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由伸手去推他手臂,“阿哥阿哥,手拿开,烫死你。”
烛渊眼眸陡然一眯,浅笑,拿开了手臂。
教徒将两只陶碗分别摆到烛渊和龙誉面前,提着盛着滚烫茶汁陶壶就要将陶碗里倒,却被龙誉接过,只听得她感谢地笑道:“谢谢小哥,我自己来就好。”
烛渊默不作声,教徒将滚烫陶壶小心地交到龙誉手上,向烛渊深深一躬身,转身退下了。
龙誉跪坐着提着陶壶,小心地将滚烫茶水往陶碗里倒,一边倒一边碎声道:“本来想喝酒,但是想着喝酒对我这伤口不好,我还想留着我这条小命,所以就委屈阿哥和我一起喝甜茶代酒吧。”
“阿妹,我对你这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倒很有兴趣。”烛渊垂眸看着那红褐色盈亮茶水从壶嘴里露出,陶碗里注满,易怒易躁先且不说,心思变换得也不说,心里对周遭人没存多少心思也可不论,但是这前一刻对对方还是剑拔弩张,这一刻就能和对方坐一起品茶,这样小家伙,还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我?我很奇怪吗?”龙誉将两只陶碗都注满了茶汁,将陶壶搁了小几上,将臀部压到了脚跟上,保持着跪坐姿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烛渊,“怎么养成?不就是这样过日子过出来吗,难道你不是?”
说完了又补充一句,“这茶还烫着呢,阿哥要是不怕烫死自己,就可以先喝。”
“我可没有忘记雾踪里,阿妹狠狠咬着我咽喉想要将我咬死情形,阿妹敢说心里不是一直厌恶我甚至想要杀了我么?”烛渊迎着龙誉眼神,“那么阿妹是怎么做到一瞬之间将对我所有怨怒抛至脑后,这么若无其事地与我坐月下谈天小酌?”
“这有何难,看开一点不就得了?你没杀我,也没杀我阿娘,我何必恨你?还给我机会离开,不如当做什么过节也没有发生过,让自己过得愉些,不对?”夜风吹着茶汁冒出热气拂到龙誉面上,很是湿润,“但是倘若你伤了我阿娘,就算是我目前不敌你,但是我也会与你为敌,不惜一切。”
“是么?”烛渊笑得深沉,“阿妹之所以能这般想得开,是因为阿妹从来没有背负过,你阿娘真是疼极爱极了你,将你这二十年活得这般没有忧虑,没有什么心思。”
“难道你阿娘不疼你爱你?”龙誉反问,眸光也有些沉,“不过也确如你所说,没遇到你之前我确实过得很自欢乐,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烦恼,唯一让我恨,只有视我们苗疆如蝼蚁一般中原人。”
烛渊沉默,他阿娘?呵……
烛渊良久沉默让龙誉意识到她又问了不该问问题,可她问有错?谁阿娘不爱自己孩子呢?还是说,他没有阿娘?那她岂不是他伤口上撒盐了?
龙誉觉得这沉默有些压抑,挠了挠头,又开口道:“阿哥,既然我身子会因为你身边而得以好转,那前几日我身体极度难受时,阿哥身子是不是也会难受?”
“阿妹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问?”烛渊声音有些冷,这个浅脑子小家伙,可真是知道怎么剖他旧伤口。
“为什么会这样?”龙誉突然嘴有些颤抖,看着烛渊,眼神由探究慢慢转为深沉,再转为不可置信,后激动得站了起来,看着烛渊,脸控制不住地发白,后喷出了一句逆天总结,“该不会你和我是兄妹吧!?”
那她之前对他又啃又咬,算什么!?不对,不对!
“不对!我阿娘也生不出一个和她一样大儿子!”
一向淡然冷静烛渊彻底被龙誉这荒唐得无与伦比总结震惊了,淡淡看了一脸激动龙誉一眼,后有些无奈地扶额。
他就不该答应跟她月下小酌,这简直就是摧毁他脑子,摧毁他忍耐力。
龙誉看到烛渊一副无奈至极模样,知道自己这想法过火了,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一声驱逐尴尬,笑眯眯地又坐了下来,瞧着甜茶也不烫了,就将烛渊面前那碗甜茶捧了起来,递给他,“阿哥,喝茶喝茶,我总结失误,你就当没听到就行了。”
烛渊依旧沉默,接过了龙誉递来茶,轻轻呷了一口,有清甜汁水滑过喉间,带着温温暖意,这略带凉意夏夜,倒是挺舒服。
“可是我身体为何会有这么奇怪反应,便是连我自己都不自知。”龙誉也捧起自己那碗茶,咕咚咕咚地下肚,动作粗鲁,倒显得烛渊细细品咂得似个姑娘,龙誉一边喝,一边碎碎念,后脸完全拧到了一起,动作极慢地转过头再看着烛渊,将含嘴里后一口甜茶狠狠地咽下肚,吐出一句令人意想不到话,“好阿哥,你不会是我阿爹吧?”
那她之前对他又啃又咬又贴上去,岂不是荒唐!?
烛渊此刻正含着碗壁再喝下一口茶,听到龙誉这足以毁天灭地第二次结论,只听“咔”一声,烛渊生生将陶碗咬裂了。
龙誉依旧紧拧着脸,紧紧盯着烛渊,心里想着,他不会真是她阿爹吧?她之前怎么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呢?
烛渊将陶碗搁回了小几上,莹亮茶汁透过碗壁上裂缝慢慢流出,从小几竹缝中渗下,滴落到小几下草地上。
幸好他定力够,不然他嘴里一口茶便喷了出去了,这个小娃娃,想法可真是开阔。
“阿妹,我不是你阿爹。”终于,烛渊无奈地吐出一句,龙誉拧巴一张脸也慢慢舒开,她等就是这句,不由得重重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可不希望你是阿爹,我可不想要你这样阿爹。”
“阿妹,你既不想愿意我是你亲阿哥,也不愿我是你阿爹,那么——”烛渊浅笑盈盈,凑近龙誉,让气息轻拂她脸庞上,“阿妹是想让我当你情阿哥么?”
龙誉一把推开了凑到她前面来烛渊,替自己重沏了一碗茶,语气不善道:“喝茶!”
“阿妹,你怎能顾着自己喝?月下小酌可是你邀我,如今我这陶碗裂了,可如何喝茶?”龙誉才刚把陶碗移到自己嘴边就听到烛渊这么一句,手腕扭了个方向,将自己陶碗递到了烛渊面前,大方道,“那我给你了。”
什么情阿哥,做梦!
烛渊也不推拒,受用地端住了龙誉递来陶碗,一边轻啜着碗中甜茶,一边问道:“难道阿妹不知道自己阿爹是谁么?”
“不知道。”龙誉回答得坦诚,没有丝毫藏着掖着,“我阿娘说我阿爹我没出生前就死了,我问过我阿娘,但是阿娘不肯多说,我也就不再问了,反正没有阿爹,我和阿娘也过得很好。”
“是么?”烛渊轻轻咽下一口茶,喉头微动,“你阿爹可是我们苗疆大英雄,阿妹居然不知道,真是太可惜了。”
龙誉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烛渊,拧眉,“大英雄?你认识我阿爹?”
“岂止是认识,只不过不相识罢了。”烛渊将茶碗放下,“阿妹何不再去问问你阿娘,是不是大英雄不就知道了?”
龙誉沉默,垂眸,不知心底想些什么。
“阿哥,既然你知道你能为我治好我身上伤,为何不早些天来救我?”龙誉觉得自己问问题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知道确切答案,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这月下小酌也失了大半兴致。
看来找这个面白小男人来闲谈不是明智之举,她失策了。
“因为我不想。”烛渊也回答得坦荡,看着龙誉笑得有些欠揍。
“为什么?”龙誉眼角有些抽。
“因为我想让阿妹多痛苦几日,让阿妹知道离开我,是万万不能。”即便他自身也难受,但是他想多折磨她几日,既然她上一辈罪过没人来担,那么便由她来担负。
“为什么?”龙誉咬了咬牙。
“没有为什么,不过也是想让阿妹尝尝难受滋味而已。”烛渊指了指自己心口,“阿妹身子现是不是舒爽了许多,知道有阿哥身边好了么?”
龙誉本想恨恨地剜烛渊一眼,但是想到自己先前说过,不管说什么都要心平气和,便忍着了,抬手拿过了烛渊放下茶碗,又是咕咚咕咚地大口牛饮,丝毫不意那碗里是烛渊喝过茶汁,只想借着茶汁将她肚里愤怒压下去。
龙誉喝完之后将陶碗往小几上重重一搁,用手背抹了抹嘴,学着烛渊模样,将手搭小几上,往他凑近,“我听着阿哥话,总觉得阿哥是吃定了我逃不出阿哥掌心呢?”
“确如此。”烛渊感受着龙誉近咫尺鼻息,回答得神闲气定。
“阿哥凭什么这么认为?”龙誉微微挑眉,“阿哥真是将我小瞧得厉害。”
“自然是凭本事说话,我认为阿妹逃不出我手掌心,那阿妹就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烛渊抬眸。
“那我认为我逃得出阿哥手掌心,那阿哥就一定再也见不到我。”龙誉迎视。
“那就等阿妹离开,十日以后,分胜负。”烛渊浅笑。
龙誉也是笃信一笑,慢慢拉开了与烛渊距离,腿一伸直,伸直往后一仰,便躺倒草地上,想了想,又问道:“我若走了,试炼怎么办?你怎么和大家伙交代?不是坏了教中规矩么?”
“阿妹这般为我着想,还说不想将我当情哥哥呢?”烛渊抬头望月,淡然一笑。
龙誉不想再与他多话,再看了苍穹中银月几眼,闭上了眼,背上伤似乎不怎么疼了,应该是这个白面小男人身旁原因吧。
她看不透也猜不透这个白面小男人,干脆什么也不想了,这个药王谷她虽然很是喜欢,圣山也是她以前一直想要来地方,如今如愿以偿地来到了五毒圣教,并机缘巧合地就要坐上了圣蝎使位置,现下却是要离开,确不舍。
不过就算她这一世人再也不会到圣山,如同抛弃了她人生梦想,可是她生命仍会继续,她会再找得到追求。
这一个多月,就当梦一场,没什么不好。
慢慢地,龙誉睡了过去。
红雪不知从哪处爬了过来,爬到龙誉面前,晃了一圈,见龙誉没有反应,便爬到了烛渊身边。
烛渊望月出神,任红雪他面前转了三四个圈,他仍是没有理会,红雪便顺着他腿径自爬上了他肩头,乖乖地坐着。
“红雪,你说,你小主人能逃得掉么?”良久,烛渊才轻轻吐出一句。
夜风拂过,银铃叮当作响,红雪摇尾。
“红雪,你说你都看得清楚事实,你小主人怎么就倔强得不肯接受呢?”烛渊将红雪从肩头拿下,手心里把玩,“不过这样也好,让她认清永远也妄想离开我身边事实,省得我以后再操心,好让我安心地想着怎么好好玩那个人。”
翌日。
龙誉刺眼阳光中醒来,睁开眼就是阳光刺目,不由抬手去遮挡头顶阳光,却透过微张指缝看到了一张白皙俊逸脸。
是烛渊,这两手搭榔杆上,微微探出头看着楼前她,嘴角含笑。
龙誉这才想起自己昨夜睡不着,拉了那个白面小男人到月下闲聊,喝着甜茶,说着说着她竟睡了过去,还是睡到这种日上三竿时辰,连忙坐起身,盖她身上薄被便滑到了腿上。
龙誉看着自己身上薄被,怔了怔。
突然,龙誉鼻翼动了动,不由得向周遭看去,只见她身旁两侧离她不远处有两小堆黑色草灰,还能瞧见散落一旁没能燃艾蒿叶,心下有点点暖意。
她这草坪上睡一夜本该是要被山蚊虫咬醒,可她不但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而且身上连丝毫蚊虫叮咬痒痒感都没有,应当是这两堆艾蒿缘故。
而点燃这两堆艾蒿人,除了此时此刻这趴榔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白面小男人,她想不到第二人了。
“阿妹醒了?我还以为阿妹要睡成小猪了。”烛渊手里还拿着一根艾蒿,一晃一晃,似是百无聊赖,“那就到楼上来洗漱,早饭也已经准备好了。”
龙誉很少知道羞为何意,当下也不觉得有何羞赧,一只手有些毛躁头发里挠了挠,一只手揉了揉惺忪睡眼,一脚一脚踏上了竹梯,往楼上走去。
“啧啧啧,阿妹,瞧瞧你,真是脏死了。”烛渊看到龙誉一副邋遢模样,摆了摆手中艾蒿,嫌弃道,“赶洗洗,你这模样,我都不忍直视。”
“那又怎么样,男人不都是这样吗?”龙誉又打了个哈欠,再掏了掏耳朵,斜睨了烛渊一眼,“你才是不正常。”
“……”烛渊手中艾蒿一瞬间遭了罪,被烛渊掐了手心里,而后扔掉,“昨夜是谁说自己是女儿家呢?”
“我没说过,那就是阿哥你自己说。”龙誉木盆里捧了一把水洗脸,清亮舒爽,用棉帕子将脸上水渍擦干净,冲烛渊笑眯眯道,“我只是女儿身男儿心而已,男儿做事不拘小节,是吧,好阿哥?”
烛渊认真地将龙誉上上下下再打量了一遍,似有揪心道:“那阿妹不就是非男非女了?那我是该继续叫你阿妹呢,还是叫你阿弟?”
“当然要视身体而定。”龙誉瞪了烛渊一眼,不悦道,其实她想说,你才非男非女,长那么白,分明一个娘儿们。
“桌上有食物,若是阿妹不饿话我可以叫人撤走。”烛渊倚门框上,看着慢悠悠用手指梳整头发龙誉,好心道。
果然,龙誉一听,连忙蹦到了桌子旁坐下,叼起一块干馍,舀了一碗米粥,就着米粥吃干馍。
烛渊笑了笑,“阿妹慢些吃,可别噎着了。”
而后,龙誉成功地噎住了,一边咳,一边愤怒地瞪着烛渊,烛渊慢慢走到她身后,抬手覆上了她背,轻轻拍着。
烛渊突如其来温柔举动让龙誉一愣,不咳了之后继续吃干馍,喝粥,烛渊便走到了一旁药橱子里开始翻找出陶瓶,药臼,棉布和剪子,走到竹床上坐下,一边道:“吃完了过来,让我看看昨夜你伤口恢复得如何。”
“你以为你用是神药吗,一夜就能好?”龙誉嗤之以鼻,咽下后一口干馍,才不情不愿地走到烛渊面前,沿着床沿他对面坐下。
烛渊也不抬头,只是一边整着手里东西,一边道:“看了不就知道是不是神药,把衣服脱了吧。”
龙誉轻哼一声,利索地将衣衫脱了下来,反正昨天看都看了,她不需要再扭捏闹羞。
烛渊先将她肩上缠着棉布条解开,龙誉侧头去看自己肩上伤,轻轻拂开黏伤口上药渣,只见前几日一直会淌血伤口不仅止了血,伤口周围竟结了薄薄痂,这令龙誉多少有些吃惊,难道这真是神药?
“阿妹现自己说说,是不是神药?”烛渊没有理会龙誉吃惊,而是将她身上棉布条继续解开,修长手指依然会随着每解一圈就会从龙誉面前绕过一次,龙誉看着他手指,突然道,“其实不是这是神药,而是因为阿哥陪了我一夜缘故,是吗?”
“阿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