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老鸨撞开门,见杜蘅缩在地上,龚员外则是一头一脸的血。
龚员外嚎叫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红姑,你等着瞧,老子不拆了你这间窑子,老子***不信龚!”
杜蘅缩在床角,一扫之前的驯服乖巧,一脸狠戾地瞪着她。
“来人,把她送到柴房去!”老鸨一声令下,鬼老七几个上来,七手八脚地按住杜蘅,把她拖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一片混乱。
龚员外的几个家丁冲进来,手忙脚乱地扶着他出门,有人飞奔着去请大夫,有人则嚷嚷着要砸了窑子。
老鸨拼命道歉,承诺给予补偿……
好不容易才把龚员外这尊瘟神送走,转过身来,已是满脸的戾气。
顺手从柴垛上抽了根木柴,朝着蜷缩在地上的杜蘅抽了下去:“贱人,知不知道,你这一扎,老娘要赔多少银子?”
杜蘅冷笑一声,狠狠冲她吐了口痰。
轰地一下,老鸨炸了毛:“笑,你还敢笑?臭表子!我让你横!让你不知天高地厚!老娘今天就要教教你,什么才是规矩!”
她在这行混了二十年,竟然让个娇滴滴的稚给骗过去了!
今晚可说是最大的一笔交易,居然被她闷声不响地搅黄,以后还有谁敢上她的门?
龚员外朝中有人,惹了他后患无穷,可不是赔点银子就能了事的!
老鸨越想越怒,自然下手毫不留情。
棍子雨点似地砸下来,打烂了衣服,打碎了肌肤,鲜血潺潺地冒出来,流到地上,很快在地上汇积成了一洼血池……
杜蘅咬着牙连哼都不哼一声,闭紧了眼睛,背上被砸得血肉模糊,可她的心里却是一片轻松。
打吧,打得越重越好,最好是把她打成肉酱,碎成肉泥,这样就再不用受那些羞辱……
“咣当”一声巨响,老鸨还未回过神,已被飞出的门板推到了墙上,轰地一声巨响,撞倒了墙壁,余势未衰,继续飞出去撞到大树,象条死鱼般弹了弹,啪地掉在地上。
男儿亦有泪
漫天尘土中,一位锦衣公子,眉眼带煞,宛如天神般从天而降!
他披着一件鹤氅,身姿挺拔如竹,周身霜凝雪结,比冰雪更冷的是他的面容。睍莼璩晓
当看到蜷缩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影时,眸光一寒,身上陡然蹿起一股杀意,不可控制地向四周扩散。
魅影机灵灵打了个寒颤,悄悄往后退了三步。
爷发怒了於!
那个永远都玩世不恭,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爷,动怒了。
不止怒,而且是滔天大怒!
后果,可远不止是严重,应该会很恐怖祝!
萧绝解下身上鹤氅,温柔地披在杜蘅身上,弯腰抱在怀中,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站住!”鬼老六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呼喝着追了出去:“把人放下,不然……”
“爷~”魅影低低唤了一句。
不是疑问,而是请示。
请示,是不是要留几个人逼问口供。
“杀!”萧绝连脚步都没顿一下,笔直跨出去,融入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鬼老六还没回过神,颈间一寒,瞪大了眼珠扑倒在地,至死都没想明白那个“杀”字代表的血腥的含义!
魅影化身索命恶鬼,见人杀人,遇鬼斩鬼,如入无人之境。
前一秒还是巫山云雨***地,下一秒已变成鬼泣神哭修罗场!
初时还有人试图抵抗,后来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场公平的较量,而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血腥大屠杀!
于是,受惊的人群开始四散逃蹿。
迟了!
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幕,竹木燃烧发出激烈而悲壮的哔剥之声,将周围的邻居惊起,纷纷跑来救援。
然而,火势实在太猛,又有风助着火势。滚滚的黑烟中,红彤彤的火舌吞吐着,眨眼间便把这罪恶之源烧得干干净净,只有漫天的雪花,依旧飘飘扬扬地洒下……
据后来临安府衙役清点查证,当夜红姑窑中,共有一百二十七人,老鸨,龟/公,打手,窑姐以及来寻欢的客人,竟无一人逃出生天,全部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没有人知道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样的大雪中,火是怎样烧起来的。
大家只能猜,是哪个寻欢客无意间打翻了烛台,以至酿成了惨剧!
萧绝抱着杜蘅,直接奔到了码头,上了早就停靠在岸边的一艘小船,顺水而下,半个时辰后便进了穆王府的别院。
紫苏,白蔹听到脚步声,急急迎出来:“七爷,找到小姐了吗?”
萧绝越过二人,直奔内室,将杜蘅轻轻地安放到炕上,颤着手揭开鹤氅。
露出蜷成一团,浑身是血的杜蘅。
白蔹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蓦地掩住了嘴,发出短促而尖锐地低叫:“啊!”
紫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小姐!”
“夜影!”萧绝薄唇紧抿,平日总是带着笑的眼睛,如浸冰雪,寒意侵人。
“在!”夜影早就准备就绪,随时候传,这时拎着药箱疾步上前。
只看了一眼,立刻蹙起了眉:“请七爷暂时回避,容我做进一步检查。”
神机营有上千杀手,数千密探,执行任务难免会有死伤。
是以,神机营里拥有一支技术精湛的外科队伍也就不足为奇了,而夜影是神机营最好的骨科大夫,治外伤她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当然,萧绝之所以选她,最重要的原因,她是女人。
“不然,你以为爷请你来喝酒?”萧绝怒气勃发。
他不会走,他要亲眼看着,那些人究竟对阿蘅做了什么?!
夜影瞥他一眼,淡淡提醒:“爷,要脱了衣服才能检查。”
“尽管查,没人拦着你。”萧绝声音更冷。
夜影把眼一横:“她伤成这样,身上已没有一块好肉。要想彻底清洗干净伤口,涂抹上药,势必得全部脱光。爷,你还坚持要在场吗?”
萧绝脸色瞬间青寒一片,眼中寒芒暴涨,杀机陡现。
白蔹打个哆嗦,腿软得站不住,伸手扶着椅背支撑。
“再不走,衣服跟伤口粘连,二小姐受的苦更多。”夜影低头,避过他的目光。
萧绝眸光一黯,握紧拳头,控制着不一拳打暴她的头,深呼吸数次,终于抑下胸中翻腾的怒火,转身退了出去。
“你,”他一走,夜影压力大减,悄悄松了口气,开始指挥紫苏:“别傻愣着,帮我扶着她,一会还得按着她的手脚,防着她乱动。”再看一眼白蔹:“你,帮着拧毛巾。”
操起剪刀,利落地剪开衣裙,把碎片扔在地上,首先检查各要害部位。
还好,因为杜蘅是蜷缩着跪趴在地上,是以胸腹间几乎没有受到抽打,并没有多少伤痕。
然而,从手臂开始,到双腿上却有不少瘀痕,长有数尺,短的也有几寸,青青紫紫,红肿着,皴裂着,有些还在往外渗着血……
偏偏她的肌肤又白,那些瘀痕纵横交错着,衬得越发触目惊心。
夜影蹙了蹙眉,小心翼翼地协助紫苏两人把她翻了过来。
等得翻过来,再看后背,饶是夜影心坚似铁,也禁不住狠狠一震!
不得不承认,红姑是个用刑的高手,且心狠手辣,且变态之极!
施刑的器具,选的是荆棘,粗不过手指却长着许多尖刺,每抽打一下都会刺破肌肤,扬起来时就会带起血肉……
从那些遍体鳞伤的伤口来看,不难想象她下手时有多狠,多辣,多毒,一副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抽的架式!
但是,这样的刑具注定了,就算再怎么下狠手地抽打,也不会伤到骨头,但却可以让人肌肤尽毁,血肉模糊,痛到死去活来!
其实也不难理解——红姑花了大价钱把她买下,没道理本都没赚回就把她打死。
下这么狠的手,无非是要给她一个教训罢了。
这样的折磨,就算是受过训练的五尺高的硬汉也未必承受得住。无法想象,杜蘅这样娇养着的大小姐,是怎么忍受的?
不出她的所料,杜蘅的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跟衣服揉到一起,轻轻一碰,立刻便鲜血直流。
若是强行分开,立刻便要连皮带肉剜出一个血洞。然而,那些衣服碎片和荆棘的残渣又不能任它留在血肉中,否则发起炎起,也是很要人命的。
只能用干净的绵布沾了温开水,一点一点地软化着伤口,再用镊子一点一点地把夹在缝隙里的脏物细细地拈取出来。
然则,就是这样细密的疼痛,也不能让杜蘅清醒片刻,感觉到一丝疼痛!
紫苏还好,前世跟着杜蘅去了南疆战场,亲眼见过无数惨不忍睹的伤患。
心中再痛,再恨,眼中的泪流得再快,再多,手却能始终稳稳地抱着杜蘅,没有一丝颤抖——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少受些苦!
白蔹却是生平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惨状,尤其杜蘅还是那样娇娇弱弱的女子。
想着她平日对自己的好,越发哭得不能自抑,最后竟按捺不住,趴在桶边放声痛哭:“呜呜,她们好狠的心,我,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哭什么?人还没死呢!”夜影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恶狠狠地喝道:“再哭就滚出去,换别人进来服侍!”
“不!不要赶我走!”白蔹抽噎着,急忙抬起袖子擦泪,然而又怎么擦得干?
眼泪越擦越多,只好一边流泪,一边抖着手去拧毛巾。
夜影叹了口气,只能当她不存在,低了头专心清理伤口:“我看还是快些的好,反正她现在也没有知觉……”
紫苏倏地抬头,狠狠剜了她一眼。
夜影自知失言,乖乖噤了声,手底下的动作越发地轻柔起来。
热水一桶一桶地送进去,浸染了鲜血的脏水,一盆一盆地端出来;泼在地上和着天上不断飘落的雪花,很快结成了一大片淡红色的冰……
萧绝负着手站在雪地上,盯着脚边不断扩大的那片淡红,听着屋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压抑而悲痛的哭声,心痛如绞,犹如凌迟。
一种撕心裂肺的疼,从胸腔升起,向着四肢百骸不断地扩散,侵袭,循环!
身子更是一阵冷,一阵热,一会如同置身冰窖彻骨奇寒;一会又如身在丹炉,连血液都烧得沸腾了起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山呼海啸般在回响:“杀,杀,杀!”
眼里升起噬血的光芒。
他迫切地想要杀人,杀光那些不敢跟他明刀明枪地对恃,只能用卑鄙的手段,躲在背后暗箭伤人,欺凌弱女子的猪狗不如的畜牲!
这股怒气在胸口奔涌着,如一头受了伤的狂猛的野兽,怒吼着,咆哮着,撕扯着,想要破体而出,摧毁一切!
终于,吱呀一声,门开了,夜影神色疲倦之极,步伐却仍然轻捷如猎豹:“伤口都清理好了,也已经抹了药……”
萧绝懒得听她罗嗦,越过她,三步并做两步朝屋里走去。
“等等,您还不能进去~”夜影一惊,忙斜跨一步,挡在了门边。
“滚!”萧绝双目血一样的红,代表他的忍耐已到极限。
夜影苦笑着摊了摊手:“爷,我知道你担心二小姐,想去看她。可是,二小姐伤得太重,现在,还不能穿衣服……”
手术完毕后,她整个背部已没有一块好肉,等于生生揭掉了一层皮……
萧绝一呆,脸白如雪,脚下如坠了千斤巨石,再迈不开半步。
他一拳击在廊柱上,碗口粗的柱子应声拦腰而断,哗啦一声,瓦砾掉了一地。
胸中激荡的怒气无处可泻,化为一声长啸,如洪水般向着四面八方涌去,其声悲愤,高亢入云,其音如金铁,穿云裂石!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痛断肝肠!
这一刻,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风停雪住。
一轮金阳,从浓雾中一跃而出,红艳如血!
别院中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愣愣地转头,望着啸声传来的方向。
陷在黑沉世界的杜蘅,眼角忽地滚下一颗泪珠,无声地落到紫苏的手上,烫得她胸腔发疼。
紫苏的双肩开始抽搐,越来越剧烈,终于伏倒在炕沿:“小姐,就算看在七爷的份上,你也一定要挺过这一关!”
“咳~”夜影意识到话有岐义,干咳两声,不得不加以纠正:“我的意思,二小姐的伤看着挺严重,疼是疼一点,其实是皮外伤,死……”
不等萧绝来瞪,急忙把“死”字咽下:“那啥,很快就没事了。”
萧绝不语,默了许久,才低低问了一句:“多久?”
夜影不太确定:“两……三天?”
“到底几天?”
“她伤得真不重~”夜影想了想,还是给自个留了点余地:“要是换了弟兄们,睡一晚就醒了。不过二小姐没受过训练,所以恢复的时间要长一些。不过爷别担心,肯定能醒过来!”
触到萧绝狠戾的目光,急急又补了一句:“我以人头保证!”
三天之后,杜蘅并未如她所料醒来,面对萧绝近乎要吃人的凶残目光,夜影抹汗:“额,二小姐身体弱,又受了惊吓,可能,可能还得再等个一两天?”
两天后,杜蘅依旧不醒。
不用萧绝去砍人,只紫苏和白蔹两个丫头含怒带恨的眼光,已足够把她剥皮拆骨了。
“奇怪,”夜影百思不得其解:“没打断肋骨,施治又及时,用的还是最好的药,伤口也一日一日在恢复……按说真不是什么至死的伤啊,为什么不醒呢?”
不是她没心没肺,实在在她眼里,折手断脚抽筋剥皮都是轻伤,连骨头都没断一根,根本不算事。
绕着拔步床,左边转了三圈,右边又转了三圈,终于站定,得出结论:“我知道了!二小姐不想活了!”
“你什么意思?”紫苏怒了。
“二小姐没有求生***,她自个放弃了~”夜影以为她没听懂,耐心解释:“你想啊,寻常女子清白被毁尚且一心求死。二小姐品性高洁,心高气傲,被弄到那种地方,受到这种屈辱,肯定是存了必死之心了……”
“你说什么?”沉而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夜影蓦然转身。萧绝捏着拳头,似地狱使者般昂然立在门边,黑眸染血,一字一句地道:“有胆再说一遍?”
夜影心里虽认为自己的判断没错,这时还是明智地牢牢闭紧了嘴巴。
“七爷~”紫苏含泪轻唤。
萧绝满身戾气,大步走了进来:“滚!”
夜影打了个寒颤,讪讪地退了出去。
萧绝深吸了口气,缓步朝着拔步床走去。
雨过天青的软烟罗,轻轻地垂下来,隔出一方小小的天地,将杜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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