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笔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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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笔吏-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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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他一个穷书生,切磋诗文,气焰嚣张一点说话难听一点而已,不必太在意。读书人嘛,但凡有些才学的,有几个不狂妄的?这种事情,大肚一点好,你就不要去多事了!免得人家说我的闲话。”

邓全盛讪讪道:“法曹说的是。卑职目光短浅,惭愧。”

钟世荣慢悠悠道:“上次跟你说的赵氏的案子,马上就发回重审了,你得处理好。”

“法曹放心,卑职一定办得天衣无缝!”

“那就好!——唉,你刚才说得对,商贾之流,偷奸耍滑,这种人实在无趣。可他手里的大把银钱却还是有趣的,要不是看这个份上,我也懒得理睬这些烂事。”

“是啊是啊,这小子满身铜臭,低俗得很,就会给法曹找麻烦。要不是有两个钱,谁理睬他!”

又说了一会闲话,邓全盛起身告辞,离开了钟家,回到了自己府第。

换了便装,吃过晚饭,邓全盛正跟自己刚刚纳进门的小妾调笑,仆从来禀报说,有客人拜访,送上了拜帖。

邓全盛打开一看,是自己老下属刑房书吏杜达隐的拜帖。这老小子,以前来访,可从来不送什么拜帖,今儿个是怎么了?莫非有甚么别的事情?

邓全盛吩咐花房里请,又跟爱妾调笑几句之后,这才踱步出来,到了会客花房。

他走进屋里,便看见杜达隐跟一个年轻书生在两张坐榻上正襟危坐,几案上放着大小两个锦盒。见他进来,二人忙起身施礼。

邓全盛知道那两个锦盒肯定是礼品,来他家送礼的人太多了,他已经麻木了,看样子,这又是为了什么案子之类的事情找到自己托关系来的。当下笑呵呵对杜达隐道:“杜老头,怎么样?离开了衙门,见你比以前可活得更滋润了!”

杜达隐忙躬身道:“是啊,这都是托邓县尉的福气。”瞧见邓全盛在坐榻在盘膝跌坐,将手臂放在凭几上很是舒坦,这才微笑道:“老朽多日不见县尉您了,今日带了一个小兄弟来拜访,唐突了。——这位小兄弟名叫萧家鼎,九陇县人士。久仰县尉大名,所以跟着老朽一起来拜会大人。”

萧家鼎?

邓全盛本来笑咪咪成了一条缝隙的三角眼顿时张开了,成了两个小绿豆。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家鼎,道:“昨日听说在翠玉楼前以诗会友的一个外地书生,也是叫萧家鼎,莫非就是阁下?”

萧家鼎忙拱手道:“正是晚生,晚生狂妄之举,让县尉见笑了。”

“果然是你,当真太好了!”邓全盛击掌道,他心里真的叫好,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官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便一直在琢磨这是怎样一个风流倜傥的书生呢,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才华横溢啊。”

“县尉过奖了。”

“并非过奖,你的诗作本官也拜读了,——‘不知昨夜新歌响,犹在谁家绕画梁。’还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都是好诗啊,特别是那写王昭君的几句,‘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当真是神来之笔,看着让人不仅潸然泪下。好!好诗啊!”

“几句打油诗,能得到县尉的赏识,实在是晚生的容幸。”

他们在说笑,杜达隐却是额头隐隐有汗珠,一听邓全盛提到这个事情,他心里便一个劲后悔,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这邓全盛是那钟文博的父亲钟世荣一手提拔的啊,自己没有想到这个茬,今日的事情,只怕要黄!

萧家鼎却根本不知道其中这个内幕,微笑打开了几案上的两个盒子,露出了里面一贯钱还有那温润的玉佩。道:“这是晚生的一点心意,还请县尉大人笑纳。”

邓全盛眼睛瞧着那玉佩,顿时两眼放光,连消瘦的喉结都在咕咚乱动,似乎在吞咽口水。一看就是个贪财的家伙!萧家鼎心里暗笑,这件事应该问题不大了。

这也巧了,萧家鼎拿钟文博的玉佩来给邓全盛行贿,可惜邓全盛没有注意钟文博随身饰品,压根不知道这玩意是钟文博的。

邓全盛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瞧着萧家鼎道:“小兄弟送本官这么一份厚利,是不是有甚么事情啊?”

“不是的,只是探望县尉一点心意而已。晚生自幼苦读律法,一直有一个抱负就是能评断是非,伸张正义,所以想投身衙门,在刑房谋一个差事。”

“哦?”

一听萧家鼎竟然提出要到衙门里自己的手下当差,邓全盛立即笑了,眼珠转了几转,府衙法曹钟世荣已经说了不要动他,明着动手就不行了,只能想阴招,先把他弄进来,找机会好好收拾他。

邓全盛拊掌笑道:“如此太好了!萧公子如此才情,能到衙门办事,那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哈哈哈。本官非常的欢迎啊!不过,你想去刑房办事,那可是要懂刑律的,本官要当场考考你,如何?”

“好的,请县尉出题。”

“嗯……”邓全盛捋着胡子想了想,道:“咱们大唐无五刑为哪五刑?”

萧家鼎心里笑了,这问题也太简单了,不用自己这个法制史的研究生回答,便是法学系的本科生,学了法制通史也都知道,不过,他当然不会傻乎乎表现出自己很能耐的样子,思索了片刻,才拱手道:“似乎应该是——笞、杖、徒、流、死。”

“不错!”邓全盛满意地点点头,想了半天,才试探着问了一句:“每一类又分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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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二奶的价钱

萧家鼎慢悠悠回答:“笞刑分五等,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准许赎刑的,分别可以用铜一斤到五斤赎。杖刑分五等,从六十到一百止,赎刑为铜六斤到十斤。徒刑分五等,分别是一年、一年半、两年、两年半和三年,赎刑为铜二十斤到六十斤。流刑为三等,两千里、两千五百里和三千里,赎刑为八十斤、九十斤和一百斤。死刑只有绞和斩两种,准许赎刑的,为铜一百二十斤。”

邓全盛稍稍有些意外,瞧了萧家鼎一眼,道:“很不错嘛,再考你一个问题。这个你要是答上来,那就算合格!”

“好的。”萧家鼎竖着耳朵听着。

“何谓八议?”

萧家鼎差点笑出来,这个问题比那五刑还要简单,哪里算什么考试,当下却恭恭敬敬道:“亲、故、贤、能、功、勤、宾、贵,这八种人犯罪,除了十恶重罪之外,若是流刑以下的罪,要减轻一等处罚,要是属于死罪,则由大臣们在尚书省的都堂集体研究讨论,商定之后,报请皇帝裁决。”

邓全盛脸上惊讶的表情更浓了,小绿豆眼变成了一条缝,透过缝隙瞧着萧家鼎,点点头,道:“你已经通过了!不过,本官还想再考考你讯堂的问题,算是额外的,可以吗?”

“当然没有问题,请县尉出题。”

“嗯……你说说,什么是五辞听讼?”

这个问题也不难,萧家鼎道:“五辞,一曰辞听,就是看他的说话,要是颠三倒四的,就是说谎;二曰色听,就是看他的表情,要是脸红有愧色就说明在说谎;三曰气听,就是看他的气息,若是老是断断续续的不停喘气就是在说谎;四曰耳听,就是看观察他的听觉,如果说谎他就老是会装着听不清的样子询问,以便有时候来琢磨怎么编谎话;五曰目听,如果他在说谎,目光会慌乱躲闪不敢直视。根据这五种观察,得出对方是不是在说谎,从而判断案情真伪。”

邓全盛笑了,拊掌道:“好好!很好!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不仅诗词歌赋十分了得,这刑律也是如此精通,很好!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这样吧,本官明天早上就跟县令禀报此事,以公子的才学,料想县令不会拒绝的,你明日下午来衙门,本官替你安排职位。”

萧家鼎大喜,忙起身拱手道:“多谢邓县尉!属下一定努力办事,不辜负县尉的裁培!”

杜达隐听见邓全盛竟然答应了,很是有些意外,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家鼎望向杜达隐道:“杜老,县尉很忙,咱们就不打扰了吧?”

杜达隐忙道:“对对!”起身道:“告辞了!”

“等等!”邓全盛叫住了他们,将几案上的两个盒子拿了起来,放在了萧家鼎的手里:“东西你拿回去!”

“不不,这个……”

“听本官说!”邓全盛一脸正气道:“本官历来廉洁奉公,两袖清风,杜书吏知道的,凡是给本官送礼的人,本官从来都是一概拒绝。本官之所以答应你进衙门当差,主要是你的才学。而不是你的礼物。那些无才之人,便是搬一座金山来,那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对吧?杜书吏?”邓全盛望向杜达隐。

杜达隐忙赔笑道:“那是那是。不过,这是萧兄弟的一点心意,邓县尉……”

邓全盛立即板着脸道:“杜书吏,你也是衙门的老人了,怎么离开衙门没有几天,就学得那般的市侩?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行啊!东西拿回去!否则,明天你也就不用来衙门了!”

看见邓全盛吹胡子瞪眼睛的,杜达隐很有些意外,忙朝萧家鼎示了一个眼色让他收下。

萧家鼎有些不明白,只好接过了东西,瞧着邓全盛。

他们俩却不知道,邓全盛已经打定主意要整治萧家鼎,自然不会收他的钱财,倒不是抹不开面子,而是生怕到时候节外生枝。

邓全盛见萧家鼎把钱财拿了回去,方换了一付笑脸,拍拍萧家鼎的肩膀,道:“本官为官清正廉洁,这一点以后你在衙门久了就知道了。行了,你明天下午来衙门。本官很期待你这样的能人来助本官一臂之力啊。哈哈哈。”

“是是!多谢县尉。”

萧家鼎跟着杜达隐告辞出门,走出了老远,他才笑嘻嘻对杜达隐道:“还好,邓县尉问的问题都好简单,要不然,还麻烦了。”

杜达隐吃的一声轻笑:“他能问出这么几个问题就不错了。他根本就不懂刑律,都是靠他的一个名叫邢旭忠的执衣帮他料理。这人才算得上精通刑律的人。”

这倒是跟现代社会某些单位相象,外行领导内行。这执衣就是现在的领导秘书。萧家鼎用心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看了自己怀里礼物一眼,奇怪地问道:“县尉怎么不收礼呢?”

杜达隐也是一头的雾水,道:“老朽也不清楚,老朽陪人来他家送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有一次不收下的,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回事。莫非……”

“莫非什么?”萧家鼎觉得有些不妙。

邓全盛四下看了看,道:“二妞让老朽我一定要帮你,那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你昨天斗文胜过的那个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萧家鼎心头一凛,摇摇头:“是谁?”

“益州府衙的法曹钟世荣!”

益州府衙法曹,全称叫做录事参军事,是从七品上的官,因为唐朝地方衙门只有州县,所以府衙也就相当于现在的省级,这法曹也就是省高级法院刑庭的庭长,县级干部,也不算什么太厉害的官。而且不在自己要去的县衙,这让萧家鼎稍稍放心。可是,杜达隐后面的话又让他一颗心悬了起来。

杜达隐接着说:“这钟世荣就在咱们少城县衙当县丞,后来才提拔到了府衙。”

县丞可是副县长,那府衙法曹只是个高级法院的庭长,现代人只怕不会把这个当成是提拔,但是唐朝官职,县丞只是从八品下,顶多算正科级,那法曹,可是从七品上的县级,是副县级,当然算得上是提拔了。

杜达隐又道:“这邓全盛,当时跟我一样,只是县衙的书吏,后来巴结这钟法曹,一路提携保荐,一直当到了县尉。你说,你得罪了钟法曹的儿子,这邓县尉还不得跟你急?”

“对啊,那他为什么还让我进衙门?难道,他想来个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奶奶的,这可不妙了,大大的不妙了!虽然这两个官儿只是个县级科级,但是县官不如现管,老子在他的手下办事,他要整死我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妙!大大的不妙!

杜达隐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是老朽疏忽,把这个茬给忘了。早想起来,老朽就该带你去找文主簿。”

“没用的,只要是进了县衙,都是在他的手下办事,躲不开的。”

萧家鼎苦笑,奶奶的,老子去搞那什么斗诗,也就是为了赚钱走关系谋职位,想不到阴差阳错,正好碰上了这钟法曹的儿子,而他老爹一手提拔的邓县尉有恰好是这自己将来的领导。这世界也真是太小了吧!

杜达隐点点头:“说得也是。不过,好在他也没有把礼物收下,你也没有拿钱打水漂,要不然,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萧家鼎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不就是两个县级、科级干部吗?老子就不会找能压过你们的靠山?他眼珠转了几转,道:“这益州城里,有没有他们惹不起的官儿?”

杜达隐马上明白了,瞧着他微笑道:“盖过他们的官多了,大都督府都督兼刺史李恪李王爷就不用说了,州府衙门就有不少盖过他的官儿。比如州府别驾、长史、司马,还有县衙的县令,加上都护府的折冲都尉啥的,都是比他们官高的。不过,这些人物可不是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能巴结上的。”

那可不一定!萧家鼎心想,平头百姓也有不少跟高层领导拉上关系的,比如大老板,大明星。在现代社会,他搞律师,经常要接触一些企业大老板,跟他们喝茶吹牛,也通过他们认识一些高层领导,里面的门道也是很清楚的,要说那些大老板,不也是平头百姓,他们能跟高层领导交往靠什么?还不是靠人民币?

那些大明星,也是领导身边的大红人,靠什么?靠脸蛋身子。奶奶的,钱,老子是没有多少,可这大明星,眼前不就活生生摆着一个?——翠玉楼的雅娘!他可是益州的头牌!算得上是大明星了吧?何不去找她试试水?要是不行,再打退堂鼓。正好那胖子书生朱海银请客到翠玉楼,自己反正也要去的。

想到这,他对杜达隐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让我好好想想。”

杜达隐点点头:“这样也好,有甚么事情可以到衙门后面的杏儿胡同找老朽,老朽家就在那,一棵大银杏树下。”

“好的,多谢爷爷!”

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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