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一个结实的巴掌落到了丫环的脸上。
他这么大的动静,仓内除了睡着的万世之外,其余人都转头瞧了过去。
打人的,是个身着鲜艳华服的男子,年龄也不过二十来岁,而被打的明显是他的丫环。
丫环捂着脸,委曲得眼泪直掉,却不敢放声哭出来。
“哭哭哭,成天的哭,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带你出来。”他一边骂着,一边踹去一脚,可能是目测得不准,这一脚踹去,非但没挨着丫环的衫角,反而让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噗……”
听到轻得不能再轻的笑声,那男子尴尬的稳住身体,冲着发出笑声的方向喝问道:“喂,你干什么的?本公子在教训下人,有你看笑话的么?”
他指的女子,是个俏皮可爱的姑娘。
姑娘说话前先瞄了眼身前坐着喝茶的儒雅男子,见他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便挺了挺身板,撅嘴说道:“嫌茶冷了就甭喝呀,有本事自个倒去,一点儿小事就骂人,您这脾气只怕也太坏了些罢。”
毫不留情的话一落,就见她身前的男子放下茶杯,缓缓地说了一句:“鸳鸯,好了,那是人家的事。”说着冲男子浅浅一笑,又道:“我家丫环不懂事,这位公子千万不可与她一般见识。”
鸳鸯一撇嘴,垂睑低眼乖巧的站着,一扫之前泼辣的模样。
华服男子顿时像被噎住一样,似乎半晌都没缓过劲来。
夏目孟巽在这边瞧得清楚,那对出来抱不平的主仆,明显唱的是双簧,玩的是配合,搞得那位嚣张的公子架在中间不上不下。
于是,助兴的节目,便在单方面的胜利中落了幕。
“叮叮——”数声铃响,船总算是动了。
船在湖中行驶,虽说慢却是极稳,就连孟巽这个从未坐过船的主,都没有丝毫的不适,自然那睡熟的万世,更是不可能在中途醒来。
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船身像撞到了什么一般,狠摇了几摇,然后慢慢的平稳了下来。似乎是靠了岸。
船工探了个头进仓内,喊道:“各位,到啦!”
他这头才喊完,那头便听有人问道:“下次上岛是何时?”这问题正好是孟巽想问的,听得有人问了,他便静静的等着答案。
船工寻声过去,见问话的是个儒雅男子,便笑着答道:“咱们这船,每五天跑一趟,如果这位爷在岛上住腻了,庄里有小船送爷回岸的。”
此话一落,便听华服男子不耐烦地嚷道:“好了没有?好了就快让开。”说着推开船工,回身瞪了丫环一眼,先一步上了岸。
他这做法明显是在撒气,而且是不分对象的胡乱撒气。
好在船工早就习惯了,被推开之后并未表示出不满之色,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冲着还在仓内的众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跟着出仓上岸的,是那一直没有说话的精瘦男人。跟在他后面的是个生得圆润的女子,不知是他的女儿还是何人。
然后是那个儒雅的男子与鸳鸯,一前一后、一沉稳一活泼的上了岸。
留下夏目孟巽,外加还没醒过来的万世。
“老板,下船啦!”夏目摇了摇万世,后者喃喃的呢了几句,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瞅着万世这么反常的模样,孟巽瞧着夏目,问道:“昨夜老板没睡么?”这一问换来夏目干脆的白眼。
“我怎么知道?”她的回答,倒不是在闹别扭耍脾气。昨夜他们是在安逸县的客栈里过的夜,不过三人是各自住的一间,万世的情况,就算是夏目也不可能知道。
船上的人都上了岸,只有他们三人还没动静,船工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地问道:“几位不下船么?”
夏目瞟了孟巽一眼,后者无奈地答道:“下,就下。”边说边背起万世,出了船仓。
孟巽边走边想,老板千万别这个时候醒了,回头栽他个吃她豆腐的罪名,接下去的日子只怕就更无地位可言了。
他还在想着,这头便听夏目发出抱怨:“巽哥,你都带了些什么呀,包袱死沉死沉的。”
孟巽嘴角一抽,暗道,再沉也没背上这活死人沉!。。。
097 不招人喜欢的公子
夏目不得不说,她家老板虽说是打着避暑的名头来躲开罗昊,但她所选的地方倒也不是像她想像般的滥竽充数。视力能及之处,是一片树林及一条林荫小道,虽说此景并不特别,但小道两边修剪整齐的树枝灌木,却能瞧出岛上主人的别出心裁。
至少她是没见过这般修剪树枝灌木的。
送众人来岛的船,在众人下船之后便慢慢驶走了,留下八个醒着的与一个睡着的傻站在码头,像不知所措又像在等人来接。
华服男子站在离众人五六尺远的地方,对着丫环念叨着什么。夏目孟巽借着耳力,隐隐能听到他挑着丫环香兰的毛病,又听他对等待时间太长的抱怨。'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夏目孟巽对视一眼,瞧到对方眼底的相似的轻蔑鄙夷后,各自撇开头暗笑。
再等了一会儿,弯曲的林荫小道上,背着手走来一人。
此人大约五十来岁,白发白须外加黝黑带褶的皮肤。他一见众人便咧嘴笑着,边笑边说道:“我是山庄的管事,姓李。你们可以叫我李伯或是李管事。”
此话才一落,华服公子便撇嘴哼了哼,模样显出几分骄傲地说道:“就你区区一个下人,何德何能让本公子称你一声‘李伯’?”
华服公子在船上的所作所为,早就让人有些不适了,现在他又再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自大模样,就连那一直没说话的精瘦男人也微蹙了下眉。精瘦男人身边的女子垂眼眼睑,倒是没什么喜恶的表情,说她是不在意,更像是没听见。
而鸳鸯与她家主子以及背着睡死了的万世的孟巽与夏目,几乎是同一时间转眼过去,程度不一的露出厌恶之色。
这边,背着万世的孟巽冲夏目努了下嘴,意思是让她教训教训那嚣张的家伙。
不用孟巽提醒,夏目就有此意,只是她刚一张口,还没发音,便听那边传来甜甜的喊声:“李伯。”
寻着声音瞧去,是那个叫鸳鸯的丫环。
鸳鸯的喊声,及时的打破尴尬,末了她却没有停嘴之意,转头冲着儒雅男子,眨着眼问道:“先生,您不是常说,做人要有礼貌么?鸳鸯这样是不是有礼貌呢?”
华服公子再次被噎得脸颊抽搐。他左右扫过一圈,实在是找不到撒气的地方,硬是推了身旁的丫环一掌,并抱怨道:“站过去点,碍手碍脚的”
丫环咬了咬下唇,没半句怨言朝一旁退开。
刚被缓过来的气氛,顿时又尴尬了起来。
儒雅男子斜瞄了华服公子一眼,转头冲着鸳鸯浅笑了下,顺便轻拍了下鸳鸯的额头,随后像责罚一般地剜了她一眼。末了再对着李伯说道:“李伯,请前面带路罢。”
对于月光山庄的管事李伯来说,他自然是希望众人间的气氛别太沉寂尴尬,所以他才会一出场就上演那幕笨拙的自我介绍来调节气氛。
通常说来,出门在外,不论再有背景身份乃至地位的人,基本都会与人为善,像这样的突发状况,李伯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遇上。若不是鸳鸯站出来搅和了一下子,他还真不知要如何下这个台。
听得儒雅男子的提议,一脸尴尬的李伯立马挤出笑容,对着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 “各位这边请,官庄主已经在大堂内等着各位了。”
李伯这头一请,那头华服公子便又第一个迈了步子。然后照着刚刚上岸的顺序,一行十人朝着山庄的正门去了。
孟巽朝着夏目靠近,压着声音问道:“小目,鸳鸯称那人为‘先生’,你瞧他是干嘛的?”从船内到岸边,华服公子两次败在他的手里,而他却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简单,所以孟巽对他产生了无比的好奇。
通常被称为“先生”的,不是大夫就是教书先生,夏目觉得他更像是教书先生一些。她瞄了孟巽一眼,见他眼底泛着一丝崇拜一丝好奇,不由撇撇嘴,随口说了一句:“我猜不出来,巽哥不会自己去问他?”
夏目的随口一句话,先不说安没安好心,就说她说了便说了,压根就没把此言放在心里。谁知孟巽听后沉默了片刻,最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嗯,等一会儿到了庄子,把老板安顿好了,我就去问他。”
此言令夏目挑了挑眉,一句骂孟巽犯傻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夏目没骂出来,不是她不敢,也不是她不好意思,之所以她骂人的话没出口,完全是因为恰巧此时,不早不晚的,万世说醒就醒了。
“哎哟,巽,你是想把我背去哪儿卖了?还是想学人家二师兄背媳妇?”慵懒的话,伴着温热的气息在孟巽耳边响起,顺利的让孟巽脚下一滑,差点连她在内跌倒在地。
关于二师兄的故事,夏目孟巽都听万世讲过,此时听老板这么一调侃,夏目立马捂嘴暗笑起来。
她知道万世想强调的不是“媳妇”而是名为二师兄的猪。
“老板你怎么醒了?”孟巽没听清万世在他耳边的话,只是单纯的认为她在他背上醒过来,本身就是件很惊吓的事。他惊呼完了便手忙脚乱的把万世放下地,还没等她站稳就苦着脸问道:“老板昨夜没睡怎么的?这都快到月光山庄的大门了才醒。”
啧,让他猜中了。万世暗想。
昨夜在安逸县留宿,为了睡得放心,她还专门让孟巽去找的一间评价不错的客栈。那客栈是不错,床又软又大还挺干净,只可惜从她躺上床开始,就像打了兴奋剂一般,清醒得没有半分瞌睡。
她从床头爬到床尾,再从床尾转回床头,来来回回的打了几个转,好不容易疲惫了想睡了,谁知一闭上眼,不知哪儿出了问题,脑子里居然又闪过罗昊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她抑郁了,抑郁得更没法入睡。
万世扫过四周,无视掉前面七人投来的惊讶、诧异、好奇、探究的目光,狠剜了孟巽一眼,明显是掩饰真相般地嚷道:“废话少说,走啦走啦”嚷着她拉起夏目,把孟巽丢在了后面。
瞧着万世泼辣的模样,华服公子转眼时,眸底闪过意味不明的暗光。。。。
098 官庄主
进了山庄,迎面走来一中年男人,李伯立马转头向众人介绍,此人便是月光山庄的庄主,姓官名博。
万世三人走在最后,正压着声音自顾自的聊着天,当李伯介绍的话传到他仨耳里时,话头便被万世给单方面的中止了。
孟巽夏目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撇了下嘴角。
老板听到什么了,反应这么的大?
万世沉吟了片刻,蹙起眉偏头睨去,见前方出现一个微胖脸蛋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脸色偏白,不过白里透红泛着油光,嘴上有一排浓密的胡须,但下巴上光生得有些奇怪。
这模样说不上和蔼可亲,但也不至于令人厌恶。
他就是庄主?万世脑子里闪过一念,本来一拖三停的步子顿时加快,三步两步的到了最前面的李伯身边。
身边冷不丁的出现一个人,李伯余光瞄到,先被吓了一跳,然后脱口而出,问道:“你……姑娘有事么?”他一时间不知要如何称呼万世,犹豫了下才照着最稳妥的称呼喊了出来。
“没。”万世随口敷衍了李伯,顺便给了他一个假得可疑的笑容,再不客气地冲着官博,问道:“你是庄主,那官琦人呢?”
在夏目和孟巽的记忆里,万世有时候是挺粗鲁的,但还不至于没礼貌。对着才见了一眼的人,这么直接的发问,倒是挺少见的。他俩不得不说,自打上了岛后,他们家老板就处处透着诡异。
官博正笑吟吟的等着众人的到来,谁知人还没走近,便有个女子指着他的鼻子问了个不客气的问题。
他细细的打量眼前的女人,越瞧眼睛越眯,瞳仁里错愕诧异闪烁。她精致的脸蛋分明妩媚妖娆,举手投足自然却仍风情万种,可惜纵是如此,他却没法感觉到她的女人味。
这泼辣的模样,透着粗鲁带着轻蔑,自然得像与生俱来一般。
官博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愣呆呆地问道:“这个……姑娘与我姑姑认识?”问完又觉得唐突,再补了一句:“姑娘是在哪儿听说我姑姑的?”
“那个你别管,官琦人呢?”万世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我姑姑她在两年前……去逝了。”官博眸光闪烁,答完再旧问重提,道:“姑娘与我姑姑认识的么?”
听说官琦两年前就死了,万世沉了下脸,心里叹了句遗憾,末了却答道:“我不认识她,只是说听月光山庄的庄主,是个叫官琦的老太太,现在看到你……有些奇怪罢了。”她答得自然,自然得事实便是如此一样。末了她扪心自问,为何她要撒谎。
这个问题基本上是没答案的,若要认真追根究底,只能推说是她潜意识在作怪。
在万世的记忆中,五年前,五十二岁的官琦,身体十分的硬朗,却没想会在三年前突然的死掉。旧地重游,那个睿智的老太太却不在了,万世顿时觉得此行少了一丝味道。
万世的失落,只有熟悉她的夏目孟巽才能感觉到。
官博听了回答,喉间发出干干的笑声,而后像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一般,冲着华服公子问道:“这位是就晋家少爷,晋平罢,您父亲身体可好?”
华服公子一路上没少发脾气,也没少憋气,此时听到官博的示好,好不容易被打压下去的气焰,毫不迟疑的又冒了出来。
他扫过在场的人一圈,先“哼”了一声,再说道:“家父最近身体不错,劳官庄主费心了。”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官博笑答之后转头冲儒雅男子,问道:“那这位是?”
“我家先生叫凌安,是京城永济医馆总号的大夫。”鸳鸯抢着把儒雅男子的身份给揭晓,然后得到她家主子既责备又无奈地笑容。
永济医馆就像永丰银号一般,几乎是遍布了整个永享国,名声之好之大,就连万世这个外来户都知道。
至于夏目和孟巽这俩地道的永享国人,当然不可能没听过。应该说大堂内,还没谁敢说自己不知道永济医馆的。
晋平刚刚才有点小得意,那个爽劲还没维持半刻就被冲散。他哼了哼,想说点什么,又怕说出来再被鸳鸯给抵回去,只得又将肚子里的不爽发泄到丫环身上。香兰是逆来顺受惯了,被自家少爷拧了两下也只咬着唇忍着没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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