇后赏了众皇子,甚是开怀,便也开口道:“朕今日看了诸位皇子的骑术,很是满意。不论输赢,每人赏赐五百两白银。颢天拔得头筹,赏银翻倍。颢融和颢陵尽显皇兄风范,每人赏洋枪一只。颢元谦贤礼让,并不输兄长,赐大宛良驹一匹。”
说完他又看了南宫衍一眼,再看看如歌,心以为二人甚是般配,不由朗声笑道:“南宫衍一表人才,朕果然没有选错人。除了五百两银子之外,另赏赐贡酒一坛。”
因为一坛酒不比洋枪骏马之类的昂贵,李泽轩怕他误会,便又笑吟吟地解释道:“别小看了这一坛贡酒,那可是用了从浮生山上凿下来的千年寒冰镇过的,味道甚是清甜。”
几人一一谢了赏之后,正巧赶上于德禄过来禀报御林军已经驻扎完毕,请各位主子回帐休息。李泽轩点了点头,率先懈着尚在病中的皇后去了。
趁着所有人都低着头恭送帝后的时候,李颢陵飞快地向白芷晴使了一个眼色。
白芷晴的眼睛一直似不经意地瞥着李颢陵这边,见他举动立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颔首示意明白。
绿树幽幽,轻柔的风穿过小树林带来一片惬意的暖。细碎的阳光透过枝桠流淌到地上,温度适宜。
白芷晴等了约莫半刻钟之后还是不见李颢陵的人,便有些不耐烦地用珍珠绣鞋蹭着地面。
突然,她背上一暖,腰上不知何时便环上了两只手臂。白芷晴不由“咯咯”笑了起来,转身靠在了李颢陵坚实的怀抱中。
李颢陵长叹一声,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白芷晴的长发,满是温柔:“想通了?”
白芷晴点头的幅度很小,他却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坚定。
终于,在非欢和白芷晴之间,李颢陵选择了将白芷晴作为自己的筹码。
白芷晴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了,她虽碍着沈湮若从未向他表达过,可是他感觉得到。他选择白芷晴,是因为他想通了一个道理。爱的力量总是要比威胁的作用强大得多。他不可能威胁非欢一辈子,但他可以想办法,让白芷晴为他神魂颠倒一阵子。只这一阵子,就够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而白芷晴也不是个傻子。李颢陵两天前向她表明心迹之时,便说了白芷晴跟着他会得到的好处:其一,他的打算是将白芷晴扶上皇后的宝座,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乃是至极的荣耀;其二,若她无法顺利成为皇后,待李颢陵继承皇位之时,他便会封她为夫人,做他的宠妃。但若李颢融登基,她便只能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妃,搞不好还会受人欺侮。
两条路,无论怎么看对白芷晴都是有利无害。再加上她对他的那层情愫,白芷晴哪有不投入他怀抱的道理?
李颢陵勾起唇角,露出得逞的微笑:“我寻到了一个和十年前的皇后极为相似的女子。明日狩猎,帮我把父皇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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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欢年纪轻,在帐篷里头闲不住,总想着去看看玄落。反正也没什么事,她便简单洗了洗,换了身轻便衣裳出了营帐。
她让福兮留下整理衣物,叫琬纯跟着一起出来去南宫衍那儿看看,权当避嫌。到了南宫衍的帐篷,却听下人说他骑着玄落出去散心了。马场太大,非欢无处可寻他,便有些失望地走了。
琬纯很不喜欢宫里的生活,难得出来一次显得比非欢还要高兴。天气正好,她并不想立马回去,便拉着非欢在宽阔的草场上闲逛。
两人徒步走了小半个时辰,也都有些累了。太阳晒得她们有些眼晕,非欢便提议到那边的小树林去乘凉。
林子里面果然凉快了不少,使人心情十分舒爽。非欢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眸光流转的刹那,忽然瞥到一个罗红色的身影。她嘴角笑意一顿,探头望去,发觉那人的身形竟是有些熟悉。
非欢好奇心很重,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她正缓缓地探过头去要看那人的脸,忽然就被琬纯抓住了胳膊。非欢奇怪地回过头去,琬纯也用同样奇怪的表情看着她道:“阁主要干什么?那人不是三皇子吗?”
非欢闻言微微一怔。她认识李颢元也有些日子了,竟然是琬纯先认出他来。非欢摇头失笑,正打算转身离去,忽听马蹄声阵阵在耳边响起。几乎是那一瞬间,李颢元便在她身侧翻身下马,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道:“颢元给祺娘娘请安。”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端倪。
非欢一时语塞,怔了几秒方有些生涩地道:“免礼。”
她可以对陌生的下人,甚至对李颢陵摆出凶巴巴的样子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对李颢元,她做不到。
他们之前尚不熟识的时候,他便对她说了许多奇怪的话。因此非欢觉得,他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人。
相比非欢,李颢元则显得坦然多了,言语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对长辈的尊敬:“祺娘娘是出来散步?”这话虽说含着敬意,却仿佛他们之前是陌生人一样。
非欢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回去了”,却听李颢元又道:“明日围猎,祺娘娘可要一显身手?”
非欢嘴角勾起一丝公式化的浅笑:“后宫妃嫔,理当恪守本分。再者说了,我也不擅弓箭之事。”
李颢元见她眼中隐约含着一丝落寞,胸口一窒,不由脱口道:“身在宫中,一定很寂寞吧?”这话虽是问句,却好似自言自语。甫一出口,他便觉得自己问得不妥,就转了个话题道:“若能趁此机会在草场上驰骋一番也好。这宫里的人,没有谁的心是不累的。既然这一生都无法走出这个宫闱,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的心强大起来。”
不知为何,非欢心底突然对李颢元产生了一丝由衷的亲切感。她点了点头,语调温和:“三公子这话,是说给林非欢听的,而不是祺嫔,是么?”说罢她又看了几步之外的琬纯一眼,略带苦涩地一笑后转眸看向他道:“明日围猎,我可是很期待呢。早闻三公子骑术精湛,箭术过人。若方便的话,帮我带一只猎物回来可好?”
李颢元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娘娘想要什么?”
非欢如去年春天他们见面时候一般眨了眨眼睛,眸光璀璨:“小兔子,活的。”
李颢元微微怔了怔,轻笑着问道:“颢元还以为娘娘是想要张狐裘做披风。怎么,娘娘想养只兔子打发时间吗?”
非欢摇了摇头,脸色突然严肃了几分:“非也。如你所说,我在宫里闷得很,所以想抓个倒霉的和我作伴。看那些野兔在草场上自由自在的,我嫉妒,嫉妒死了!”
李颢元闻言笑意更深,连连点头。
非欢看了看周围,终究是开口道:“这里眼杂,我们还是得避嫌,就不多聊了,明日再见吧!”
李颢元仍是点着头。非欢没有察觉,就连李颢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眼中流露出了多么浓重的不舍。
这一切只被等在一边的琬纯看了个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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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众皇子比试打猎时李颢融拔得了头筹。可司徒沅意脸上却没显露出一丝高兴来。因为李泽轩的目光被一个美丽的少女吸引了去。让司徒沅意觉得好笑的是,那女子和十年前的她竟是出奇的相似。
司徒沅意的病本来就没好全,这么一受刺激,又是立马又病倒了。
当晚,李泽轩便传召那少女进了帐营。至于发生了什么,便无人知晓。
非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她是应该幸灾乐祸皇后的突然失宠呢,还是感伤于李泽轩又喜欢上了别人?喜欢上了……一个司徒沅意的影子?
她总算是明白,就算他宠的不是司徒沅意,也会是别人。只是永远不会是她。
为何他那样专注而迷恋的表情,都不肯为她流露一刹那呢?
第二十四回
非欢怏怏不乐地回了宫,一连七日称病不出,也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
事实上她并不是装病。从马场回来之后非欢心情便不大好,又正赶上来了葵水,身子虚,就染了风寒。
她虽然没有出门,可宫里头发生的事情她都叫福兮打探得清清楚楚。李泽轩在马场“偶遇”的那名女子姓贺,名为玉婉,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他们回宫的那一日,李泽轩便把她带了回来。他本打算封她为“岚妃”,却被玉婉坚决地拒绝了。她道自己只是山间之风,配不上皇妃身份。李泽轩无奈之下,只得封她为乾元殿待诏女官,位列众宫女之首。
他又将原先在他身边伺候的明嬛调到了太后宫中。如此一来,他便得以整日和玉婉溺在一起,甚至今日连早朝都未去上。
而司徒沅意自从在乾元殿狠狠打了玉婉一个巴掌,被李泽轩一句话吼回了昭元殿之后,便再次缠绵病榻,病情凶险反复。
那日狩猎的时候,非欢并没有见到贺玉婉本人,说她不好奇玉婉究竟是什么模样那绝对是假话。她折磨了自己七天,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就叫福兮去传了肩舆,到乾元殿“请安”。
事实上李泽轩一早便免了众妃每日的请安礼,非欢不过是想寻个借口去瞧瞧那个把李泽轩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到底有多厉害罢了。
都到了乾元殿大门口了,却又有些不顺利。看来这几天来过的妃嫔远不止她一个。侍卫不肯放行,于德禄一脸无奈地说皇上暂时不见任何人。非欢胸口堵得难受,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便硬要往里头闯。
于德禄从未见过非欢如此激动的样子,也怕会出什么事,便央非欢在外头等一会儿,容他进去通报。出人意料的是,李泽轩竟然宣她进殿说话。
非欢觉得自己的心情和“近乡情更怯”有些类似。明明之前那样想要见到他,这回真的让她进去了,她又有希望害怕见到他们。她所有的自信和自尊早已经被他践踏得一文不值。
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起后,非欢缓步走进屋内,低着头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她不愿意去想此刻他身边站着另外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在受着她的礼。
“免了吧。”上方传来李泽轩温和的声音。
非欢重重吐出一口气,抬起头来,却意外地发现御座旁的女子一直保持的行礼的姿势。
见非欢看向她,玉婉便恭恭敬敬地道:“婉儿给祺嫔娘娘请安。”
在看到玉婉的那一瞬间,非欢突然明白,自己输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不屑于以司徒沅意为对手的。论容貌,她并不比司徒沅意差多少;论年龄,她比司徒沅意年轻十多岁,她觉得李泽轩总会有厌弃皇后的一天;论性情,司徒沅意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只不过是善于伪装罢了。她唯一差的不过就是家世而已,而非欢是个对门第看得很淡的人,她从不在乎自己的出身如何如何。因为她觉得后天的努力比先天的背景要重要很多。
可是这个玉婉……无论是模样、仪态还是性情,都丝毫不比非欢差。她若是个骄纵跋扈、恃宠而骄的女子的话,非欢便可以安心了。可玉婉偏偏不是。她是那样的清雅,好似一朵出尘的水莲花。
相比之下,非欢便觉得自己的病容显得十分寒碜了。但来都已经来了,她只得硬着头皮打起了精神,哑然失笑:“快免礼吧。”
玉婉轻声道了声谢后收礼起身,仍旧站在皇帝身旁伺候着,却不多语,只是面上含着明媚笑意,不同一般宫人的唯唯诺诺,处处显着爽利。
却是无人知晓此刻玉婉心中在思量着什么:她方才起身时打量过面前的祺嫔,见其略显苍白的脸色,便知道此人正病着,却还是来乾元殿晨昏定省,可见……
见宫人一一试吃完毕,玉婉这才盛了碗汤,又小心地用银针试毒。见无碍,便将碗放到了皇帝面前,轻语:“皇上,先喝碗汤润润胃吧?”说着她便将拭手的湿帕递上。
李泽轩接过玉婉递来的帕子净了手,端起汤碗喝了一小口。非欢这才明白,原来玉婉正在服侍他用膳。
“辛苦婉儿了。”李泽轩对玉婉示以微笑之后,方转过头来看向非欢,微笑中尽是温润:“祺嫔用过膳了吗?”
非欢浑身一震,顿时心中大恸。她心爱的人,她不计后果跟着的人,叫另一个人“婉儿”,却叫自己“祺嫔”。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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