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爷还想说什么,被君歌的话堵了回去。
末了,君歌同他拉了拉别的家常,不去提及祝子鸣的事。
他们都是聪明的人。老爷子看她如此有把握,不好说什么。
君歌也知道,十万两买她回来,就是要快快给他生个孙子。
呵!
厢房的暖炉火太弱了,君歌去叫丫环添些火。
这么大冷的天,空气一流动,整个人都像搁冰窖里一样。她越发越后悔,那个时候干吗要自杀,干吗要干了那件事后疯成那样,进了疯人院。好好的下半辈子就没了。
要不,她该有多好的生活享受,空调,电视,车,网络。
身后是轻巧的脚步声。
“梅香,去取些炭来,添些火。”
一转头,祝子鸣整个人立在身前,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可又不同与雕塑,脸上有微笑,违心的,却伪装得完美。这种笑,会让旁人看不懂他的情绪,会给人错觉。
正巧,梅香梅竹都来了。
“九少夫人,有何吩咐?”
“添些炭火来。”
“是。”
祝子鸣眼里含笑,心里怒气腾腾的,纠结又纠结,这样的女人怎么贪的如此心安理得?使唤丫环的口气如此自在。她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君歌看他,不说话。
他看君歌,眼里的丝丝笑意在提醒她,他有备而来。一个在生意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他必定是心思慎密的。
“还挺会享受!”
是扬是褒,她一听便查觉。尽管,他用微微笑意遮掩着。
“怎么,是来羞辱我的?”
祝子鸣摇了摇扇子,不作回应,眼里,嘴角边,腮边,皆是那化不开来的微微笑容,是乎天生的,又那么容易被君歌看穿。
第一章迟来的洞房花烛(9)
那一眸,是针,刺穿了君歌的心。
祝子鸣含笑的眼里荡漾着悠悠的水,波光盈盈,却深不见底。
像,深藏着某种极具杀伤力的故事。就好比她曾经的故事。
大冬天的,不知他为何要拿一把扇子在手?君歌静静看他,疑问升心。
梅香梅竹一人提着火红的炭火来,见了祝子鸣皆恭身行礼。
祝子鸣一瞅,“今晚,本少爷就留下来。”
梅香结巴,“什么,留……留……留下来?”简直是天大的不可思议。梅香可是大夫人身边的贴身丫环。当初老爷要给君歌选丫环的时候,她倒是“有情有义”地照顾新人,把梅香给送了出去。这丫环可是打从大夫人还没嫁进祝家就是她的人。她清清楚楚地知道,祝家少爷前娶一妻七妾,从来没有与任何一个女人圆过房。别说圆房,夜幕降临的时候从来不会踏进任何妻妾的闺房半步。
所以,到如今祝老爷都没有抱到孙子。
祝子鸣笑了笑,“对,留下来,赏月谈情。”
梅竹拉了拉梅香,“奴婢失礼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仅仅片刻,这话便传到了祝老爷耳里。当然,祝家八位房室也窥探到了消息,个个咬牙切齿。
凭什么,这个小丫头片子嫁进来就如此得宠?
唯一乐的,是那祝老爷。这下,可有得孙子抱了。这九媳妇,真是娶对了。白天她才那么自信地跟他对话,这晚上儿子就去找她侍寝了。
真是喜事!
月已过半,何来明月,有的不过是弯成弓的月芽儿,不明亮,暗黄暗黄地撒了一地若隐若现地银光,像给这一梁一柱,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披了一层半透明的轻纱。
君歌看了看丫环,满脸平静,无惊无喜,无情绪地说:“不用准备了。”
祝子鸣望过去,眼里是她依旧的步态从容,还有那眉目间无比的平静。
这女人,自己的男人指定今晚要与她赏月,共枕,她却并不惊喜。难道,她不知道他有大把的女人等待着她们的门外能响起他的脚步声吗?
他笑,“不,去备好鸳鸯浴,然后退下。”
笑得那么认真,却那么虚伪。
那一日,她说,不开心又何必笑得这么认真。他听了,心中微微怔痛。天下之大,惟有她君歌看出他的笑容并不真实。
如今,她投过来的这一抹目光又似乎在鄙夷地说,“不开心又何必笑得这么认真。”
君歌迈过那道红木槛,与他对望,“少爷,今天的月亮可并不明亮。”言外之意,他一听便知。
祝子鸣说,“只谈情,不关风花雪月,有意见吗?”
君歌不说话。
丫环觉得少爷的决定太过突然,让她们有些仓促,一切都来不急准备,“少爷,少夫人,奴婢这就去给你们准备鸳鸯浴。”
祝子鸣不置可否。
不一会,浴房的热气腾腾地冒着。梅香梅竹请了祝子鸣前去洗浴,“过来,需要我抱你去吗?”
他依旧微笑,不管嘴里吐出什么样的话,无论话峰如何转变,悲、喜、褒、贬……他依旧不变的是那微微的笑容。那张脸干净的像是涤净了所有的尘世沧桑,笑得那么真,那么真,让世人都以为他的笑容是因为他为了今天的成就而自豪了,而高兴了。
就差那么一点,她君歌也以为,这张笑脸是真的,不掺任何虚假。然而,她还是洞察到他微笑的时候,他那双眼睛里的那一抹黯淡的目光,像受了伤,像痛了……
像,死了心。
丫环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祝子鸣不知道这个女人的眼睛为何这么毒,尽然看见了他的痛,他的伤。
是,他痛,他讨厌她这样势力的女人,为了他的黄金,为了他能给的好日子才嫁了进来。
可是,他不把痛写在脸上,依旧微笑,“用我帮你宽衣吗?”
君歌怔了怔,十分花容失色了三分,“不……不用。”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的面容和宋世文一个模样,让她有些受惊。
还有,他依旧熟悉的男人身体;
他依在她耳边小声说,“老婆,我想了,想干坏事……”
他趴在她身,嘿咻,嘿咻……
甜,如蜜。
与之相反的,还有那些痛到骨头里,连转世投胎也不能忘怀的伤害。
到底是恨他,还是依恋他?
祝子鸣心中一笑,还以为她是个从头到尾都从容的女人呢,面对这样暧昧的时刻她也会失色受惊。
呵!
可是,他又是为何,愿意说这样暧昧的话?
先挑逗,再狠狠地羞辱吗?这样来报复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吗?
第一章迟来的洞房花烛(10)
据说,祝子鸣才华横溢。年方十六的时候中了状元,面见了当今皇上。可是,却敢抗诣不遵,硬生生地当着皇帝的面声称绝不踏进官场半步。多好的仕途之路,都让皇帝给他铺了个开头,封了个五品官员。
可是,这一抗诣,全让他把这路给断了。前面哪里还有光明大道,等着他的或许就是尽头了。
前途的尽头,生命的尽头。
可是,谁也不知,当日气愤得就快要斩他祝子鸣人头的皇帝,隔天却把他给放了,不杀头了,赦免了。
从此,祝子鸣便开始扬名,从政治,到商界。
他确确实实才华横溢。
君歌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知道世上有祝子鸣这个人的。
浴桶很大,周边都雕刻着鸳鸯戏水的图案,那还是君歌嫁进祝家的时候一起办置的家具。热气暖暖的,散了满室。四周都是丫环摆好的火盆,以增高室内的气温。豪门就是毫门,什么事都会有下人打点的周周到到的。
祝子鸣不动声色,依旧微笑地看着君歌。这样舒适的豪门生活,多少人都会羡慕。她君歌也不例外,不但羡慕,还狮子大张口,尽然敢向他爹索要十万黄金作为嫁进祝家大门的条件。
这女人,太过贪财了吧!
祝子鸣笑着,心里连连地“称赞”着君歌。
君歌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的心在微微怔动,应该算是紧张还是害怕。无论前者后者,她都认定了,这是宿命,这是她跟这个男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哪怕,在祝子鸣那微微笑意,微微伤痛的眼里看不出他对她的任何爱恋。
她想,那一剪下去以后,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欠谁了?
她不想恨,也不想爱,亦不想欠谁,被谁欠。
祝子鸣突然说,“本少爷要你侍候着宽衣。”
君歌一抬头,心说,要淡定,淡定,为何这个时候会怕了,紧张了?
淡定,淡定。
君歌想伸手为祝子鸣解开布扣,却又缩手回来,微微一笑,“少爷若真的需要妾身为你宽衣,妾身自然会主动侍候。可是,似乎少爷并不需要。”心里,另一个声音在说,一定要淡定,淡定。
终于,她又回到了先前的那份从容。
祝子鸣摇了摇折扇,“我忘了提醒你,你现在已经嫁给本少爷做小妾了。你似乎忘记了?”
天这么冷,他还能拿出一把扇子摇摇晃晃,似乎怕人不知道他是读书人,他才华横溢了。
君歌真搞不懂,这祝子鸣到底有什么花招,明明到如今为止对任何女人都感不上兴趣,又为何要跑到她的海棠园来瞎闹一番。
好,为他宽衣就为他宽衣。从容,淡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挡。管他要打算和她怎么玩,她奉陪到底。
指间处,是他隔着衣衫传来的体温,很熟悉。
片刻,她心升一怔,电流流通身体每一处。到底,她还是这么熟悉他的身体。
可,他折扇一挥,挡开了她的纤指。
真不懂怜香惜玉!
祝子鸣话峰一转,却依旧微笑,“本少爷突然改变主意了,我要你自己先宽衣,再侍候我。”
这是什么样的人嘛,真难伺候!
君歌心里暗暗不爽,看似依旧从容的样子,眉目间没有什么表情,心里活动却煞是频繁。她挑逗说:“那妾身失礼了。”说罢,轻轻解了自己的腰带。
祝子鸣折扇一挥,展示出那草书三字,“祝子鸣”。真是怕人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有钱人了。他眉目间,嘴角间的笑意似乎说,会有你好瞧的。
君歌读得懂他的笑意,并不真实,对她还带有告诫之意。
是,她贪财,她就是贪财。你若是讨厌,她还是要贪财。谁让她一生下来就那么与财有源,生为财,死也为财。
这是一位仰知天命,俯察地理,中晓人和,通阴阳的前辈说的话。她君歌若是不贪财的话,就奇天下之大怪了。
生活在上一个朝代的人们都会知道,世上有那么一个人,于子期,给人算命,无一不准。这北都国不过刚刚给其改了朝换了代。所以,知道于子期的人仍旧数不胜数。当今天下第一相士便是其门徒。
打从君歌生下来的时候,那位高人就给她算准了,生时财旺,嫁时财旺,死时财旺,一生皆为财而活。这真的很准的,她出生的时候,爷爷是富甲天下的商人,嫁人的时候,夫君家满门都是金银财宝。就连幼小时期,家穷的时候,也是为财而奔波,劳苦。
他祝子鸣哪里知道,小时候的她可以为了一个邻家小孩手中的烧红薯而望穿秋水,甚至动手打架。她是真的饿了,两眼的目光里是渴望、羡慕、急切、心慌。
饿了,是真的饿了。
从她打了邻家小孩,又被父母打的那一刻,她就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成为有钱人,不要再饿自己的肚子。
那个时候,北都国刚刚取代古域国,政局不稳,民不聊生。
她说,她一饿,就顾不得什么礼貌,什么道德,见着有吃的就抢。饿到那种程度,她祝子鸣可曾体会过?
祝子鸣无法查觉君歌的这一心理活动,只眼睁睁地看着她,保持着微笑,不再动声色。
她解开布扣的时候,只微微犹豫,便蠕动自己的手指,继续着。
谁知,突然,“慢着……”
祝子鸣打断君歌,说,“……”笑着,想想,要说什么,又终究没有说出来。
第一章迟来的洞房花烛(11)
明白了。
今天祝子鸣并非是来过夜的,“少爷有话直说,不要像耍猴一样。”她立即停止了指间的动作,斩钉截铁地说。
耍猴?到底是谁在把他当猴一样的耍?“为了十万黄金,为了过上好日子,为了天底下所有男人当中,像你这样年轻有为,富贵多金的男人稀少罕见。”这话可是她亲口说的。一桩婚姻,竟然是看在钱的份上。她君歌是把我祝子鸣当成摇钱树了,只为摇钱,不为其它了。
祝子鸣依旧微笑,旁人看不出他的心。君歌也看不懂。或许,有一分,二分地猜测到什么,却又捏拿不准。
“好,爽快。”祝子鸣右手握着折扇,轻轻拍拍左手,合了扇,依旧微笑,“我最喜欢爽快的人。”
“还记得八天前我走之前说的话吗?”
她轻轻一笑,“记得,你会让我嫁非所愿,后悔终生。”
他也笑,“我祝子鸣的钱,不是白拿的。”
“代价是?”
“很重,很重。”
这样一问一答后,她挑了挑眉,笑着,“哦?”其实心里的波澜不平,却笑得那么稳重。
祝子鸣一声呼喊,“落花,流水,把人带进来。”
君歌不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只听祝子鸣笑着说:“这海棠园的兰香味很香。像酒一样让人迷醉。”
他转头张望四周,一桩一柱,一窗一槛都刷着掺有兰香味的油漆。他知道,那是祝老爷特意吩咐的。
他老爹知道他喜欢兰香味。老人家的目的不过是希望他因为环境而注意住在这里的女主人,然后有了感情,然后可以给他生孙子。
祝子鸣自问不笨,“像酒一样,让人痴醉。老爷子这一出,无非是希望我能同你洞房花烛。”
君歌答,“是吗?”那样不知实情,带着无知而问的脸。
祝子鸣听着,心里暗笑,你不是一样希望我和你洞房吗,“不是吗?”
没有回答。
“对,我祝子鸣娶了你。不管当日拜堂的是我,还是堂嫂抱着的那只公鸡,那都能证明你已经是我祝家的人了。”
君歌只静静地听他继续说:“我祝子鸣欠你的。娶了你却没有与你洞房。”
语毕,他转头看了看这厢房,贴金的大红喜字,红锦,红帘,都规规矩矩地呆在原位,拆也没拆。
老爷子不准拆,他祝子鸣一天不洞房,这新婚一天没有结束。
所以,这些喜气洋洋的东西,一直挂着,三个月了。
他接着笑,接着说,手里的折扇刷的一声,开了,又刷的一声,折了起来,“我今天来,就是要还你一个洞房花烛夜的。而且是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第二章君心深似海(1)
祝子鸣轻轻的微笑让君歌不由地心中一怔,寒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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