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遵诲傻乎乎乐了好几天,没事就看着那圣旨发呆,让李涛很是鄙夷,暗道一声土包子。后来李涛还将此事说与他的好友,他的好友又将这事说给好友的好友,一来二去,董遵诲还没进入开封,便有了“土包子”名声。不过皇帝得知此事后倒是称赞了董遵诲一次,说他是忠厚老实、本份人家。
除了升官的消息外,传旨的卫士还带来了对董遵诲和李涛的赏银,这个董遵诲就更舍不得花了,反正百两纹银又不算太重,董遵诲将它们放在马鞍旁边的锦囊中,每天都会高高兴兴地摸上一把。
之所以说放在马鞍旁,是因为董遵诲他们现在已经离开曹州,正在前往澶州。
有了皇帝的一番斥责,慕容彦超已经老实了许多,留守澶州的官员更是小心翼翼地招待过境的归德军,免得他们再生怨言。
当然,澶州作为慕容彦超的大本营所在,自然有着他们的傲气,城门口的甲具骑兵让归德军上下很是震惊。虽然只有区区五百骑,但却让所有经过城门的士兵们为之而震惊,甚至被震慑,其中就包括董遵诲他们。
本来董遵诲他们从襄州拐骗来铁甲,从白延遇手中坑蒙来战马,还以为自己所部装备已经十分精良,颇有些沾沾自喜的味道。前些日子,归德军送来都头的号牌,董遵诲虽然接收却没有立即加入归德军的意思,就是想凭借自己手中的铁刀、胯下的战马,在邺都取得新的功绩。可是现在看看人家的装备,再看看自己,大家也都没有了炫耀的心情。
甲具骑兵身上的武器装备可以分为四类:一是完整的马具,这也是董遵诲他们唯一能跟上甲具骑兵的地方;二是战斗兵器,比如战刀、长戟;三是骑兵铠甲,董遵诲他们只能勉强凑合一二;四是具装,也就是马甲,这方面董遵诲他们可就对甲具骑兵们羡慕至极。
同样是马刀,同样都是无环首短柄铁刀,董遵诲他们拿的是百炼铁刀,人家甲具骑兵肩上扛着的却是用灌钢法精心锻打的钢刀。
所谓灌钢法就是将生铁融化,浇灌到熟铁,一边浇灌一边用木炭灼烧锻打,然后用牲畜的尿和脂肪来淬火。说起来简单,可是坐起来很难,连年战火,熟练的铁匠那可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也就镇宁军这样的大军镇,才能有这样的大手笔。像董遵诲所在的随州,根本就找不出一个这样的铁匠来。就连山南东道的首府襄州,据细作报告,也没有这样的铁匠。
骑兵们使用的兵器,除了战刀,还有弓弩、长戟、铁槊。远射用弓和弩,董遵诲搜遍整个随州,只找到步兵用的铁弓,根本就没有骑兵用的短弓,士兵们站在地上还能射中目标,要是骑在马背上,谁知道能把箭射到什么地方去!
战刀一般在陷入混战害怕误伤的情况下使用,甲具骑兵们格斗用的是长戟、铁槊、长枪。不过长戟、铁槊都需要长时间的反复练习,连年征战,懂得使用它们的士兵越来越少,如今士兵们最常用的还是长枪。比如现在,澶州城前的甲具骑兵们马鞍旁得胜钩处挂的就是一柄柄长枪。
铠甲方面,董遵诲他们身上穿得都是从襄州武库中搜刮的上好货色,无论是护膊还是护肩,无论是胸背甲还是护腿,都是精铁打造。不过比起人家澶州甲具骑兵们闪亮又轻便结实的铠甲来,董遵诲他们身上的铠甲未免显得有些暗淡无光、粗老笨壮。毕竟人家身上的铠甲都是铁匠们与时俱进、不断改进的,而董遵诲他们身上的式样,居然还有魏晋时期的遗风!
至于具装,为了显示威风,澶州的甲具骑兵们故意全副武装,无论是保护马头的“面帘”、保护马颈的“鸡颈”,还是保护马胸的“当胸”、保护马躯的“马身甲”,全都一应俱全。
看着他们充满威慑力的装备,董遵诲一行都被深深地震慑,大家自觉地跳下马来,耷拉着脑袋牵马入城。
眼见着士气不高,董遵诲连忙鼓励道:“大家不要灰心,人家镇宁军发展了多长时间,咱们随州这才发展了多长时间?再说了,他们是咱们的友军,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才对。何况甲具骑兵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对于攻城战,不也是没用处嘛!要不然慕容彦超能把这样的主力部队遗漏?真正攻城战,还得看步兵!”
经过他这一番劝说,士兵们好歹才恢复过精神来,等到中午歇息的时候,董遵诲又召集刘庆义、张逸等人,商量一二。
张逸前段时间发挥他的优势,与归德军上下关系很好。经刘庆义建议,董遵诲就给张逸加了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从镇宁军或者归德军,想方设法拐骗个几个技艺精湛的铁匠过来。张逸皱着眉头,咬牙答应。看看人家甲具骑兵的威风,大家其实都眼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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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104章驿站夜话
董遵诲率部在澶州休息了半日,就准备继续往邺都行进。这时马德海终于下定决心,投靠董遵诲,他也是反复考虑了许久:第一,董遵诲大方和气,平等待人;第二,董遵诲所部训练有素,日后定能博取战功;第三,董遵诲受到皇帝圣旨的表彰,董遵诲的父亲董宗本乃是随州刺史,姥爷又是归德军节度使高行周,在马德海看来董遵诲未来定将青云直上、不会受到为难;第四,马德海自己也被甲具骑兵所震慑,有这样的精锐武装,自己就算再努力,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不可能为镖局上下报仇雪恨,也不可能重现自己祖先的荣光。与其后半生蹉跎度日,还不如投靠董遵诲,在他帐下安心效命。
马德海相投,董遵诲很是高兴,特意命人在澶州采办了不少酒菜,美美地吃上一顿,而后率众往北而行。李涛并没有与他们通行,现在他这个小小的给事中已经是知名人物,在亮明身份之后,自然有当地官府小心翼翼地保护。至于董遵诲他们,由于李涛只是在奏章中提及一二,除了皇帝与苏逢吉等人知晓,并无他人知道。
这次董遵诲他们也没有再与归德军的辎重部队一起行军,因为辎重部队要先沿黄河逆流而上行船三十里,再沿运河北上至邺都。虽然一路坐船比较轻松,较为省力,但是太耽误时间。反正邺都距离澶州不过一百六十里路程,董遵诲便决定直接北上,也好熟悉下周遭的地形地势。
没了李涛这个累赘,董遵诲他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得到入夜时分,已经赶到了距离邺都五十里路的驿站附近。董遵诲他们并没有继续赶路,现在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抹黑赶路很容易折损战马,大家哪里舍得啊!
这里是为了传递军情特意设立的驿站,虽然简陋,但是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不仅有马棚,还备有上等草料,在董遵诲悄悄塞给驿站头目刘枫一个银锭子之后,他还从仓库中取出几张豆饼,交给董遵诲一行,并交代驿站上下,仔细伺候不可怠慢。
当然,这等军需要地的驿站,油水十足,刘枫也不在乎这一点银两。可人家董遵诲乃是新上任的营指挥使,看他年纪轻轻的样子,日后升官发财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他却对自己如此和气,刘枫能不感动嘛?尤其是与董遵诲拉家常的时候,得知他是高行周大人的义孙,刘枫更是殷勤。跟董遵诲处好关系,不为别的,只因高行周治军甚严,万一自己日后出了些纰漏,军中也有人求情。
正好董遵诲也想了解些前线的情况,就与那刘枫长聊起来。大家盘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当中的炕桌上放着一个盛满小枣的簸箕,一边聊天一边吃着小枣。当然闷头抠脚心的刘庆义被大家一直鄙视,赶到了炕的最外面,也算是站岗放哨吧。
董遵诲对刘枫说道:“您叫我道安就行,要是再叫我指挥使大人,我可就没脸在这里待了。邺都那里多少军官啊,我就一个营指挥,哪里敢称自己为大人,那不是找抽嘛!”
刘枫也笑了,“那好,我就冒失一回,道安兄!嘿,一听就是有文化的人,哪里像我,到现在也没有个字号!反正也就这样了,到老也只是个驿站的老卒,你就叫我刘枫就行。”
董遵诲连连摇头,“你那是谦虚,现在才三四十岁正当壮年,还愁没有立功的机会?!我从小就舞刀弄枪也不太懂文墨,要不然我非得帮你起个字号。等以后你当官的时候,我也能沾沾光。”
刘枫很是高兴:“借你吉言了,道安。你们这次去邺都可算是来对了,基本上没有风险,轻轻松松就能立功!”
董遵诲很是诧异,还有这等好事?他连忙问道:“怎么这么说,难道说那邺都的杜重威投降了?”
刘枫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听说前日里朝廷派来了一个使者,将那慕容将军训斥了一通。慕容彦超那个脾气大家都知道,哪里受得了这个啊,就想立下点战功,让那使者也没话说!可是战功哪里是那么容易立下的?!”
董遵诲心中一动,低声问道:“难道他擅自攻城了?折损多吗?”
反正有刘庆义在外面帮着大家站岗放哨,夜深人静也没有来客,刘枫也就敢放言议论:“当然,邺都那可是大城市,城防工事要多齐备有多齐备!慕容彦超一言九鼎惯了,根本不听高大人的劝说,高大人亲自率领亲兵抢收邺都附近的麦子,慕容彦超还讽刺人家是农夫,就知道干农活!高大人说了:‘杜重威没有充分的准备就作乱,城中的粮草肯定不多,只要将他们慢慢围困,等到他们粮食耗尽的时候,就是灭亡之际!’结果慕容彦超倒是没干农活,却白白丢了千余士兵的性命!……我听说在伤兵营里哀嚎的,就有不下两千人!”
反正刘枫知道董遵诲与高行周的关系,而高行周目前正与慕容彦超起争执,刘枫也乐得在言语上打击下慕容彦超,通过董遵诲来讨好高行周。
听说慕容彦超折损了接近三千人,董遵诲有些个不忍,“这么多人,那慕容彦超可不得心疼死,这可都是他的亲信部下!”
“可不!”刘枫笑着说道:“据说他当日还请皇帝派来的特使观战,结果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白白丢了面子。不过昨天有个信使在我驿站里闲聊,他说慕容彦超又找到解释的理由了,说:高老大人的女儿是杜重威的儿媳,他因为疼爱自己的女儿,所以照顾叛贼,不愿意进攻。这年头成器的就这么点人,嫁闺女当然挑个大官,城里又不是没有慕容彦超的亲戚,打仗关亲戚什么事?他这人啊,就爱推诿责任!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听说慕容彦超却在抓紧时间调兵,我看他早晚还得碰壁!”
董遵诲不好接话,便一边吃着簸箕里的枣子,一边仔细倾听。而那刘枫好不容易才摆起龙门阵,自然要说个痛快。夜渐渐深了,大家却兴致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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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105章争斗(上)
昨夜睡得较晚,董遵诲他们第二天起得也就稍晚了一些,大家都知道一入邺都就得进入军营之中,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憋着,必须遵守规矩,到那时可就没有机会睡懒觉了。等到中午时分,这才起身绑好马鞍,整理好行具。在与那刘枫道别之后,众人便快马加鞭往那邺都而去。
一路上不时有小队骑兵来回巡视,董遵诲上前见礼,通报自己的姓名,本以为无人知晓,没想到那骑兵队伍很是热情。骑兵队的队正李审说道:“昨天节度使大人就传下命令,说你即将来到军营,让我们巡视的时候多加注意,引导你悄悄入营。”
李审解释一二,说最近慕容彦超火气很大,时不时前来高行周的行营与之争吵。而高行周的主力现在正在澶州集结,邺都附近只有五百名亲兵及三千前锋,力量薄弱,说话也不硬气。万一慕容彦超知道董遵诲在曹州协助李涛挫败他的阴谋,说不定会气急败坏派兵截杀。
“不至于吧?”董遵诲很是诧异:“我可是有着陛下的诏书,陛下亲自委任我为归德军的营指挥一职,要是杀了我,不是折了陛下的面子吗?”
“要是没有陛下的诏书,慕容彦超也不会知道你在曹州驳过他的面子,不过慕容彦超目前最恨的就是李涛,只是李涛聪明,到了澶州就不再北上。”李审怜悯地看着董遵诲:“单是慕容彦超的军中就足有百十个营指挥使,放之全国还不知道有多少营指挥呢!虽然你受过皇帝的诏书,可是陛下事务繁忙,过几日就会忘记了你,真正能保护你的,只有精湛的武艺和不断立下的战功。”
董遵诲向李审行礼致谢,这是把他当做他们归德军的自己人才会如此劝诫。
李审见董遵诲态度恭敬,也很是满意,他笑着说道:“末将忝居(高行周)大人的亲兵营指挥使,日后咱们有的是亲近的机会。听说您是大人的义孙,进入军营之后可要受苦喽!大人为人最是铁面无私,对亲眷更是要求严格,就连少爷前些日子都被他给打跑了,去外地做了个小小的地方官,你可要多加小心。”
董遵诲忍不住挠了挠头,我说未来的岳父大人怎么去当个小小的地方官,原来还有这等内幕。他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与那李审越聊越是投机。
李审一边巡视,一边回答他的问题。看了看天色到了回营的时候,便领着董遵诲一行往营中而去。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刚刚入营便得知慕容彦超正在高行周的大帐之中。
李审安排手下带领董遵诲所部领取营帐等物,自己硬着头皮带着董遵诲往大帐方向而来。等到到了大帐附近,李审并没有立即报名入内,而是站在一边,与卫士们悄悄打听。
据那些卫士们回报:慕容彦超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正在逼迫大人出兵攻击邺都。
这时就听帐中有人大声说道:“高大人,前些日子是我鲁莽了,可是最近我该是对得起你,澶州的仓库敞开了供应归德军,无论是粮食还是器械,都没有短缺。如今我军攻击邺都受挫,难道你就无动于衷?难道你真心疼你那个从逆的女儿?”
显然这就是慕容彦超在说话了,倒是中气十足,没理也装作有理。就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从逆?我倒是听说小女多次劝阻,被杜重威之子软禁在内宅!相信你在邺都也有细作,对此一清二楚。反正那杜重威仓皇起兵粮草不足,咱们只要将他围困就可,根本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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