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两谁跟谁?你帮我,我帮你,这不是扯平了吗?以后我们开诗会,我事前把题目弄到手告诉你,你再帮我,我也不给你钱就是了。行不?”
“嘿嘿,不给钱可以,但是烧鸡和酒是要给的,这写诗很费脑子的!”
杜二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道:“你就知道吃!”
“爱吃不好吗?你不也是因为爱吃,才长得这么胖吗?”
“胖怎么了?很多人就喜欢胖的女人呢!你不喜欢?”
萧家鼎耸耸肩:“无所谓,胖瘦都是你,咱们是朋友,又不是找老婆,自然不用挑肥拣瘦。”
杜二妞胖脸微红,道:“还接着吃吗?”
“改天吧,你还得赶紧的把路引弄好,晚上说不定用得着,我也不能多喝,不然晚上见到县尉,印象不好。”
“说的也是,那好,咱们走吧!”
萧家鼎结帐后两人出来,在门口分手。萧家鼎回到了客栈,让李三给他上了一碗醒酒汤,他本来就没有太放开喝,所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便出门到街上一家首饰珠宝铺里买了两个装礼物的精致盒子,一大一小。回到客栈,将那一贯铜钱放在大盒子里,将玉佩放在精美的小盒子里。两个盒子用一块蓝布包裹起来。
忙完了,他拿出那一册《永徽律》,一边翻看一边等杜达隐。
日落西山,彩霞满天。
门外楼道响起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传来店小二李三的声音:“萧公子!”
“谁啊?”萧家鼎听到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便问道。
没等李三回答,同行的人已经高声道:“萧兄!是小弟朱海银啊,咱们昨夜说好的,今日一起逛翠玉楼去的!”
萧家鼎忙起身过去打开房门,果然便看见胖乎乎的朱海银带着几个仆从站在门口,拱手望着他。
萧家鼎拱手还礼,道:“这还早着呢。”
“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吃了饭才好喝酒,空腹喝酒容易伤身,走吧,今日一切都小弟包了,找个地方吃饭去!”
萧家鼎道:“抱歉,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现在还不能去。”
朱海银很是有些失望,道:“那……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个不好说啊,要不,你先去翠玉楼等我,我办完事就来。”
第14章 宁杀错,不放过
“也好!那你可一定要来啊。我也不吃了,就去翠玉楼等你一起吃饭喝酒好了。他们那酒菜着实不怎么样,只能将就了。”朱海银说着,回头从仆从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两套华美锦缎书生袍,还有帽子和鞋子。
朱海银捧着那衣服进屋,放在萧家鼎屋子的圆桌上,道:“你我兄弟一见如故,兄台如此才情,说实话,你身上这衣着却跟你的才情不般配啊,翠玉楼那些妮子都是些势利眼,只重衣衫不重人。小弟想起前几年小弟还没有发福之时,曾定做了两套衣袍,只可惜还没等穿上身,就胖得穿不下了。所以一直闲置着,今儿个正好用得上,你穿着去,完了觉得不好,扔了就是了。哈哈哈!”
萧家鼎看了一眼那两套衣袍,分明是崭新的绸缎新缝制的,哪里是数年前的物件?看样子这朱海银经常送人东西,所以很懂得如何送礼,这话一点都不像是在送礼,听着反倒是萧家鼎帮了他的忙似的。萧家鼎暗自点头,心想这胖子跟那些满身铜臭的爆发户不一样,倒是值得交往。
没等萧家鼎说话,朱海银已经转开了话题,拱手道:“你有事就先忙,忙完了早点过来,小弟在翠玉楼等着萧兄!”,说罢,带着仆从走了。
萧家鼎听他跟自己说话,俨然已经是多年好友似的,心想这人倒是有些意思,不管是否进得了衙门,也可以跟他交个朋友来往来往。
他关上房门,拿起一套锦缎衣袍换了,竟然是十分的合身,又赞叹这胖子很心细,仅仅昨晚那么会工夫,他就已经看出来自己的身高尺码,做的如此贴身。厉害!
……
少城县衙。
下午上衙时分,县尉邓全盛踱步进了角门,径直往自己的签押房走。一路上皂隶、书吏见到他,恭恭敬敬站立一旁施礼,等他过去了再忙自己的。邓县尉对于这一切,已经熟视无睹,只是慢悠悠踩着衙门青石甬道往前走着。
快到签押房的时候,他看见旁边的刑房屋里几个书吏在嘻嘻哈哈说着什么。刑房司法徐厚德手里拿着一张纸,正摇头晃脑读着。便迈步走了过去。
一看见他过来,那几个嘻嘻哈哈的书吏赶紧收敛了笑容,站在了一边,低头垂手而立。唯独那徐厚德,正低着头吟诵诗句,没有看见,兀自啧啧连声的称赞:“这诗句当真写得好极了,难怪那钟文博不是他的对手,七步成诗,厉害啊!那钟文博这下子脸可丢尽了,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当那什么益州第一才子!哈哈……”
他刚笑了两声,他身后的书吏已经看见门口的邓全盛阴沉的脸,赶紧的用胳膊肘捅了他后背一下,徐厚德转头望去,那书吏朝门口努努嘴,徐厚德回头,这才发现了门口站着的邓全盛,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拱手,讪讪道:“邓县尉!”
邓全盛哼了一声,道:“看什么呢?这么热闹。”
“没……没什么……”邓全盛手里拿着那诗稿,想藏在身后,又觉不妥,有些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厚德这刑房司法,从职能上看可以类似县法院刑庭庭长,但是,级别上却不同,司法也是属于吏,没有官品。而邓全盛这县尉却是从九品上,算得上个芝麻小官,相当于县公安局副局长兼县法院副院长(县令有躬亲狱讼的职责,拥有县级司法最高权力,亲自主持破案和审案,所以县令是兼任县公安局局长和法院院长),邓全盛正是他的直接主管领导,所以很是惶恐。
“是诗词吗?给本官看看!”说罢,伸出手来。
徐厚德只好把手里的诗稿放在他的手里,讪讪道:“是昨晚上翠玉楼前一个叫萧家鼎的外地书生写的几首歪诗,都没有记全,我们正笑话呢。”
昨晚上的事情,邓全盛已经听说了,当下扫了一眼那上面的诗句,道:“本官拿回去瞧瞧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说罢,背着手,拿着那诗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签押房。
瞧见徐厚德满脸愁容,一个书吏好奇地低声道:“徐司法,你怎么了?”
徐厚德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们不知道吗?邓县尉是那钟文博的父亲一手提拔的,两家关系好得很。昨日钟文博当众受辱,连带他脸上也不好看啊。——我刚才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吧?”徐厚德忧心忡忡瞧着那几个,他着实有些害怕得罪了县尉大人,县官不如现管,惹火了分管领导,那不是自己找残废吗?
几个书吏哪里敢说实话,忙不迭摇头,赔笑道:“徐司法您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啊。”
徐厚德苦笑摇摇头,总觉得自己先前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这一紧张,又想不起来说的什么了。
一个跟他关系比较近的书吏赔笑低声道:“不就是以诗会友嘛,输了也没有什么,邓县尉应该不会计较这些的吧。”
“你知道什么!”徐厚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太不了解邓县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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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全盛坐在宽大的几案后面,整个人都好象看不见了,唯独他那张阴云密布的脸上小小的三角眼,死死盯着桌上的那诗稿。
突然,他一把抓起了诗稿,刷刷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嘴里咬牙切齿念出了那个讨厌的名字——“萧家鼎!”
他生了一会儿闷气,心里盘算着晚上该怎么去钟文博家宽慰一下。随手拿起送签的文书开始批阅。
其中有一份状子,正是那郝大郎强奸被拐卖的萧家婢女三娘生下一子,萧家想要要回去的事情。这个案子上一次报到他这里,他已经驳回了,这一次又报上来,他正心情不好,不由有些恼怒,正要批示驳回,眼睛突然定住了,落在了最后署名上——代书人:萧家鼎!
萧家鼎?难道就是那个当众羞辱了钟文博的萧家鼎?
邓全盛阴沉着脸盘算着,若真的是他,送到手上,可不能放过了!
钟文博的父亲钟世荣原先是少城县的县丞,后来升任益州府衙录事参军事,简称法曹。邓全盛是他从一个小小书吏一手提拔起来,当上了县衙的县尉。他对这位老上司的感激那是说不完的,虽然为了这个职位,他也没少给钟世荣送礼,但是到底是老上司,还是心存感激的。
得知钟世荣的儿子钟文博斗诗输给了一个叫萧家鼎的外地书生之后,他也替钟家很不爽,现在居然看见一个名叫萧家鼎的人代书状子,顿时嘴角露出狞笑,不管是不是那个萧家鼎,宁杀错,不放过,先抓起来痛打一百大板再说!让他至少一个月都别指望下床!谁叫他替人代书打官司?打了活该!
邓全盛正要吩咐衙役传萧老汉和那代笔的萧家鼎,突然又发现,那代笔后面还有几个字,写得是告状人侄儿。
中国古代朝廷衙门是不鼓励人打官司的,称呼打官司的原告、被告叫做“两造”,就是惹事生非的人的意思。所以,怂恿帮助别人打官司,这样的人更可恶,按照衙门规矩,对这种人,衙门可以根据情况进行杖责。不过,若是告状人的亲属则是例外,亲亲得相首匿,亲属之间甚至都可以包庇犯罪,更不用说帮忙代笔打官司了。既然这萧家鼎是萧老汉的侄儿,那就没有理由打他的板子了。
邓全盛眼珠转了几转,却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出气。还是先收案,审案过程中找他的毛病,再报复不迟!想到这里,邓全盛连内容都懒得看,便提笔在状子上批示立案,着刑房草拟意见呈报。
下午散衙,邓全盛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钟世荣府第拜访。
他进门的时候,门房便陪着笑说:“县尉老爷,你来得正好,少爷正在发脾气,在跟我们老爷顶嘴,你去劝劝吧。”
“哦?怎么回事?”
“还不是昨天晚上少爷跟一个姓萧的外地书生斗诗输了的事。满城都在议论这事,小少爷都没有脸面出门了。大老爷正在说他呢。”
“明白了。”
萧家鼎是钟家的常客,也不需要通报,自己进去,来到了书房,在门外便听见了里面钟世荣那苍老的声音道:“你自取欺辱,还要抱怨,一个小小的挫折便这样,将来怎么面对仕途上的风云变幻?我倒是要感谢那萧公子,他给了你磨炼的机会,让你有了一次难得的教训,这是好事!你还抱怨什么?还要找上门去,你还不服吗?”
“我是不服!”钟文博的声音道,“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输给过别人!这是奇耻大辱,我一定不会就这么忍下去的!我还要跟他斗!这一次……”
“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钟世荣怒道:“你怎么听不进去呢?不是跟你说了吗,诗词切磋,本来是文雅好事,却被你搞成这个样子,你不觉得丢人,为父还觉得丢人……!”
第15章 满身铜臭
邓全盛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屋里的话音便停住了。他这才慢吞吞挑门帘走了进去,对钟世躬身施礼道:“卑职拜见法曹。”
钟世荣看了他一眼,脸上的怒气这才渐渐消退,点点头:“你来得正好,替我好好教训一下这逆子了!”
邓全盛打了个哈哈,看了旁边站着的钟文博一眼,微笑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文博啊,令尊说的没错,诗词切磋嘛,不要太在意了。这一场输了,下一场未必就捞不回来。现在你表现得大度一点,才符合你这益州第一才子的名号嘛。”
钟文博抬头看他,正要说话,却见他不停地挤眼,他对这位邓全盛很了解,知道他这是维护父亲脸面的话,并不是他真心话,便哦了一声,没有反驳。
钟世荣听儿子听从了邓全盛的劝说,怒气才消散了一些,挥挥手,道:“行了,我们说话,你出去吧!”
钟文博转身出去。邓全盛看了钟世荣一眼,道:“我再去劝他两句。”说罢追了出来,低声对钟文博道:“你不要着急,你这个脸面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钟文博站住了回头看着他,有些疑惑。
邓全盛有几分得意地笑了笑,道:“你就等着看热闹吧,我一定让那姓萧的好看。放心!”
“你不会找人去打他吧?”
“咱们是斯文人,哪能干那样粗俗的事情!是他自己撞到我的手心里来的。具体的以后我再跟你说。”
“嗯!多谢县尉。”
“谢什么,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邓全盛拍了拍他的肩膀,阴阴道:“欺负你就是欺负我!这口气就算你忍下了,我也忍不下!”
钟文博点点头,悻悻地走了。
邓全盛回到书房,见钟世荣还是阴着脸,便微笑道:“孩子嘛,到底经历不多,慢慢的他就明白了。”
钟世荣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气恼他一个小小的挫折就经受不了,以后怎么办?我还指望他能进入仕途呢,他这样的性格,在仕途上怎么待人接物?怎么看别家的脸色?唉!真是让我失望!”
“慢慢劝导,会好起来的。其实,这件事情我清楚,也不能怪文博他这么大的气,那个姓萧的书生也太张扬了些,竟然在翠玉楼前挑幡字说什么‘五车诗胆、八斗才雄’,还吹嘘什么他能七步成诗,今日要把益州文人都踩在脚下。文博见他如此狂妄,气愤不过,这才出面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抄来的歪诗,本来也没有胜过文博的,是文博让着他,他反而顺杆子爬,非说文博输了,还要逼着文博钻阴沟!若不是在场书生起哄,他当真便要逼迫文博钻阴沟了!你说这姓萧的过分不过分?也难怪文博生气了。”
钟世荣并不知道当时的实情,所以也不知道邓全盛完全是在颠倒黑白。听得不由得慢慢眉头皱到了一起,哼了一声,道:“这姓萧的是什么来头?这么嚣张?”
“听说好象是城里一个叫萧老汉的种菜卖菜的菜农的远房侄儿。商贾之流,能有甚么好人!偷奸耍滑,阴险狡诈之辈!”
“嗯……”
“法曹放心,咱们益州容不得这样的人张扬,这件事情卑职会处理的。”
钟世荣摇头摆手,道:“不!钟文博斗诗输给了他,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满城都在说这件事情,你要是处置了他,不管是什么理由,人家马上就会知道是我们做的,那可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