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鸣轻轻搁了笔,舒展眉毛,故意摆出一副微微的笑脸。这是他活在这个世上必不可少的,应该算是面具吧。他需要这张面具来掩饰,“进来。”
笑得那样真,那样纯净。
落花推开门,流水跟在身后。
阳光顿时挤了进来,见缝插针般地把整个书房的灰暗给挤了出去,一并挤走的是祝子鸣那灰暗的心情。
他就是如此的应对自如,无论天塌地陷,他都会对来人会心一笑,以显示他的自在,他的辉煌成就。他自己都不笑,外人何能看出他的这番作为呢?
“老爷子去了多久了?”
祝子鸣把笔搁好,宣纸上的墨迹未干,黑色的字迹深深浅浅,灰暗分明。
落花流水都是聪明的主儿,不会偷窃主子的笔墨。可,那么大的一字儿摆在眼前,仍旧还是一不小心就被瞧见了。
落花顿了顿,“约有一刻钟了。”
流水一直是沉默的,手握软剑,配合着落花。
祝子鸣会心一笑,还是落花流水对他忠诚,跟了他五年,从来都是忠心护主。
他说,“好吧,我们这就去收拾那个贱妇。”
第三章淫妇(3)
祝子鸣口中称着“贱妇”二字的时候,君歌正坐在高床上,袒露的双手微微抱着被子,香肩处的肌肤完完全全地展现在老爷子的面前。
老爷子转目一看,床上睡着一个男人。
冯远征正好惊醒,炸一看,怎么一回事来着?
“君歌……”
“我……”
“我?”
老爷子不想再看了,转过头,话说:“把衣服穿好,我在外间等着。”
尽管高床上垂着轻纱罗帐,她和冯远征这样赤身同床的画面却仍旧让老爷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老爷子多话不说,尽失了先前的颜悦,严肃了脸。他往地上一瞧,一地零乱的衣衫,红的,白的,还有那漂亮的红肚兜。
哟……如此刺眼!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好在,他读书多,不是那般吹胡子瞪眼睛的人。可这一场景让他看的,那是着实的降低了君歌在他心中的地位。恐怕,这一降,就已经到底了。
君歌微微叹气,怎么我就这么倒霉呢?
叹气归叹气,可她既不慌张,也不心虚。
冯远征结巴,“怎么会这样,君歌,我对不起你。”
君歌回头看了一眼无辜的冯远征,心里已是灰,“别烦了,我什么时候怪你了。”
她掀了被子,一脚撩开那透明的罗帐赤着身下地一件一件地捡起满地的衣物。那动作,眨眼间便已经将衣物裹在身。
这么冷的天,好歹不能让自己感冒了。
可,怎么总觉得迷糊。大概是那露娇人的药效太过强了,总有些让君歌脑袋不清醒。
冯远征捂着眼睛,“这可怎生是好?”
“好什么好,快点穿衣服。”
君歌轻吼,等待她的可是怒气正盛的老爷子。她是收了钱才嫁进祝府的,答应给祝老爷子府上添一孙子。这可是好,孙子不见,却被捉奸在床。
这可叫她如何在祝府呆着,搞不好还得落个淫妇的罪名给送官了。
她正思索,拱门处走来梅竹丫环的身影,“九少夫人,老爷请您快些,说是忙完你这茬还有正事要办。”
瞧瞧,这脸立刻就翻了。就在昨天还特意跑来问长问短,生怕儿子把这新嫁进门的媳妇给欺负了。
君歌应了声,“这就来。”立马走了出去,不慌不忙,踩着碎步走到老爷子跟前。
她站着泡茶,先发制人,“爹可是想好如何处置儿媳了?”说着,把泡好的茶双手奉致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是个精灵的主儿,脸上露着难看的笑容,道:“谢谢,我当不起。”
君歌只说,“爹这是哪里话,媳妇给您奉茶那是天经地义之事,怎说当不得。”
老爷子皮笑肉不笑,道:“受不起。”
将茶奉到软榻上的矮几上,她恭敬地站在老爷子身旁,“老爷子有话直说。这儿媳有过之处一定改。”她倒是完全不认为自己偷了汉子,给祝家丢脸了。
老爷子闻言,一抬眉毛,添增了几分怒意,直言道:“当初你接下我十万黄金的时候可是答应好不与这书生来往?”这语气,倒多了几分责怪之意。
“是,君歌当初是这么应下了。”君歌不露任何情绪,平平淡淡地应道,随后紧接着说:“如果老爷子信我,今儿这初可容我细细给你解释。”
祝老爷子端起茶,碰碰茶杯,又重重地磕在矮几上,没有说话,那目光飘过来定在君歌身上。
君歌缓了一口气,好在老爷子还算是给她机会,让她解释,“爹,今儿这事……”
“咳……”
门外轻咳一声,打断了君歌的话。随后,一道黑影压来,祝子鸣招呼也不打的就踏了门槛,直接闯门而入。
君歌心里一灰,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这祝子鸣到底是要赶她出祝家的门。
她,不再说话。
第三章淫妇(4)
祝子鸣的身影像山一样的压来,几乎挡了君歌所有的光明。
前面的路,也许就这么被他一并挡完了。
今儿,祝子鸣穿了一件大红的袍子,服饰显眼,过于喜气。实在不跟这场面相配。
祝老爷看了看祝子鸣,又看了看君歌。冯远征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摇摇晃晃的。
祝子鸣微微眯了眯眼,从君歌身上扫过。让君歌顿时想起四个字来,“目中无人”。
只见祝子鸣折扇一挥,那扇叶两面草书的三字“祝子鸣” 十分显眼,让谁看来,谁都能一眼知道出他的身份。他好像是在提醒君歌,他是祝子鸣,在他祝子鸣的眼皮底下,决不容她有活路。
那三字,看得君歌眼睛生疼。明明只是三个字,却像是三把尖锐的飞刀朝着她准准地飞来,刺痛了眼,刺痛了心。
祝子鸣身后依旧是跟着落花流水两位绝世的美女,手握软剑,盛气凌人。
“爹!”
君歌看见祝老爷子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祝子鸣,若有所思,片刻不发一言。
祝子鸣对老爷子倒是毕恭毕敬,叫喊他时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君歌跟随着这一声亲切的叫喊看过去,祝子鸣双腿跪地,“爹,恕孩儿不孝,到如今都没能圆了你的孙子梦。还劳你费心孩儿的婚事。可是,爹,祝家绝不容这样的女人呆着。孩儿更不容我的儿子有她这样的母亲。”
祝老爷的目光顿时黯淡,“你……都知道?”
“孩儿的事,就交由孩儿自己处理吧。”
老爷子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家丑不可外扬,家法处置既可。”
一直旁听的冯远征一听,扑通一声地跪了下去,“祝老爷,不关君歌的事,小生一人承担,你可千万别惩罚君歌。”
又拖着跪步到了祝子鸣跟前,“祝家少爷,求求你别为难君歌,她……她……”
祝子鸣起了身,坐到祝老爷身边,微微笑着,“放心,我不会把她送官,会给她留一条后路的。”
第三章淫妇(5)
君歌心凉。
仿佛心里堵着一块冰,寒寒的气流一涌而上,几乎让她窒息。
为何前世今生都会与这个男人扯上纠结不清的关系呢?
她的眼睛里躺着一江的死水,灰暗而清楚地映着祝子鸣坐在高堂上的身影,那样阴森,那样残酷。
她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看着祝子鸣。
祝老爷投来一抹复杂的目光,看着她的镇静与沉默,有些疑惑,“咳……君歌可是有话要说。”
祝子鸣目光一转,由先前的些许憎恨化为宁静,最后多了一丝丝的猜疑。
老爷子究竟为何如此偏袒这个君歌?
祝子鸣不解,“爹,孩儿明白,您是希望祝家早日添孙。可,今日之事孩儿决定自己做主。所有的媳妇都是您为我娶回来的,却没有问过我同意与否。您的这一片父母之心,孩儿都理解。可这回,孩儿无法照着你的意思去办。”
祝老爷把目光从君歌身上收回,自责地看着祝子鸣,“子鸣……爹……”
老爷子飘忽不定的目光游离在君歌与祝子鸣身上,本想好好听君歌作何解释,却实在觉得有愧于儿子。
君歌眼疾动作快,大步走到老爷子身前,扑通一声跪下,“爹,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别伤了父子间的情分。对于此事,君歌无话可话,听凭少爷处置。您……就别恼心了。”
罢了,求孙之心再急切,也不能总让儿子受委屈。若是君歌真是清白的,事情总会水落事出。儿子也不是那般得理不饶人的人,不会分不清是非黑白。
君歌目送老爷子离去,虽然不曾听他留下支语,却能看出老爷子脸上的黯淡与无奈。
这事,她不求老爷子帮忙,原本这就是祝子鸣所预计的结果。
倒是那冯远征,跌跌撞撞地求着老爷子。
“祝老爷,你就可怜可怜君歌吧,她真的没有做错什么。祝老爷……”
落花流水作戏倒还有几分真,拖着冯远征,“奸夫,你往哪里跑。”
君歌见祝老爷子已经走了,可能真的指不上他帮什么忙了,毕竟这是被人捉奸在床。纵使她再宝贵,也总不能为难了自己的儿子。
她利索地站起身来,伸伸腿,瞟也不瞟一眼祝子鸣,没好气地说:“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报复我这个爱慕虚荣,不孝,不贞的女人。”
事已至此,还怕了你祝子鸣不成?
君歌挺直腰板,背对着祝子鸣。
“呵……呵……”
祝子鸣挥着纸扇,笑着,“你就不怕吗?”话语间,倾步走到君歌身前,与她罩了个正面,清清楚楚地看着她一脸的无所谓。
君歌一扭头,对上祝子鸣打量的目光,“怎么着,还希望我跪下来求你饶了我不成。呵……我连背着你和男人偷情的事都做的出来,我还怕了?”
祝子鸣这一听,怎么觉得君歌理直气壮了,好像真的就偷情了。回想起昨晚她那发烧的表情,绯红的腮,求饶冯远征的一举一动。
叱……叱……
祝子鸣一阵颤抖,仿佛那些画面像电流一样流过他的身体,倍感不爽。
不爽,特不爽,超极的不爽。
简直就是一个淫妇嘛,天底下最贱最贱,甚至敌得过那青楼女子的淫妇。
君歌完全没有形象了,直接被祝子鸣打入地狱,“好一个风骚的淫妇,今天我就让你瞧瞧像你这种人的下场。只是可惜,因为你还得连累了冯公子。”
“你想怎样,明明是冲着我来的,为何要牵连一些不相关的人?”
“不相关吗?他可是你嘴里口口声声所说的偷情汉子。”
“你?”
“怎么,怕了,怕了就求我。”
“你……”
君歌气急,再怎么凉薄也不想牵连了冯远征。
祝子鸣依旧是微微笑着,把他的奸,他的狠都藏在这副笑容之下,让人不由的心中一寒。
君歌理了理思绪,启齿间吐出不情愿的求饶,“求你放过不相关的人。”
祝子鸣立马说,“晚了。”
“你……”
君歌无语。
“既然是奸夫与淫妇,自然是要一起惩处的。否则,怎能让群众相信?”
祝子鸣挥挥折扇,“落花流水。”
“在。”
“把这对奸夫淫妇浸猪笼,石沉泾河。”
第三章淫妇(6)
什么?
浸猪笼?
石沉泾河?
就是那条环绕蜀都城的大河?这么冰冷的天,这么残酷的惩处方式?
君歌简直想像不到这个祝子鸣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她真想拿一把刀子把它剖开了,看看它是什么颜色,什么材料做的。
该不会是没心吧?
浸猪笼,石沉泾河。这,这,这……
君歌的脑波以极速的速度跳动着,纵使是把自己这辈子的,上辈子的思想办法一并加起来,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既不会武功,又没有什么身世背景,怎么可能死里逃生。
难不成就这么死在祝子鸣的手里不成?
这个冯远征,死到临头了还把自己当情圣。
这世道,活着最重要,只有活着才有所谓的荣华,所谓的幸福,所谓的情情爱爱可以享受。
虽然,她不再需要享受那什么情情爱爱的。可是其余的人生乐趣,还是要享受的。
他冯远征倒是好,拼了命地对她道歉,对她表白,对她山盟海誓。
“君歌,是我害了你。就算是死,我也愿意跟你一起死。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让你吃饱,穿暖,不再受穷苦的日子……”
噫……
君歌的肉皮一阵发麻。
这什么人嘛,死到临头了还你依我侬的。
“如果有来生,你还记得我吗?”
行了,行了,别烦了。
君歌恼火,“谁他妈还记得你。你能不能想想怎么活下去,别来生来生的。”
祝子鸣在一旁悲哀,如此好的一个男人,她君歌怎么能忍心抛下他呢?
“落花流水,先把这两个奸夫淫妇拉出去游街示众。”
一时间,风起云涌。
君歌猜也猜得到,祝子鸣是如何打发衙门官差的,无非是送礼送钱,官商勾结。这衙门办案,得有人报案了,再定案,再升堂问审,找寻证据,再断案,结案。
就算是买通狗官,颠倒是非,给被告妄加罪名,那得是有一个过程可言的。
他祝子鸣倒是有通天的本事呵。
这仅仅一个时辰不到,衙门就给她君歌和冯远征判了个通奸之罪。
还没有升堂问审,她君歌还没有见到那狗官长什么样子就给她结案了。
游街示众,浸猪笼。
判罪这么快,处罚这么狠。
君歌这会儿顾不上什么心凉,心痛了,只想着如何找活路。
囚禁在囚车上的滋味真不好受,腿脚都被锁起来,马车一动,便铃呤铛铛地吵着,快把她的耳朦给震破了。
更要命的是,不知这风声怎么传的,全街的人都在议论着她的流言蜚语。
大众版本的:
哟,这个淫妇,听说嫁进祝府三个月都见不到夫君就耐不住寂寞了,偷偷的找了男人私下约会乱搞,正好被祝家少爷撞了个正着。她也不想想,祝少爷生意那么忙,怎么可能天天往她被窝子里钻。这做妾的不体谅丈夫就算了,还敢偷汉子,死也活该,好好的清福不享,自找的。贱,就是贱。
猜疑版本的:
她真的与那男人通奸了?不是说祝家少爷不喜欢新嫁进门的小妾吗,可能是因为不受宠才被排挤的吧。也难怪,豪门深似海,一不小心就让人抓着把柄当辫子扯了。看来,这豪门不是随便能嫁的。谁说得清这是非黑白,人心赤红的。这豪门,太深,太深了。咱们,还是过着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好了。幸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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