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来顺自来就觉得自家儿女都是有主意的,再者银子都在三儿的手里收着,买粮那么大的事儿,自是要商量一番。三儿兄妹俩从没有碰上这么大的事儿,自是没法子拿主意,三儿即使是穿越的,也从没有遇到过荒年,一时间也慌了神。
钱来顺当机立断,“咱铺子里也不好一时半会儿给关了,不过,粮价却是应该涨了。”因着刚刚置办了庄子,钱家手头里剩下的余钱也不多了。钱来顺铺子里的银子大抵也就五十两左右,自家也拿出二百两银子,这已经是大半的银子了,留下的也不过是应急用的,也亏得望江阁并不曾要去断了供货,只是话里头的意思,却是会越来越少……
“我想着许家的人少,平日里因着客栈要供应饭菜,存粮定是不少的,再者如今知晓的庄子,怕是粮食不会少的,咱家趁着能买粮就多买些吧。即使是来年是个收成年,到底只是陈粮,银子总不会丢了。”总好过丢了命强,如今钱家也有个小不点儿,小初儿,是饿不得的。
钱来顺很忙,忙着去四处报信儿,不管如何,钱庄却是要去的。只是,来去匆匆,却是钱来顺没有想到的。钱来发早已能下地了,静静地站着倒也看不出来,只要一走动,就能瞧出来,实在是跛地厉害,一瘸一瘸的。所以,钱来发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动不动的,只是脾气见长,当初横行的雷氏听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钱来顺就是这个时候去的钱庄,钱来发正发了一通的火,见着钱来顺进门,神色不惊地寻了最上首的椅子上坐定,然后才抬头盯着钱来顺。待得钱来顺说明了来意,钱来发发了好大一通火,就是刘氏也忍不住指责,“是不是你家的铺子生意不大好,这才动了歪脑筋,今年的收成虽说不大好,但是庄子上收上来的,够一家嚼用有余的,老二啊,你大哥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别挖空了心思来寻事儿……”
钱来顺无法,只得嘱咐再三,收上来的稻子没给卖了。完了之后,几乎是被赶着出门的。杨叔将钱来顺送到门口,“二老爷,唉,往后还是少来吧,钱庄的收成就是吃上两年也是够了的……”
钱来顺只是点点头,驾着马车离了钱庄。徐高升那处,却是好说多了,徐高升也是听到了些风声,“前几日我还听师爷提过这一茬,只是还没有可靠的消息,原本想着等消息确定了再来报信儿的,消息可靠?”
钱来顺稍一犹豫,就点头了。徐高升只是拿出了五十两银子,“律子去了青州城,家里还得留着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再多许是腾不出来了。”徐高升又拜托了一番钱来顺,才送了钱来顺。
“钱家老二去庄子上了吧?”徐家老爹拄着拐杖,站在廊下,今年的冬日,好像更冷了,说不得过些几日就能下雪了。瑞雪兆丰年,来年是个丰收年就好了……
徐高升点点头,并不言语。“钱家也就老二有心……”徐家老爹在钱来顺来之前,就已经将今年的一年的嚼用的米粮都给钱来雅送去了,庄子上收上来的粮食全在粮仓里堆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7 章
钱来顺与柱子爹一道儿去了“城北茶楼”,走的后门,由茶楼的掌柜接待,看着钱来顺一早准备好的信笺,看了看上头的数字,又瞟了一眼钱来顺俩人。钱来顺,他自是认得的,每回来,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交易,只是这回可是交易大了去了,再者上头可是有发话了,等过些日子,可就不往外接了。
“回头等信儿吧。”掌柜让伙计将人往后门送了出去,钱来顺俩人不管说啥话儿,掌柜的都只是笑笑,例行公事之后,就将人给送了出去。
一直等了五日,钱来顺都已经忐忑不安了,又等了两日,来得了信儿,让来拉货。
呼,总算是该来了。
如此,总算是过了个安稳年。钱家铺子得了柱子爹的建议,索性也就关了铺子,平日里也只是做点儿小生意,赚的也不过是几个铜板的事儿,关了就关了吧。一关了铺子,钱家的谣言又起,包子铺的许小树更加热衷于散播钱家的不是,钱家的铺子风水不好……
做不成亲家,做成了仇家。
包子铺最近可是将包子铺的铺面给买了下来,如此一来,听说了许小树欲找个倒插门的女婿,媒婆最近也没少进出包子铺,许家三姐妹的行情渐俏。听柱子娘说的,许小树有意给许二意定下一户人家的三儿,听说那户人家光是儿子就有五个。许小树很中意!
钱家总算是安心地过完了年。永安县城里,铺子都在年初五,迎了财神,开了门。钱来顺特意转了一圈城西和城东,即使是粮铺也鲜少有关门的。钱家关门的粮铺,即使是关门了,也不当是啥事儿,左右不过是风水不好,这事儿亏了许小树大肆宣传,都已经是西市无人不晓的秘密了。
过了初五,钱家铺子没开张,更是坐实了许小树的宣传。说来,也是多亏了许小树,才省了许多麻烦。
老庞还特意来了一回城里,因着钱来顺刚买了地儿,买粮种的事儿是拖不得了。一过了年,钱来顺就让大金子夫妇俩,领着小初儿住到了庄子上,钱家的粮食都搬到了庄子上。也亏得老庞一家子信得住,一整个冬日里,粮仓依旧是满满的,还挖了菜肴,又在屋子里起了炕床。
钱来顺时常在家里头唠叨,这回,说不得真的是捡到宝了。
钱来顺本就对农活不大擅长,庄子上的事儿都交给老庞一家子,自己也索性不去操那个心。
只是,过不了多久,粮种大涨。钱来顺倒是松了一口气儿,也亏得老庞上心,这会儿钱家倒是不愁粮种的事儿。这几日,城里,可有不少农户都在城里转悠,愁眉苦脸的,有的竟是拖家带口的。
程知县果真是半点儿不含糊,千呼万唤始出来,一出手就是高调地打压了城内的商铺。在师爷的协调下,粮种价格稳定,城里的农户少了大半儿,留下的大概许是口袋里的银两不足。
待得播种的日子,城里的农户已经全然看不见了,只是,春雨一直不曾下。老庞头一回管着庄子,就碰上了这种事儿,父子几人每日挑水,还未到夏日里,老庞一家就黑了一圈儿了。田里的二十来亩水田总算是保住了,剩下的水田全给种了麦子,这活儿老庞拿手,余下的沙地给种了红薯。庄子里有条不絮,虽说也请了短工挑水,老庞一家子实在是忙不过来,大金子做主给请的短工。
天热,程知县带着一干衙门人员,下乡视察。若是遇上了困难的人家,也会送上几斤粮。师爷在一旁,不着痕迹地摇摇头。今年是程知县任职的第三年,前两年的考核都是“上”,今年一开年,程知县频繁地动作,充满了干劲儿!永安县的百姓好似是寻到了组织,走路都能带着风儿,虽说老天爷不给力,可是知县给力,这缺水啥的都不是难事儿。
钱来顺与二银子去了望江阁。“掌柜的,这么些年,多亏了望江阁照应着。只是如今,这猪肉的价儿一直在上涨。城里的猪肉摊子的数量减了不少,猪头都有些不大好弄了……”
掌柜的自然是晓得的,就是连他们的铺子里每日供应的猪肉,都已经减了大半了,猪肉上涨他自然是晓得的。
“回头,你们每日一早就过来拉猪头,往后这猪头就由铺子里供应着,还有做香肠用的猪肉,只是这价儿却是要重新商量一番了。”每日供应的猪肉,都已经减了不少,不说旁的,就是这年头,也影响了望江阁每日的食客,减了三成左右。东家也说了,特意想看看钱家到底何时才会来说事儿。钱家到底也只是普通人家,到这会儿已经是弄不来更多的猪肉。
柱子娘的远房的亲戚,李屠夫的猪肉摊子早一个月前就已经歇业了,前几日的猪肉摊子也不过是看在钱家要货稳定,出价又高,这才将猪肉卖给钱家的。日子久了,也知道钱家做着猪头肉的买卖,仅剩的几家猪肉摊子一合计,将猪头的价儿抬高了不少,如此,钱家可就是要做亏本的买卖了,实在是无法了,才寻了望江阁的掌柜的。
这会儿,听到掌柜让直接来望江阁拉猪头,哪还有不满意的,千恩万谢地走了。
钱家为了保住那二十来亩的水田,可是没少请短工,好不容易等到了收割的日子,也顾不得这几日短工的价儿上涨的厉害,第一时间请了人,赶在五日里,就将七十亩的田地都给收割了。虽说水田不至于颗粒无收,不过到底也不多,反倒是麦子和红薯收成却是顶好的。
看着堆满的粮食,钱来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金鸡山脚的粮仓的守备好像更严了些,这些日子竟是巡逻上了。应着三儿的要求,除了自家这些日子吃的,全部给磨成了红薯粉,一半多给做成了红薯粉条。钱家的驴,最近很忙!
日子渐冷,永安县城里,不知何时起,多了不少的灾民。也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每日都在递增。程知县大力号召城中的商户开粥棚行善事,只是号召力有限,只三三两两的粥棚立在城郊的土地庙旁。如此设了粥棚几日,抵不住越来越多的灾民要往城里涌,程知县得了上官的勒令,关了城门。程知县在府衙里,发了一大通的火儿,至于辱骂上官的话,却是无人敢四处说去。
“这会儿关了城门,也不知庄子上如何了。”金氏将手里的棉裤打了个结,凑近嘴边咬断了棉线。举着放在远处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金氏手里做的棉裤,自是给她的大孙子小初儿做的,这自打城门关上了后,金氏已经有两日没见着乖孙儿的面儿了。小初儿已经有两岁了,正是好动的年纪,身子又拔高地快,时常见着金氏手里的绣活不离手。
应是无事儿吧?钱来顺心里也没底,听说城外可是有不少的灾民在晃悠,听说附近的山头上能吃的都被抢地差不多了。
永安县因着靠着春江,但凡是勤快些的,收成都还过得去。即使是收成差了些,打些短工,一家子的日子也能过得去。只要春江有水,永安县的日子就不会差了去了。只是不成想,北边的灾民能走到这儿,不知为何,却仍是有这许多的灾民。
“咱县城说来也是位置极好的,除非是从西城门进,否则城南城北也不是容易进的。”永安县三处环山,东面临水。钱来顺只是担心进了城的灾民,若是往城南的庄子去了,庄子里人少,怕是会遭了秧去。
除了进城的西城门一直锁着。城南与城东的城门也已大开,除了不能出城,城内的百姓照样过得平顺,有些发闲的,甚至会到西城口口去听听,城外隐隐传来哭求声,吵闹声不断。光是听着这声音,城内的百姓长松一口气儿,果真自己是大幸的;如此,该打短工的就去打短工,该回去喂奶的就去喂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8 章
西城门一直锁着,程知县很焦躁。隔几日地就会等上城门,看着城外越来越多的难民,眉头紧锁,脾气越来越暴躁,县衙里供职的上下都跟着遭了秧。师爷寸步不离地跟着程知县,“大人,过些日子,流民就该往南边去了……”师爷生怕程知县一时脑热,做出了啥事儿,是以,步步不离。
程知县阴沉着脸,下了城门,往县衙去了。一路上,遇上了不少早些时候放进来的灾民,纷纷对着程知县又是磕头,远远地磕着头……
自打灾民进了城,望江阁都是每日派了伙计来钱家取货的,每日倒是也省了不少的心。不过,钱家每日飘出的香味儿,倒是引了不少的灾民在巷子附近晃悠着,三儿如今也被勒令在家。
“我听何小妹说,城南的花市附近可有不少卖身的,听说每日来买下人的可是有不少。”何小妹家的棺材铺子,每到这灾年荒年,棺材铺子里迎来送往的,自是听到了不少的小道消息。就是棺材铺里,也有不少的灾民毛遂自荐的,求着何老大给买了下来,换一口薄棺。也幸亏每日刘氏都是守在铺子里的,饶是何老大再心软,刘氏不松口,何老大也没辙子。
钱来顺每日出门,每日必是要去一趟庄子上,然后就是满城地转悠,从城北到城南,然后回了西市,每日都有大把大把的消息,城南的粥棚已经撤了,只府衙门口每日一回的施粥,场面甚是浩大。
“排队,排队——按着次序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有!”衙役大声地喊着,维持着前来领粥的难民的秩序。师爷照例是陪着程知县在一旁看着,程知县已经抱怨过了多回,这粥太薄了,一日只一餐怎顶得住?
程知县一直紧锁着眉头,只是在难民冲着程知县道谢地鞠躬时,程知县才会松了松眉头,示意地点点头。“我说这位兄弟,你是永安县的百姓吧?怎地每日都来领粥?”程知县每日都会看着衙役施粥,来得次数多了,自然是记得人。再者,难民与城里的百姓,自然是相差极大的,光是穿着就能分辨地出一二来。
“大人,小人是县城南边的,听说县衙里有施粥特意来的。”说话的是个大汉孔武有力的模样,是在码头打着零工的,每回轮到了自己后就特意跑回城领了粥,再回码头的,省了粮食又赚了钱。
程知县不乐意了,“这是给灾民设的粥棚。”
“大人,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大人可是咱永安县的青天大老爷,咱城里的百姓喝碗粥都是不成了?我家有八十岁的老人一双,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三双,全家可就指着那两三亩的田地吃用了,小人难不成连这粥都不能喝了?”大汉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活似程知县再发话,大汉已经做好了随时打滚的准备。
程知县被噎了一回,只得愣楞地看着大汉蹲到墙角去喝粥。“莽夫,胡搅蛮缠,不可理喻!”头一回,程知县没盯着衙役施完粥。
“师爷,这一招高!”衙役偷偷地竖了个大拇指,被师爷给弹了回去,“少胡说八道,这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盯牢了,可别出了茬子了。”
不是师爷,这到底是谁啊?
钱来顺倒是没加入这领粥的队伍中去,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程知县好似不大靠谱,这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