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跪在夏雪的脚边,死死地抱着她的手臂,生怕她一怒之下挥鞭打死了卫守礼的小妾:“小姐,你忍忍,千万要忍一忍啊!”
平昌侯府已经没落,再没有人替她遮风挡雨,帮她收拾烂摊子!
这一鞭子下去,后果已经不是成为平民,沦为弃妇的她承受得起的!
夏雪的皮鞭,在国公府显然很有威慑力,见她挥起鞭子,那小妾下意识地尖叫着掩住了脸,听了珍珠的话,又见那鞭子迟迟未曾落下,重又神气起来。
“打啊,打啊!”她叉着腰,冲着夏雪叫嚣:“平日不是挺厉害的嘛,成天拎着鞭子打这个抽那个,今天怎么不打啦?怕了?你倒是打啊,叫你的侯爷哥哥来给你撑腰啊!”
拉长了语调,尖声数落:“哦~~我倒是忘了,平昌侯府没了,你的侯爷哥哥自顾不暇,跑了!昔日的侯府千金,京城第一美人,如今成了丧家犬了!不能再挥鞭子,只好摇尾乞怜了,哈哈哈……”
她骂一句,夏雪的脸便白一分,听到后来,眼睛已红得要滴出血来。
珍珠拼了命地抱着夏雪,一脸焦急地冲着那谩骂的女子道:“王姨娘,小姐都已到了这般田地,何苦再落井下石?替自己积点口德,说不定能生个一儿半女呢!”
那王姨娘本是卫守礼的丫头,很有些手段,很是得宠,却一直不曾怀孕。
这时被戳了心窝子如何不怒?
“贱婢!我撕了你的嘴!”扑过来抓着她的头发撕打。
珍珠吃痛,放了夏雪;夏雪得了自由,挥鞭抽了下去;旁边双方的仆妇一涌而上,劝的劝,拉的拉,也有乘机加入战局的,场面便再度混乱起来,
聂宇平怕伤了杜蘅,又见实在闹得不象话,提高了声音喝道:“住手!”
他功力深厚,这一吼用上了佛门狮子吼的内力,震得众人耳膜嗡嗡做响,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聂宇平微微一笑,拱手团团揖了一下:“借过~”
夏雪一眼就看到了杜蘅。
一件银蓝的折枝梅花褙子,同色的二十四幅湘裙,头簪五凤朝阳赤金簪,耳垂明月珰,端庄雅致,气质出尘,如落入凡间的仙子,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身边更是护卫开道,仆妇簇拥,那通身的气派,令人不可逼视。
反观自己,惨遭下堂,狼狈不堪,落魄到被一群下人仆妇欺侮,哪里还有一丝半点侯府千金,京城第一美人的气势?
“我,我跟你拼了!”一直憋在胸中的那股恶气,突然间找到了出口,纵身跃在半空,手中鞭子用尽全力地朝着杜蘅抽了下去。
“啊!”人群惊呼。
“得罪了。”聂宇平低叱一声,随手将她拍飞。
夏雪那点子功夫,对付几个仆妇自是绰绰有余,遇上聂宇平这种绝顶高手,简直是以卵击石。
聂宇平存心要她出丑,这一击用了巧劲。
夏雪倒飞出去,砸进人堆里,四脚朝天呈大字形躺在地上,裙子掀起来蒙住了脸,露出里面浅粉色的衬裤,和腰肢上一截雪白的肌肤。
“嗬嗬~”人群哗然之后,轰笑声,口哨声,讥笑声四起。
“啧啧,果然是细皮嫩肉啊……”
“打不过人,想***啊?”林小志发挥毒舌功夫,讥笑道。
“啧啧,可怜见的,来来来,我来扶你……”更有那色胆包天的,借搀扶之机,上前揩油。
这种事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跟。
转眼间,夏雪被七八只手按在地上,一通乱摸。
若不是众日睽睽又是在陈国公府大门前,只怕要惨遭***之祸了。
夏雪几曾受过这等羞辱?
“滚,滚开!”喝骂着想要爬起来,无奈怎敌得过男人的气力,何况还是四五个!一时气怒攻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你,你们欺人太甚!”珍珠哭泣着,大声叱骂着,上去拉人。
夏雪的陪房这时也反应过来,涌上去救人。
那些人也不敢造次,便宜占到了,笑嘻嘻地收了手:“哟,我们不是心疼夏姑娘嘛?既然你们不领情,那就算了。”
珍珠含泪帮夏雪整理凌乱的衣裙,指挥两个仆妇把她抱上了马车。
“走吧。”杜蘅不愿多做停留,低声吩咐。
聂宇平一笑,分开人群,护着杜蘅回了杜府。
永通钱庄
许氏早得了信,到大门把杜蘅迎了进来,簇拥着去了瑞草堂。悫鹉琻晓
老太太见了杜蘅,又惊又喜:“出什么事了?”
杜蘅微笑:“没啥事,就是想家了。”
“这才几天?”老太太不以为然:“嫁了人,就要以夫家为主,不能仗着婆婆性子好,总算娘家跑。”
“祖母教训得是。恁”
“没什么事,赶紧回去,别让人说咱们杜家出来的姑娘不知礼数。”老太太数落。
“是。”杜蘅又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出来,去了青荇院。
杜芙今年十六,杜蓉十四,杜苓也已经十二,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就带了两个教养嬷嬷,一个绣娘,一位女先生回来耽。
对杜芙而言,虽然有点晚,但对杜蓉和杜苓,尤其是杜苓却大有裨益。
杜芙和杜蓉很是感激。
杜苓垂着头不说话,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了个讽刺的角度。
杜蘅看在眼里,突然道:“苓姐儿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学规矩?”
杜苓没想到杜蘅会主动跟她说话,一时愣住。
杜芙就想打圆场,才张嘴就被杜蘅抬手制止了。
她含笑道:“芙姐,我想跟苓姐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当然。”杜芙忙把一脸八卦,企图留下来看热闹的杜蓉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杜苓咬着唇,象只纯洁的小白兔,惴惴不安地低着头。
杜蘅看着她,忽然笑了:“你恨我,对吗?”
杜苓吃了一惊,抬起头:“没有,我没有。”
“你是不是以为周姨娘的死,是我造成的?”杜蘅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
杜苓猝不及防,用力握着双手,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不是,我没这么想。”
“撒谎!”杜蘅直直地逼视着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倒出一堆花花绿绿的碎纸片。
杜苓浑身一震,盯着那堆碎纸片一动也不动,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眼中已是一片冰冷。
她抿着唇,语气森冷,充满仇恨:“你敢说不是你害死的?”
杜蘅缓缓道:“我只能说,她的死并不是与我完全无关。”
深吸了口气,艰难地解释:“可是,我并没刻意害她,也,尽了全力去救她。”
杜苓毫不客气地骂道:“假仁假义!”
杜蘅正色道:“我从没认为自己是什么神医,也从没刻意去害过谁。”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娘,反而把头面送给她?你分明,就是要她死!”杜苓眼中射出寒芒。
她还记得,周姨娘得到那套头面,不知道多欢喜!
不停地在她面前炫耀,还说二小姐心肠好!
结果,她恰恰丧命于“好心肠的二小姐”手里!
“我的确怀疑那批头面有问题,但也仅只是怀疑而没有证据。”杜蘅平心静气地道:“你也知道,那批头面是周姨娘订制的,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参与?所以,我送了她一套头面,只想试探她一下。没想到……”头面真的有毒,更没想到会要了她的命!
“狡辩!”杜苓大声道:“事过境迁,又死无对证,你是穆王府的世子妃,有权有势,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啦!”
杜蘅笑了:“我有权有势,莫说死的是姨娘,就算把你杀了,又能如何?”
到底只是个孩子,杜苓吓得面色惨白,猛地往后退了数步,意识到不妥,忙又停下来,倔强地挺起了胸膛:“好,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这个仇我早晚要报!”
杜蘅苦笑:“我有没有颠倒黑白,你可以去查。我的话不可信,可以去问爹,问祖母。”
“他们巴结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说实话?二弟弟的死都没人追究,一个姨娘,又算什么!”她神情倨傲,说到后来,声音不自觉地沉下去。
杜蘅面无表情:“你可以不信我说的话,但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当时你是我,会不会去害周姨娘?”
“我没你们聪明,也没你心肠狠毒!想不出来!”
“你不是想不出,而是不愿意想!”
“你聪明,怎么说都有理,我说不过你!”杜苓再也忍不住,愤怒地吼道:“但是,难道笨人就该死吗?”
“又蠢又贪,还喜欢自作聪明,死得比较快,不是很合理吗?”杜蘅反问。
“你~”杜苓气得直哆嗦。
“真相,我已经解释过,信不信由你。”杜蘅慢吞吞地道:“至于女红和规矩,你若是不喜欢,也可以不学,我并不勉强。不学,损失的是你,不是我。”
杜苓咬着唇,不吭声。
心里,挣扎得厉害。
规矩和女红她不稀罕,可是读书习字,却是她的梦想。
就算是在清州,杜谦也不曾专门请过女夫子,何况现在家境大不如前了。
本来以为,习字已是一种奢望……
她不禁愈发愤怒:总是这样,一下子就抓住别人的弱点,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杜蘅不动声色:“想报复,也得学好了本事不是?”
“你敢不敢请个武师教我功夫!”
“怎么?”杜蘅莞尔:“学了功夫,再来杀我?”
杜苓也笑,眼中满是讥诮之色:“怕了?”
杜蘅微微地笑:“怕什么?我有权有势还有钱,出入十几个护卫跟着,你就算练个三十年,也杀不了我。”
杜苓“……”
杜蘅慢慢地道:“倒不如学好了规矩女红,再读点书,以后嫁个好夫婿,借夫家的力来报仇可能更快也更实际一点。”
杜苓忍不住讥刺:“穆王府权势滔天,谁敢跟你做对?”
杜蘅一本正经地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一年前,谁能想到平昌侯府说没就没了?”
杜苓不说话了。
杜蘅不再理她,推门走了出去,吩咐紫苏备车。
“这就要走了?”杜芙很是不舍:“反正都出来了,吃过饭再回去也不迟。”
“下次吧,还要去巡一下铺子。”杜蘅道。
杜芙也不敢留,依依不舍地送到垂花门外,目送着她登车离去,这才折返。
经过国公府时,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徒留一地凌乱的脚印和散落的菜叶,碎瓷瓦片等乱七八糟的杂物,几个粗使的仆役正在打扫。
杜蘅的马车一路没停,疾驰而过,直奔飘香楼。
画屏阁里,谢正坤,佟文冲等九位大掌柜,早已等候多时,见了她个个满脸笑容,拱手道贺:“恭喜大小姐。”
杜蘅不禁微微赫然,仍大方敛衽还礼:“多谢。”
“大小姐气色不错,看来七爷对你不错。”佟文冲摸着胡子,瞅着她眯眯笑。
“废话!”罗旭嘿嘿地乐:“七爷疼媳妇,整个临安都有名,还用得着你说?”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杜蘅满面绯红。
“好了,”谢正坤忙打圆场:“别只顾着寒暄,把正事误了。”
引了杜蘅到上首入座。
杜蘅也不推辞,扫了众人一眼:“我时间也不多,咱们也别说废话,说吧,找我来到底什么事?”
自杜蘅接手顾家产业以来,除了年底盘帐,或是杜蘅特别要求,九位大掌柜很少在碰头。突然聚到一起,自然是有要事商量。
九人对视一眼,把目光集中到谢正坤身上。
谢正坤站起身来:“不瞒大小姐,今天请大小姐来,是想给大小姐引荐一个人。”
“哦?”杜蘅微微挑眉,半开玩笑半调侃地道:“不知哪位这么大的面子,竟劳动九位大掌柜,一齐出面?”
“咳咳~”谢正坤轻咳一声,拉开门。
门外走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中等身材,微微发福,圆脸大眼,下巴上一粒黑痣,未语先笑,眉眼弯弯,象尊笑弥勒。
他进得门来,先是朝杜蘅拱手揖了一礼,笑眯眯地道:“鄙人姓刘,名宜彬。”
谢正坤神色恭敬地介绍道:“这位刘员外,目前是永通钱庄的大当家。”
永通钱庄是大齐第一钱庄,其分号不仅仅在大齐各大中小城市,且在南诏,西夏,东越都建有分号,以信誉卓著,实力雄厚著称。
杜蘅含笑,施了一礼:“幸会。”
自己名下的商铺的运营都已上了轨道,且收入稳定,目前并没有什么大的投资项目需要动用大笔资金,自然不存在融资借贷的可能。
就算要借,也不需要惊动这位天下首富的大驾,何况还劳动他纡尊降贵,亲自登门求见?
另外,谢正坤的介绍也很有趣,什么叫“目前是”,难道永通钱庄很快要易主了?嗯,看他的年纪,至少已过花甲,应该是到了权力交替的时候了。
莫非,永通钱庄近期内,要进行大洗牌了?
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刘宜彬见过大小姐。”刘宜彬笑眯眯,再揖了一礼。
杜蘅怔了怔,马上反应过来,惊讶地挑起了眉毛:“大当家弄错了吧?”
刘宜彬笑眯眯地反问:“滋事体大,怎么可能会错?”
他生就一副笑弥勒脸,就算再严肃,看起来也是一副笑模样。
杜蘅忽地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地看向谢正坤。
谢正坤又是骄傲,又是自豪地道:“永通钱庄是老爷子留给大小姐的。”
“我?”杜蘅只觉惊讶,并无喜悦:“开什么玩笑!”
突然之间,她居然成为了天下第一钱庄的幕后东主,坐拥金山银山,一跃身为天下首富?
“绝不是玩笑!”佟文冲用力强调:“永通钱庄,本来就归大小姐所有。”
怕杜蘅不信,刘宜彬从怀里郑重地摸出一只通体漆黑的玉匣子,轻轻搁在桌面:“这里面装的,是永通钱庄的文书和印鉴,凭鉴可以随时在永通钱庄旗下任何一家分号无限额调用现银,请大小姐查收。”
杜蘅并没有急着接那只匣子,而是曲指轻轻敲着桌面,环视着屋中十张长相各异,却一致带着期盼的脸:“你们都知道?”
天上掉下来一笔巨大的财富,没能让她喜不自禁,却让她心惊肉跳。
“是。”谢正坤毫不犹豫地点头。
“什么时候?”杜蘅又问。
谢正坤愣了一下,脸上浮起可疑的红云。
杜蘅点了点头,自嘲地道:“看来,只瞒着我一个。”
“不是瞒,”谢正坤有些着急,却又自知理屈地辩解:“是那时时机还未成熟。”
罗旭犹豫了一下,解释:“我,是一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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