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在上官玄锦胳膊上的素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意识渐渐散去……
上官玄锦只觉得呼吸一窒,痛声急呼道:“浅浅、浅浅……”耳边猝然响起接生嬷嬷欣喜的叫声:“生了!夫人生了!”
他心中一喜,刚要回头,又听到两声溢满恐惧的尖叫:“啊!这皇嗣……”
“不好了,血崩了……夫人血崩了……”
一声来自接生嬷嬷,一声则来自医女,几乎同时炸响在殿中。
上官玄锦浑身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他愣愣地看着怀中的人儿轻阖上双眸,苍白的娇颜血色尽失,一颗心痛的似乎要剥离血肉。
他忽然发了疯似的凄声大喊:“浅浅!浅浅!你不会有事的,你不可以有事!你快醒醒!醒醒!”
殿内,骤然乱作一团。
医女颤颤巍巍地捧着手中的襁褓来到上官玄锦面前,从震惊中回神的青荷只看了那襁褓一眼,便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上官玄锦艰难地移动双眸,他的眸光触及到面前的襁褓,胸口顿时好似被闷棍击中,气宇轩昂的身子又是重重一颤,一颗心骤然停止了跳动,胸腔中的空气几乎被抽干,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那已成人形的小小婴孩,浑身染血,血肉模糊的小脸依稀可以分辨出五官,只是那五官,却泛着骇人的紫黑色。
那是……他的孩子,是他和浅浅的孩子,是浅浅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
他的心,从未像现在一样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只看了一眼,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襁褓中的景象,那是让他此生难忘的景象!
他一把揪住医女的衣袖,颤抖着咆哮:“怎么会这样?快说!”
医女看到上官玄锦眸中狂飙的怒气和痛楚,心中一震扑通一声跪下,面如土色,浑身瑟缩:“启禀皇上……懿华夫人身重奇毒,孩子尚不足月,被毒性所蚀……是以……胎、胎死腹中……”
未等医女说完,上官玄锦已一把将她推开,漆黑星眸陡然染上暴虐的光,恨声道:“可恶!”
另外一名医女手忙脚乱地帮着接生嬷嬷为萧浅浅止血,忽然惊慌地叫道:“皇上,懿华夫人性命堪忧,还请及早准备——”
上官玄锦猛然从震怒中惊醒,呆怔地看着怀中人儿惨白的脸色,已是气若游丝,浑身止不住的轻颤,一字一顿寒声道:“懿华夫人若是有事,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他抱住萧浅浅冰冷的娇躯,感觉到她流逝的生命,他几近疯狂。
鲜红的血,晕染上床单,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
一颗心被将要失去她的恐惧牢牢占满。
他犹似失了魂魄般,弯身在她耳边不住低喃:“浅浅,你不许死,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你给我醒来!”
他暗哑的低吼,炽烈的黑瞳燃着骇人的恐怖厉芒,冷凝的俊颜闪着酷寒的冰霜,状似疯魔。
他啃咬着她的脸颊,她的耳畔,她的柔唇,咆哮着让她醒来,她答应过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她还没有做到,他不允许她死去……
“不许抛下我,不许!”上官玄锦一点一点地吻着她,将她紧紧的禁锢在怀中,希望自己的温暖可以融化她身体里渐渐凝聚的冰凉。
她不可以死,她不能抛下他,她死了,他怎么办?
“浅浅,浅浅醒来……你快醒过来,不要丢下我……”他不住地在她耳边低喃,颤抖的身躯,如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一旁被一连串的惊险震得几近痴呆的碧朱骤然转醒,她一下子扑到床前,死命地抱住了萧浅浅无力垂下的胳膊,尖声哭道:“主子,你醒醒,你醒醒啊……”
殿中凄厉的哭喊声让凝立在殿外等候的上官玄睿一震,一颗心倏然紧绷,俊脸一沉,再也顾不得其他,急步走入内殿,看到跌坐在血泊中状似疯癫的上官玄锦和静静躺在他怀中恍若睡去的苍白女子,狭长的凤眸中登时湮起一抹浓郁的悲伤。
他快步上前,眸光一紧,急声说道:“皇兄,快传太医啊!”
没有皇上允许,妃嫔生产,太医哪敢入内!
这一提醒,好似在危机中看到了一线生机,上官玄锦闻言一震,咆哮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220 步步惊情,命悬一线(二)5000+
浅浅觉得自已好像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沉沉的黑暗似乎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又好像掉在了大冰窟中,日日夜夜受着寒冷的侵蚀。言悫鹉琻全身上下冷的彻骨,每一次呼吸,喷出的似乎都是冰的气息。
眼前永远是一片模糊,却又似看到无数幻象。
她好像回到了远在二十一世纪的家中,妈妈伸出温暖的手,轻柔地抚着她的秀发,疼溺地说道:“宝贝,起床了,再贪睡,上学要迟到了!”
她脸上漾着甜甜的笑意,睁开惺忪的眼眸望着妈妈,乍然看到妈妈的发间有一缨雪色,她抬手,想要为妈妈拔去那根白发,可是一阵风吹来,妈妈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渐渐被一片黑暗吞噬。
“妈,妈……”她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呼喊,嗓子都喊哑了,可是妈妈再也没有出现恁。
转眼间,似乎又看到了爸爸在灯下忙碌的身影,她大声地呼唤,可是爸爸却始终不曾回眸看她。
“爸爸……”她哽咽着,有泪盈于双眸,她乍然想起,她已经再也无法回到遥远的2013年了。
身上越来越冷,而眼前的黑暗越来越重,慢慢地浸过来,到处是黑漆漆的一片打。
她站在那里,心头被一片恐惧慢慢侵袭,她不知道自己该向哪里去,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隐隐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似乎能感觉到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给她一丝温暖和牵挂。可是,那声音是那样的飘渺,忽远忽近地召唤着她,她想奋力追过去,可是却怎么也抬不起脚,好像脚下都是泥泞,就算她再怎么用力,始终都拔不出来。
罢了,就让她永远沉睡在这黑暗之中吧!
可是,老天爷似乎并不想让她这样舒服地睡着,浅浅能感觉到有刺骨的寒意从黑暗中衍生出来,在她四肢百骸里奔涌。
那种冷澈心扉的感觉,让她感到了恐慌。
朦胧之中,似乎是有一点点的暖意缓缓地蔓延了过来,不知来自何处,那种温暖一寸寸地从外部延续到体内,令她感到舒服了些。
有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一直在和她说着什么,忽远忽近,隐隐约约的,好像在她耳边,又好像来自她灵魂的最深处。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温暖的怀抱如同一个张开的厚茧,紧紧地包裹着她。
那是谁?他又在说什么?柔柔的字节,颤颤的音符,为何听上去那般痛楚?
秋日的暖阳从半开的窗子里洒入,映照在寝宫中雕龙描凤的大床上,床边摆放着三只火盆,盆里银炭灼灼燃烧着,一室的温暖。
上官玄锦和衣躺在床榻上,怀里紧紧抱着浅浅,虽然室内已经暖意盎然,盖着好几层锦被,可是,他怀里的娇躯依旧冷如寒冰,无一丝生气。
此时的浅浅,看上去那么柔弱,那么无助。她已经昏迷了两天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冷的就像一具没有生命迹象的躯体。
那种熟悉的恐慌又来了,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他急促而破碎地喘息着。
那种感觉,与上一次醒来后得知她不辞而别、遍寻无果的感觉是那样的相似。
那种刻骨铭心的惧怕,无时无刻不凌迟着他的五脏六腑。
两日前,他秘密传旨将太医院的太医基本上召集于此,耗尽整整一晚,总算是止住了她的血崩之症,可是她体内的毒,却直到此刻依旧未能祛除。
若非上官玄睿及时给她服用了灵修大师的玉灵丹,恐怕此刻他抱住的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浅浅中的毒,极是怪异,群医束手无策,他也几欲疯狂,一颗心一会儿似乎在冰水里浸泡着,一会儿又似在烈火里煎烤着。
他好怕她就这样一寸一寸地冷下去,再也不会醒来了。
所以这两日来,他一直抱着她,用温暖的胸膛紧贴着她冰凉的背,一只手臂圈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贴着她冰凉的肌肤,不断地把暖意从掌心输入到她体内。
虽说他也换过姿势,手臂四肢却早已麻木了。但是,他的神智却一点也不麻木,他不知道困乏,不知道饥饿,一颗心都系在她身上,生怕会一时不慎而漏掉了她的任何风吹草动。
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炭火呼呼地考着他的袍摆,明明是如春天一般的温暖,可他却分明感觉到了严冬一般的寒冷。
好像他的心,也终究变得和怀里的人儿一样冷了。
***********************
夜色,浓如泼墨,大片洒下,吞噬了天地万物。
宫苑内各色宫灯华然绽放,照的大院内亮如白昼,巍峨的宫阙在夜色中看上去肃穆庄严。
毓秀宫,朱华殿前的长廊下,青姝璃凝立在屋前台阶上,一袭大红色凤袍迎风起舞,鼓荡成一朵嫣然绽放的娇艳牡丹。她窈窕的身影映在廊下的灯盏下,拉长成一道暗沉的黑影。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皇宫上空,有一道黑影凌空闪过,在漆黑的夜色中,如同黑蝙蝠一般向着毓秀宫的方向疾速而来,片刻间,已然来到了朱华殿外的宫墙上。
那道黑影翩然掠下墙头,对着廊下的红衣女子抱拳行礼,伸手递上了一页信纸。
青姝璃接过信纸一看,脸色顿时一沉,黛眉紧蹙,冷声道:“只有孩子死了吗?那个贱人无事吗?”
黑衣人闻言,面纱后的神色一凛,略一低首,连忙回道:“已经中毒昏迷两日,群医束手无策!”
青姝璃绝美的脸上蓦然绽开一抹灿若春花的娇美笑容。
死一个,她够本了;死一双,她赚了!
那贱人没死,她的孩子死了也不错啊!
反正,那贱人所中的毒的解药早已被自己毁了,就算当下死不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回光返照、拖延一点时日罢了!
反正,她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再等这一时半刻!
黑衣人略略抬眸,看到了青姝璃脸上的那抹笑意,犹豫再三,终于低声道:“既然公主已然除了心腹大患,还请公主尽快动身回国,主上担心上官玄锦查出真相后会对公主不利!”
青姝璃杏眸一眯,冷然笑道:“本公主的复仇大计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么半途而废?本公主哪里都不会去的!”
黑衣人骤然一惊,急声说道:“可是……”
“别可是了,上官玄锦现在还不敢把本宫怎样!”青姝璃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丽眸刹那间亮如闪电,她冷冷吩咐道,“你即刻赶回晔城,告诉皇上,他筹谋的事情可以着手准备了!”
“是!”黑衣人低低回道,纵身一掠,片刻间又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青姝璃抬头望天,漆黑的夜幕里只有几颗星子闪烁着钻石般的冷光,她不自禁地勾唇。
夜风扬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美到极致的脸庞,她的唇角挂着一抹娴花照水般温柔的笑意,而清眸中的寒意却冷的令人胆寒。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她翩然转身,漫步走向寝殿的炭盆前,纤手一扬,那页信纸轻便如蝴蝶一般翩跹而落,
被高高窜起的火苗吞噬,瞬间化成灰烬。
殿内的帘幔动了动,从里面走出一个浑身瑟缩的身影,却是青姝璃的贴身宫女,月儿。
她方才一直躲在帘后,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娘娘和那黑衣人的对话,登时被吓得面无人色!
谋害皇嗣,那得是多大的罪呀!
她乍然听到懿华夫人在普渡寺中毒、难产生下死婴的消息,心里想着主子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即刻便兴高采烈地跑来,却竟然听到了这样石破天惊的消息!
她怎么也没想到,幕后主使竟然,竟然就是自己的主子!
一想到皇上雷霆震怒,将一众寺僧和随行人员全部打入天牢严刑逼供,月儿就如坠寒潭,心头溢满恐惧。
就算主子贵为皇后,那也无法承担这盛怒啊!更何况,主子也只是个不讨喜的皇后,根本就可有可无!
一想到此,月儿便再顾不得尊卑有别,一下子从帘幕后疾奔而出,扑倒在那红衣女子的身前,急声道:“娘娘,趁皇上人还在梅山行宫,我们还是连夜逃回古夏吧!”
“逃?”青姝璃眸光锐利地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月儿,冷嗤道,她回转身,优雅地坐于软榻上,笑的极是妩媚动人,“本宫从没想过要逃,本宫为什么要逃呢?”
月儿一怔,眸中浮起极度的恐惧,一张小脸顿时惨白,她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惶惶不安的声音微微颤抖:“谋害皇嗣……论罪……当株连九族……奴婢好怕……”
“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青姝璃一拂衣袖,狠狠甩掉了黏在自己衣摆上的玉手,绝丽的脸仿若霜后的芙蓉,灿若星辰的杏眸中冷光流动,冷厉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放心吧,上官玄锦不敢把本宫怎样的!他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明君,杀了本宫意味着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了!”
死了一个孩子和心爱的女人,这是多么悲痛的事情啊!
可是,他纵然再悲痛欲绝,也不会拿梦华的百年基业和百姓安危来做报复自己的筹码的!
月儿抬眸,怔怔看着软榻上的主子,昏暗的烛火映亮了她满布阴狠冷厉的脸,一阵风从对面的茜纱窗隙间扑面而来,月儿止不住地浑身瑟缩起来。
----------------
宽敞华丽的寝殿中,层层的帘幔外,影影绰绰跪了一屋子的人,个个低首瑟缩、噤如寒蝉。
人群正前面向软榻单膝跪地的黑冥面色冷沉,他低眉敛目恭声回禀:“属下已经仔细检查过,正如魁王殿下所言,懿华夫人乘坐的马车被人动了手脚,才会撞上石头后坏在中途。在普渡寺的马厩内,属下发现了魔鬼草根焚烧后留下的灰烬。这是一种迷香,人、畜吸入半个时辰后会发生癫狂,那匹黑马正是因此而突然发疯。肇事之人乃是古夏国悉心培养多年的细作,趁皇后回国探亲之际跟随而来,被秘密安插在普渡寺内伺机下手。幸而魁王殿下无意之中得知了他们的阴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神色很沉静,可是微颤的声音和紧绷的面部肌肉泄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他虽未抬头,却已经可以想见主上此刻是如何的震怒,因为,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