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们汉民百姓,你也不愿和朕在一起吗?”
至此,应小檀总算露出一个笑脸——却是嘲讽的笑。
“皇上,您谬了,妾身心里装的天下是汉人的天下,不是您萨奚人的天下。就是奚汉联姻,这广袤山河,流淌着的也是汉人的骨血,早晚有一天,皇上,早晚有一天,汉人百姓会夺回他们脚下每一寸土地的属权。”
说到最后,应小檀甚至带了些咬牙切齿。
她嗓子哑着,声音都显得模糊而虚弱,可是即便如此,她的字字句句都带着慑人的力量。
四王闻之不禁蹙眉,“小檀,你要慎言。”
“皇 上真是糊涂了。”应小檀大大咧咧地笑,眉梢微微上扬,竟带出一丝挑衅,“我若是慎言,岂不是更讨您的喜欢了?我巴不得自己言行无状,触怒了您,叫您拖出去 砍了脑袋才好呢……您是九五之尊,有的是法子拿捏我和我们王爷,与其叫他受我这个祸水的牵累,倒不如叫我死了干净。”
“应小檀!你胡说什么!“
“胡说么?皇上您心里清楚,我应小檀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枚凤印?不是祸水是什么?今天的事传出去,于您无益,于我们王爷的面子更不好看,我是没有两全的法子了,您告诉我,怎么才能叫咱们三个人都称意?”
四王断没料到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竟会被应小檀这样不管不顾地堵回来。
这女人真是心狠,为了叫他心里不好受,甚至豁得出将自己也踩到尘泥里。
他想问她一句何苦,可心里已是有了答案。
她不愿跟着他。
他肯给她凤印、名分,许她江山天下,她也不愿跟着他。
“你就这么喜欢三哥?”四王恨恨咬牙,“若我说他已经答应朕,把你献给朕了呢?你当他深情,岂知他对你根本无意!你或许不为凤印所动,焉知朕许他高官厚禄,他不会心动呢?”
应 小檀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王爷不会的,我早试探过他了……王爷若是有意抛弃我,早在眷福宫里,便不会来见我了。我嗓子哑成这个样子,他也肯答应我保住孩 子,可见不是有心献媚……皇上,您之前说我不信您,其实并非如此,从我到三王府的时候就已经学不会相信任何人了,我信不过您,也信不过王爷,我相信的,唯 有自己的判断。”
一点点试探他的心,也一点点试探自己的情意。
总算有一天,知道他是真心,而自己也不再是虚与委蛇的假意。
“皇上,妾身感激您的厚爱,只是一女不嫁二夫,剩下要杀要剐,敬酒罚酒……都由得皇上您了。”
“应小檀,你当真不肯跟我?”四王有些难以置信,他扪心自问,赫连恪能给她的,他都有,赫连恪给不了她的,他亦有……可是她偏偏不肯!偏偏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应小檀低眉,摇了摇头,一句话都不再说。
良久,他怅然一叹。
“罢了,你和三哥走吧。”四王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你甘愿与他一生为妾,朕还有什么能说的?”
应小檀知道他是故意挑难听的话讲,当下并不辩驳。
四王坐在马车上安然不懂,应小檀没法子,只能自己起身,往马车外面钻……没有马车不要紧,她用走的也可以走回家。
走回他们的家。
只是应小檀没料到,她才站起身,四王却猛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人往后狠狠一拽,两人一并跌落在了软席上。
四王猝然翻过身,欺上应小檀的娇躯,不等应小檀反抗,他变贪婪地攫住她的嘴唇,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
应小檀被他突如其来地动作骇得面色发白,她杏眸圆瞪,扬起手便要落在四王脸上。
四王自幼习武,焉能控制不住一个小小女人,他将她双手一并压在头顶,“嘶啦”一声扯开了少女对襟粉绉的褙子。
应小檀从喉咙里发出沙哑撕裂般的哀鸣,四王全然不理,只腾出一只手扣在了她胸口的圆润上,“小檀……小檀你给我一次我就放你走!就一次!”
“你混蛋!”应小檀声音里明显带了哭腔,四王置若罔闻,牙齿噬磨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将应小檀所有骂言统统堵了回去。
应小檀勉力拱起身子,四王只以为她是迎合,顺从地往上抬了抬。谁知,应小檀快成半坐之姿的时候猛地将自己往下一摔,光滑纤弱的脊背磕撞在冰冷僵硬的车板上,马车紧跟着一颤,四王脸色骤变。
而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车帘被人撩起,明亮的光线一下子投射在车厢内,四王回首,但见脸色铁青的赫连恪立在车下,“放开她。”
赫连恪的声音仿佛降到了冰里,冷得骇人,“我让你放开她。”
四王愣了一下,片刻后才从应小檀的身上离开。
“三王。”他亦是沉了面色,竟在此刻摆起了帝王威严,“藐视朕躬,你该当何罪?”
他身后是应小檀玉体横陈,赫连恪却看也不多看一眼,只死死地盯着四王,“你给我滚下来!”
“赫连恪!你放肆!朕已决意纳你侧妃进宫,你欲奈朕何?”
“四弟,我昔日敢拱手让你江山,便做好了你出尔反尔的准备,你若不愿安生做你的皇帝,休怪本王替天下人除害!”
四王浑身一僵。
他居然还有退路?!
时至今日,他怎么可能还有退路?
赫连恪冷笑,“四弟仔细想想,若没有父皇默许,呼延氏岂能在洛京坐大?旧都而已,何至于以重兵守城?昔日太子一路追杀,怎么到了洛京地界便束手无策?没有十足把握,本王焉能任你坐稳江山!”
他一连串的话说得四王脸上血色全无!
“你是说……五十万兵防的虎符,在你手里?!”
“单靠虎符调兵遣将,四弟也将本王看得太轻了些。”赫连恪猛一震袖,抬脚踩上了马车车辕,“四弟,下车吧。昔日本王肯助你登基,是看重你品性,你仔细看看你今日行径,与太子何异!”
四王心里五味俱全,有些留恋地想回头去看应小檀,却被赫连恪猝然拉了一把,不受控制地往车下摔去。
他在地上狼狈地跌了一个跟头,心中恨恨,却别无他法。
车帘已经被赫连恪放了下来,应小檀整个人都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尘土飞扬,赫连恪亲自驱驾,抖开缰绳,马车重新奔驰起来。
只是他根本没有再回王府。
北城门外,不知何时已有重兵戍守,随着嘚嘚的马蹄声响,为首的一个红装女人翘首以待。
片刻后,城门大开,赫连恪驾了马车徐徐驰出,几个兵士都是激动地挥了挥剑,赫连恪勒住马车停下,半个身子探进车厢里,少顷,他打横将应小檀抱了出来。
“王爷!”呼延青媛见应小檀被他抱着,把马鞭往腰上一别,轻快地从马背上跃了下来,迎上前去,“侧妃怎么了?”
赫连恪微微侧身,沉声道:“先拿一件斗篷过来!”
呼延青媛忙不迭侧首吩咐,不过须臾,便有个侍卫送上了一件玄青的斗篷。
赫连恪不多言,便将斗篷盖在了应小檀身上,至此,他才转眸对上应小檀的双眼,“小檀,我带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带我走~
到遥远的以后~~
带走我~~
一个人自转的寂寞~~
☆、第99章
初秋萧瑟的风拂在女人的身体上;赫连恪将斗篷的系带拽得紧了些;稳扎稳打地抱着应小檀;一步步往早已准备好的车马上去。
呼延青媛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知趣地没有多问什么;只等赫连恪将应小檀抱上了最宽敞的那辆马车;才站在底下踮着脚问:“王爷,我叫郎中过来吧?”
赫连恪一面放下帘子;一面从里边道:“不必,直接出发,今夜争取住到冀州上去。敕令你拿着了?”
呼延青媛脆生答应,“在我这里,王爷若是没有旁的吩咐,那我就叫人出发了!”
里面沉寂了片刻才传出声音,“出发吧!”
呼延青媛利索地称是,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地撑鞍上马,抽出腰中短鞭,号令侍卫,纵马出发。
应小檀所在的这辆马车共有四匹马前后并驾,马车里面铺了厚厚的羊毛毡子,寻常用品一应俱全。
随着车轮徐徐转动起来,应小檀不管不顾地揪住了赫连恪的衣襟,第一次,完全主动地吻住了他。
身形娇小的少女也有意态凶猛的时候,肩头浮披着的斗篷倏然滑落,她衣襟半敞着,雪白的胸口若隐若现,像是只躲在密林里的小兔儿,叫人愈发有驯狩的欲。望。
她横冲直撞地寻找到赫连恪的舌尖,咬住,吸吮,仿佛久旱的骆驼终于找到绿洲,如饥似渴地搜刮着他能给予的一切水源。
赫连恪起先被她吓了一跳,这是应小檀从未有过的一面,带着渴望、需求,甚至是带了点不羁意味的征服,她闯到他口中的动作显得笨拙而莽撞,没有半分昔日少女的温柔小意。
可她又是那么娴熟。
她太知道怎样去挑起的他的情绪,打动他的神经,叫他一瞬间失去所有理智,反客为主,将她压倒在软绵绵的地榻上。
他抚过她的肌肤,滑腻的,温凉的,更是失而复得的。
赫连恪拼命地攻取她,掠夺她,两个人都发了疯似的狠狠纠缠。
直到应小檀支撑不下去,气息变得短促,面色一片潮红,赫连恪才小心翼翼地放开她。
她一个人颤栗,发抖,临到气息奄奄的一刻才放纵着自己嚎哭出来。
而直至此时,应小檀仍然没有放开攥着赫连恪衣襟的双手,她死死地揪着他,生怕他离开消失一般。
是生命的最后一霎却遇到了足以救命的浮木。
她攀住他,再不肯撒手。
赫连恪就势将她从榻上拉起来,直接按到了怀里,“小檀,对不起,对不起……我去晚了。”
他低首去吻她的发顶,轻声在她耳边呢喃,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应小檀拽着他的衣襟从号啕大哭,慢慢变成啜泣,最后才在男人不厌其烦地抚慰下,渐渐平静下来。
从她靠到他怀里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怀抱就没有变过,坚实而可靠,不曾有过动摇。
“王爷……”应小檀的声音沙沙哑哑,听在赫连恪耳中,好似是盛夏时万花丛里横出来的一支狗尾巴草,毛绒绒的,毫不起眼,却扫在了他心窝里,叫人无法忽视她。
赫连恪与应小檀分开了一些距离,低首抵住了她的额头,“叫我的名字,像那天你在眷福宫里一样,叫我的名字。”
应小檀才止住的眼泪刷地一下又落了下来,她一个劲摇着脑袋,身子无法控制地往后躲,“我不能……我不能……”
赫连恪单这样坐在她面前,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她 想占有他,一个人占有他,想做他的妻子,想名正言顺地跟他在一起,不必顾及身份地位,不必看旁人的脸色,可以跟他用爱那个字眼,可以和他说起生前死后的事 情,可以去幻想许许多多个她甚至连梦里都不敢想一下的事情……她想和他用一对鸳鸯的荷包,想取代所有女人站在他身边,想和他说起永远。
可是这些,她都不能。
不能想,不能触碰,不能言及。
她不能恃宠而骄,他待她才好都是恩惠,两个人再贴心都是闺阁里的密事,她要本分,要守规矩……
应小檀从心里开始恨四王!
他为什么要拿那枚凤印给她看!
为什么要许那些根本不可能实现却还是动摇了她的愿望!
一个她一点都不在乎,甚至毫不畏惧的人!连他都可以给她一个妻子的名分!
唯独赫连恪不能!
为什么?凭什么?!
应小檀死命地咬着嘴唇,把哭声抑仄在声腔里,没有发出半点悲鸣来,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缩着身子,恨不得缩到角落里的姿态,叫赫连恪又怜又怕,他伸开双臂想安抚她,却又不知究竟是哪句话把应小檀引成这副模样。
他手足无措,只能怔怔地望着应小檀。
“王爷……王爷……”
应小檀一遍遍唤着他,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一颗这样贪婪的不知餍足的心。
赫连恪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把她揽紧了怀里,“我在,小檀,我一直在……我发誓,从今往后,再没有人能欺负你分毫,我一直陪着你,陪你到能活到的最后一天,等到了洛京,再没有人能分开我们,小檀,你是我的。”
他吻了吻她的耳垂,和眼泪浸湿的地方,从她的脸,到她的唇,甚至是下颌上一颗小小的肉痣。
那一日,到最后。
应小檀都没有说出口她真正的渴求。
而他也没有说出他所能给予的所有。
·
十余日车马劳顿,赫连恪一行人等总算进了洛京城。
这一路说来当真奇怪,马车一共五辆,应小檀问过才知道,其中一辆是安排给大妃,一辆给康康的,另外两辆上坐的则是不会骑马的嬷嬷婢子。各自的细软衣物都捆在了马车后头,至于赫连恪那么些年攒得值钱东西,早就悄么声儿挪出了邺京城,比他们还早一步运抵洛京。
应小檀权当是赫连恪早有成算,兴许是掐准了四王会捏着他不如意的地方做些什么。
可从邺京到洛京的一路,赫连恪居然不曾出面理事,要么是陪着应小檀逗弄康康,要么就索性歪靠着身子,跟应小檀合看一本书。
甚至连马都没骑过两圈。
真正领事的人是大妃。
呼延青媛这几天都是一身大红的骑装,英姿飒爽纵马驰骋,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
而赫连恪居然全放心交手给她,甚至连问也不问一声。
直到进了洛京城,赫连恪的用意才终于浮出水面。
王府跟前,赫连恪一手拉着应小檀,一手朝呼延青媛招了招,“他人呢?”
呼延青媛原本还指挥若定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王爷……您要见他?”
赫连恪带了几分戏谑,“本王的大妃,焉能不见见对方是什么德行就任他带走?你去传话吧,本王在正殿候着他。”
应小檀这才反应过来,呼延青媛身后还藏着一个军师呢。
赫连恪是在考验他?有意成全他们?
应小檀好奇地扫量赫连恪的神色,想从他的表情里看穿他的意图。
谁知,赫连恪余光一渡,便猜出了应小檀的心事,他淡淡一笑,喊了福来寿,“去领侧妃和世子到东院休息吧。”
应小檀扫兴,她还想再等一会,看看来人长什么样呢!
“去吧,折腾这么多天康康也乏了,你们好好歇着,本王一会叫郎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