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几日,二银子就打算回城里去了。虽说徐家人待二银子客套,不过到底每日地也没啥事儿可做,二银子便提出了明日一早跟着钱来雅去城里买菜,顺道回去。钱来雅苦苦劝留,“二银子是觉得姑母待你不如三儿好吗?所以才想着要回去了?”
难道这个不是事实吗?二银子看着自家姑母泫然欲泣的模样,紧张地望了望附近有没有“路人”,小心地往后推了几步,千万可不能给讹上了。钱来雅步步紧逼,非得让二银子说出个理由来。
“姑母,你晓得的,我得回去帮忙去,这住了许久了,望江阁的银子也该去算算了。这拖得久了我心里不安,我到底不好跟三儿一样一直玩着,三儿还小。”二银子一本正经地道,事关银子的事儿就不是小事儿。
对于银子上的事儿,钱来雅根本就无力劝说,是顶顶要紧的。后来也不知徐绍启如何说服的二银子,二银子竟是不再提回去的事儿。
待得二日后,钱来顺夫妇俩来了徐家庄子。还特意送来了几件换洗的衣物。“我跟你娘要去一趟你外祖母家,你们可要一道儿去?”
三儿摇头,二银子摇头。
“我也早知道你们不愿意去,这就特意送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在你姑母家可得听话,可别给你姑母添乱……”钱来顺细细地叮嘱,金氏却是在一旁默默地不说话,实在是反常地紧。
“娘,你们回去做什么?”钱来顺有前科,说起谎来眼儿都不眨的。金氏却是实在地很,三儿拉着金氏的手,撒娇卖萌,说了一大串舍不得的话。金氏只是笑着摸摸头,“要是三儿想跟着一道儿去,那就把包袱去收拾出来吧。”
三儿立马摇头,也不揪着金氏不松手了。“娘,你们路上小心,早去早回。我要晕车的,我就不去了。”
金氏的娘家在临县的一个小村子里,即使是一大早出发,也得入了夜才能到那个叫金鸡山的山脚下。三儿从出生到现在,也只是去过一回,就是金氏也是难得地去一趟。大金子成亲的时候,金家也是一个人都不曾来。也亏得钱来顺看中金氏,否则就依着金氏有娘家却是没娘家作后盾的女子,在婆家被磋磨至死的也不在少数。
依依送别了钱来顺夫妇俩,二银子也安心地在徐家住了下来。
=
马车,车厢内。
徐绍律盯着三儿猛瞧,惹得徐绍启掐了一把徐绍律,“大哥,你眼睛可是抽筋了?”若是没有,一会儿就有了。
“别闹!这大热天的,我可没心情听你念叨。”马车里坐得人多,挤挤挨挨地坐着,本就是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了,若是徐绍启再念叨上了,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徐绍启挨着三儿坐,三儿打小就怕热,徐绍启尽量往他家大哥的身旁靠,多留些空隙给三儿,好歹总比贴着挨着的热好受些。“二表哥,可有吹着风了?”三儿手里握着一把蒲扇,用蒲葵的叶、柄做成的,扇面的边缘用棉布条给缝着包上。扇柄上刻着小小的四个字,“春回大地”。听说,这四个字是徐绍律写的。三儿每回看着这四个字,都忍不住瞥几眼。
“二银子,听说你家的生意如今也挺好的。”徐绍律温文尔雅,若非徐绍启平日里老是惹恼了他,倒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听说,徐家时常有职业媒婆上门来,就是偶尔客串的媒婆也没少上门,只是不知为何,徐绍律到现在都不曾定下了亲事。
“是极,是极。”二银子没点头。
“听说银子是你们兄妹俩收着的?”
“是极,是极。”二银子还是没点头。
徐绍律:……
自己果真是这么被人忽视吗?
“大哥,你到底要说什么,说不得二银子听都没听到。”徐绍启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难不成读书使人傻?
“是极,是极!大表哥这是说了啥了吗?”二银子也不知道是真听到还是故意的,忽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徐绍律。懵懂地想让人一巴掌给掀翻了,徐绍律隐隐地感觉青筋暴起,这到底都是什么事!
“好好说话!”咬牙切齿。
二银子抬头收腹挺~胸,收敛了双眸里的柔光,适当了放出了一些杀气。既然都提到银子的事儿了,这杀气早就快挡不住了。“大表哥——”
“无事了,收好银子便好。”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书呆子若是怒了,二银子可是没有应对之策的。若是换成了徐绍启,大不了洗干净了耳朵听着就是了。
行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钱来雅的陪嫁庄子。
不过说来,钱来雅出嫁的时候,钱家的日子虽说也只能过得去,不过唯一的闺女出嫁,这嫁妆自然是早早地准备好了,就是钱来发要下场,钱家也没有动用了钱来雅的嫁妆。那时候,钱来雅的嫁妆也不过是两间茅草屋,三四亩的田产。只是后来,徐高升将周围的田产陆陆续续的买了不少,茅草屋也早就被推翻了。如今,钱来雅的陪嫁庄子,也是占地小几十亩,一排簇新的五间大屋,东西厢房都有三间。
小庄子就在眉公山的山脚下,屋门口,就有一条山溪流过,小溪涧已经被挖深了不少,昨日又是刚刚下过雨的,溪水流得很欢畅,不时地带下山上的树叶,飘着。
三儿也是鲜少来过,因为眉公山不高,平日里,也只是与徐家兄弟上山玩耍,夏日里还是山里头凉快些。
牛婆婆一家子,就是庄子上的长工,昨日就得了消息,早早地将正屋子都给收拾了出来,才一到院门口,就已经热情地招呼上了。待得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徐家老爹与季氏才被徐高升送了来。因为一辆马车坐不下,这才奔了两趟。钱来雅一早就说好了,可是得在这个庄子上小住些日子的,就是连季氏也带了不少的东西。
一眼望去,附近也都只是零星的散落着几处院子。在眉公山的另一头,听说可是有不少的村庄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也不知钱家当初如何寻来的这么一个好地方,山脚下山风习习,院子里就并排种着两棵桂花树,树底下早早地就已经摆上了竹躺椅。果然,徐家人的性子,就是徐家的长工都是知晓的。打开了院门,走上十几步,就是那条从山上奔流而下的山溪,溪水哗啦啦地流淌着,二银子早就蹲在溪涧旁,掬了一捧溪水,洗脸。
“二表哥,你说这里头有没有鱼啊?”二银子洗了把脸,脸上还有水往下滴,湿了前襟。溪水清澈,一眼就望到了底。
徐高升也在一旁蹲了下来,拿着一条巾子在溪水里甩甩,也不搅干就开始擦脸,舒服地赞叹了一声。“这么浅的小溪涧,应该没啥鱼了。不过眉公山上却是有一个大大的溪坑,说不得里头有鱼的。”
三儿最是怕热,这番一折腾,差点儿妹儿给热得背过气儿去。蹒跚地跟着到了小溪旁,没未蹲下身子,就被徐高升喝住了,“三儿小心着些,这都沾了水了,岸边滑,那上头去去,喏,巾子给你。”徐高升待三儿可真真地就是贴心地好,甚至于有时候钱来雅这个嫡亲的姑母没想到的事儿,徐高升早早地做了。这会儿拿着巾子,也是想也不曾想那么多,只当是自己嫡亲的闺女,也没这么多的避讳。
桂花树下,牛婆婆早就已经吩咐着架起了烧烤的架子,不过几步远,就架着一口大锅。牛婆婆的儿子以前是个猎户,可是不小心伤着脚后,就不再上山了。牛大儿跛着脚,若是不仔细瞧,倒也看不大出来。
牛大儿的儿子都有好几岁了,不过这个已经当了爹的人,仍是腼腆极了。看着媳妇在招呼着徐家人,自己低头塞了一块木头到大锅底下,肉香味儿更浓了些。“牛大叔,这好像啊,可是早就炖上了吧?”
牛大叔轻轻地点点头,若是不细听,倒是忽略了那声,“嗯——”
牛婆婆刚从井口打了一桶的水上来,桶里赫然放着的是一瓷罐子。“姐儿离得远些,免得被火星给溅着了。”牛婆婆抱着瓷罐子,笑容可掬。徐家并不甚是讲究规矩,至于钱家,更没啥规矩可言。这猛地被人唤了一声“姐儿”,三儿还有有些懵懵的。待得回过神来,却是羞红了一张脸。“牛婆婆这是不认得我了不成,我是三儿,不过也是有好些年不曾过来玩儿了。”
牛家人在桂花树的树底下放了一张长长的大桌子,牛婆婆这才将瓷罐子里放在桌子上,给自家儿媳妇使了个眼色,就笑着回了三儿的话。“哪能不记得呢,可不就是表小姐吗!只是那会儿见着,还只是比着这桌子高些,现在可不就是一个大姑娘了。可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不成想,牛婆婆的话,惹来了徐家人的打趣,就是二银子也忍不住打趣自己这个越长越好看的妹妹。
“确实是越长越好看了,不像是钱家人了。”徐高升笑着看着几个娃儿逗趣,也是许久不曾这么轻松过了。
一瞬间的沉默,死了一般的沉默。
三儿倒是乐呵呵的,“幸亏姑母进屋收拾去了,若是让姑母听见了,非得跟姑父急!怎地,钱家人这是长得不好看咯?”
徐高升并不以为意,本就是大实话,若是钱来雅在这儿,徐高升还是这么多!这么大的年纪的人了,还能在乎这些哄小孩儿的话儿。不过说出口的,“那三儿可得给姑父保密了,若是被你姑母听得了,姑父书房里的书可都要被收缴了。”说完,还冲着三儿眨眨眼。
徐高升的书房里,可是有不少的游记和小话本。这是这些年新添置的,不过钱来雅虽说也识得几个字,但是对于看书却是有些难的,她也不耐烦看这些,所以,钱来雅甚少进书房的大门。
徐高升眨眨眼,今年又新出了不少的话本哦。
三儿瞪大了眼,那姑父可是有带来了?
徐高升微微颔首。
成交!
徐绍律懒得搭理他爹的眉眼官司,就着牛家儿媳妇舀出来的绿豆汤,在桌旁坐了下来。“律哥儿可是觉得凉了没?娘可是一大早就把这瓷罐儿放到了井里凉着了。”
徐绍律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嗯,每回来庄子都让你们家操劳了。这绿豆汤可真是凉,怎地还费心去买了绿豆汤了。”关键是这一大罐的绿豆汤,还很甜,不知放了多少的糖了,这糖可真是稀罕物。
“不费事儿,娘听说你们要来,高兴地睡不着。”徐家人已经好些年没有这般兴师动众地来庄子上玩儿了,牛婆婆从昨日得了消息后就一直在准备着,还让自己的大儿子拿出自己看家本领,这不就是早早地架上了烧烤架。
“这原也是东家给的绿豆,一直没舍得喝,可不就真的给派上了用处了。”牛婆婆浑不在意,到处招呼着,真真地将自家最好的都给拿了出来了,不过,她是真的高兴。
就着大锅汤,吃着烤肉,嚼着锅巴,这一顿饭都给吃撑了。
待得用了饭,徐高升夫妇俩驾着马车程往回走。
“今年的乡试,我就不下场了。”钱来雅陪着徐高升一道儿,坐在车辕上,猛地听到徐高升这么说,惊得差点儿从车辕上给跌落了。徐高升早就注意着钱来雅,一看不对劲儿就拉住了人。“小心着些,多大点儿事儿!”
钱来雅真是给惊呆了,“你,你不是,不是准备了许久了?若是今年不下场,怕是又得等上三年了!三年啊,整整三年!”
“无事,科举之事不可强求。”如此,就是不打算多说了。
钱来雅也自知这事儿插不上嘴,可到底是不甘心,她可是在庙里已经撒出去了不少的香油钱!因为今年,徐家除了徐高升,还有徐绍律也会下场,徐绍律早早地便已经是童生了,不过一直没被允了下场。
“律小子下场的,只是我不下场,想再等等。”徐高升的话总算是宽慰了钱来雅,这银子总算是没有白撒!明日一定要到寺庙里去跟菩萨说说,不用保佑徐高升高中了,只管一心保佑着徐绍律便是成了。
一直到了自家院子里,钱来雅才想起自家大哥家可不就是也有要下场的。“那若不然我跟大哥说说,让大哥也再等三年?”
挑眉,睥睨。“你若是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你就去说吧!只一点,若是你将银子借给你大哥,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晓得的。”徐高升头一回这般望着钱来雅,冷淡,不带一丝的亲情。
钱来雅虽说心虚,倒是一向要风得雨惯了,“你这是啥意思!那可是我大哥,若是真的能拿到考题,就是知会你一两题,你也能中了举人的……”
“无知妇人!”徐高升隐隐地青筋暴起,只是天黑,钱来雅却是没见着,还在那儿胡搅蛮缠。
在徐家小儿不知道的情况下,徐家夫妇俩头一回吵得如此激烈。徐高升每日都歇在书房里,白日里或是带上几本书,直到天黑了才会从庄子上回来。钱来雅哭了几回,见徐高升日日如此,心里委屈,唤了车夫,就去了城里的钱来顺家。可不就是打算住下来了,还带走了包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出嫁这么多年,钱来雅还是头一回哭着回娘家。不过到了钱来顺的家门口,钱来雅吸吸鼻子,擦干了泪,试着扬起笑。
金氏开的门,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模样,就是扯着笑容,也是挡不住的。金氏哪里见着向来意气风发的钱来雅这般模样,立马招呼人往里走。钱来雅倒是没忘记自己是出嫁的闺女,“嫂子,我在你家住几日可好,正巧,我就跟三儿他们换换,住三儿他们那屋子可好?”
金氏自然是没啥意见,“三儿可是让你们贴麻烦了。”若是三儿兄妹俩在这儿的话,他们就会发现,她的爹娘说谎了,他们并没有去那个隔壁县城一个小村子的山脚下,而是依旧待在城里。
“大金子媳妇如何了,可是能下得了床了?”金氏非得替钱来雅拿着包袱,钱来雅也没挣扎,只是拉了拉几个回合就将包袱给了金氏。并排往里走着。
金氏摇摇头,“还要等着瞧着,大夫说还得卧床,怕是要等着三个月头满了。”说起这个,金氏忍不住地有些沮丧。自家的头一个大孙子,还不知道留不留得住。
孔氏差点儿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