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锦,为什么要让我们碰上这样的不幸?你知不知道,我多想我们只是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守着自己的孩子,过平淡安稳的生活,不会被人算计和仇恨。我不想这样的……”浅浅一下子扑进他宽博的怀中,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来,跌落在他的胸前的锦衣上,“皇宫里的生活虽然好,可那风光背后却掩藏了太多的血腥和悲痛……如果没有你的陪伴,我会没有勇气走下去的……”
从孩子逝去那一刻,她就一直在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她爱的这个人是生在帝王家呢?
他没有权利选择他的出身,她也没有权力选择她的命运。所以,便注定了他们的孩子难逃宫廷倾轭的悲惨命运吗?
上官玄锦的心狠狠一痛,抱着她的手轻轻颤抖着,却是更加重了力道,仿佛是要将她嵌进他的身子里。
“浅浅,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别怕,以后我会时时刻刻陪着你、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再也不会容许任何人有任何机会伤害你……”
轻柔的语气彰显出不容置疑的帝王霸气,伴着绵绵的爱和深深的情,悉数落在萧浅浅耳里,渐渐安抚了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用千年等待,换君倾心相爱,这一份倾世未了情缘,带给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229 物是人非
虽然这一路走来,有血有泪,有伤有痛,可依然有他对她不离不弃、深爱不渝,这也是让她饱受丧子之痛后还能继续活下去的所有勇气。言悫鹉琻
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
从今至而后,她要为了他,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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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王朝的皇家陵园位于明城北部的岷云山,山脚青江环绕,风景秀丽,是绝好的风水宝地泶。
时近深秋,草木摇落,只有松柏青青,金菊艳艳。
长草青黄交错,一片片起伏如波浪,细雨中的秋菊摇曳生姿,清冷的山风夹杂着凋零的菊花,吹拂人面。
白幡在风中飘飘转转,梵唱和祝颂声氤氲蔓延,缥缈虚无地召唤着去往彼岸的灵魂。所有素衣白冠的人,皆停驻在皇陵的入口处,跪地相送,不时有人压抑着低低的哭泣锃。
一台白石的灵柩,孤零零地放在一个檀木的肩舆架上,换由四个年轻的内侍抬着,走进了石门。
长明灯璀璨,照亮汉白玉铺成的大道。
灯光下,闪闪发亮的路面蜿蜒着伸入视线尽头——
地上,是一块白玉雕成的平台。左侧,没有甬道的地方,流淌着水银做的江河;
顶上,雕刻着满天星斗,苍穹变幻;
四周,大理石光滑的壁上,都有开凿出来的巨大神龛,上面比真人还大的雕像在繁密的灯火下,脸上浮现出奇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里,是梦华王朝的皇陵,也是世世代代被信仰向往的极乐世界。
这里没有阴谋、争斗、罪恶,只有平静、安宁、幸福。
灵柩被轻轻放置在巨大的神龛上,所有人默默焚香祈祷完,静静退了出去,只留下萧浅浅和上官玄锦,固执着不肯离去。
他们彼此沉默着,无声的泪水从脸上不断滑落。
万籁俱寂,唯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一阵一阵,掠过之后,了无踪迹。
就像人的一生,在世间匆匆一行,也如残风吹掠,灰飞烟灭之时,不留丝毫痕迹。
萧浅浅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灵柩,视线一片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暗红色灵牌上镌刻着的名字。
“孩子,对不起,都是母妃不好……把你带到了这个人世,却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对不起……”
上官玄锦神色哀恸,他紧紧拥住了爱妻娇弱的身子,一面细心轻柔地为她拭着珠泪,一面满是懊悔自责地哽咽:“浅浅,错的不是你,是我……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如果我们的孩子没有生在帝王家,他就不会遭此劫难……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这样责备自己、折磨自己,我会愈加不安、自责和心疼的……皇儿在这里安息,会早登极乐……你放心吧……”
不知过了多久,哀戚的哭声才渐渐止住。萧浅浅最终在上官玄锦的柔声劝慰中,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皇陵。
灰色的苍穹里,雨丝凌乱地漂落,无任何规矩可寻。
满山的荒草在细雨中洗去了泥垢,泛着斑斑亮光,滚动着点点水珠,水微微一拨,就泪似的落下来,仿佛悲决。
但其实,它们是没有心的。
浅浅默默看着皇陵的石门缓缓闭合,哀伤和凄凉填满她心里的每一寸的空隙。她任由上官玄锦握紧自己的手,依依不舍地踏上回宫之路。
直到马车走出很远,她还是忍不住转头回望。
群山绵延,雨雾凄迷,说不出的苍凉孤寂。
红尘滚滚,浮世苍茫,原来——唯有死亡,才是永恒不变的。
史官记:云荒大陆万历五一七年十一月,梦华王朝挥军南下,魁王上官玄睿率兵五万,征讨古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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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午后,很是静谧。
萧浅浅倚窗而坐,望着日光下的菊花出神。
太后的身体总是不见好转,旧疾未愈,又添新患,再加上心病难治,普通药石很难凑效,终日缠绵于病榻,太医院齐力救治,依然不见起色。上官玄锦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和她守在床前尽孝,以尽人事。
萧婉晴得知她痛失爱子,心痛难当而昏厥,因为怀了身孕不宜长途跋涉,被迫打消了前来探望她的念头,唯能休书一封聊表劝慰,又送来许多名贵补品药材,期望她能够早日复原。
孩子的逝去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这段日子唯一能令她感到欣慰的莫过于上官玄睿弃恶从善,与上官玄锦冰释前嫌,这对水火不容的兄弟终于握手言和。
浅浅听到声音,转头去看,见青荷步履匆匆走进来,清丽的眉眼间挂着一丝忧虑和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知从何时起,她觉得青荷不爱笑了。
她记得她被青姝璃威逼利诱代嫁到明城时,太子府里的青荷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这才不过一年的光景,那颗原本不谙世事的心里竟然已经装了这世间许多的无可奈何了吗!
人,都是会变的吗?
青荷、碧朱,还有自己……不管曾经是多明丽纯真的人,只要呆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之中,哪怕再不情愿,到最后,那颗心都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的本真了。
这宫里的日子,终究是跟外面不一样的。
浅浅忍不住轻轻叹息,努力挥去心中的伤感,轻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在我面前也要这样吞吞吐吐吗?”
“主子,今天……今天是碧朱到尚衣局报道的日子,临行前她想过来拜谢主子。人现在就在宫外……”
青荷踟蹰再三,终是小声说道,纤细的手指不停的绞着衣摆,她局促不安地看着浅浅,生怕主子勃然大怒。
从太子府到皇宫,青荷也算是资深的宫女了,如今又是福熙宫的掌事姑姑,该遵守的礼仪她不会不知,如今却当着主子的面不停地绞弄衣摆,虽然是一个极小的动作,严格意义上来讲却是失仪的。
她在紧张什么、不安什么,浅浅自然清楚。
碧朱跟在她身边也有小半年了,素日里和青荷最是亲近。她们两个的感情之深可想而知,否则,她也不会冒死为碧朱求情。如今碧朱获罪被贬入尚衣局,姐妹分离,她心中自是牵挂和忧虑。
浅浅一直当她们两个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也当她们是自己在这个时空里除了上官玄锦和太后之外的亲人。
可是,这些姐妹情深也只能限于曾经。
孩子的事情,她知道不能将所有罪责归咎于碧朱,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从前,青荷受上官玄睿胁迫、嫁祸于她,她可以原谅;可是这一次,她失去的是视若生命的孩子,她没办法再留碧朱在身边。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让吏部彻查了当年的案件,中部侍郎李昭熙的确是被齐妃构陷……只可惜他年老体弱,等不及沉冤昭雪,已经在狱中含恨而终了。这是两日前的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
“浅浅,我知道你顾念旧情,所以,已经替李昭熙翻了案。至于碧朱,她与那事终究脱不了干系,如何处置,就由你定夺吧!”
上官玄锦晨起上朝时,拥着她这般说道,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明显有点冷。
浅浅知道他一向是赏罚分明的,她知道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见他起身,她也起来,默不作声地替他整理朝服,心里却是一番挣扎。
直到那袭明黄色的身影准备转身离去,她才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尚衣局近来缺人手,打发她去那里吧,做起来轻车熟路。”
她顿了一下,竭力保持语气平淡,“只是别再让她做从前的活了,毕竟是从福熙宫调过去的,我不想宫人们背后说懿华夫人刻薄!”
那一刹那,她分明看到上官玄锦身形一顿,转身将她拥住,好半晌,才沉声说道:“好!”
浅浅知道,上官玄锦是知晓自己话中之意。
在这件事情上,她始终做不到大度,也没办法大度起来。但是碧朱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她为她求情,权当是答谢碧朱的救命之恩了。
浅浅垂首,拨着茶盖,沉默片刻,才淡淡说道:“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让她回去吧。”
主仆之情尽于此,余生漫漫,就看碧朱自己的造化了。
230 妇唱夫随(一)4000+
她看不见青荷脸上的神情,也不想去看,只是不停地拨着茶盖,莫名的烦闷。言悫鹉琻
寂静中,她听到青荷无奈的声音:“是——”
浅浅抬头,眸光不经意投向窗外,不由得一愣。似是到了此刻她才发现,阳光下的菊花竟开得有些衰败。
这是最后的花期了,毕竟是过了季的,又没有梅花的傲骨,抵不了这日益浓郁的寒冷。
一阵凉风拂过,空中悠然飘落几朵枯萎的花瓣,散落在青黄参差的玉带草间砝。
往日种种,转念间,仿佛都如这过了季的蔷薇,一起随风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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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气寒,入了冬后,天气尤其冷遒。
纷纷大雪中,一骑快马飞奔而来,直入明城,正是前方派回的传讯兵。
魁王上官玄睿带兵有方,短短一个月,就夺取了古夏国要塞上的五座城池,一举攻克其固若金汤的防线,梦华士气大为鼓舞,两国战事也愈演愈烈。
捷报频传再加上太后的病渐渐有了起色,上官玄锦心中忧虑去了大半,便着手准备带萧浅浅出游散心。
苏洛,是梦华王朝年代最久远、风景最秀丽的地方,因为地处南北交界,交通便利、物产丰盈,天南地北的商贾都汇聚在此,所以高楼林立,酒馆瓦肆群集,更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一派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繁华之象,少了北方城镇的粗犷,却多了江南水乡的柔媚,让人看一眼便被她的魅力所深深吸引,而温和湿润的气候也让这里成为权贵避暑驱寒的度假胜地。
到了苏洛这几日来,上官玄锦带萧浅浅去了很多地方,领略了一番风土人情。
不知道是不是住在深宫里太久的缘故,才短短几日的光景,浅浅竟然发现自己爱上了这里,爱上了这样飞羽流云、随心所欲的生活。
昨日恰逢这个古镇一年一度的庙会,晚上有灯盏,她和上官玄锦商量着要去一饱眼福,两人随意装扮了一番便出了门。
灯盏果然别有风情,各式各样的花灯美不胜收,还不时有兴起者在街上曼舞清歌。街上游人如潮,热闹非凡。
美好的景致,美丽的夜晚。
只是,上官玄锦太抢眼了,俊美无匹的外表、高贵飘逸的气质,以及一身质地上好的紫色锦衣,看着他的不少年轻女子都偷偷红了脸,更有大胆者一路尾随。
眼见着萧浅浅的脸色愈加黑了,上官玄锦便带着她进了临江楼“避难”,邀她品尝美食,还共饮了梨花酒。
浅浅不胜酒力,薄醉的她拉着上官玄锦在街上又唱又跳。上官玄锦见她如此,反倒松了一口气,只希望她能借此排出心中郁闷,便破天荒地配合起她来。
二人郎才女貌,一对璧人,顿时引来不少路人围观,道路因此而堵塞。
直到子时,二人才尽兴而归。
是以今日,萧浅浅是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上官玄锦已然离去,身边还残留着温热,而她怀里抱着的竟是一个小小的睡枕。
想必,那是他起身时代替他放进她手中的。
心里一暖,浅浅从锦被中起身,披衣下床,轻轻推开轩窗,一股凉风吹进来,几点冰凉扑面而来,她定睛一看,心神霎时被眼前美景深深吸引。
灰蒙蒙的天际,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碎玉飘零,纷洒扬空,远山素裹,近水凝冰,处处琼妆玉宇,闪闪发光,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初来时便听本地人说,苏洛向来是暖冬,很少见到雪,今年却是有些奇怪,入了十一月份便甚少见到阳光,只是气候仍旧温暖。
她一向喜欢下雪天,此番被上官玄锦带出宫,她心中虽然高兴,可是随着一路南行,她才渐渐意识到,也许回明城之前是很难再见到雪景了,因此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丝失落的。
不曾想今日,阴沉了好多天,第一场雪终于无声地下落,想必今冬这样的大雪,在苏洛已是多年未见吧。
浅浅迷醉地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花,忽听房门轻启,背后响起温婉的声音:“小姐,公子今晨一起就和红枫大人外出办事了,特意嘱咐等您醒了先用早膳。青荷先伺候您梳洗吧。”
浅浅转身,见青荷端着氤氲着热气的脸盆走进来,便轻轻点头,心头,却浮起一抹担忧和心疼。
怪不得醒来便不见了上官玄锦身影,以他的个性,怕又是不动声色地履行明君的职责了。
这次出宫虽是陪她散心,但是每到一个城镇,他都会暗访民情。只是今日,大雪纷飞,路滑难走,他竟也是不愿再耽搁。
浅浅在心中轻叹一声,走过去梳洗。脸盆里浸润着几瓣红艳艳的玫瑰,淡淡的香味随着氤氲的水汽袅袅飘舞。
青荷试了试水温,拧了把毛巾递给浅浅,浅浅洗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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