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欢心中一刺,忽然便暗暗发了个誓。以后无论怎样,只要天地之间还有一个等着她爱着她的人,她就永远不会为了李颢陵伤害自己的性命。
无论如何,活着的人才会觉得痛。
撇开纷乱的思绪,非欢有些心虚地看向对面的南宫衍,却见对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好像初见的那一日,温润如玉。
非欢胸口一松,禁不住微微笑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他终究是放下了啊。真好……看着他和琬纯并肩而坐,郎才女貌,倒也不辜负琬纯苦苦等了这么多年。
琬纯虽然嘴硬,可非欢心思细腻,她的那点小心思非欢如何察觉不来呢?只是琬纯不愿意说,她装着糊涂便是了,省得媒人做不成,琬纯反倒气她多事。
相互问候了几句之后,琬纯便心直口快地问起了非欢武林大会的事情。非欢转眸看向南宫衍,很自然地问道:“你怎么看?”
南宫衍见非欢当着李颢陵的面这样问,心结略略放开了些,便老实答道:“我记得楼主之前提过在北疆看到过济安老前辈。”'Zei8。Com电子书下载:。 '
非欢点点头:“我也是后来才听程护使说起,原来济安前辈就是消失了十多年的武林盟主。”说着忽然挑了挑眉:“你想请他重出江湖?”
南宫衍点了点头。
非欢看了李颢陵一眼,看到对方的神色,顿时了然。
“我看够呛。”她微微耸肩,似是抱怨:“那老头子可顽固了,在外头呆了那么多年,哪能乖乖听我们的。而且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搞不好江湖上那帮人正好吆喝着让他退位让贤呢?”
李颢陵也是和济安打过交道的,闻言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非欢心里却还有另一层思量。虽然济安的武功一看就很高,非欢却是不忍让老人家再冒什么险。他是沈渝兮的恩师,按理也就是她的师祖,她理应照顾。何况济安虽然性子怪,却还告诉了她零殇剑所在,可以说是帮了她一个天大的忙。她不能侍奉老人家本已不对,如今遇到了烂摊子又要麻烦他,可如何开得了口?
想到这里,非欢忽然想起什么,向四周看了一圈后才问:“程老前辈呢?”
琬纯嘴快,险些就要说出口,却听南宫衍抢先一步回答道:“和黄轩主查账去了。”
今天不是查账的日子,而且自打程宗奇晋升为左护使之后,查账的任务顺理成章地落到了离阁的接班人上。非欢一听这话便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南宫衍既然暂时不想说,她也就不强逼着。琬纯这么些年倒也不是白混的,一时便恍然自己刚才差点多嘴了。
非欢不着痕迹地看了琬纯一眼,微微颔首道:“如果真能请来老前辈出山倒是好,如果不成的话,不知能不能让程护使易容乔装一下,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亲戚。”
细细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算算时间,去北面找老前辈怕是来不及了。要不……”非欢忽然眨了眨眼,竟然笑了出来:“要不,我们也操起本业,把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暗杀了?”
本来只是玩笑话,却见琬纯一拍大腿,重重点头叫了一声“好”。若只是她也就罢了,不想南宫衍听了这话也是点头沉吟道:“实在不行的话,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或许楚护使当年准备了这么多年的棋子,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一听到南宫衍打算动用刘晟,非欢立马便有些后悔。为了挡开对面二人的念头,非欢侧过身横了李颢陵一眼道:“要说狼子野心的家伙,第一个就属眼前这位二皇子殿下。暗杀他这任务,你们可谁都别跟我抢!”
非欢身份特殊,统筹全局,已经好久没有执行过什么任务了。上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呢?
她又泛起了神游的老毛病,回过神来的时候,对面的两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李颢陵轻轻一笑,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道:“他们回去休息了。你还没吃什么东西吧?我去叫人做点吃的送过来?”
“不了……”非欢摇了摇头,仍旧有些失神。“我没什么胃口。”
她不自觉地拖延着逼问他的时间,好像只要她再多拖一会儿,他们之间就能相安无事,毫无芥蒂。
她不能带李颢陵到水下休息,只得找熟人开了间上房。
李颢陵见了便呵呵地笑个不停,说她有意制造机会,让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看非欢不理他,李颢陵撇了撇嘴,也就过去了。她的伤还很重,他哪里就饥渴到那个地步了。
选给非欢的屋子自然是最好的,家具华贵却不张扬,淡雅之余还透着点温馨,真有那么点家的味道。
家,她的家在哪里呢?不在冰冷的锦和宫中,不在遥远的大辽宫殿,也不在即将踏入的恒王府邸。或许最初的那个小小的篱笆院,才是她真正的归属地。
最初那些年,虽然懵懂无知,惧怕过孤独和黑暗,但也好过后来。
非欢甩了甩半湿的长发,撇掉乱七八糟的思绪。她最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老了?怎么总是这么容易感慨,悲春伤秋的呢?
人活着,不管多难,还是要向前看呀。
“想什么呢。”李颢陵搓着她如墨一般的长发,强忍着心中的悸动。
非欢这一头长发尤其好看,他还记得正是这一头海藻一般浓密舞动的青丝,最早地牵扯了他对她的小心思。
“想你啊。”非欢呵呵一笑,倒是真没骗他。“我在想你……一个人的心只有拳头那么大,怎么可以装得下那么多人?”
李颢陵动作瞬间僵住。他叹了口气松下已经湿了大半的白色棉布,将她揽在怀里。“是不是沈湮若对你说什么了?嗯?”
“嗯……”非欢有些困倦地眯了眯眼睛,像小猫一样蹭了蹭身后的人。“颢陵,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我信了你,你可不要负我……”
“怎么会呢。”他拉起她的小手,低下头去轻轻一吻。“你相信我。”
非欢被他弄得有些酥麻,想要抽出手来,这次却是怎么都抽不开了。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颢陵……你要知道,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感情,而是信任。一旦信任没了,就算我们感情再深,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何况……”
“何况我知道你的心早已经伤痕累累。我若再背叛你,岂不是太过残忍?”李颢陵接过话来,显然是下了决心。“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非欢也不客气,点头便问:“李如诗是你的女儿吗?”
“不是。”
“谋害心儿的计策是你出的吗?”
“不是。”
非欢见他答得干脆,心头竟然蓦地一松。显然地,她自己的心告诉她,非欢是希望他没有骗他的。
“离落凤钗你拿走了?”
“……是。”
非欢眉头一皱:“你和司徒沅湘是一伙的吗?”
李颢陵也皱起了眉:“算不上,我给她喂了毒药,她想不听话都难。”
李颢陵这话不像有假,否则像沈湮若说的那样,未免也太过生硬了。以李颢陵的个性,怎么可能放心地帮司徒沅湘?
“不,不对!”非欢忽然弹了起来,回头看向李颢陵沉沉的眸子。“你是什么时候对司徒沅湘下的手?在北疆的时候你拿走了凤钗,她是靠着凤钗当的皇后,那时候我们还在辽国……那就是说,你……你和她一起害死了阿殇!”
“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是……”可是你也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不是吗?
非欢很快就想到了李颢陵未说出口的话,脸色微缓,却仍是狠狠地瞪着他。
李颢陵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其实他也知道,既然打定主意对她说实话,他们之间就注定要存在一条致命的裂痕了。可是如果不说实话,再欺瞒她一次,那么他们两个才是绝无可能。
李颢陵是个聪明人,所以他选择了实话实说。真相虽然残忍,但是却是他最后的机会。原谅与否,决定权在非欢手中。
他不禁微微低了头,额前的碎发便在柔和的灯光下打出一片阴影来,遮住了他好看的眉眼。
“其实在山洞里济安前辈答应放了她的时候,我就已经动了这个念头,哪能让她这么轻易地就跑了呢?”李颢陵像个狐狸似的笑了笑道:“我们踏入辽国境内的第一天我便逮到了她,司徒沅湘狡猾着呢,安排了不少女子去认辽帝为父。顺着那些没什么见识的女子,自然是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她。”
“老实说,这个司徒沅湘虽然年纪轻轻胆子就不小,但到底是比不上司徒沅意老谋深算,道行还浅了些。她的武功本来就在我之下,当时她又受了伤,我没费多少力气就制服了她,灌下了毒药。其实那个时候我身上哪会带着毒药呢?不过是给你开的治风寒的药丸罢了。后来我给她服的‘解药’,才是真正的毒药!”
“你真行。”非欢淡淡地说着,辨不出悲喜。
李颢陵自然是不敢认为非欢是真的在夸她,只得悻悻地低下了头去。
非欢长叹一声,忽然就伸手抱住了李颢陵的脑袋,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背脊。
“陵,我是故意问你害死心儿的计策是不是你出的,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只是见死不救,想要渔翁得利罢了。”
李颢陵顿时如坠冰窖,想要抬起头来,却被非欢紧紧地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春节快乐,梦想成真!!
O(∩_∩)O
第五十五回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一个人走了这么久,虽然身边不断地换女人,但也一定很累了。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知道唯有那九五之尊的位子可以安慰你,可是……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走呢?我也明白自己的这个要求对你而言很难做到,但我……我就是无法面对这样的你,无法想象这样的你坐在浸透着我的女儿、妹妹鲜血的宝座上。”
她轻轻地放开他,然后十分镇定地解开自己的衣带。他一直渴望完全地拥有她,她都知道的。只是……只是江山和爱情,孰轻孰重呢?
对李颢陵这样的人来说,应该是很明显的吧。
他不做他做不起的事,他不要他要不起的人。
于是她便微笑地看着他,看着他温柔地帮自己系上衣带。“乖,你的伤还没好呢。快睡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一直以来,他对她不是冷冰冰地板着脸,就是一脸邪恶地耍赖,很少有这样温柔似水的时候。非欢几乎都要感动于李颢陵的体贴了,可是同时她也清楚地认识到,这些都是假象。
“你真的以为,江山和我可以兼得吗?曾经我也是那样认为的,可是最后我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心。陵,陵……我做不到,我实在是做不到。”她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泽,耳畔两搓碎发柔柔地贴在雪白的脸颊两侧,如同初落的冰雪一般纯净美丽。
“阿欢,不要再说了。”李颢陵显然也是在隐忍着什么,非欢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来,谁知过了好一会儿他却终究只是道:“我真的不想骗你。”
非欢神色一黯,眼中的水泽顿时成冰。“好,我知道了。”说完便扭身走向门口,毫不迟疑。
李颢陵眼明手快,立马便拉住了她,几乎是哭笑不得:“你这女人,为何可以如此狠心?”
非欢回过头来,狠狠地道:“你呢,你的心又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硬?!李颢陵,你在掩饰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你和我一起去辽国,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君临天下,难道也不行吗?辽国兵力强盛,国土辽阔,实力远胜于大齐,你不肯和我去,只有一个原因罢了,就是……”
“就是因为,我怕。是的非欢,如果和你去辽国,我会怕。或许在你看来这很可笑,但你想过吗?虽然你在大齐长大,本质上却是辽人,两国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天大的不同。可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从小到大,我只相信自己能掌控的一切。我的确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但这绝不是从孤身前往辽国开始。”
“孤身吗?那么在你眼里,我算是什么呢?”非欢忽然想起下午沈湮若激烈的言辞,是啊,她在李颢陵眼里,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情人?盟友?还是……
“妻子。”他喃喃地补充道:“非欢,无论最终我们能否在一起,你始终是我心里唯一的妻子。”
我不想也不在乎是不是第一,唯一就够了。
某种程度上,她也可以算是他的唯一吗?
忽然之间,非欢便什么都不想说了。罢了,他不愿意,就算了吧。
元弄染派人来找她,八成就是要接她回辽国的。大辽虽然兵力强盛,但统兵权并不集中在皇帝手中。元弄染弟从兄位没有几年,想必在朝政上也不是很顺心。非欢这个做女儿的,或许是时候回去尽孝了……
或许是看出了非欢眼中浓重的失望,李颢陵敏感地抓住了她的双臂,双目灼灼好似要看穿她的灵魂:“非欢,不要离开我……”
被关了这么久,她受了伤在外面漂泊,想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非欢有些心软地摸了摸他墨黑的头发,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颢陵闻声高兴得不得了,好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童般心满意足地抱起非欢。二人和衣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的时候,李颢陵便低声与非欢告了别,准备上朝去了。自打入宫以来非欢还是第一次在冥兮楼过夜,不自觉地便放松了些,睡到巳时一刻才肯起身。简单洗漱过后出了门,正打算到水下去看看,谁知才走到一楼就被刘晟拦住了去路。
“怎么,有事?”想起昨晚的事,非欢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好在刘晟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少年闻言轻轻笑了笑,看起来温和无害:“没什么,只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来了些刺客,姐夫受了点皮肉伤。”
非欢一双柳眉顿时紧蹙,拉着刘晟追问道:“怎么回事?”
相对于非欢的急切,刘晟倒是一副不缓不急的模样:“八成是那头派来的人,看招式都有些熟悉。好在姐夫功夫不错,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见非欢陷入沉思,刘晟忽然开口道:“非欢姐,不如……让姐夫暂时住到水下去吧?我听说现在朝堂上的局势也很紧张呢,如果这次来的不是那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有人专门要刺杀姐夫的。”
非欢原本还有些怔忪,听到这话却是立马摇了摇头,正色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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