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继风挂着淡笑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点点头,应一声,“嗯。”而目光,自始自终,都没有飘到墨芷岚的身上。
“湖上飞桥石径斜, 野林深处有人家。 林中岂知渔人寡, 旁水为院船为家。”墨芷岚在头一天得到约会的消息,就想出了这一首诗,难得风王爷有空约自己游湖,自然不能失礼。
墨芷岚说完,娇羞的抬起头看易继风,哪知道并没有想象中的看向自己的一抹惊艳,甚至连眼神也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瞳中似有落寞划过,墨芷岚不敢多说,生怕惹易继风不开心,虽然易继风总是笑得如沐春风,但据南宫寀的调查,绝对没有表面上这般简单,故墨芷岚决不能在他面前说错一个字,做错一件事。
她自小以这般要求严格自己,更是相信母亲所言非虚。
易继风的脑海里不禁浮现起子若的声音,“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易继风只希望应了此中之句,易水寒一去不复还。退一万步想,他不希望这句诗成为子若自己的预言。
她,真的不复还了吗?
易继风的笑容终是垮了下来,眸中多了几分清冷,“墨二小姐,本王送你回府。”
气氛不对,墨芷岚也是有眼力见的人,自然不会自己往枪口上撞,“好,有劳王爷!”
如今易继风已经不再称呼自己的“岚儿”,而是称呼“墨二小姐”,这是在疏离她吗?原本抱着一股热切之心前来,可是收到的,却是一句“墨二小姐”的疏离回礼。
一向被人chong在手心里,被众星所拥的月亮,如今在天之骄子面前吃了委屈。望着易继风一点也没有停留自己意思的背影,墨芷岚方在想起出门前南宫寀叮嘱的事情。
糟了。
墨芷岚不敢惊呼出声,只得加快自己的脚步。可追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要是现在突然这么邀请易继风去墨府,说不定会惹他不快,估摸着时间,父亲也该回了。
共乘马车,车内只有寂静。静中,有一股沉寂的气氛,墨芷岚连口茶水,也不敢喝。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易继风,那这婚事,还能好吗?
马车行至墨府门前,果然有一辆马车已经停在大门口。墨芷岚下马车时,一直紧绷的笑脸终于松开了嘴角的皮肤。
父亲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下官参见风王!”墨诗棋立刻迎上前,多日来的风尘仆仆与休息不够,他眼眶的黑眼圈十分明显,面色不好,人更是消瘦了几分。
墨芷岚提着裙摆小跑着过去,委屈的泪点加上对父亲的心疼,一块儿掉落下来,“爹爹。。。辛苦了!”
原本墨诗棋回碧落就有不少的百姓迎接,墨府大门更是有不少的围观群众。
“墨二小姐真是有孝心啊,听说父亲回府连与风王约会都不顾了!”
“那墨大小姐一点没个长姐样,父亲回来都不见迎接。”
“你不知道吗?墨大小姐被寒王给接走了!这墨府的小姐,一个比一个厉害!”
“皇上给墨大小姐和寒王赐婚了吗?”
“听说墨大小姐跟寒王私奔了!”
墨诗棋原本见易继风亲自送墨芷岚回来十分欣慰,欣慰自己的岚儿找了个好人家。可听到墨子若与易水寒的小道消息,立刻黑了脸,但依旧对易继风笑着,“风王请进府一叙。”
“墨大人请!”易继风抬手,毕竟这墨府的势力还是需要拉拢的。
“风王请!”墨诗棋与易继风并排而行,墨芷岚小心的跟在两人的身后,对身旁的翠弯使了个眼色。
翠弯留在门口等墨诗棋等人进院后,四顾无人注意她,转身走进墨府外的小巷子,那里有一名乞丐等在那里。
翠弯朝那人碗里扔了一块银锭子,那乞丐掂量掂量重量,又咬了一口,确认真伪。翠弯居高临下鄙夷的看着这乞丐,“下次还是老方法联系,少不了你的好处。”说完,翠弯捏着鼻子离去。
那乞丐忽的抬起头,眼中的贪婪似泛着光芒一般。
“什么?!”墨诗棋顾不得易继风在场,大发雷霆,“谁允许她把锦院搬走?!”
南宫寀抱歉的看了一眼易继风,上前对墨诗棋说道,“老爷,这寒王爷发话,我一介妇人,怎敢违抗?”
墨诗棋大口的喘着气,一会儿便咳嗽起来,墨芷岚立刻递上一杯温茶,娇俏的脸儿印着担忧,“爹爹,您奔波劳累不易动怒,消消气!姐姐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带着大娘生前的遗物。”
墨诗棋喝过茶顺了气,对易继风行礼,“风王爷,真是让您见笑了。”
“无妨。”易继风淡笑着,这消息他早在收到子若随易水寒离去的消失时就知道了,也不足为奇。这是子若能干出来的事。
想到子若,易继风的神色又不免黯淡下来。
086 深情的男人不止一个(此章略悲情)
晚饭桌上,各自心事重重,却又各自强颜欢笑,也许如今笑容最真的,就是南宫寀吧!无疑子若的离去带来的,是几人欢喜几人忧愁。
在易继风离去之后,墨诗棋以灾情情况还需整理报告的理由,拒绝到南宫寀的寀阁歇息,却是在转身之后穿过假山,来到如今空空如也的锦院。
晚夏的夜风,夹杂这丝丝凉意,穿越衣物皮肤,钻进了墨诗棋的心里。回忆种种,往事匆匆。
十八年前,墨诗棋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县丞,即使是前几年的科举状元,也免不得从基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这年,正是他成为七品官员的第三年,皇城来了消息,让他到京城任职。怀揣着一展宏图的心情,他来到了碧落。
那日,正是深秋,郊外的梧桐落叶散漫官道。金色的夕阳拉长了一人一马的影子。到底碧落城门之时,城门已经关闭,原本拿着任职书可以进城,但墨诗棋却觉得这样有些以公徇私的嫌疑,便折路反悔,打算在林中寻一处河流水畔歇息。
河畔寻了个干净的地儿,拾了些柴火捞了些鱼烤着吃。夜深人静,赶了一天的路他早已经疲惫不堪,就枕着包袱沉沉睡了过去。
也许缘分就是这样,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他睡到子时刚过,自己便醒了过来,正好听到河水中有异样的响动。凑过去一看,水中心扑腾着两只手。
墨诗棋心想,一定是谁不小心落水了,慌忙下水将人给捞了起来。
待那人被他抱到岸边的时候,印着月光,墨诗棋看到了那人的脸。
雪瓷般的肌肤上水珠点点,剔透玲珑形容的,更不止水珠。黛眉即使打湿依旧如墨描摹,不画而黑,紧闭的双眼,只可见那翘而浓密的睫毛,月光下,在眼眶映着一层模糊的影子。
恍如沉鱼的龙宫仙子浮出水面,墨诗棋是第一次觉得,有人可以美得如此清新脱俗,不识人间烟火,也是第一次觉得,心底的某一根弦,受那睫毛上的微微颤动而颤动。
抬头望向月空,墨诗棋似乎在那月影里看到她的倒影。他爱她,从第一次见到她,第一次救了昏迷中的她。
“子若,你就这么讨厌爹爹吗?”墨诗棋望着月空,神色落寞。
“大人!”黑夜里,忽然在墨诗棋身后不远处,出现一个人影。
墨诗棋收拾好落寞,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墨二,查探清楚了吗?”
“启禀大人,据暗卫所言,乃是大小姐主动要求搬走,还有。。。”墨二停顿下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还有什么?”墨诗棋追问。
“大小姐的脸受了伤。”墨二回答道!
“什么?”墨诗棋转过身来面对墨二,语气急切,“怎么回事?严重吗?”
“这。。。”墨二有些犹豫。
“说!”
“是那日家法所致,伤势严重,恐。。。容颜难覆。”
“什么?”墨诗棋身形不稳,半退了一步,语气瞬间苍老了不少,“我只道尽一下父亲管教的责任,却没想到害她至此。”
月光映着这土壤,还残留着花香,人都不在了,还留着这些死物,又有什么用呢?
翌日,天刚蒙蒙亮,朦朦胧胧中,一只说不上富贵,也说不上简陋的马车,绕过碧落城门,朝碧落城外的西山而去。
西山,地处碧落极阴之地,适合作为墓地。风水好,可耀后世,护国邦,故乃大洛皇陵所在。
而本朝第一个入葬皇陵的,既不是易玄德生母长孙静慈太妃,也不是先太后南宫玲珑,更不是早夭的嘉靖公主,而是大洛历史上第一位位同皇后的贵妃——锦贵妃水锦。
水锦死于产后不久,身子虚弱受了风寒,便早早的去了。易玄德悲恸至守灵七天七夜,追封水锦为锦娴夫人,位同皇后。
一早的马车,竟然也是正好驶向这锦娴夫人的陵寝。一路上关卡严格,更有重重御林军守卫,硬闯软磨都进不得,而这辆马车,竟然是意料之外的畅通无阻。
马车停下,只见一身着绣丝金龙的锦袍男子,冠束白色绸带,腰系透色玉石缠带,足着金色绣龙靴。
龙,皇室的象征,天子的象征,是易玄德吗?
不是,身为大洛天子的易玄德,居于碧落城中,怎会从城外出现?
“小锦,我来了。”
凌晨的风带着几分冻骨之意,那锦衣男子身后的白衣男子举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主上,山间寒重,小心身子!”
话音刚落,锦衣男子就咳嗽起来,咳嗽声在林间回想,好半会儿锦衣男子才缓过气来,脸色过于苍白,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眉若墨画,似在白纸上浓墨重彩的两笔。他推开那件披风,似小孩般赌气的说道,“小锦都在这儿冻了十多年,朕只不过一会儿,算不了什么?”
那白衣男子只有无奈的退下,跟从主子也十余年了,他一直不明白主上对一个有夫之妇惦记多年到底是为什么,甚至为了这个女子染上喘症,更何况这名女子,还是大洛的皇贵妃,洛帝亲封的锦娴夫人。
锦衣男子靠着墓碑坐了下来,“追曲,把食盒拿过来。”
“是。”
不一会儿,追曲就将一直从南汉暖到北洛的食盒恭敬的递给锦衣男子,那男子将食盒中的食物一样样摆在墓前,嘴里嘀咕着,“小锦,这是水云豆腐糕,你最爱吃的;还有青桑低绿枝、绿草如碧丝;还有木然居的水榭鸳鸯,我特地找到十几年前那位大厨做的,那师傅眼睛都快看不清了,听说是做给你吃,立刻眼跟明镜一般的下刀快又准,你说你怎么讨人喜欢,干嘛要离开呢?”男子嘴里还有几分埋怨的意思。
忽然男子的双肩抖动,啜泣起来,“小锦,是溟儿不对,溟儿不该让你离开,溟儿错了!”三十左右的男子就这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一边哭着脸靠到墓碑上,嘴里念叨着,“小锦,你的脸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生溟儿的气了,溟儿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生气。。。”
一个时辰,就在这抽抽涕涕中度过了,追曲虽不是第一次见主上如此,眼眶却也红红的。他没见过主上口中的“小锦”,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个绝代无双的人儿,才能让两国国君为她如此,即使佳人已逝十多年,依旧难抹佳人在心头的那抹倩影。
爱,本就是牵扯一生的奇妙东西。
锦衣男子早已经不是刚才那副可怜的模样,此刻他负手而立,任清风刮起冠带,眼神望着墓碑,久久不移。白玉般的皮肤,俊秀的脸庞,如泼墨画中走出的画中仙,即使已经过了说美的年纪,如今年近四十的水溟,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因为患有喘疾十多年的缘故,肤色白希得不似寻常人。
远远的官道上,遥遥的可见另一驾马车的接近,不似水溟所乘般低调,车身刻着的龙形,表明着这人同样不同常人的身份。
马车上下来以黄衣男子,金黄色的发冠,在这尚无太子的北洛,还有谁有如此身份佩戴呢?
“洛皇,距上次易水一别,也有三年了。”水溟早已换上了那属于皇者的霸气与威严,眉宇之间,不止俊朗神清。
“汉帝,别来无恙。”易玄德矫健的步子走到墓前,给水溟打了招呼,立刻从随从那里接过香烛,给躺在这里多年的水锦上香。
“今ri你我并未国事,与常人一道称呼对方姓名可好?”易玄德作为东道主,自然不能把主导权交到对方的手里。
“玄德兄!”水溟笑道,似那清风拂过水面,多年以来,水溟在易玄德的眼中,似乎就没变过样。
“水溟兄!”按年龄来说,易玄德比水溟虚长五岁,应称呼水溟为帝,但因水溟一国之君的身份,却是不妥。
两人并肩而行,心有灵犀的不打算把谈事搬到水锦墓前谈,弃车步行,边走边聊。
“水滴形状的玉石?”易玄德疑惑了,不过小小一颗玉石,怎会劳动南汉之君前往北洛皇城寻找?
“实不相瞒,这玉石乃是敝国一重要信物,遗失多年,近闻此物出现在贵国碧落城,特此前来寻找。”水溟解释道,当然,水溟不可能给易玄德解释这玉石的真正意义,若不是凭借隐藏在碧落的势力依旧遍寻不得,他也不会冒险求助洛皇。
“不知水溟兄有何线索?”易玄德问道。这拜托人找东西,总得说说具体情况吧!
“真是失礼!”水溟尴尬的笑道,“实因此事紧急,鄙人的手下不知深浅在碧落城寻找,打听到此物曾在贵国丞相府出现。考虑到两国之谊,在下亲往碧落赔罪!”说完,水溟便半倾身子表示歉意。
对于水溟派了手下到自己的地盘寻找东西,说没有不满是不可能的,但对方这番说辞,他又怎好当面生气呢?而这话一出,他若是不帮忙,倒是显得小气了。
强忍着不悦,易玄德含笑扶起水溟,“水溟兄严重了!这丞相府便是墨府,今夜朕在宫中设宴为水溟兄接风洗尘,便请来墨家人相陪,说来也巧,这墨丞相,很快便是朕的亲家了!”
“那还真是要恭喜玄德兄,在下没带什么贺礼,只有些薄礼,还请玄德兄笑纳!”
“客气客气!”
087 墨芷岚,从此时此刻起,你便是墨子若
碧落皇城中,御书房内。易玄德居高临下,其下站立着几位皇子。
“继风,这汉帝寻物之事,你怎么看?”易玄德越过大皇子、二皇子,看向易继风。
“儿臣以为,此物绝非寻常之物,能令天子亲自寻找,此物必关国之根本,甚至。。。”易继风停顿,抬眼看了一下易玄德,“可能与我朝,甚至三国有关。”
“继风所言,深得朕心。”易玄德点点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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