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和金雀谁都没发现,就在离她们约两丈远的山石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潜伏了一头斑斓猛虎。那是自然界中的杀手。盯住目标时,行动无声无息,扑杀时,快如闪电。可以瞬间咬断猎物的喉咙!
风疾了,危险的气息迎面袭来。金雀还来不及尖叫,安岚就已经拉着她往后,如似滑行一般,直接退了三丈!但其实。并非是她们退,而是周围的景色瞬间改变,因而在视觉上。会让人是她们在后退。
那头猛虎偷袭未能得手,跃至一边。杀气腾腾地盯着她们。
她们还是在长香殿内,就在离玉衡殿不远处的,依山而建的阶梯上,两边山石草木,浑然天成,景色如画,却在此刻,全部成了杀机。
“怎,怎么会有老虎!”金雀震惊地捂住嘴,满脸的不敢相信。
“是假的。”安岚沉声道,她盯着那只成年猛虎,脚下的石阶慢慢变成大青石板,石梯幻化成街道,两边有商铺逐渐现形。金雀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和安岚这边是繁华的街市,而对面,那猛虎盘踞之处,则是山石林立的郊野。
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泾渭分明,互不相让!
猛虎再次袭来,金雀正要惊叫,却发觉那猛虎竟止步于两个世界的相交处,它,无法越过界。
安岚心里也很是震惊,她可以感觉得出来,这不是大香师的香境,倘若是大香师出手,她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接得住。
那么,会是谁?
丹阳郡主?方玉辉?还是谢蓝河?
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她在进步同时,他们也并非止步不前。
只是,会偷袭她的人是……
“还不住手!”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从外传进来,“这是在崔先生殿门前,若是崔先生恼了,你们谁讨得了好!”
那头猛虎慢慢淡去,山石后面露出一个脸色苍白,目中含着阴霾的少年。
果真是方玉辉,安岚亦收起自己的香境,再往旁一看,刚刚出声阻止他们的是谢蓝河。
方玉辉死死看着他们,眼里带着明显的恨意,这恨,不单单是对安岚。如今他对谢蓝河亦没有半分善意,他们曾经的交情,已不复存在。
片刻后,方玉辉转身走了,从始至终,他一句话都不说。
能站在这里的,没有人是傻子,无论是悲伤还是愤怒,或是命运的嘲弄,都令那个高傲的少年真正尝到了屈辱的味道。
谢蓝河看着安岚,神色有些复杂,他未曾想过,进入长香殿,面对的会是这般复杂的局面。敌非敌,友非友,一切都藏在算计里,那一心一意调香制香,相互交流的时光,似乎只能存在于曾经。
安岚亦看了他一眼,随后微微颔首,就抬步往玉衡殿那走去。
只是谢蓝河却在后面叫住她:“安岚!”
安岚回头,谢蓝河看着她,低声道:“中秋夜,你要小心,如果可以,今年就……先别参与了。”
安岚微顿,跟着就开口:“我会参加的。”
谢蓝河还想说什么,只是想了想,便一笑:“是我多虑了,广寒先生应当能护得住你。”他说完,揖了揖手,就转身离开。
安岚却微微蹙起眉头,心头隐隐生出几分不安,但此时她并未多想。
玉衡殿的人倒是没有拦她,并且似早知道是她会过来,言嬷嬷亲自出来见她:“先生交代了,安侍香若是过来,就让老奴领着您去看安婆婆。”
虽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安婆婆后,她的眼泪还是不自觉地落了出来,而若非安婆婆此时已睡下了,金雀怕是当场就放声大哭。
“怎会如此?”安岚轻轻握着安婆婆干枯的手,定定看了许久,才哑声道,“是什么毒?解药呢?”
言嬷嬷道:“白纯姑娘是制毒的行家,究竟是什么毒药,一时半会也查不清。”
“那解药呢”安岚低垂着脸,声音及轻,“崔先生手里是不是有解药?”
言嬷嬷看了安岚一会,才开口:“白纯同天枢殿有不浅的渊源,兴许,广寒先生那会有解药也不定。”
言嬷嬷不知安岚是瞎猜的,还是真知道了什么,解药昨日安丘先生确实送过来了,只有一粒,也是白纯留下的唯一一粒,同时还有白纯留下的一句话:此药入水,加雀舌香,可令茶花改变颜色,但雀舌会使药效尽失。
崔文君怔然,遂想起当年白纯曾拿一朵茶花戏言,花入药后,若变白,就算她的,若变紫,就是崔文君的。
她终于明白,白纯给她设的是一场什么样的局。
想明白此事后,崔文君的脸色变了几变,用了极长的时间,才算忍住心头的暴怒。
若真如白纯所愿,安丘将此毒下到她身上,那么,真相和性命,她当真是只能选其一。
而今,在真相和安婆婆的性命面前选择,她自是偏向苦苦寻了十多年的真相。但,这两日,每当她要下定决心时,又怕万一真是她的孩子,那到时,那孩子怕是会因为安婆婆的死而恨她!
第373章 为难
安岚在崔文君殿外等了一个多时辰,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天色暗下,都未能见到崔文君,最后只等到丹阳郡主出来。
安岚看着丹阳郡主,片刻后,沉默行礼。
丹阳郡主回礼,然后道:“先回去吧,姑姑今天是不会见你了。”
“崔先生为何不愿见我?”安岚开口问,顿了顿,面上露出几分恳求之色,“郡主,安婆婆对我来说,如同亲祖母一般,求郡主给我指条明路,安岚此生都会感激郡主!”
无论是春夏秋冬,大雁山的长香殿永远都有种不真实的美,这里的一景一物,在那腾腾香雾中,总是要添上几分虚幻之色,这里的人更是因此添上几分仙气。就是金雀,自进了长香殿后,也比以往多了几分灵动。
唯有安岚,在丹阳郡主心里,她对安岚的感觉,一直未变。
无法忽略,总是会不自觉地去注意,却又莫名的介意和戒备,以及隐隐的亲近感。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子,给过她最大的挫败,也激起她从未有过的不甘,她其实从不似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没有人知道,渡过了那么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被崔文君指定为玉衡殿的传人时,她心里的首先感觉到的不是欣喜,而是平静,难得的平静。不是因为终于站到玉衡殿这个位置,而是,她再次同安岚站到了同等位置,并且,她相信,她终将会有夺回属于自己的骄傲和荣耀的一天。
“或许,姑姑也不知该怎么办,你……”丹阳郡主斟酌着词句。“你给姑姑些时间,今日先回去,或者想想别的法子。”
“我愿意给,多少时间都可以,可是婆婆不行,婆婆没有时间可等。”安岚红着眼圈看着丹阳郡主,“婆婆现在是身中剧毒。已危及性命。”
“我明白。”丹阳郡主低声道。“但是大夫说了,婆婆不会马上……你不清楚姑姑的性子,听我的。今儿还是先回去吧。你是个心思剔透的人,应当明白我的意思,这么在外头求是没用的。”
安岚定定地看了丹阳郡主许久,然后缓缓开口。问了一句:“崔先生手里有解药?”
丹阳郡主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再次道:“回去吧。”
“为什么不救婆婆?”安岚怔怔地看着丹阳郡主,像是看着崔文君般,“婆婆的命对她没有任何价值,崔先生会见死不救。只有一个理由,是因为我?”
丹阳郡主似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移开目光。而因丹阳郡主这个动作。安岚更加确定,接着道:“既然怨恨我。就该冲着我来才是,何必为难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丹阳郡主微怔,随后意识到安岚是误会了,即转回眼看着她道:“安岚姑娘,你想多了。”眼见安岚还要开口,丹阳郡主赶紧接着道,“真的,你千万莫聪明反被聪明误。”
安岚顿住,丹阳郡主往旁看了看,又道:“我不好同你说太多,要如何救安婆婆,你需好好想想。”她说完,不容安岚再开口,就转身离开了。
“怎么样?”瞧着安岚从玉衡殿正殿大门走出来,金雀忙走过去,“见着崔先生了吗?”
安岚摇了摇头,将她同丹阳郡主的对话简略地道了一遍,金雀听得有些懵住。
“那,那怎么办,婆婆岂不是……”
安岚看了一眼已完全暗下的天,忽然问:“据说当年柳先生和崔先生,曾经很是要好,是闺中密友?”
金雀有些不解,却还是点点头:“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柳先生和崔先生的关系似乎不算好。”
安岚道:“璇玑殿离玉衡殿最近,崔先生的动静,柳先生应当都会留意,你帮我问问柳先生,婆婆究竟是被送到了哪,为的什么事,婆婆回来后的这几天,玉衡殿又都发生了什么事,越详细越好。”
金雀被安岚凝重的神色影响,下意识地不敢多说话,只抿着唇点头。
安岚道:“我要回天枢殿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金雀忍着眼泪点点头:“好,我这就回去管柳先生打听,一打听出什么就马上告诉你。”
只是当她转身时,安岚忽然叫住她,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干哑着声道:“你可不能出事。”
金雀一愣,随后无声地笑了:“你放心,柳先生挺疼我的,我也知道谁能信谁不能信。”
安岚这才松开手,将眼泪逼回去:“这一次,我定要将婆婆接到天枢殿。”
金雀又笑了:“是该这样,到时咱们就还跟以前一样,我也再不用两边跑了。”
……
回到天枢殿的时候,已过了用晚膳的时间,只是摆在桌上的饭菜丁点未动,白广寒则坐在一边的榻上看书,他在等她。
“先生。”安岚看着那一桌未动的饭菜,那些聚起的紧张,恐惧和不安,此刻几乎全化成委屈,看到那个身影时,竟生出想要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的念头。但她,终究是忍住了,于是有些愣愣地站在那,看着他。
“过来。”他抬起脸,看向她,神色淡淡,声音亦是惯有的清冷,眼里却含着脉脉温情。
她走过去,站在他跟前,满腹的话,一时间却不知要从哪句说起。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有了依靠,无比强大的依靠,这种感觉如此陌生。
“一脸哭相。”白广寒放下手里的书,轻轻握住她的下巴,“说吧。”
他永远这般淡定从容,即便是天大的事,似乎也不能令他皱一下眉头。
她的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白广寒似怔了一怔,随后叹了口气,替她擦去不停往下淌的眼泪,用一种轻哄的语气道:“我还以为,只有在床上时,你才会有这么多眼泪。”
不妨他突然道出这么一句,安岚不禁一顿。
白广寒让她坐下,然后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放在她手里:“一去一个下午,水都不曾沾过一滴,先喝了。”
茶水的温度适中,蕴着清凉的龙脑香,滑过喉咙时,繁乱的心绪似也跟着慢慢落下。
随后,白广寒缓缓开口:“不是崔文君想为难你,而是,有人想为难她。”
第374章 安慰
安岚抬起眼,看着白广寒,有些发怔,只是随后恍悟,大香师间的陈年往事,先生自是清楚。她放下茶杯时,已差不多整理好心绪,遂为自己刚刚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因而这时没有急着追问。
白广寒一边点上意可香,一边接着道:“关于你的身世,以前我曾与你说过。”
安岚微微点头,白广寒轻轻盖上香炉盖,转头看向她:“对于你父亲,你可有什么想法?”
父亲?
安岚沉默了好一会,然后轻轻摇头,眉头微拧:“我不知道,先生的意思,可是婆婆此事,是与他有关。”
“毒是白纯留下的,安丘见过白纯最后一面,而你……”白广寒沉吟一会才道,“当时天枢殿全力追查安丘的行踪,因而他从白纯那里接到你后,当即就将你交给了附近的一户农家,只是后来那户人家不知出了什么事,使得你最终跟在了许半仙身边长大。”
白广寒垂眸,此事说起来,当真是有其因果。
因天枢殿的原因,安岚幼年开始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兴许那时候无形中就已经有了羁绊,所以,如今命运将她推到他跟前。
只是安丘,怕是早就查出自己的女儿在何处,却一直冷眼看着,就等最适合的机会加以利用,那个男人,能做到如此,真是……连他都隐隐有几分叹服。白广寒走到安岚身边,有些怜惜地看着她:“玉衡殿的人告诉你了,白纯曾是白夜先生的人。”
安岚点头,看着他,目中有藏不住的希冀。
白广寒面色如常:“确实。白纯的毒药,是白夜先生一手教的。”他顿了顿,然后轻轻摇头,“只是……当年白夜先生走得匆忙,并未交待过多的事情,这些偏门之事,更不会花时间去说。”
安岚两手不由紧握。自此。她已差不多理出个头绪来了,于是开口:“所以婆婆的毒,是安丘先生给下的?难道之前的那段时间。婆婆是在安丘先生手里?是崔先生送过去的?崔先生不是怨恨着他,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的人送到他那里?”
“这个我并不清楚,但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能促使崔文君这么做。”白广寒看着安岚,“那便是你。”
安岚愣了一愣。随后怔怔道:“先生的意思是,婆婆。是被崔先生送过去打探消息的!”她说到这,顿时恍悟,“所以,崔先生知道答案后。才定了丹阳郡主为玉衡殿的传人,而婆婆则因同我的关系,受了这等无妄之灾?可是……先生刚刚说的。有人在为难崔先生,又是何意?”
“你想差了。白纯并未告诉安丘你的生母究竟是谁,但她似乎给崔文君留下一个只有她们俩知道的谜题,谜底就是崔文君一直想要的答案。”白广寒在她旁边坐下,缓缓道,“至于安丘,兴许是答应过白纯什么,也兴许他另有打算,所以便照着白纯的意思,将这件事抛给崔文君。”
安岚忽觉得身上有些冷,许久,她才开口:“这些,都是先生猜测的,还是——”
“一半是猜,一半是白纯留下的信息里提到的。”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