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慵懒闲适端坐在椅架上的人,半透明的红纱蒙面。白皙光洁的额堂,无暇如玉。眉毛,并不似一般女子细长蜿柔,而是好看的半浓斜飞,透着一股子利落飒爽英气。一双璀璨绚丽的星眸,美绝无双。一头乌黑的长发,并不插任何繁复的珠饰,而只是用一根简简单单的血红色簪子松松散散半垂带起。
一瞬间,若不是早早听说了百花宫宫主是一女子,云止险些要将那人当成了男子。而,不管是男是女,乍一眼望去的瞬间,那风姿俊逸独秀的椅架上之人,绝代风华都丝毫不逊于宫宸戋。
随后,随着椅架上之人漫然不絮的缓缓站起身,那修长峻廷的身量,更是让云止止不住再度一怔。
云浅止的身高,在这个世界的女子之中,当算是高挑的。以至于,她与宫宸戋并肩站在一起时,不过只比宫宸戋矮了近大半个头而已。可,此刻那前方之人,身量粗粗一估计,竟是与宫宸戋相差无几。自然,也比她高了近大半个头。这放在所有男子中都算顶高的身量,放在一女子中……
“宫相,别来无恙!”那人的目光,自云止身上缓和掠过,落向云止后方的宫宸戋。
“花宫主大驾光临,本相有失远迎,还望花宫主莫要见怪。”两句话,似乎不太衔接与对应,可却又似再恰当不过。站在阶梯之上屋檐之下的宫宸戋,目光自云止头顶越过,浅笑对上前方之人。幽深无垠的漆黑瞳眸,半分看不出欢迎诧异与否。
“宫相说笑了,本宫岂敢劳驾宫相亲自相迎。”那人挑了挑眉,好听的嗓音微偏中性。
宫宸戋似未听出那话中语气,只接着道,“花宫主,请!”
话落,先一步转身,进入了厅内。
花千色看着宫宸戋步入厅内的雅然背影,不缓不急迈开脚步。
一袭妖冶红衣,翩然于飞,竟与天际夺目耀眼的灿烂朝阳堪相媲美。不,或者,艳绝要远更胜一筹。
“想来,你便是那云公子了。当日之事,本宫已重重责罚过左使,还望云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就在云止以为花千色会直接目不斜视的从自己身旁擦身而过时,只见花千色毫无征兆的缓缓停了下来。一句言语,敛眉浅笑的璀璨星眸,柔润的眸色尽显谦和与清平。而如此近的距离,让云止将花千色看得更加清晰。
——好美的女子!
一刹那,透过那蒙面红纱,云止止不住暗暗一叹。
不过,那完美简直无懈可击的面部轮廓,若说‘好美的男子’,竟也是适合。
随即,云止泰然自若对上那一双轻敛影着自己身影的星眸,莞尔一笑,“既是当日之事,又何需再提。”
“说的也是。”花千色轻轻的点了点头,继而,星眸轻略微弯,悠然越过云止便步向云止身后竹帘卷起、白纱轻垂、宽敞明亮的大厅。对一旁立着的童泊与薛媚儿两个人,似乎一直不曾看见。半透明红色面纱遮掩下的薄唇之畔,稍带过一丝不容人察觉的兴味与兴趣。一个能让宫宸戋感兴趣的人,他倒是也有些兴趣呢。
童泊霎时用力的一拍大腿,暗道了一声‘不妙’。之后,眼见薛媚儿正面容微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一个迅疾飞身端过了薛媚儿手中的其中一盘菜,再一溜烟飞跃上了树枝枝头,快速吃动起来。
薛媚儿刹那猛然抬头,狠狠向着上方的童泊瞪了瞪眼后,将手中快要冷却了的饭菜端向大厅。
云止未动,微一侧回头,向着那一袭妖冶红衣的背影望去一眼。这样的女子,可谓是绝代之姿了,但不想宫宸戋竟还是看不上眼。
这时,刚走近大厅内的薛媚儿折身走了出来,“师父,师兄说请你进来一起用饭。”
“难道,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童泊闻言,边说,边立即仰头望天。但也丝毫未耽搁动作,一跃身就迅快的进入了厅内。
云止听着看着,转身准备离去,倒也是有些饿了。只是,才走出了一小段路,童泊忽然自身后追了出来,手中还端着一盘香味四溢的菜,“小云子,来来来,让为师看看你最近内力修炼的如何。”
音落的一刹那,童泊将所端盘子换置右手的左手,已眼疾手快的一把把上了云止的脉搏。
从脉象上看,竟是有两股内力在相互扶持。不过,相生相助不错是不错,却可惜既能助亦可克。一时间,童泊很是惊讶,立马摆正了漫不经心的面色,望向云止道,“你修炼的,不是为师扔给你的那一本内功心法……”
“怎么会,我就是严格按照师父你给我那一本内功心法修炼的。”云止闻言,一刹那,也是微微一惊。
童泊摇了摇头,难得的认真起来,正色道,“为师给你的,绝不是你此刻修炼的这一套内功心法。如今,你修炼的内功心法,有两股内力同时滋起,可以事半功倍的协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内力。可是,到一定的时候,若不能将这两股内力巧妙的融汇成一股,便极有可能使得这两股内力在体内互相冲撞、抵制相克。从而,走火入魔……”
云止微微凝眉,安静的听着。渐渐的,神色越发严肃起来。正想问童泊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两股内力融汇成一股时,只听童泊紧接着道,“这一套内功心法,为师记得,是圣玄派一直以来的禁学之术。不过,当年,小戋子那小子倒是研究出了破解之法。可那小子,竟看不上这一套上乘的心法,研究出了还不屑练……”
云止继续听着,慢慢的,彻底明白了过来。
她万分确定,自己修练的,就是童泊那日给自己的那一本内功心法。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宫宸戋早已经偷偷的换了一本,而童泊自己竟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看也不看的给了自己。
两股内力先是相助,再是相克。难怪自己之前学着,竟觉内力提升如此之快、还如此轻松。
“小云子,看来,一定是为师当日一时糊涂,拿错了。如今,你且让小戋子教教你如何破解。另外,再让小戋子教教你那一套叫什么来着的……总之,就是再让那小子亲自教你一套剑法。如此一来,绝对能事半功倍再功倍。让你在最短以至更短的时间内,武功内力都再猛提一个层次。”突然间,童泊像是猛然想通想明白了什么,只当是自己当日糊涂拿错了。于是,快速一说,便丢开云止走向大树的树底下,准备开吃手中的美食。而转身之际,口中似还在自言自语一句,“小戋子那小子特地让为师来给你看看内力修炼的如何了,难道他早就已经知道为师拿错内功心法了?”
云止听着,气恼的蓦然咬紧了牙。宫宸戋他哪里是早知道,一切分明就是他算计的,只为设计她去为他盗取什么百花宫的圣水。到时候,以作交换的条件……
……
天际的太阳,一寸一寸偏移弧度。
笔直而立的身形,拖延在地面上的影子渐渐缩小长度。空气,低沉的可怕,令人窒息。
院子中,林思画浑身上下忽起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身前的封亦修,一直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却不说话。该死,都怪那个该死的男人,什么时候返回来不好,偏偏那个时候返回来。
“……”封亦修望着对面的林思画,之前的那些话语,还应犹在耳……
------题外话------
是女疑男的花千色,究竟是女?是男?亲们看出来了吗?嘿嘿~
☆、云与景重逢,林思画遭难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许久许久,久到头顶的太阳明显再偏移了一道角度后,他终于缓慢的一字一句开口。
但是,回荡在空气中的声音,却不是打破空气丝丝缕缕凝结的死寂,而是如一块大石一下子闷沉的砸在了林思画已然紧绷到极致的心间……
林思画顿时心下猛然一慌,这远比发火、震怒,更让她感觉害怕。
下一刻,什么也顾不得,林思画一个迈步上前便双手死死拽紧了封亦修的手腕,神色急切的仰头为自己辩解,“修,不是,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封亦修望去低头,似是在等着林思画的解释,却又似是想要将林思画看得更清楚。
林思画在这样一双无温度、无感情、无情绪的眼睛直视之下,原本想好的说辞,竟忽然间硬生生卡在了喉咙,一个字也再吐不出来。并且,拽着封亦修手腕的手,不由自主一点点松开。
又一次的四目相对!
封亦修虚浮的脚步,一步一步缓慢向后退去。旋即,一个转身便走。
林思画这一下子彻底慌了,可是,她半分没有后悔自己残忍到简直令人发指的所作所为,而只是一个劲的在心底不断暗咒那个男人该死。随即,在封亦修一脚迈出院子门口之际,一个箭步就冲身上前,双臂从封亦修身后死紧死紧的缠搂住了封亦修的腰身,双手十指交错紧扣在封亦修身前,“封,不是,真不是你所想在那样,你误会了,你先坐下来,我可以解释……”
封亦修被迫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目光,瞭望向遥远的前方。
半响,就在身后的林思画忍不住暗自窃喜以为事情有转机之时,一双紧扣的手却蓦然被身前的封亦修给掰了开来。坚定、毅然、冷漠的掰了开来。同时,一句话,不缓不急、无起无伏的响起,却沉叹似有千钧万钧之重,“画儿,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这般恶毒。”
伴随着话语,封亦修迈步,携着满身痛心与失望,头也不回的决然离去。
一刹那,林思画浑身僵直,面色懵然一白。原本想要向前追的脚步,反倒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一步,猛跌在地……
……
村口,一行村民们尽管愤怒难当,可最后,却终还是不忍心将景夕浸猪笼、骑木马。于是,只是将身形单薄无依的景夕给赶了出去,勒令她以后再不许回来。
景夕狼狈的跌倒在白雪团团未彻底融化的地面上,遍体生寒,浑身颤抖。
她想要找她的阿柱,可却又不知阿柱究竟在哪里。她甚至不知道阿柱是不是也和村民们一样误会了她……更不知道刚才那一行村民中,阿柱是不是在里面,他是不是已经不要她了……
孤身一人,双眼已无法视物,而一双腿又……景夕忍不住想哭、忍不住想要绝望……
可是,当绝望再一次铺天盖地的蔓延过全身的时候,却又被她死劲的咬牙强压了下去。她暗暗的告诉自己,她不能软弱,决不能软弱。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回到东清国去。只有回去了,找到了老爷,她的小姐才有希望、才有救……
“小姐,你等着景夕,你一定要等着景夕,景夕很快就会找人来救你……”
默默的、坚定的对自己说了一句后,景夕用力拭去脸上沾染的白雪,便双手撑地努力攀爬着往前爬。即便再艰难也好、再困苦也罢,她都绝不放弃,绝不!
……
冬日和煦阳光普照的圣玄山山顶上,木屋宽敞明亮的大厅内。
一袭金丝绣边白衣的宫宸戋与一袭妖冶红衣的花千色面对面而坐,横在两个人之间的那一张矮几上,摆置了一壶散发着缕缕白色氲香的热茶。
“宫相,本宫这月余来,身体略有些不适,不过是想请宫相前去喝一杯茶而已,宫相又何须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花千色望着对面的宫宸戋,面纱下的薄唇微掀,缓声淡言开口。同样优美修长的手,轻端面前的茶盏,再微撩一角红纱,轻轻一品。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一股动人心魄的妖冶魅力。
“本相刚回到圣玄派,再加上武林大会在即,诸事缠身,实在腾不出这个时间。”
宫宸戋也轻端起面前的茶盏,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清闲无波的音声与话语,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感情。
屋外,云止回头向着厅内的那两个人望去。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向着宫宸戋望去。那个男人,步步算计,着实有些可恶,非常可恶。
“小云子,你可一定记得,快些向小戋子那小子问问破解之法,别耽搁了。”大树底下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童泊,不忘抬头提醒云止一句。而后,眼中亮闪起好奇兴奋的光芒,紧接着再道,“那破解之法,为师与师兄两个人当年都没有想出来,你若是知道后,可记得马上告诉为师,为师倒也想看看。”
云止闻言,面色愈发沉谙下来。良久,望着那宫宸戋,握拳应了一声“好”。
屋内的宫宸戋,似乎在这个时候突然敏锐的察觉到了屋外那一道冷锐视线。于是,慢悠悠抬起头来。丰神俊美的脸上,薄唇含带一抹若有还无的优雅浅笑。那神情,似乎隐隐在说:本相拖着花千色,你快去快回!
花千色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时间,红色面纱下的薄唇亦是一勾,越发对屋外之人产生了兴趣。
云止看着,霎时恼怒不已。想来,今日花千色的突然到来,也定在宫宸戋的算计之中。衣袖下的手,不自觉越发收紧,强压制着想上前狠狠狂揍宫宸戋一顿的冲动,一个转身便快速离去。白色如雪的衣袍与乌黑如缎的长发,在转身的那一刻、在突如其来的寒风下,倏然飞扬而起,肆意飘摇在半空之中。
只是,那样如画的美丽,却殊不知究竟引了那一袭金丝绣边白衣的目光,还是引了那一袭忽然漫不经心回过头来的妖冶红衣的目光。只听,那偏中性的好听嗓音伴随着屋外那一袭飘逸的白色衣袍缓慢响起,“宫相,百花宫的圣水,历来有解百毒的功效,即便宫相如今‘身体无碍’,留着以防万一也好。”‘好心’的话语,却似乎话中有话。那‘身体无碍’四个字,好像若有还无的微偏重了一分音。
话落,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浅笑从衣袖下取出一只小小的白色瓷瓶,轻放置在了两人之间的矮几之上。
“多谢花宫主的好意,但本相,不需要。”
宫宸戋直接而又干脆的拒绝,好似,压根未听出对方语气的那一丝不同,甚至,一双幽深无垠的黑眸自始至终都未曾多看一眼面前世人求之而不得的珍贵宝贝。
“宫相,为何你对我总是这般疏离。”音声中,隐约含着一丝黯然哀怨。至于面色,隐藏在面纱之下,令人无从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