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举。”安岚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除非,破香境的关键,在叶二公子身上。”
这样细腻的心思……丹阳郡主认真地看着安岚。只是不及她开口,景炎就从前面走了过来,跟着叶家的人也哭累了,开始就这前前后后的事算账了。
叶蓁醒了,不等于叶家的事全都解决了。
叶蓁为何会生病。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广寒先生是怎么治好叶蓁的,薛灵犀跟这件事真的丝毫关系也没有吗?那为何广寒先生要从薛灵犀手里拿走那盒香?
这种种问题,叶德清关心,叶三姑娘更关心。
事情既然没有完全解决,天枢殿的人自然不能这就离开。
只是因叶蓁刚醒,经不起车马颠簸。景炎便建议他们先留在白园,总归这些事情,再哪里都一样能说清楚。
……
叶蓁重新睡下后,白广寒命人给叶德清传了几句话,叶德清甚是不解,但是想了想。还是照白广寒的意思,特意留叶铃在叶蓁那照看着,然后同薛灵犀悄悄往白广寒那过去。
之前因儿子终于醒过来,叶老爷激动之下,只顾着儿子。一时忘了表示感激,待想起是,白广寒已经离开那里了。所以,叶老爷这会儿一进来,就要给白广寒行大礼,白广寒便往景炎那看了一眼,景炎笑了笑,走过去扶住叶老爷:“不用着急行如此大礼,还是先坐下将这事儿说明白了,别的,可以慢慢说。”
叶德清深揖:“广寒先生和公子救了我儿一命,此乃大恩,叶某今生今世都难以报答。”
候在一旁的安岚和丹阳郡主都有些不解,听景炎公子那话的意思,似乎这事还有内情。安岚悄悄看了一眼座上的白广寒,却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似察觉的安岚的目光,白广寒便往她着扫了一眼,那眼神不带什么情绪,只透着几分衡量,或是探究。安岚一怔,心里忽的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细一想,又说不清个究竟。
却这会儿,景炎已经开口:“叶夫人,如今,那封信该拿出来给叶老爷看一看了。”
叶德清一愣,即转头看向薛灵犀,不解道:“什么信?”
薛灵犀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那封放了十三年之久的信,有些怅然地看着已经发暗的信封,然后递给叶德清:“这是崔姐姐亲笔写给老爷你的,崔姐姐本是希望我可以永远都不用拿出这封信,不想,她的希望终是要落空了。”
叶德清满腹疑问地接过来,却没有马上打开,因为他心里忽然生出很大的不安,似乎只要打开这封信,就等于打开一个噩梦。
所以,他试探地问:“里面,写的什么?”
薛灵犀道:“老爷还是自己看吧,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叶德清便转头,迟疑地看向景炎和白广寒,见他们什么都不说,似已经知道那信里的内容。十三年,有什么事,他被瞒了十三年?他垂下脸,有些着急地打开那封信,信纸也已经发黄,信上的字迹有些不稳,但确实是崔氏的笔迹,应该是她卧病在床的那段时间写的。
信很长,满满地写了近十张纸,叶德清一开始面上还带着疑惑,可越看到后面,脸色越加不好,就连拿信得手都隐隐发颤。
这房间里,就安岚和丹阳不清楚那信里都写了些什么,所以瞧着叶德清此番变化,心里愈加疑惑。
“这,这这,都是真的!”叶德清看完后,呆了一呆,然后拿着那封信看着薛灵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薛灵犀叹了口气:“崔姐姐什么性情,老爷心里难道不清楚,再说,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知道的时候,也已经生了三姑娘。”
叶德清怔怔地站在那,好一会后,突然想起叶蓁,慌忙转身对白广寒道:“先生,我那小儿,是,是已经治愈了吧。”
白广寒微微摇头,声音略有几分低沉:“我只是将令公子唤醒,这病,却是没办法根除。”
叶老爷呆在那,手里的信也落了下去,外面的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将那几张信纸吹到安岚和丹阳郡主跟前。安岚迟疑了一下,弯下腰去捡,但并没有看,而是先询问地看了白广寒和薛灵犀一眼。白广寒没有说什么,叶老爷则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只有薛灵犀朝她们微微颔首。
她知道这两位姑娘是什么身份,更清楚,此时与她们交好,要比数年后容易百倍。而且,既然广寒先生都让她们跟着一块进来了,那今儿要说的事,也就没必要瞒着她们俩。
得了薛灵犀的首肯,安岚便将那些信展开,同丹阳郡主一块看起来。
这,这竟是!
看完后,两人都震惊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再看向失魂落魄的叶老爷。
原来,叶崔氏的母亲罗氏,其祖上就带着一种可怕的病。那等病发作之前,没有大夫能看得出来,发作时,整个人会慢慢失去意识,但呼吸和心跳却还都在,只是接着身上会出现怪异的纹路……从发作到死亡,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
罗家的这种病是会一代一代传下去,不一定每代都会发作,也不一定每个孩子都会发作。有可能隔了一代两代人都没事,在他们都已经已经摆脱这个噩梦时,很可能第三代就出现这种病。
这种污染血脉,断子绝孙之事,无论对哪个家族来说,都是头等大事!若被人发现,绝对是灭族之灾。所以罗家遮掩得很好,也亏得叶崔氏的母亲那一代,罗家没有一个人病发,所以叶崔氏的母亲罗氏才如愿加入了崔家,只是谁曾想,罗氏的女儿会继承那等病,并且在生了三个孩子后,忽然病发!
叶崔氏生怕自己的孩子也会落得跟自己自一样的下场,为着母亲的苦苦哀求,不忍母亲的娘家承受所有亲家的怒火,只得一个人忍了下来,偷偷想办法求到长香殿那去。
而在那之前,叶崔氏已经认识薛灵犀,由此,叶崔氏才求得白夜大香师的帮忙,赠送了她一盒香和一张药方。那盒香和药方并非解药,顶多算个药引,所起到的作用只是减缓病发时的痛苦,并且在病发陷入昏迷时,将人唤醒。
所以,薛灵犀才会瞒着叶德清,偷偷给叶蓁换药。
叶崔氏写这封信的目的,一是要给叶德清一个交代,二是为以防日后叶德清误会薛灵犀,到时,薛灵犀只要拿出这封信,便就什么都明白了。
叶崔氏在信末,还特意交代叶德清定要好好待薛灵犀。
安岚拿着那封信,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难怪刚刚,广寒先生不让叶三姑娘过来。无论是谁,忽然知道这样的事,定是都很难接受。知道后,即便没有病发,也是要一辈子担心受怕。并且,日后还如何敢嫁人,如何敢怀孕生子!
无需猜疑算计,命运的残酷,已足够令人撕心裂肺。
叶德清呆呆站了一会后,忽然蹲下去,抱头痛哭。
薛灵犀抬起脸,忍住要往下掉的眼泪。
安岚的目光却从叶老爷身上移开,落到薛灵犀身上,究竟需要多深的感情,才能令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男人,承担这个秘密十三年。
第158章 解释
门关上,叶老爷的哭声也慢慢停下,随后那屋内是长时间的沉默。
要不要告诉叶三姑娘实情,是叶老爷和薛灵犀需要考虑的事,外人没有资格提任何意见。
白广寒出来后,负手站在台阶那,沉默片刻后,才转头对丹阳郡主道:“清耀夫人的马车已在门外候着了,你去吧,允你三日假。”
丹阳郡主从惘然地情绪中回过神:“母亲找我?”
旁边的秀兰小心提醒道:“郡主,明日是蓉贵妃的千秋。”
丹阳郡主一怔,才想起这事,蓉贵妃跟清耀夫人关系极好,又是太后亲侄女,上个月清耀夫人就跟她交代了,还让太后发了话,今年蓉贵妃千秋日,她一定得露面。长安城不缺名门贵女,亦不缺才女,几乎每个贵族女子都在想办法抬高自己的身价。清耀夫人深谙其中门道,声名才华这等东西,是需要吹捧的。或许丹阳郡主如今还不屑于此,但清耀夫人较她想得深远,亦能将此事做得漂亮。
清耀夫人没有见过安岚,也不了解安岚,但她绝不会看轻安岚。
当两人的才华在伯仲之间时,别的因素,就能成为成败的关键。
七殿大香师要决定任何事,确实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意见,但是,一个继承人的选择,不仅仅是关系到大香师,还关系到香殿今后的地位。
……
丹阳郡主离开后,白广寒站在一株绿萼梅旁,看着树下两只虫子在打架,他看得很认真,认真得有些出神。
景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抬了抬眉:“这个季节居然还有虫子。”
白广寒曲指一弹,那两只正往梅花树攀爬的虫子即变成一点血迹,随后风干。
景炎笑了笑:“又精进了,我是追不上你了。”
“你的事比我多。”白广寒收回手。淡淡道了一句,然后转头道,“白园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的行迹。”
“意料之中,他布下香境就离开了。”景炎神色略有几分凝重。“丹阳郡主这一趟回宫,自会透露所见所闻,加上崔文君的见证,他即便再有所怀疑,也该信个八九成了。叶蓁死后,他再有所怀疑,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景炎嘴角边勾起一抹笑,人对某件事情怀疑的时间越久,反复的时间越长。不确定的感觉就会越重。
白广寒问:“丹阳会说?”
景炎道:“即便她无意炫耀,清耀夫人也会让她说的。”
就是为等到蓉贵妃的千秋,借着清耀夫人为丹阳郡主谋划,将白广寒如何破香境的过程传给对方,他才想尽法子维系着叶蓁的命拖到今日。所有人都知道。薛灵犀曾是白夜最信得过的侍香人,亦是白广寒敬重的人,薛灵犀若有事,白广寒绝不会不管。
七年前,其中一位大香师对白广寒下手,当时情况极为混乱。
除了他和白广寒,没有人清楚真正的内情。包括对白广寒下手的人,一样无法确认,当年那个完美的“陷阱”,究竟是白广寒破的,还是白夜回来破的。对方若想确认白广寒是不是真的能破“陷阱”,就需重新寻找合适的目标。布下新的香境,然后请白广寒入境。
只是,错过七年前那个机会,面对日复一日成长起来的白广寒,没有十足把握之前。那人不敢再出手,也不会轻易试探。所以薛灵犀就成了目标,到底是伺候过大香师的人,对方非常谨慎,也有足够的耐心。为防万一,他甚至没有选择对薛灵犀下手,也没有选择薛灵犀的儿子。因为薛灵犀的儿子如今还不足六岁,那么小孩子,入了香境后,怕是还等不到薛灵犀悟过来,去请白广寒帮忙,那孩子就已经咽气了。
所以,叶蓁成了最佳人选。
大香师深谙人心,叶蓁若出事,薛灵犀在叶家的处境必将变得艰难,到时,薛灵犀就不得不求助于白广寒。
只是,对方却没想到,叶蓁会有那样的病。
无论香境是否被破,叶蓁都会死。
究竟是死于何因,是因为病,还是因为界点去之不慎,除了白广寒,没人清楚。
三个月之前,叶蓁的病就有发作的迹象,那个时候,正好白广寒公开表示,要选继承人。从那开始,藏在暗处的人就按捺不住了,景炎断定他一定会出手,甚至猜出他要选的对象是谁。
今日之事,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定下了。
就连安岚,也不是意外。
若非遇见她,若非她天赋难得,景炎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所谓的巧合,实际上都是经过严密到苛刻的算计而来的。
……
一会后,两人便往回走,却未走几步,就听到前方传来吵闹声。
白广寒轻轻摇了摇头,景炎淡淡道:“今日之后,罗氏的秘密就会传开,到时他自然也会知道。”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只是他说到这的时候,忽然咦了一声。
原来是赤箭找到白园这,神色匆匆,像是有什么要事。赤箭也是天枢殿的侍香人,此等身份,自然不会被限制下山,但是,身为天枢殿的侍香人,特别是他如今又暂时顶替赤芍打理香殿内务,故而轻易是不能下山的。
听他道明来意后,景炎便笑了笑,原来竟是为赤芍而来。
在刑院内对小可下手的人找到了,足以证明,小可的死跟赤芍没有关系。
白广寒面无表情地道:“你就是为这事而来?”
赤箭额上冒出冷汗,却还是凭着一股执拗的劲回道:“属下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拖延,所以擅自下山禀报先生。还,还有,这几日殿中也出了好些事,属下愚钝,不敢自作主张,赤,赤芍又被关了起来,找不到人可商议,便想着请,请景公子帮忙出主意。”
“呵……”景炎笑了,却又不说什么。
赤箭冷汗涔涔,白广寒沉默了片刻,就让他先去白园外头候着。
“这个赤箭,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心里却有股文人的执拗劲。”赤箭出去后,景炎慢悠悠地道,“瞧着也像真是情真意切。”
白广寒道:“鲁莽,反更显真情,若是装的,就太高明了。”
“没有人敢在你面前装。”景炎摇头道,“那两人确实两情相悦已久,赤芍出事,他面上没什么,其实心里早就似热锅上的蚂蚁,所以这一找到能还赤芍清白的证据,就再坐不住。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们自己都不自知。”
白广寒微蹙眉,他听懂这句话,这些年来,他和景炎之所以抓不到那些内奸,就是因为,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内奸,甚至到死,那些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死的。
套话,蛊惑,引诱,本来就是间者的基本功。
“让赤芍出来吧,这一次她确实是被冤枉的。”景炎说着就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然后道,“他说的那些杂事,你看着办。”
“你去歇会。”白广寒微微颔首,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景炎本是要回自己的院子休息的,只是走了两步后,想了想,就转身往另一边去。
……
丹阳郡主走后,安岚便坐在客房前面的栏杆上,看着头顶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