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誉却不意,依旧笑嘻嘻地,“阿娘,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我都瞧出来了,姜花阿妹阿爹很是喜欢阿娘呢,平日里那么照顾你,每次见到阿娘还会闹羞,而且姜花阿妹我也喜欢,要是阿娘也喜欢姜花阿妹阿爹呢,我是不会反对!”
“阿誉!不要胡说!”朵西极少呵斥龙誉,此刻却是严厉地呵斥,温和脸上满是羞恼。
龙誉笑得开心了,本想要继续逗弄她阿娘,然而她眼睛,似乎看到了远处有火光。
此时堪堪入夜,天色还不算暗,但是远处群山给视线里火光充当了黑压压底色,使得那不断飞窜起火光显得极是醒目。
“阿娘,那是,村子方向……”龙誉完全怔原地,看着那远远火光,突然间觉得双脚上压着千金大石,一时之间竟是迈不开。
朵西也是震惊得慢慢睁大了双眼。
“那是村子方向!村子里着了大火!”龙誉突然大喝一声,脚尖点地,飞一般地往树顶村落方向飞奔而去。
远远便能看到那样火光,证明大火很猛烈,或许正舔舐着整个村子也不一定!不然她不可能离村子那么远还能看到火光!
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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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惭愧地冒头:今天确实很晚~不要鄙视~
057、他想要找的是我
若说六年前眼睁睁看着苗疆三万英雄血染大地是一场沉睡噩梦,那么此时此刻她所见就是将那噩梦完全唤醒,将心底悲凉与恨意数翻了出来,仿佛有人正用锋利刀子一刀一刀地剖她心。
如血液一般猩红大火如猛兽一般疯狂地舔舐着原本平和村子,似乎将墨色苍穹都连并燃烧起来,入眼,到处都是血色,黏稠得龙誉双眼险些睁不开。
这本该是各家阿婆一齐坐村子正中央大树下摇扇闲聊时刻,可是此时此刻,那些慈眉善目阿婆们哪儿?
这本该是巫姑阿姐家三岁小弟和其他小家伙们饭后欢逐嬉戏时刻,可是此时此刻,那些小家伙们欢笑声哪儿?
这本该是姜花阿妹那些可爱少女与她们心仪阿哥廊前屋后温存时刻,可是此时此刻,那些会闹羞阿妹阿哥哪儿?
村子正中央大树下没有了阿婆们慈爱笑脸,只有被满溅了鲜血大树一张张染血枯槁尸体中依然挺立着,大火燃烧屋楼发出刺啦声完全代替里原本小家伙们欢笑嬉戏声,那个总是被她调戏得面含娇羞姜花阿妹不知哪儿,唯见她所爱之人尸体扑倒地上,肚腹上开了一个大大血口子。
那个总是面含微笑巫姑阿姐,跌坐自家门前,心口插着一把长长刀子,衣衫不整,昔日里温柔浅笑再也寻不到踪影,双目圆睁,满是怨恨,死不瞑目。
她面前两步之外地方,是她爱郎,那浑身大大小小血窟窿,宣示着他死前受了怎样非人对待,触目惊心是他身体下方,那男人象征,已是血肉模糊。
龙誉双脚如千斤大石般沉重,艰难地往巫姑阿姐走去,莹亮眸子此刻不知是被大火映照得猩红,还是被鲜血染红,只见龙誉面容沉静地抬手,为她阖上了不肯闭上双眼,而后拔出了插巫姑心口长刀,将她尸体与她爱郎放到一起,脱下了自己身上外衫,盖到了她身上,定原地看了地上两人片刻,才抬脚离去。
龙誉拖着沉重步子村子里由开始到处狂奔到现下举步维艰,似乎不知疲倦大火里,她所能找到只有早已没了呼吸村民,触手之处是黏稠血液,平和村子,已被悲凉死亡完全覆盖。
烈烈大火将龙誉脸庞映照得通红,也燃烧了她心底杀意,面如霜,双肩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唇泛白,可见她隐忍着心底那一触即发恨意。
“咳……”突然,燃烧得呼呼作响大火中,龙誉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轻咳,心下大惊,立刻循声四处望去。
只见那已被大火烧得摇摇欲坠吊脚楼前,一个面朝下躺倒地男子微微抽动了身子,龙誉连忙跑过去将他身子扳了过来,扶住了他肩头。
面前男子约摸三十五,样貌平实,一块青布头巾还是整齐缠头上,此刻却染了血又沾了泥灰,嘴角淌血,他手按自己肚腹上,凭着漫天大火,能清楚看见有红稠血不断从他五指间流出,染红了他手,也染透了他身下泥地。
“姜花……阿爹……”龙誉看着面前人,只觉眼睛肿胀得难受,喉间干涩得近乎哽咽,扶着男子手有些颤抖不止。
“咳——”姜花阿爹看着龙誉,眼里没有震惊,没有愤怒,只有哀伤,无哀伤,刚刚张口想要说话,却是一口鲜血先破喉而出。
龙誉心顿时拧得生疼,抬头正要大声呼唤她阿娘,发现她阿娘正从大火头步跑来,躬身蹲到了姜花阿爹面前,拿出帕子替他擦拭着嘴角不断涌出血,喉间哽咽得厉害:“姜阿哥……”
“阿誉……”姜花阿爹眼神没有移到朵西身上,而是含着希冀似看着龙誉,想要抬起手,却是丝毫力气都没有,紧紧按着肚腹伤口,心口大幅度地起伏,极其艰难地吐气,“救,救救姜花……中,中原……”
龙誉眼神阴沉得厉害,扶着姜花阿爹肩头手蓦然紧了一分,坚定道:“姜花阿爹,你放心,我会。”
姜花阿爹像是舒了一口气,捂着伤口手微微松了,这才将眼神慢慢移到朵西身上,艰难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他平日里朴实笑容,“朵西……妹子……我知道,你心里有人……我不悔……能再见到,你后一面……我知……”
后一个“足”字还没有出口,姜花阿爹捂着伤口手便无力垂下了,阖上了双眼,一滴泪溅到他脸颊上,他却再也感觉不到。
龙誉将他平放了地上,朵西用棉帕子将他脏污脸慢慢擦拭干净。
“轰——”一声巨大而沉闷声响喧嚣着无数火星子她们身旁响起,是被大火烧得摇摇欲坠吊脚楼再也无法撑持,轰然坍塌,就像一个溘然消逝生命,然而烈火仍旧继续。
龙誉看着坍塌屋楼,面容沉冷,朵西只是细心地为姜花阿爹擦拭脸庞,不惊不诧,仿佛她眼里根本没有周遭大火。
“我都瞧过了,没有残存着鼻息,村中男子都,像姜花那个年纪女娃少了将近十个,其余老弱妇孺,也都。”朵西为姜花阿爹擦拭干净脸颊和脖颈,慢慢站起了身,温柔眼眸深处是掩盖不住悲哀与恨意,“就让他们与村子一起沉睡吧,咱们走吧。”
龙誉没有说话,只是定原地片刻,而后原地慢慢转了个圈,看清这一场大火,让这一场铭记心,后随朵西一起离开了村子。
龙誉背对着村子,往东边走,她身后不断传来木楼捱不住大火坍塌声,她一次也没有回头,直到走出了村子外围,才择了一株高大树往树顶窜去,站高处,将被大火舔舐树顶村落收眼底。
她要看着这大火将村子一点一滴吞噬干净,如同将这仇恨一点一滴地镂刻心底,永生不忘。
朵西站树下,仍旧能看清那暗夜中尤显突兀大火,手扶树干上,慢慢抠住了手下树干,盯着那似乎不会停息大火,连书皮嵌进了指甲缝里渗出血来也不自知。
翌日天明之时,那燃烧了整整一夜不眠不休大火终于停歇,留下一片大火腐蚀过黑色残迹。
龙誉就这么站树顶看了整整一夜。
“阿娘。”龙誉终于从树顶跃了下来,站朵西面前,漂亮眸子里带着丝丝血丝,面色严肃地看着朵西,“阿娘,我们走吧,我要带阿娘去一个地方,时间有点赶,阿娘腿要多劳累些了。”
朵西慈爱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抚了抚龙誉长发,点了点头。
她孩子,她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想去做什么,而从来只要是阿誉心里想要去做,坚持去做,她从不会阻止,这次也不会。
不到一日时间,龙誉带着朵西来到了遍处毒物无心岭深处,朵西虽有震惊,却是没有多问什么,龙誉让朵西树荫下歇着,自己到靠山而建吊脚楼里捣腾了一番,后捧出两只盛着白米粥混着花生米大陶碗,来到朵西面前,将一碗递给了朵西,自己捧着一碗朵西身旁坐下。
“已经有大半年没往这儿屯东西了,好白米还能用,找着些花生米,选了些没长芽拌拌,阿娘先将就着吃。”龙誉向朵西解释了一声,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朵西静静地喝粥,一句话也不多说,她等着她乖女儿先行开口。
“阿娘。”很,龙誉便将自己手中陶碗喝空了,将碗放到了一旁,看着朵西,神情很是认真,“那个所谓大祭司,想要利用我来做什么,阿娘知道吗?”
朵西没有惊讶,将只喝到一半粥碗捧手里,微微点了点头,“阿娘知道。”
龙誉亦是没有惊讶,也没有接着这个问题往下问,而是问道:“那他想要找是我,不是阿娘,是不是?”
“是。”朵西再次点了点头,对龙誉微微一笑,“所以阿誉放心,阿娘不会有事。”
“我要出去一趟,阿娘你就这儿等着我回来。”龙誉心底稍微舒了一口气,“我们分开,他若是要找也是会先找到我,应该找不到阿娘这儿来,届时我再回来接阿娘,我们好好过日子。”
“阿誉,过来让阿娘瞧瞧。”朵西将手里陶碗放到一旁,冲龙誉温柔慈爱地笑了笑,龙誉便乖巧地挪到了她身边,只见朵西将她搂进了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她长发,怜爱道,“阿誉,从小到大,阿娘除了不许你用蛊之外就没管过你什么,阿娘知道你很听话很乖,所以这一次你也要听阿娘话,不管你去做什么,阿娘都要你后好好地回到阿娘身边。”
龙誉将下巴搭到了朵西肩膀上,伸出双手搂住了她,闭眼郑重道:“阿娘放心,我会好好回来,我说过要带阿娘好好过日子。”
“好孩子。”朵西忽然笑得有些苦涩,不是她不担心阿誉,不是她想这么任由着阿誉,而是阿誉决定了事谁也不可能改变,便是她也不行,与其阻止,不如放手,如今只要阿誉平平安安,她什么都可以不意。
“这两日阿娘辛苦了,定是累极了,阿娘先到楼上屋子里歇歇,我去打盆水让阿娘洗洗,阿娘再好好歇息一番。”龙誉说着,离开了朵西那令她安心怀抱,先行站起了身,而后将朵西扶了起来,一齐上了木楼,让朵西椅子上坐着,自己便拿起木盆打水去了。
将水打回来之后,龙誉将水倒到锅里,放到灶上烧,而后便开始翻找她以往存粮,水烧好了,她也捣腾好了,捧着水跑到了楼上屋子,让朵西擦洗好了,后让朵西坐好,自己则蹲下了身,替朵西脱下了鞋袜,让朵西把脚放到木盆里,帮她洗脚。
龙誉一边为朵西洗脚,一边认真地交代着,米面放哪儿,水要去哪里打,还剩多少柴,待会她再劈一些,油盐不够用了哪里有屯着,说屋梁上还有好多干肉,屋子底下小地窖还有腌鱼腌肉,但是不多了,稍后她看看能不能到旁边林子里去猎一些。
朵西听着她说,心底很暖也很感概,后揉着龙誉脑袋,只化作一句话,“我阿誉长大了,是真真会照顾自己了,如今都能照顾阿娘了。”
龙誉笑了笑,帮朵西擦净了脚,将竹床整理了一番,让朵西到床上歇着了。
朵西龙誉离开前握着她手怜爱地说了一句,“阿誉,阿娘等你回来,便将事情都告诉你。”
龙誉没有如以往一般欢天喜地地说好,只是点了点头,替朵西盖了薄被,轻掩上门离开了。
朵西本是毫无睡意,但是不想拂了龙誉一片心思,便闭上了眼,心头事情太多,压得她难受,后不知是因为真太累还是年纪大了缘故,便也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朵西醒来之时是她们离开圣山第十日黄昏,夕阳红光将无心岭覆上了一层浅红色薄纱,朵西自觉这一觉睡了许久,起身走到屋外,四周寂寂,瞧不到龙誉影子。
下楼推开厨房门一瞧,柴禾整整齐齐地排一侧,够她用许久了,还有一只奄奄一息野兔和一只翅膀受了伤山鸡。
朵西转身看凉凉东边天,仇恨无法抹灭,阿誉终于还是到了那个地方去。
佑纳,保佑你女儿吧……
*
夜如鬼魅,等待着晨曦破晓。
清晨阳光温柔得好似妩媚少女,轻轻洒身上,夏日晨风让这暖阳似乎都带着浅浅凉意,本该让人觉得极是惬意,而溺水街,不论何时,都与惬意一词都沾不上半点边儿,便是这温和阳光洒下,都能给人一种格格不入感觉。
溺水街位于临渊城西南,街道不长,也不宽,脏污夯土地面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岁碾压,如今早已看不出黄土颜色,大小不一铁牢笼摆满了街道两侧,而那牢笼里装着,不是动物也不是畜生,而是,活生生人。
那铁笼里人,有精壮男子,有稚嫩孩童,有青涩少女,也有苍老老妪,然而管牢笼里人形形色色,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脖子上都扣着牢固铁圈枷,铁圈枷由一根粗大铁链连着,铁链另一端则锁镶嵌地上地扣上,铁链很短,迫使他们不得不低头跪地上。
这是,奴隶买卖市场。
此刻,正有贩子将手伸入铁笼之中,一把捞起了铁笼之中一名埋头坐着男子头发,而后用力一扯,让铁笼里男子不得不抬起头,贩子这才笑着望向面前买主,买主鄙夷地摇摇头,走了。
买主摇头走了,贩子嘴角笑容变得恼怒与厌恶,用力一甩手,铁笼中男子便撞到了地上,有猩红血从他被撞破额头上流出,血水浸入乌黑泥地中,使得本就黑乌泥地黑了。
此时溺水街,几乎无人光临,街头巷尾一片叹气声。
“呸!这些没用东西,只会白吃老子饭,一个子儿都不能给老子捞着!”突然,一名长相粗陋粗陋男子将脚伸进铁笼里,狠狠地踹了笼子里人几脚,一边踹一边啐道,笼子里人也不求饶,只跪地上用双手护着脑袋,男子见踹得没劲,也怕踹死了自己货,便扫兴地收回了脚。
“老李哥,何必拿自家畜生生气呢,好歹也是你花了几个子儿买回来等着再卖出个好价钱。”旁边一个一脸麻子尖瘦男子捏着下巴讽刺地笑道,“如今那些兜里揣着金银大老爷们谁个不是往弥华街跑,哪里可是有异样风情嫩雏儿,谁还来咱们这看这些根本没法比货色。”
“哈哈,严麻子说得没错,听说那些苗疆嫩雏儿漂亮得可以,和咱们这女人可不一样,露隔壁露腿,美得很!”对面韦生长着一脸书生像,人瘦面白,还摇着一把折扇,偏偏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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