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的是一派繁华青茂,春意无边。
进到亭中,雨愈发大了,冰冷地敲打在朱栏上,溅出“啪、啪、啪”的声响。
亭外的几棵海棠开得正盛,垂落馥郁芬芳的花朵,叶子被冰凉的雨水冲刷得澄净明亮,泛着幽幽碧光。
风一吹,花瓣悠然飘落,宛如红色雪花纷纷降下,还有几瓣飘到了浅浅的披风上。一时间,她竟想起了乾隆皇帝的“绛雪百年轩,五株峙禁园”。
“主子,这雨只怕还要下一阵子。”青荷扶着她在亭中站稳,又用手帕拭去了方才溅落在她淡紫色织锦披风上的雨滴。
浅浅看着漫天的雨雾,心想时间尚早,玄锦肯定要处理政务,必然不会这么快赶回福熙宫,便对青荷和碧朱道:“那就先在这儿等一会儿,避避雨吧。”
她们去寿康宫探望太后时,浅浅为了多运动活络筋骨,所以并未乘辇,本来只是纷纷细雨,却没想到竟然越下越大,如若再不停便只能传辇了。
身后,蓦然传来一阵莺啼般婉转动听的声音:“真巧呀,竟然在这里遇上了懿华夫人。”
浅浅心中一惊,转过身来,看到了红衣美艳的绝代佳人,莲步轻移、袅娜多姿,飘进亭内,在她面前优雅站定,玉脸上绽放着倾世美丽的笑容,正是青姝璃。
她穿着金色丝绸石榴褶皱长裙,裙摆上绣着几朵怒放的大红色牡丹,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外罩一件红色丝质轻纱薄衣,袖处勾出祥云纹。罗带轻系住盈盈蛮腰,愈发勾显柔弱之美。头盘凌云髻,金质流苏垂肩,一支九尾凤簪勾出端庄姝姿。
额头上的牡丹型印花,勾勒得恰到好处。面似芙蓉,眉如纤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红唇轻点,透出震慑心魄的美丽,好似绽开在雨雾里的罂粟,魅/惑而迷人。
她的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一行人,刹那间将这凉亭扑了个满。
不期然的,她们这对情敌,竟然在小小的解语亭中狭路相逢。
浅浅不免心中轻叹:此时置身在这狭小的凉亭内,那人又泰山巨石般横在面前,铁定是躲也躲不过了。
心中隐隐担忧,不知道又会横生出何样的碰撞。
“皇、皇后?”碧朱局促不安的声音轻响在耳畔,一时间,亭中所有人都对着那袭红衣毕恭毕敬地福身下拜:“叩见皇后娘娘!”
浅浅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忐忑不安——毕竟,这还是回到梦华王朝后她单独与青姝璃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常言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说不紧张,那是自欺欺人。
“起来吧!”慢悠悠地吐出这几个字,相较于浅浅的惶惶不安,对面的绝代佳人却镇静自若。
她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害得浅浅差点目瞪口呆——这等绝丽之姿,仿若貂蝉重生西施复活昭君还阳,活生生一个玉环第二啊!
若非不是心存顾虑,只怕在她这一笑之中,浅浅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谢皇后娘娘——”
青姝璃俏脸含笑,一双美目直直盯着浅浅,水眸流转,只是那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陡然变得如冰雪般冷彻。
只不过,那冷彻是转瞬即逝,在萧浅浅恍然未觉的时刻已消失无踪。
她轻启朱唇,似笑非笑地问:“懿华夫人这是要回福熙宫吗?”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确实让浅浅心中发憷,不知为何,每每面对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和那美丽不可方物的杏眸,浅浅的心头总会掠过一抹莫名的害怕。
也许,仅是因为她一手策划了曾经的弥天阴谋。
也许,仅是因为她曾一度要置自己于死地。
也许,仅是因为她们现在是确确实实的情敌身份。
浅浅的双手下意识地微置于前,护住了小腹。
按照宫廷礼仪,青姝璃贵为皇后,掌理后宫,浅浅理应对她行礼。况且,她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倘若被她握住了把柄,就更加不妙了。
如此想着,浅浅便低眉答道:“太后身体抱恙,臣妾刚从寿康宫探望归来,正准备回福熙宫。”
语毕,就敛起裙裾,准备福身施礼。
一个清朗充满磁性的声音却蓦然敲破了雨天的清冷,回响在亭外:“浅浅,原来你在这里,让我找的好辛苦啊!”
浅浅豁然抬头,回身,便看到亭外一顶明黄华盖下,一袭云白长袍的上官玄锦正凝立雨中,满面微笑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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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姝璃想干什么呢?晚7点左右还有一更。
196 暗潮汹涌 (6000+)
洒金的薄罗衣袍紧密的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修长完美的轮廓。言睍莼璩衣衫随风飘飞,整个身影,在雨声雨意中,看上去有些朦胧。
幽暗的背景中,那片云白极为醒目,带着优雅的气度,摄人心魄,连扰乱心神的雨声也因了他的恬淡而虚无起来。
他的身侧恰是那几株琼花树,风过处,琼花在枝头微微摇动,花瓣纷飞,沾到他的发梢上,雪白的花衬着墨黑的发,分外美丽。
原来,烟丝袅袅中,琼花已然悄绽,到处可见雪白的云点缀在绿树之间。
似是因了这场雨,宫里的琼花在短短的几日内便捧出满树的冰雪晶莹燧。
“皇、皇上!”青姝璃顿觉眼前一亮,浓浓的惊喜几乎让她产生了眩晕的感觉,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翘首痴盼了两个多月的人,满是惊喜的声音充斥了整个解语亭,“臣、臣妾恭迎皇上!”
一个箭步跨上了亭轩的石阶,上官玄锦却只是恍若未闻,看也未看仍自福身下拜的青姝璃,步履轻快地走到浅浅面前,轻柔地将她扶起,俊脸溢满温柔,星眸布满怜爱:“浅浅,你如今怀有身孕,怎可轻易行礼?这礼数就免了,皇后,你意下如何?”
他猝不及防的一问霎时惊住了亭中众人,而最为震惊的那个,莫过于后宫之首的青姝璃昶。
两个多月的不曾相见,让她饱受相思之苦,如今乍然相遇,她心头原本是欣喜若狂的,然而此时此刻,当着一群宫人的面,他的话却好似一盆冰水兜头而下,给了她一个透心凉。
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恨和嫉妒像洪水猛兽一般挣脱了桎梏倾巢而出,隐在长袖下的纤纤玉指几乎掐进了肉里。
差一点,她就忍不住要爆发了。
可是,她还不能放任它们出来作怪!
上一次,她不顾一切,换来的是两个月的禁足;倘若再有一次,她不知道他会怎样绝情地对付自己!
浓密修长的睫毛低垂,掩住了丽眸里微微浮现的波澜,青姝璃半福着身子,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及时得体地回道:“皇上说的是,懿华夫人身怀龙裔,的确应该免了这些礼数。”
她微微抬头,美目里流露出柔情似水的光芒,从容地看向面前天神一般的男子。
只是,他的目光却只是停驻在那个人的身上。
浅浅感觉到青姝璃炽热的目光,如芒在背,愈发的无所适从起来,只能低声掩饰心里的慌乱:“皇上不是要处理政务吗?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皇上?她竟然称呼自己“皇上”?
上官玄锦黑眸一黯,不动声色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弹落了浅浅披风上的几瓣海棠花,顺势握住了她的素手,星眸中一片爱怜:“朕听小令子说你去寿康宫探望母后,想着雨天路滑,不放心你啊!怎的也不传辆轿辇?”
忽然扬眉轻笑,附在她耳边呵气如兰,“说来也奇怪,我出了清心殿就不由自主直奔这里来了,果然就遇见了你……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啊?”
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清晰,本来亭中众人皆是屏气凝神,自是将这番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话语,让浅浅的脸颊蓦然一烫。
只是,此情此景,却并不是害羞的时候。
她自然知道他说这番话是何用意,却又觉得宫中人多口杂,势头太盛反倒不好。而且,她已然看到青姝璃那一张俏脸在听到这句话时已然变得冰雪般清冷。
于是,只能尴尬地微笑:“寿康宫到福熙宫便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什么心有灵犀,皇后娘娘还在这里呢,皇上您不要取笑浅浅了。”
很好,又叫他“皇上”!
上官玄锦眸色一黯,低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固执和霸道:“我说是心有灵犀就是心有灵犀!”
大手一伸,揽住了她的腰肢靠到自己身上。
真是败给他了!
浅浅懊恼地喟叹,丝毫没有觉察到是自己的错导致了他的一反常态。
青姝璃心中刺痛,优雅地直起了身子,对着上官玄锦笑得如朝霞一般明艳动人,娇声附和:“皇上和懿华夫人真是心有灵犀呢!”
上官玄锦好似直到此刻才注意到了这位皇后娘娘的存在,他淡淡地撇向她,眉间露出不易觉察的冷色,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很久未曾见到皇上,本是想去承乾宫见驾的,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语声柔柔,娇俏温婉,像是要溜到人的心缝里。
青姝璃轻轻说道,触到他犀利的眸光,缓缓垂下头,露出一截如玉般的粉颈。
低头那一瞬,是无限的风情,可惜,看在上官玄锦眼中,却仿若未见。
绯色的碎花织锦帘幔早已贴在亭柱上,雨打在亭子上劈啪作响,很快就化作小瀑布飞泻而下,落在雕花栏杆上的雨珠飞弹过来,溅在光亮的地面上,奏出低低的音律,却是一片沉闷,彷如这亭中氛围的沉闷。
浅浅只觉得心头窒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却忽然听到娇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懿华夫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又怀了龙裔,真是福泽深厚啊,本宫也真心为你高兴,改天一定到福熙宫亲自道贺!”
明明是欣喜的话语,却偏偏听不出丝毫的喜怒。
浅浅讶异地抬头,看到了青姝璃绝美的脸上洋溢着柔美的笑容,以及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美目。
只是,那锐利的目光,让她不敢迎视。
上官玄锦却是一声冷笑,望着青姝璃的那双眼极黑,比无月的子夜黑;又极深,比万丈幽潭深。
静如冰玉,深若寒潭。明净如琉璃,墨黑若寒星。
看的青姝璃心底一阵一阵的发寒。
“皇后,你的禁足令刚刚解除,还是好好地呆在毓秀宫,诚思己过吧!道贺就免了,浅浅不会在意的。”
话音蓦然顿住了,上官玄锦那双深邃的星眸一瞬间亮如闪电,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扫过了面前的红衣丽人,俊美的薄唇一张一翕,冷冰冰地吐出了几个字,“那也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青姝璃一怔,玉石般的脸上青一片白一片,虽然保持着得体的笑意,可那笑却被硬生生抽离了情感,变得空洞和漠然。亭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宫人们纷纷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喘,只有雨点溅落地面的滴答声。
浅浅被上官玄锦搂在怀中,意识到自己成了帝后矛盾升级的炮制者,不安地挣了几下,想要摆脱这样亲昵的姿势,却没能挣出他的怀抱,只好颓然做罢,寂静中,她几乎能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就在这令人不安的寂静中,却忽然听到柔媚弱莺啼的话语:“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浅浅抬眸望去,只见青姝璃却忽然笑若桃花,只是,那笑容却带着一抹讽刺的意味,仿佛包含着肝肠寸断。
怔忡间,浅浅感觉扣在腰间的大手一紧,低沉的声音柔柔响在耳畔:“怎么样?孩子今天乖不乖?有没有让你难受?”
上官玄锦正旁若无人地将她揽在怀中,薄唇几乎贴在了她的耳畔,这样的姿势,说不出的亲密。
浅浅实在不习惯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又当着青姝璃的面大秀恩爱,想与他分开些距离,却奈何他揽在腰上的手愈发的紧,只好在那深情关切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上官玄锦放心地勾唇浅笑:“浅浅,你一定累了吧,我陪你回宫休息,好吗?”说完便不由分说挽起了她的手,拿过了令言手中的伞,向亭外走去。
“皇上,您忘记了吗?今天是封后大典的半岁纪念,按照梦华皇室的祖制,今晚您应宿在毓秀宫的!”背后蓦然响起一声急急的呼唤,娇柔的语气里饱含了痴心的期盼,“过几日便是端阳佳节了,臣妾近来一直在跟御厨学习包粽子,臣妾想有机会亲自包了粽子,等着您品尝!”
浅浅心中一震,下意识地抬眼偷瞄上官玄锦的反应,却见他始终面色如常,似乎并不为皇后的惊人之语有所动,只是依旧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心无旁骛地看着脚下的石阶。
看来,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心头骤然一松,浅浅暗暗舒了一口气。并不是她小心眼,只是,爱情这东西实在是容不得大度啊!她不是善妒的人,却又实在做不到与别人共享一夫,谁让从一开始她得到的就是他完整的爱呢!
她实在没有办法让他把对自己的爱再分给别的女人!
所以,虽然千百个不愿意,可是她跟青姝璃这个情敌,还是做定了。
刚走下石阶,身后却蓦然传来一个声焦急万分的惊呼:“皇后娘娘,小心台阶!”
紧接着,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浅浅与上官玄锦双双转身回望,只见青姝璃踩空了石阶,踉跄着冲下来,娇软的身子不偏不倚,恰恰扑进了上官玄锦怀里。
上官玄锦本能地伸手去挡,却被这一番碰撞弄掉了手里的伞,松开了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柔荑,而萧浅浅也被迫后退了几步,踉踉仓仓地竟是有些站不稳。
他一脸厌恶地将怀里那一袭红衣狠狠地一把推开,深邃的眼睛冷冷地斜睨着她,眼神清冷,淡漠迷离,好似没有温度。
青姝璃突受重退,惊叫一声,身子便如风中弱柳,斜斜地向浅浅的方向倒去。萧浅浅下意识地闪身避开,脚上的步青云却避之不及地踩上了她艳红似血的裙摆,一个趔趄,向后倒退几步,忽然觉得脚下一空,身子一软,便要向下倒去。
她所处的位置正是连接上下两部分台阶的平台,方才的几步后退已经迫使她踩到了平台的边缘,后面还有层层的石阶……
“主子——”青荷吓得惊呼一声,赶忙伸手,想要拉住她后倒的身子,却终是迟了一步。“夫人——”众人惊呼声中,浅浅的身子直直地向后栽去。
突如其来的惊吓,她全身的力气似乎用尽了,竟是软软的提不起一点内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