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推测,在阿蘅嫁进萧家之后,已经撒手不管,任她自生自灭了。
那么韦君智为何会突然跳出来,在卫皇后的药里做手脚?
答案,其实也不难猜。
他,已经暗中投靠了新的主子:南宫宸。
杜蘅一呆,猛地想起一事,陡然一惊:“呀!”
神机营太康帝暗中设立的情报机构,世人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了解情况的不过是站在权立顶点的寥寥数人而已。
前世,继穆王府败落,萧家父子双亡之后,接任神机营的统领是谁她并不知情。
然,对世人而言诡谲莫测的神机营,对南宫宸而言,却是毫无神秘可言。
因为神机营权力再高,也只是皇帝的耳目,它最终的服务对象是皇帝。
南宫宸既然登基为帝,自然清楚神机营的内幕。
从中找到一两个有野心,对萧家不满的人为己所用,应该不难。
萧绝将桌上五份脉案折好,收进怀中,淡淡道:“我来处理,不早了,睡吧。”
杜蘅心生不安,猛地握住了他的腕:“不是你的错,别难过~”
他是个极度骄傲的人,绝不会允许属下的背叛。
“呵呵~”萧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傻丫头,爷没你想得这么脆弱。”
神机营那么大的摊子,哪能没有几条蛀虫?
虽说这条有些大,谅他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真的没事?”
“一条只会摇尾乞怜,一心往上爬的狗而已。”萧绝轻描淡写,语带轻蔑:“不值得小爷生气。”
吐血
南疆的局势越来越乱,各种告急的文书与日俱增,雪片般飞往京城,往太康帝的御案上堆。悫鹉琻晓早朝的时候,群臣们各执己见,再一次吵得不可开交。
太康帝头疼欲裂,却也只能强打着精神,不时以指尖按着呯呯乱跳的太阳穴,以此减轻疼痛。
杜蘅按平日的时间进宫,因早朝未散,被宫女引到偏殿等候。
紫苏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进入御书房的,只能坐在外面的亭子里等。
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站在亭中,还可遥望玉液湖。可再好的景色,一连看上几个月也会腻不是?何况,这里是宫中,她可不敢到处乱逛钚。
正百无聊赖地数着树上的蚂蚁,远远看到一名内侍领着个身着绿色官服的文官走了过来,定睛一看,还是个熟人,心中一喜,脱口唤道:“楚少爷!”
奈何楚桑心事重重,加上如今他官居六品,大家都尊称一声“楚大人”,鲜少有人唤他楚少爷。此时又是在宫中,根本没想到是在叫他。
紫苏见他目不斜视地从身边走过,竟是头也不转,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楚少爷!荬”
楚桑猛地停步,两人打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惊。
“紫苏?”楚桑下意识地左右张望,没看到杜蘅,心下稍安。
紫苏盯着他略带点病态的红色的双颊,吃惊地脱口嚷道:“楚少爷,你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楚桑抬手摸了摸脸,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还,还好~”
紫苏一脸的热情:“好什么?看你这样子风一吹就倒了!一会让小姐给你再把把脉,好好调理调理!”
看了一眼他要走的方向,笑得更加开心了:“楚少爷这是去御书房?正好,小姐也在呢!”
“不用了~”楚桑下意识地拒绝:“微恙而已,不敢劳烦世子妃。”
“举手之劳,什么敢不敢,大家又不是外人!”紫苏瞪他。
不是外人?
楚桑沉默了。
他曾经也以为,虽然身份上天差地远,但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共过患难。
他虽然不够资格与她并肩,勉强也能做朋友。
现在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发现站在门口的内侍正冷着脸朝这边看,紫苏才认识到自己的嗓门大了些,略有些心虚地压低了声音:“别瞎扯了,先办正事要紧。”
楚桑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她突然蹿出来拉着他说了一大堆,这会倒变成他在瞎扯了?
“快走,快走!”紫苏胡乱挥手,打算撤回凉亭。
“等等~”不知哪来的勇气,楚桑忽地叫住了她。
不能只听南宫宸的一面之词,就乱了方寸,受人摆布。
“还有事?”紫苏回眸。
楚桑默了一下,艰难地问:“我听说,世子爷是二小姐的外祖收养长大。因此,世子爷与二小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不知是也不是?”
紫苏诧讶:“问这个干什么?”
“呃~”楚桑目光微闪:“好奇。”
紫苏道:“七爷的确是自幼被顾老太爷收养。至少青梅竹马嘛~”偏头想了想,忍不住笑:“也没错~”
七爷肯定认识小姐,至于小姐是不是认识七爷,那可就难说了!
楚桑的心脏又是一缩:“不知世子爷是否找到了当年拐卖他的人牙子?”
紫苏一愣。
她本来就不擅长说谎和掩饰,冷不丁被他一问,目光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一丝绝望从心底滋生,漫延,不断向四肢百骸扩散……
楚桑握紧了拳头:“怎么不说话?”
紫苏移开视线,吱吱唔唔地道:“我,我不知道?七,七爷从没提过。再,再,说了,都,那么久的事了,也没必要追究了吧?”
说谎!
相识这么多年,紫苏的脾气他还不清楚?
忠心耿耿又爱憎分明,怎么可能表现得这么宽容大度?
唯一的可能,就是世子爷的“仇”已经报了,且真相正如南宫宸所言!
所以,她才会不敢看他,才会言不由衷!
楚桑的心越来越冷,声音也不自觉地紧绷:“那二小姐知不知道,我爹其实是人牙子?”
紫苏笑得更勉强了:“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谎!说谎!
二小姐也许温和善良,做事从不糊涂。
就算当时不清楚,也未追查,但之后两人要合作,怎么可能不查他的底?
楚家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名气,当年的事又闹得那么大,以萧绝之能怎么可能查不到?
他,果然被杜蘅和萧绝联手耍得团团转!
楚桑悲愤莫名,浑身冰凉。
风吹过来,竟开始瑟瑟发抖,好象五脏六腑都浸在冰雪里,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渗透到骨骼和血液中,冷得让人就算跳进水炉中,也无法缓解和温暖!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却一直拿仇人当恩人,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可笑,更悲催的人吗?
种种情绪激烈地交缠着,翻涌着,在体内撕扯着,咆哮着,掀起惊涛骇浪,撞得痛得他几近窒息。
而大病未愈的身体,哪经得起如此激烈的情绪?
他面白如金纸,猛地张嘴吐出一股血箭,眼前一黑,轰然倒了下去!
“楚少爷,楚少爷!”紫苏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骇得尖叫了起来,张开双手将他死死抱住,转过头冲着身后狂呼:“来人啊,救命!楚少爷吐血晕倒了!”
侍卫奔过来,从紫苏手中接过楚桑,却犹豫着不知该往哪里送。
楚桑明显是受太康帝之诏进宫面圣的,送出宫去显然不合适,可也不能往御书房里送啊?
左右看了看,只好把人抱进了凉亭。
有机灵的,跑去传太医,竟没人敢去请杜蘅。
倒不是没人想到,而是她贵为世子妃,楚桑一个六品小官,哪有资格让她出手?
退一步来讲,就算世子妃愿意纡尊降贵,但世子妃入宫是给太康帝施针,太康帝随时会散朝回来,总不能让太康帝等吧?
紫苏却没那么多顾虑,扭头就跑到了御书房外,扯开喉咙冲里头嚷:“小姐!快出来!”
门口的侍卫一脸黑线:“紫苏姑娘!”
这里是御书房,她当是菜市场呢,大呼小叫!
紫苏反应过来,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麻烦叫一声我们小姐,好不好?”
侍卫的脸色更难看了:“已经去传太医了,紫苏姑娘稍安勿躁。”
“都吐血了,人命关天,不能等!”紫苏急得不得了。
散了朝,太康帝在几位阁老和南宫宸的簇拥下往御书房而来,远远地看见凉亭里围着一堆人,脸色越发难看:“什么事?”
张炜过去问了几句,返回来道:“是钦天监的楚大人奉诏入宫,路上偶遇紫苏姑娘,闲聊几了句后,突然吐血昏迷。”
南宫宸唇边一抹浅笑似有似无。
这几日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楚桑,这没用的家伙只淋了场雨,就卧床不起,压根连门都没出,来不及查明真相就被太康帝召进宫来。
他正担心事与愿违,谁知这小子却遇上了紫苏!
突然吐血,只怕是从紫苏这里得知了某些不愿意承认的真相,这才气得吐血的吧?
看来,连老天都站在他这边呢!
和瑞看他一眼,再看一眼还在跟侍卫比手划脚的紫苏,若有所思。
楚桑,虽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却是接任谢田,成为下一任钦天监监正的热门人物。
太康帝对他的倚重,已经不亚于,甚至超越了谢监正。
此时正当南疆局势最为紧张,朝中为谁来挂帅南征之事争得不可开交,太康帝举棋不定的时刻,突然召楚桑进宫,其目的不言自明。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楚桑却突然在御书房外吐血晕迷?
和瑞盯了一眼凉亭中那抹绿色的身影,再看一眼胸有成竹的南宫宸,勾起嘲讽一笑。
看来,南征的帅印,已经有主了。
几位阁老则是事不关己,面无表情。
南疆局势吃紧,用兵刻不容缓,谁有心思去关注一个六品小官?
“楚桑?”太康帝讶然:“年纪轻轻的,怎么吐血了?”
沉吟了片刻,问:“蘅丫头来了没有?”
“来了,正在偏殿候着呢。”张炜忙答。
“把人抬进去,让阿蘅给瞧瞧。”太康帝道。
“是。”
PS:那个啥,卡文,卡得厉害。。。
帅印
楚桑只是一时急怒交加,才会吐血昏迷,被送入偏殿会,没多长时间便恢复了清醒。悫鹉琻晓
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身影,猛地坐直了身体,白皙的脸上浮起激动的红晕。
“你醒了?”杜蘅听到声音,回过头冲他笑了笑。
楚桑定定地看着她,心里涌起惊涛骇浪,嘴唇蠕动着,发不出声音。
“大家是朋友,虚礼就免了~”杜蘅以为他要行礼,抬了手示意:“皇上还在议事,最快也得一个时辰才会结束。正好,你可以乘这个机会休息休息。钚”
“二……”楚桑垂下眼帘,声音如锐石刮着生绣的铁器,很是粗嘎难听。
朋友?
说得真好听荬!
倘若不知内情的话,只怕为这句话,也要甘脑涂地了!
他垂着头,五指紧紧地抠住了床沿,力气大得仿佛要把木头戳穿。
杜蘅温和地安慰:“别担心,只是体虚气弱,血不归经,没什么大毛病。”
楚桑悲愤莫名:“世子妃不好奇,皇上这时诏下官进宫,所为……”
杜蘅急忙打断他:“慎言。”
他不会傻到想在御书房里讨论这么敏感的话题吧?
真当太康帝是聋子加傻子么?
楚桑却似没有听到,固执地瞪着她:“不知世子爷是什么意思?”
杜蘅微微蹙眉,很快又舒展开来,淡淡道:“世子爷从不跟我谈论朝堂之事。不过,我想,这种军国大事,最后还是应该以皇上的意思为准。”
楚桑心下冷笑:“朝堂上,百官可是争得不可开交。”
杜蘅微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固执地抓着不放?
“朝堂大事,我不懂,也不关心。告辞~”拎起药箱,径直出了门。
楚桑越发愤怒,一拳狠狠砸向床铺。
将近一个小时的唇枪舌剑,众阁老们依然没有得出结论,再次不欢而散。
太康帝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聂寒步履轻捷,悄然走到他身边,俯首低语了几句,随即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
良久,太康帝才睁开眼睛,唇边一抹笑容极淡:“叫他进来。”
张炜会意,做了个手势。
守在门边侍候的小太监匆匆奔入偏殿:“宣楚桑楚大人觐见。”
楚桑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衣冠,昂然走进了御书房,直到亥时才离开。
君臣二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当晚,太康帝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朝时,宣布由南宫宸为此次平南元帅,同时指名萧绝随军南下,参赞军务,顺便督运粮草诸务。
南宫宸执掌帅印,发出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宣布夏风以待罪之身,担任此次南下的先锋。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平昌侯被夺爵,流配边关尚不到一年,朝廷的追辑令还贴在墙头,怎么能任先锋?万一阵前倒戈怎么办?
难道大齐朝已经无将可用了吗?
萧绝虽然先后在五军营和金吾卫做了两年多的军官,在百官的眼里,依然是个依靠祖荫,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人,跑去军前参赞军务,岂不是笑话?
当然,也有萧家的支持者,指出萧绝极会敛财,那次五省疫情暴发,就是他出面力挽狂澜,才得以平安度过。
立刻遭到驳斥:会赚钱跟督管粮晌,是两码事!
临安百姓对此更是颇有微词,京都小霸王跑去督管粮草,那不是让老鼠守粮仓?别到时仗还没打,银子全给被他给贪了!
在一片反对,质疑的声浪之中,接下来的副帅,粮草晌银,调兵遣将……俱都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所有人都在为出征而做准备。
萧绝啧啧连声:“老头子果然老奸巨滑!这一招真是阴损啊!”
杜蘅忧心冲冲:“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萧绝撇唇:“什么意思?无非是兵行险着罢了!”
“他就不怕弄巧成拙,丢了南部半壁江山?”杜蘅皱眉。
太康帝让南宫宸掌了兵权,却让萧绝扣着粮晌。
想要取胜,二人就必需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
然而,这两个人几乎可以说是死对头,怎么合作?
稍有差池,不止南疆之乱不能无法平息,弄不好还会引狼入室!
太康帝这是要拿几十万将士和数百万百姓的性命,以及半壁江山开玩笑不成?
“不会~”萧绝语气笃定。
“何以见得?”
“别看南诏在两国边境陈兵数十万,摆出一副虎视眈眈,随时北上的架式。其实大都现在乱得很,根本无暇分神来攻打大齐。至于南宫宸,更不会蠢到拿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萧绝眼中笑容极冷:“老头子这一着棋,明着是信任和安抚萧家。看起来是给了我一个肥差,实际是陷阱,是试探。说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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