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生笑意盎然:“小丫头,真会逗额娘开心。”
弘历在一旁帮腔:“额娘,不是若玉开玩笑,你原本就年轻嘛!看起来顶多二十二三的样子!”
“真的吗?呵……”寤生笑出声来,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
一时间,阳光明媚的庭院里,欢声笑语随着缤纷的桃瓣一起飞扬……
转眼到了四月初夏,前日偶然听到弘历说起他十叔的事——老十奉命遣送泽卜遵丹巴、胡图克图灵龛还喀尔喀,还未行到半路就托病擅自回来了,胤禛十分生气,削了他的爵位,还将他拘禁起来。
寤生仔细想来,就不觉皱了眉头:老十虽然鲁莽,自胤禛登基以来也极为不服甚至心生抱怨,但他并不蠢笨,怎么会明知会被胤禛重罚而奉差擅回?这不是把自己往枪口上送么?老九这会儿已经被派驻西宁,正被年羹尧严密监视着;老八受过胤禛几次责罚,但尚在为朝廷出力。老十难道还不能学乖一点么?境况已是如此,为何还要将自己的把柄送到胤禛手上?
心念微转,她望向一旁正在雕刻摆弄一块寿山石印章的儿子:“你十四叔最近怎么样?还好吗?”那个人看来是要将他们几兄弟分而食之了。
弘历抬起头:“十四叔那边倒还安静,听说他前些时日因为饮酒染了风寒,皇阿玛让太医去给他诊治了几次,现在已经大好了。十四叔虽被禁在府里,但一应用度都是不差的,情绪似乎比在汤泉时要好一点……”
寤生轻叹了口气,低头做针线不再言语。她知道老八和老九也过不了一两年了。别的不担心,只怕凝香的结局也很不好……
“额娘这是在绣什么呢?都绣了半天了,也歇一会儿吧,别伤了神。”弘历放下刻刀,凑到她身旁坐下。
“给你妹妹做肚兜呢。就快绣完了。”
“额娘,”弘历握住她的手,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跟皇阿玛是不是吵架了?我听小媞说,皇阿玛快一个月没来看额娘了……”
寤生心头一颤,面上平静地斜乜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我们没吵架,你皇阿玛最近太忙,才没有来,你好好读书就是,别瞎担心。……天色不早了,(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你也回去吧,别总让玉儿等你。真是的,娶了人家小姑娘又不知道心疼!”说着抬手点了点弘历的额头,“既然娶了她,就一心一意的待她,若是被额娘发现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小心板子伺候!”
弘历嘟了嘟嘴,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哦。额娘到底疼女孩儿家,有了儿媳就把儿子扔在脑后了。”
寤生失笑:“额娘才不会把你扔在脑后呢,额娘的板子可是天天惦记着你呢。”
弘历脑后降下三根黑线,最后也撑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又连忙正了脸色:“对了,额娘,你还不知道吧……皇阿玛这两日身体不适,昨儿还发热的厉害呢,原本要检查我们弟兄三人的功课也推后了……”
“他……生病了?”寤生诧异地问道。心中顿时有些不安。
弘历点点头:“今儿皇阿玛似乎退烧了些,照样早朝、议事,但额娘又不是不知皇阿玛那个人,为了国事就什么也不顾了。”
寤生咬咬牙,面色微沉,怔忡了半晌,让弘历回去歇着了。自己放下手中的针线,心内却越发焦虑忐忑。
坐立不安了许久,眼看着窗外暮色将临,她终于横下心来,起身去了膳房。
……
养心殿朱门尚还大开着,东暖阁里橘黄的灯光照在窗棂上,将窗外苍柏的树影拉长了许多,越发显得斑驳幽暗。寤生头一次到这里来,看着殿门外整齐肃立的侍卫,不免惊叹了一下。
有侍立的小太监看见她,上前来请了安,瞧见她身后的丫鬟手中拎着食盒,机灵地陪笑道:“娘娘稍等,奴才先帮您传一声。”见她点头,忙一溜烟去了。
这一等大概就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寤生腿脚都站酸了,最后只好倚着殿外石狮子的台基,心里早把那个混蛋骂了好多遍:竟然还跟她耍大牌?!
等到快站不住了的时候那小黄门才终于回来了,打了个千道:“娘娘,皇上传您进去。”
寤生便从小竹手中接过食盒,跟在小太监身后进去了。到了东暖阁外,阿福笑吟吟地对她行了一礼,轻轻推开半扇门。寤生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胤禛坐在炕上,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摞摞的奏折,他正埋头奋笔疾书。室内灯火通明,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周身,如同隔着薄薄的晨雾,晕出淡金的光彩。
直到批完这份奏折,他才放下笔抬起眼眸,面无表情地看向杵在门口的人:“有事吗?”
寤生心头的火苗顿时窜了起来,但仍然极力按捺住,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取出食盒内自己亲手熬的一碗莲子羹,还有两样清淡精致的小菜,然后拎着空食盒转身就走,正眼也没瞧他一下。
手忽然被拉住,拽也拽不掉,她皱着眉回头:“做什么?”
胤禛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在朕面前还敢有这么大的架子,你就不怕朕降罪于你?”
寤生挑眉冷笑:“万岁爷请便。”
下一刻,还不等她惊呼出声,就被某人用力一拽,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第108章真真假假
“一个多月没见,你对我就是这种态度?”胤禛紧紧搂着她,在她耳畔轻声低语,一双漆黑的眸子在灯下泛出温柔如水的光芒。
寤生挣扎不开,强忍着怒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这话?是谁那样欺负我?是谁烧了我的佛经?是谁说不理就不理,说丢开就丢开?又是谁让我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胤禛挑眉,薄唇轻触着她的耳珠,声音越发柔腻:“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
“不然还能是谁的错?!”寤生别开脸,努力与背后那讨厌的家伙拉开距离,“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你不是说不要再看到我么?这会儿怎么又巴巴的跑来了,还给我熬了粥?”胤禛扬起唇角问道。
“是,是我糊涂了!我不该来!你放开我,我回去便是!从今往后,一辈子也别想到再见我……”说到这里忽然心头一窒,差点落下泪来。
“寤生啊……”胤禛将脸埋进她的颈间,轻声叹息,“你来,我真高兴。”
寤生眉间一跳,安静下来,且听他把话说完,他却半天没了声音,头低垂在她的颈侧仿佛睡着一般。寤生只觉得那相贴的肌肤有些灼烫,忽然想起他还发热的事,整颗心便不自觉地渐渐软下来,那原本想要发泄的一口气,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明明是这个人无理取闹有错在先,为什么最后心软的却是自己?她闭眼叹了一声,沮丧地垂下了头,摆弄了一会儿衣角,才心有不甘却又不放心地轻声问道:“你还好吧?发热还厉害么?”
“有点……”胤禛闷闷地道。片刻后又抬起头,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唇边扬起一抹慵懒的笑意,“不过你来了,就好多了。”
寤生朝屋顶翻了个白眼:“油腔滑调!”
胤禛笑着放开她,端起几案上的粥吃起来,竟然不到一会儿工夫就全消灭光了,连两碟小菜也全吃掉,一点不剩。
寤生坐在一旁,看他胃口不错心里也欢喜,只是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似笑非笑地道:“你怎么不让人用银针试试,就不怕我下毒么?”
胤禛接过宫人端来的茶漱了口,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转头笑着道:“只要是你做的,下毒又怎样,我甘之如饴。”
寤生嗔了他一眼:“哼,就知道贫嘴。”见阿福端着药进来,她暗叹了口气,从阿福手中接过。
轻轻吹了吹,又尝了一下,觉得温度合适,才将药碗递在他面前,沉声命令:“可以喝了。”
“喂我。”胤禛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将手背在身后。
寤生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往他身旁挪了挪,然后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胤禛乖乖配合,自始至终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她,药喝进嘴里就吞了下去,仿佛完全没感觉到苦味儿似的。
“傻笑什么?”寤生将空碗放下,又服侍他漱了口,然后喂给他一块蜜饯。嘴上虽不服软,动作却明显温柔了许多。“我走了,不打扰你。”谁知刚起身要走,就被他拉住了。
胤禛将她拥紧在怀中,脸颊贴着她的发,闭上眼未发一语。宛若分别多年后的重逢,舍不得分开。
寤生的耳边是他坚强有力的心跳,胸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泉,一瞬间将冻结在体内的所有冰凌悄悄融化,似乎周围一切都跟着变得柔和安宁。
那一刻,她有一种“这就是永远”的错觉。
过去的二十年,都不过是浮光掠影弹指一瞬,更像一场旧梦,却至今不愿醒来。她和他都不再年轻,而剩下的日子已经不会再有一个“二十年”了。如今这样相依相偎,每过一天都该是上天赐予的福祉,又何必要将精神浪费在怄气争吵上?
“胤禛,”她偎在他的胸前,声音低柔沉闷,“咱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胤禛轻抚她的背心,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你可知我那天为何生气。”
寤生嘟了嘟嘴:“我怎么知道,你发疯呗。”
“唔,我就是发疯,可也没有你疯。我若不烧了你的佛经,过不了多久你就要走火入魔了。我怕你哪一天突然悟了,就要抛开这三千青丝,离我而去了。”
寤生一怔,片刻后直起身看着他,环住他的颈没好气地道:“你原来竟是担心这个……那你不会好好跟我说话么,发什么火?又不告诉我原因。”
胤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凑近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那天弄疼你了,是我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暂且当做补偿好了;你若是想还回来,强暴我一次也行,我一定任你摆布绝不反抗。”
寤生满脑黑线,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没诚意的家伙!太坏了!你若还那样欺负我,做那种混蛋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看你一眼,我说到做到!”
“好,好,我都依你,再没有下次了。”胤禛连连颔首。
“还有,我要补偿。”寤生抬起下巴。
“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胤禛微微一笑。
寤生思考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顿时笑意盎然:“我整日呆在宫里快闷死了,想出宫去玩玩,可是你每天又这么忙不能陪我。那就干脆给我一面御牌吧,想出宫透气的时候,易了装就好出去了。好不好?”
胤禛不自觉地蹙蹙眉:“能不能换一个?”
“哼!刚才还说得好听,结果连一个条件都满足不了,我早该知道你口是心非……”寤生沉下脸。
胤禛轻叹一声,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真拿你没办法。”然后唤苏培盛进来,取下钥匙递给他,吩咐拿一面金牌来。
金牌递在寤生手中的时候胤禛还不放心地嘱咐:“不要乱来,出宫也不要乱跑。”
寤生笑逐颜开地接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知道了!你要不放心,派人暗中跟着我不就行了!”
胤禛白了她一眼:“我当然要派侍卫跟着你,还能让你一个人出去不成?”
“放心,我飞不走的……对了,”她伸出手指挑起某人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为了不辜负你的好意,今晚我要强暴你,我会一直等着你处理完政事的。”
胤禛随即挑眉:“尽听君命。”
不过这晚寤生没能如愿,等胤禛去时,她已经支撑不住在躺椅里睡着了。胤禛瞅了一眼旁边几案上放着的一碗已经融化了大半的冰块,还有一碗尚腾着热气的清茶,以及白绫、蜡烛、马鞭等物,嘴角立刻抽搐起来:这个鬼丫头准备搞什么?!然后好气又好笑地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轻放在了床上。
……
过了没两天寤生就换上男装出宫了一趟,跟随的除了同样装扮成小厮的小竹,还有分布在身后不同位置易容成行人的侍卫们。
她在市集逛了一阵,又同小竹去有特色的小饭馆饱餐了一回;然后去广化寺拜佛许愿;最后还去了东郊桃园,找到那棵刻有两人名字的桃树,还有那座已经去了墓碑的假冢。她绕着那棵桃树和假冢转了一圈,见天色不早,便拉着小竹回宫了。
绛紫的霞光在天际晕染开来,为地上万物笼上了一层炫目的光彩。寤生行至御花园中,难得见此美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转过几座假山,不远处见年氏散步行过,寤生笑着唤了一声:“枕月。”
年氏转过头,看见她忽然怔住,全身像定住了似的杵在那里,脸上是完全陌生又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了?”寤生走过去,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傻了?发什么愣?”
年氏直直地看着她,双眸迷离,慢慢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正在寤生诧异间猛地扑进了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
“你到底怎么了?”寤生有些担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太医瞧瞧?”
半晌,只听到年氏沉闷的声音:“突然有点头晕……走不了……”
寤生不疑有他:“那我送你回去吧,我背你好了。”
年氏并未推拒,乖乖地被她拉至身后,趴在了她的背上。
寤生背着她到了翊坤宫正殿的厢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了。年氏嗤笑,一边吩咐丫鬟沏上茶,一边拿出绢子为她擦汗。寤生嗔她一眼:“你还笑?你又不像小时候那么点儿重,再说又背了你那么远,就不能让我喘喘气流流汗了?”
年氏扶她在椅上坐下,接过丫鬟奉上的茶,让丫鬟们都散去了,这才将茶碗递在寤生手里:“喝口水吧。”
寤生一气喝了半盏,又引来年氏的笑声,她没好气地搁下茶碗,看着年氏道:“这会儿怎么又不晕了?”
话音刚落,年氏脚下一个趔趄,就软倒在了她的怀里。
寤生一头黑线:“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年氏轻笑出声,毫不介意地坐在她的腿上,将头偎在她的颈侧:“我刚才真的有些头晕,多谢你送我回来……”说着抬手环住她的颈,在她脸颊吻了吻。
“你……”寤生眉心若蹙,转头看向她,“规矩点好不好?不然小心我把你扔下去!”
年氏也来了脾气,忽然坐直身,凑过来就吻住了她的双唇,双臂仍然紧紧环着她的颈项。
许久之后,就在寤生快窒息而亡的时候,年氏终于松开了她。紧接着,在一声惊呼中寤生狠狠将她推开,也不管她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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