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衿顺着马蹄的方向策马奔去,跑了有一盏茶功夫,忽然就听到人声,似乎有人在大声叫着什么。她甩了一个响鞭,加快了速度,跑过一个小山坡,就看到前方有几个人影,以衣服的颜色和身形来看,这些人正是安以珊她们那个小队的人。
她们怎么在这里?岑子曼和夏祁呢?
夏衿心里升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她纵马狂奔,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安以珊身边。
听到马蹄声,那几人转头朝夏衿看来。
然而夏衿却没空理会他们,看清楚前下方的情形,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那下面,是个山涧。这里的山都是土山,并没有那种嶙峋的石头。所谓的山涧也是地面下沉所形成的一处低洼之处。因是春天,雨水较多,各处的水流便都积聚在了这里,形成了山涧。
而此时,岑子曼正躺在水涧旁边,全身湿辘辘的,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玲珑的曲线尽显。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她的腿上的裙子被掀开了,右腿上的亵裤也被卷了起来,露出白生生的小腿肚。夏祁正伏在她腿前,将嘴凑到她的腿上,正亲吻或吮她有腿。
偏岑子曼虽显得有些虚弱,身体无力,但人是清醒的,此时正微抬着头,不知在跟夏祁说些什么。
“别看了,丢死人了。”一个闺秀鄙夷地叫了起来。
“是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有人附和道。
“唉,彭公子神仙一般的人物,头上却戴上了一顶绿莹莹的帽子。”一个男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大家不要这么说吧,也许岑姑娘有隐情也说不定。”这是郑婉如的声音,“要不然,明知道咱们站在这里,他们怎么跟不知道似的,还要继续……”说到这里,她似乎难以启齿,说不下去。
夏衿听得心头火起,对那几人道:“岑姑娘一看就是被蛇咬了,夏公子正为她吸毒救命。你们不说下去帮忙救人,还在这里造谣生事,恶言中伤,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她翻身下马,直接就朝下面冲了下去。
这山坡还是挺陡峭的,骑着马根本下不去。
到了近前一看,夏祁果然在岑子曼的腿上吮吸,吸一口就吐一口血。吐出来的血红中带黑,岑子曼中的蛇毒显然是毒性不轻。
听到脚步声,夏祁没有抬头,依然专心地吸着毒血,生怕稍迟一步,蛇毒就蔓延开来,让岑子曼送了小命。大概是夏祁施救及时,岑子曼此时还保持着清醒。她转过头,看到夏衿,惊喜激动得嘴唇都颤抖起来:“夏、夏衿……”
夏衿止住她:“别说话。”
她从怀里掏出一堆瓷瓶,从里面挑出一个,打开瓶盖,倒出一颗药丸,送到岑子曼嘴边:“吃了它。”
岑子曼毫不犹豫地一口将药丸咽了下去。
夏衿又倒了一丸,拍了拍仍然不敢停止的夏祁:“不用再吸了,你把药吃了吧。”
此时夏祁嘴唇都发乌了,显然刚才所吸出来的蛇毒已浸入了他的身体。要不是夏衿来得及时,即便他把岑子曼救活了,自己也中毒甚深,不能活命。
夏衿的医术,根本不用置疑。听得此话,夏祁像是一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松懈下来,身体软软地就要往旁边倒去。夏衿连忙扶住他,把药丸塞到他的嘴里。
而刚才那些在山坡上说闲言碎语的人,也纷纷跑了下来,看到岑子曼腿上的黑气和夏祁发乌的嘴唇,都默然不语。
夏衿没理会他们,将岑子曼的手拿过来,给她把了一下脉,然后又给夏祁把了一下,转头对围观的人道:“折四根长树枝,我要做两个简易担架。”
“李公子、秦公子,你们去砍一下树枝。”安以珊倒是很配合地下了命令。
两个男子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山涧因湿润,旁边倒是长了几棵树。这些贵公子身上都带有锋利的匕首,不一会儿就弄来了四根长长的树枝。
夏衿脱下外袍,将两根树枝穿过袖子,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将岑子曼抱到上面躺好;又叫了一个男子把他的外袍脱下,同样炮制,再将夏祁抱到上面。你正在阅读;如有!
☆、第二百一十九章 怀疑
“你……”一个男子倒是热心,不光脱了外袍帮着做担架,还想帮着把夏祁抱上担架去。却不想刚要行动,夏衿就把夏祁轻易地抱了起来,放到担架上。这男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巴嚅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旁观的两三个女子看向夏衿的眼神就不对了,大概觉得她太不顾及女子清誉了。
夏衿虽对这些人没好感,但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别人饭后谈资,还是解释了一句:“他是我哥,同父同母的亲哥。”
大家这才恍然。
亲哥哥中了毒出了事,作妹妹的顾及清誉就不管他的,如果那样,还是人吗?夏衿这做法,大家都能理解。
“你力气真大。”一个闺秀道,话语里倒没有恶意。
对于善意的人,夏衿也不吝于自己的善意。她冲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天生力气大。”
担架做好了,人也放上去了,现在要考虑的是抬担架的人选。夏祁倒好办,因安以珊那个小队有两个专门帮拿猎物的小厮,叫他们来抬担架就是了。只是岑子曼这里,倒有些难办。
夏衿扫了大家一眼,问道:“阿曼的担架,我抬一头,不知哪位帮抬一抬那头?”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俱都不作声。
岑子曼是女子,抬担架的自然也是女子比较妥当。但眼前这些闺秀,都是娇滴滴一群丫鬟婆子伺候大的,连瓶儿倒了都不扶一下,哪里抬得了担架?
“我、我自己走。”岑子曼骨子里还是比较傲气的。见这些平时见面姐姐妹妹叫着的人一个都不愿意抬自己,挣扎着就想坐起来。
夏衿连忙跑过去。把她按住,唬着脸训她:“你给我老实呆着!蛇毒现在还在你体内,你一动弹它就会顺着血液流动,流到心脏人就完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静静躺着不动不说话,更不要情绪激动。别的都交给我。”
本来被蛇咬了,直接用布带在伤口上方五至十厘米处绑紧,以防蛇毒沿着血液循环流到心脏去。但夏祁已帮岑子曼把毒吸得差不多了,余下的都流到了别处。夏祁中毒的部分更是在头部,此时两人服了药,除了静躺等着药效发挥作用。没有别的办法。
岑子曼听了脸色一白,躺在那里不敢乱动了。
那个脱外袍的男子听了,见大家都不动,走上前来对岑子曼道:“岑妹妹,我帮你抬担架你不介意吧?”
岑子曼摇摇头。低低吐出两个字:“谢谢。”
夏衿见状大喜,指挥道:“你背过身去,抬起树枝,走前面。”
她自己在后面也将担架抬了起来,同时叫郑婉如:“郑姑娘,麻烦你把阿曼受伤的那只腿放下来,让它垂着。”
中了蛇毒,尽量地让受伤部位低于心脏水平线。以防毒液流往心脏。夏祁那边,她刚才已将他的头仰放在了担架边沿,比身体略低。
于是两个小厮抬着夏祁走在前面。夏衿和那男子抬着岑子曼走在后面,一齐往山坡上去。
好在坡虽长,坡度倒不陡,四人咬咬牙,就把人从涧底下抬了上去。到了有马的地方就好办了。夏衿把夏祁扶上那热心男子的马,再让他翻身上马。把夏祁拢在他前面,自己依法炮制。也同样把岑子曼固定在胸前,策马慢慢行走。
夏衿出品。必是精品。服了她的蛇药,待到集合地点时,夏祁和岑子曼的脸色都已好了很多。
雪儿、董方和徐长卿已驾了马车过来,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看到自家姑娘全身无力地被夏衿抱下马下,雪儿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说话都不利索了;“姑、姑娘,您怎么了?”
相比之下,徐长卿倒镇定不少。主要是他跟在夏祁的身边时间已不短了,又是夏祁的心腹,很是知道自家姑娘的一些本事。在他的认知里,只要少爷还剩下一口气,姑娘就能把他救活。现在姑娘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那少爷的即便受了伤,也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夏衿道:“雪儿,你家姑娘被蛇咬了,需要静养,别跟她说话。”又吩咐,“赶紧拿披风来,给她披上。”
大家是来打猎的,身上穿着干练的胡服,披风这种容易被树枝拉扯的东西,被大家摒弃不用。夏衿的外袍脱来做了担架,其他女子顾着自己的名声,自然不会脱下自己的袍服给岑子曼盖身子,自已只穿里衣;男子顾着男女大防,也不好脱自己衣服给岑子曼,惹来流言蜚语。所以岑子曼此时还穿着那身湿衣服。不过好在春天的衣服都是夹衣,有一定厚度,岑子曼还不显得特别狼狈。
雪儿连忙拿了披风来,盖在岑子曼身上。
夏衿将岑子曼放到马车厢里,对她道:“再等等,等药效再扩散些,再换衣服。”
岑子曼感激地对她点了点头。
今天要不是有夏家兄妹,她恐怕就死了。北方在男女大防上没有南方那么严苛。岑子曼又是将门之女。在她看来,跟生命比起来,闺誉这些浮名真算不得什么。又有那些贵女、贵公子的表现作比较,夏祁和夏衿的所作所为看在岑子曼眼里,就弥足珍贵。
她心里此时充满了对夏祁和夏衿的感激之情。
许晴看表妹中了蛇毒,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爬上马车一个劲儿地问:“你被咬了哪里?现在是个什么感觉?”又急急叫人,“快去请郎中。”
还有哥哥要安置,夏衿也懒得跟她多作解释,转身下了马车,却看到夏祁已被那男子安置在了另一辆马车里了。
她们出来时都骑马,丫鬟、小厮都是后面跟来的,只带了一辆马车。夏祁躺的这辆马车,不知是谁的,不过此时已顾不上这些了。所欠下的人情,以后自有宣平候府去还,不劳夏衿操心。
“多谢陈公子。”不过夏衿仍然上去,给那男子行了一礼。
她刚才听人唤这人为陈兄。
“不必多礼。”陈公子摆手笑道,对夏衿刚才处理事情时的冷静干练,印象十分深刻。
他不由得问道:“你以前看人被蛇咬过?”否则怎么会知道如何处理蛇伤?
夏衿笑笑:“我从南边来的。南边暖和,草木茂盛,蛇也较多。南方人对于处理蛇伤,都有几分经验。”
说到这里,她的眼眸渐渐冷了下来:“不过我倒奇怪,现在的气温不高,蛇才从冬眠中苏醒过来,行动迟缓,轻易不会咬人。不知阿曼怎么就会被蛇咬到了,而且还是毒蛇。”
陈公子听得这话,沉默下来。安以珊脸上浮起了一丝慌乱,郑婉如则眸光一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其他人则转过脸去,看向岑子曼所在的车厢,想知道她是怎么被蛇咬到的。
夏衿在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力就放到安以珊和郑婉如身上。看到她们微小却异样的表情,她心里便有了数。
有人被蛇咬了,这些大家公子、小姐自然不敢在这里再呆下去,而安以珊和岑子曼之间的赌注也没有人再提起。呆了一会儿,见岑家和陈家两辆马车离开猎场往城里去,其他人也都散了,各自寻找自己的马,准备回家。
那位陈公子人挺不错,带着自家的马车一直把夏祁送到宣平候府,这才离开。
得知岑子曼和夏祁都中了蛇毒,萧氏吓得魂飞魄散。直到看到女儿好端端的从马车里出来,夏衿也再三保证说已经服了药,没有危险了,她这才按下派人通知丈夫的冲动,抓住女儿的手一连串地问道:“怎么会被蛇咬?猎场怎么会有蛇?”
岑子曼摇摇头,望向夏衿。
夏衿笑道:“现在没事了,蛇毒已被药肃清了,你可以说话了。”
岑子曼舒了一口气,对萧夫人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时我们跟着刘姑娘追兔子,我的马忽然就不听话起来,直往山涧处跑。”说到这里她转头看了夏衿一眼,表情复杂地接着道,“夏公子见了,不放心,就跟着过来。可我那马跑得太快,跑到山涧的时候我一下没骑稳,就滚落到下面,紧接着小腿就被蛇给咬了。”
此时宣平候老夫人听到消息,也急匆匆地赶过来了。听了此话,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安抚了孙女几句,便将萧氏叫了出去:“夏姑娘既说曼姐儿和夏公子无事,就不用担心。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如何防止流言蜚语。要是闹得满城风雨,即便彭家不退亲,我们也不好意思再将曼姐儿嫁过去。”
萧氏年轻时也在贵女圈中混过,最是知道这里面的阴谋算计的。她沉着脸,摇摇头道:“母亲,曼姐儿这事,怕是被人算计了。流言,恐怕防不住。”
宣平候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就不知道这件事是冲着曼姐儿的亲事来的,还是冲着候爷出征的事去的。要是涉及到朝中大事,才是最难办的。”
婆媳俩对视一眼,俱都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二十章 屋顶相会
防已之口胜于防川,当天下午,流言还是在豪门勋贵圈里流传开来。宣平候和岑长安这几日忙着军中的事,早出晚归。忽然听到流言,大吃一惊,待到傍晚有了空,便回了一趟家,询问此事。
萧氏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忐忑地看着公公。
宣平候一眼就看出儿媳妇在担心什么。他安慰道:“你别担心,这事跟朝争无关。要不就是凑巧倒霉,遇上这种事;要不就是哪个女孩儿争风吃醋引出来的麻烦。”
“争风吃醋?”宣平候老夫人皱起眉。事情一出,她就往这方面想了。毕竟岑子曼名声受损,最大的损失就是失去彭家这门亲,于宣平候府的地位完全没有影响。
但彭喻璋虽说颇有才名,本人却只是一个举人,其父彭博又是个清流小官,彭喻璋和岑子曼也不是刚订亲,有谁会在这时候来为彭喻璋争风吃醋呢?
“曼姐儿的情绪如何?”宣平候问道。听到流言,他最担心的就是孙女,别的并未放在心上。
以他的战功和打仗能力,还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还好。”说起这个,萧氏十分安慰,“还算平静。她说如果彭家听了流言要退亲,那便退好了,她没什么大碍。”
宣平候和岑长安听了这话,颇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