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海打着哈欠摆手:“二弟真是辛苦,你去睡吧。”
“是。”
见桂花走了,孙大海哈欠连天也准备回去继续睡觉,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鬼使神差退回到孙璟瑜的房前,俯耳贴在门上一听,尽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孙大海尴尬的退开,忙快步离开。
新晋进士
孙璟瑜从夫子屋里走出来,顶着骄阳快步朝书院大门外前进,脸上难掩笑意,脚下健步如飞。大门口等候孙璟瑜多时的盛少爷收起扇子,抹一把额上的汗水迎上孙璟瑜:“孙兄,你可让我好等!”盛少爷扯着汗湿的衣襟,满脸痛苦之色。
孙璟瑜呵呵一笑:“早说让你先走一步,你却不听。”
盛少爷摇头:“你这个主人不在,我一个客人怎好意思提前去你家拜访。”
“不说了,我们这就回去,盛兄可带了文章?莫又说忘记了。”孙璟瑜颇是无奈地扭头问盛少爷,盛少爷闻言面色一红,微微恼怒反驳:“我怎会回回忘,这次我可带着,待会还请孙兄给我好好的瞧一瞧。”
“那便好,哎,今年夏天可真热。”道路两旁知了聒噪的鸣叫声与头顶火辣的骄阳相陪,饶得人全身不舒坦。
盛少爷点头,不住晃动手里的折扇,张嘴讲起一些孙璟瑜不知的事。
“孙兄,咱们晨阳这次有一位举人中了进士,听说徐老爷很是赏识他,咱们晨阳要不了多日又多一位京官了。”
孙璟瑜闻言一楞,没想到与他同去京城的一行全部落榜,晨阳其他地的才子竟有一人高中,孙璟瑜好奇道:“是哪位才子?我竟不知,哎,这阵子关在家里,丝毫不晓窗外事。”
“哈哈,可不就是,日后要常出来寻我们玩。那新晋进士是晨阳铜山镇人士,离咱们这挺远,姓雷,今年好似二十好许。”
“这人倒真不认识,有机会定要拜见。”孙璟瑜微笑回应,一路二人又说了书院的事,不知不觉便走到渔家村渡口,不巧,渡口旁有二位少年正要登船,乃张远山与方世博二人。
孙璟瑜见是他们,心里很是不愿,那方世博却已热情的笑呼:“世博见过孙举人、盛师兄。”
孙璟瑜微笑:“方师弟这是要走?”
“正是,我在张家打扰多日,今日便回家去瞧瞧,明日回书院刻苦。”
“方师弟竟然在渔家村玩,哎呀,难怪好些日没在书院见到你。”盛少爷扇着扇子惊道,面色却有点不耐烦,可不就是,他们此时正站在艳阳下,旁边没个遮阴的,浑身燥热不堪。
“如此,方师弟保重。”孙璟瑜以礼相送,再不多言半句。
离了渡口,走在蜿蜒的小道上,村里清风偶尔拂来,比村外倒是凉爽许多。
离家几步的距离连续遇到好些正要出门干活的男女老少,见了孙璟瑜各个都要拉扯一番,等孙璟瑜回到家已是好久以后。
孙家老小大多在睡午觉,唯独孙铁锤已经牵牛出去吃草,桂花在打扫堂屋的桌椅板凳,迎进孙璟瑜和盛少爷,桂花忙要去倒茶
孙璟瑜摸着汗水叹道:“如此热天何须倒茶,先切几块西瓜来,井里可有冰着的?”
“回二老爷,井里的西瓜只有半块,倒是有不少绿豆汤。”
“行行,都端过来,不,送到后院书斋去。”
“好。”
孙璟瑜领着盛少爷去后院随意冲洗手脸,将盛少爷带去书斋歇息,孙璟瑜回头到房里拿书本纸笔,正好秋娘已经醒了,听着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有客来:“璟瑜,是谁来了?”
孙璟瑜头也不抬道:“是盛兄,五日后童试开场,我趁这几日陪陪他。”
“原来如此,晚上可留下吃饭?”秋娘坐回妆奁前麻利的梳理秀发,心道家里剩下的菜不多,招待客人寒酸了些,待会得去别家买点回。
“晚饭肯定是留下吃的,秋娘交代下桂花,好了,我过去了。”
中午睡一觉起来,秋娘精神甚好。眼瞅着李氏等人还未苏醒,厨房里只有几根没神的黄瓜和咸菜,秋娘叹气,忙找来桂花道:“你赶紧去别家买些新鲜菜回来,去大伯母那边要些藕、莲子和活鱼,她那若有多余的蔬菜也一并带回来。”
“好的,奴婢这就去。”
桂花一走,屋子里只剩下秋娘,秋娘抡起袖子走进厨房将黄瓜切了,又杀了一只鸡,正要淘米,书斋那方传来孙璟瑜的高喊:“桂花桂花,再送点绿豆汤来。”
秋娘忙跑出厨房,就站在门下大声回应:“等会,我马上送去。”
不一会秋娘端着冰镇绿豆汤送去书斋,只见孙璟瑜和盛少爷坐在草亭里,靠着栏杆说些什么,那儿清风徐徐,很是凉快。
风吹在秋娘脸上,扬起缕缕调皮的发丝,秋娘微笑着将绿豆汤放下,分别倒进二人的碗中,盛少爷忙道:“多谢孙夫人。”
“噗,哈哈,盛兄可真见外,你比我长几岁,怎么着也不是这个称呼,喊声弟妹便罢。”孙璟瑜失笑,端起绿豆汤爽快的喝了一口,盛少爷闻言点头:“呵呵,能和举人老爷称兄道弟,盛某可真是沾光不少。”
“去,这话我可不爱听。”孙璟瑜轻斥,盛少爷哈哈大笑。
“秋娘,你怎不让桂花做这些事?何必亲自动手。”
秋娘莞尔:“这又不是力气活,我让桂花出去买菜了。”
“哦,那秋娘帮我将书案上那本未写完的书集子取过来吧。”
“好,你们少喝些绿豆汤,别太馋了,这东西喝多不好。”秋娘不忘叮嘱一句才离开。
秋娘拿着孙璟瑜的书集子和一件单衣走回书斋,虽说是大热天,可一冷一热最容易坏事,秋娘如今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孙璟瑜生病,染一点风寒要发热两天,愁死人。偏偏他自己一点不在意身体。
“给你的书,你把这衣裳搭在肚子上,以防着凉。水边的风最容易坏事了。”秋娘蹙眉叮嘱着,将衣服塞进孙璟瑜手里便要走。
孙璟瑜无奈接过,其实秋娘这么一提,他才惊觉现在静下来,身上的确有点发冷。
盛少爷瞥了眼离去的秋娘,忍不住打趣道:“弟妹可真贤惠,呵呵。”
“咳,莫非你家夫人不贤惠?”
“我家那只母老虎不提也罢,哼。不说了不说了,咱们继续,孙兄你说那位雷进士最后会留京还是外方……”
“庶吉士……外地知府……雷进士才二十出头可能不能服人……”
“以后咱们若能高中进士,与那位雷进士还是同乡……”
“改日拜访……”
“秋娘?你怎站在那里不动?”津津有味地和盛少爷说了半天的孙璟瑜,一扭头的刹那却见本该离开的秋娘正傻站在几步之远,背对着她们,如同被鬼定身,僵住了步伐。
孙璟瑜担忧的走过来,绕到秋娘面前,见她神色苍白,一脸奇怪的神色不由蹙眉:“秋娘怎的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秋娘眨眨眼,忙垂头否认:“我没事,我……是有点好奇……璟瑜你们说的那位同乡雷进士,可是铜山镇人士?”
孙璟瑜讶异点头:“秋娘竟知道?”
秋娘淡笑摇头:“我只是好奇罢了……璟瑜先去招待客人,晚上再给你细说。”
孙璟瑜见她脸色好多了放心下来,目送秋娘离去才回到桌边继续闲说。
盛少爷留在孙家吃了晚饭,之后孙璟瑜又和孙大海一起送盛少爷回到书院,随后兄弟两才一起借着月光返回孙家歇息。
秋娘早就梳洗干净坐在房里写字,见孙璟瑜回来便迎上去道:“送回书院呢?明儿他是不是还要来?”秋娘有点无奈,这般两头跑够折腾人的。
孙璟瑜浑身热汗,一边脱衣服一边回答:“明儿我去徐老爷家拜访,盛兄后天过来。”
秋娘见他热急了忙喊桂花送水来,孙璟瑜闻言却道:“不用,我就去院子里冲冲冷水得了,洗热水又会出汗。”
“瞎说什么,冷水伤人,你还去院子里冲?啧啧,亏你还是读书人。”秋娘打趣,硬推着孙璟瑜往木桶边走,正巧桂花提水过来,赤着上身的孙璟瑜大为尴尬,忙跑到帐子后躲避。昏黄灯光下桂花好似红了脸,又好似一脸平静,秋娘淡淡看着她倒完水,看着她关门离开。
“好了。你快来洗。”秋娘冲孙璟瑜喊,走回书案边继续写字。
孙璟瑜舒服的踏进桶中,仰着头打量秋娘执笔染墨,虽是女子,然女子写起字来那模样别有风味。她挺直坐着,却又轻松娴熟,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力度,如她的容颜一样秀气温柔。
孙璟瑜呵呵轻笑几声,趴在木桶边沿道:“秋娘写字的模样可真好看,架势十足,啧啧,可惜了你那字真不如何,呵呵。”
秋娘闻言脸色一红,扬起墨笔一挥,一点墨水跳上孙璟瑜的额头,孙璟瑜故意惊呼,“你这女人,听不得一点批评,真是小气,太小气。”
秋娘怒火燃烧收起纸笔,气道:“我一村妇写几个字当然入不了举人老爷的眼,哼!”
“这又如何,日后秋娘拜我为师,还怕不出头?”
“不害臊!”
“呵呵,对了,秋娘今日问那雷进士,到底有何事?”
秋娘微楞,收拾好书案直言道:“如果他是铜山人士,那估计是我表哥。”
孙璟瑜大惊:“你表哥?”
秋娘点头,叹息道:“这位表哥乃我姑姑的儿子,我当年离开家乡时便听说他已是廪生,就是我来你家那年。他在雷家排行老二,名光耀,如今二十出头吧。如果没有第二个雷家,那一定是他。”
“原来如此,想不到你还有这样一家亲戚,我听闻雷进士的家世在铜山相当富足,既是你嫡亲姑姑家,当年你落难,他们怎不接济你们姐弟?”孙璟瑜感叹,本以为当年秋娘会来孙家,是无人可依靠。
秋娘听罢嗤笑:“雪中送炭的可不多,咱也不能强求。何况,如今我嫁给你,过得很满足……兴许是你我的缘分老天才这般安排。”
这话孙璟瑜听了甚是欢喜,乐呵呵拉过秋娘,也不怕湿了她的衣裳,凑过脸亲她一下:“正是正是,这缘分挡也挡不住,哈哈。”
翌日天明,孙璟瑜独自前往徐老爷府邸,徐老爷高老回乡,如今住在修建的祖宅,家中儿孙满堂,很是热闹。除了年长的子孙留在各地为官,这在家中的大多是年幼者,平日徐老爷亲自为师教导子孙,徐家无论儿女,无人不识字。孙璟瑜所见过的最大家族,莫过于徐家。
每每来此拜访,孙璟瑜都难免有几分拘谨。尽管如此,孙璟瑜仍是高兴徐老爷愿意时不时点评他的文章。徐老爷的褒奖似乎成了孙璟瑜的动力,如今每每来此讨教,进步显著。
书房里,孙璟瑜静静等候徐老爷开动尊口,可徐老爷只是将那些文字翻了又翻,重复好几遍都未说话。
孙璟瑜不由得忐忑,良久,徐老爷总算出声了。
“恩,如今看来你已经很稳实了。”年初所有进士的文章徐老爷已经看过,与孙璟瑜如今的文章做比较,孙璟瑜一点不差。
“璟瑜,可知道今年高中的雷进士?”
“璟瑜知道。”
徐老爷点头:“那好,雷进士还未授官,这之前他会回乡一趟,届时他来拜访我,你也一并过来。”
“……璟瑜谨记。”
甜言蜜语
孙璟瑜记挂着雷进士要来徐家的事,但是回家并未告诉秋娘。那日听秋娘的口气,她显然已是对那姑姑家淡漠无比,就如同说着外人的事,漠不关心,只不过随口提提而已。就算两家是亲戚,多年没有走动,还不就是只记得名字的陌生人。那位高中的雷进士,怕是也不愿意与他孙璟瑜拉扯什么关系,孙璟瑜暗道如此也好。
雷进士要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孙璟瑜除了隔些日去拜访徐老爷,其他日子也没闲着,三天两头和同窗们走动,白天几乎不在家中。
盛夏眨眼而过,秋老虎却让人难熬。
大下午的,秋娘趴在孙璟瑜的书斋小亭子里看,打打瞌睡,浑身燥热心静不下来,周边没有丁点风声,这天气持续了好些天却一直没下雨。村里人全在忙秋收,孙铁锤总惦记家里原本那几亩田地,明明有佃农做事,他却非要亲自下田参合,生怕不干活来年就没得米吃的架势,自己闲不下来还要拉着大儿子下地,李氏却是死活不听老头子的,坚决不下田,但这时节没人陪李氏闲聊,李氏只好成天穿梭在田地间,嘴里说是看着佃农干活,实际是真的无聊了。大嫂有几个儿女要带,每天光是忙这些就时常被折磨的乱发脾气。说来说去最悠哉的莫过于秋娘,看练练字快活得很,若是天气能好一点更没话说了。
秋娘缓缓收起书,提着裙子走到水边搓洗满是汗渍的双手,格外期盼天色快点黑下去,好回房沐浴。
桂花脚步匆忙的找到书斋前,见秋娘蹲在水边洗手,那双手白的跟玉似地,垂在脑后的乌黑发鬓光泽闪耀,上头插戴的银簪别致无比,随着她的动作,耳朵上的那对耳环轻轻摆动,俏丽之极。桂花走上前,喊道:“二奶奶,大奶奶的娘家来人了,厨房没几个菜,大奶奶让我找你要点钱出去买点回来。”
秋娘闻言从水边站起,仰起头看着高处的桂花微楞,半晌道:“哦,我这就上来。”说着爬上书斋,回房里掏了些铜钱给桂花,大下午要买菜无非就是在村里人家去找,像去大伯母家可以买鱼和藕、莲子菱角等,去村尾瘸子家有豆腐,自己家有些鸡鸭,但平日去那些人家买菜,十次有九次人家不收钱。家里来了客人买几个菜实属应当,秋娘觉得诧异的是大嫂为何叫桂花找她要钱?
桂花拿着钱出门了,秋娘客套的陪着大嫂的亲娘和两个嫂子说了些话便离去,人家母女相聚有好些话要说,她也不好意思多留。
见秋娘脚步轻盈的告辞走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屋子里,大嫂的娘亲花氏和嫂子们才收回目光。
花氏眯起眼啧啧道:“闺女啊,你这弟妹可真是……”说着又不知如何形容,唯有摇着头,一脸鄙夷的神色。
大嫂闻言诧异:“娘说什么呢?秋娘咋呢?”
花氏没好气的瞪女儿几眼:“没咋的,就你个糊涂鬼!”
“我咋呢?真是……”大嫂郁卒的嘟囔,很是莫名其妙。
“死妮子你还瞪我?娘可是为你才把桂花表妹给你送来,结果你这丫头糊里糊涂的又不帮着她,你瞧瞧你现在成天抱着几个孩子折腾,你弟妹就聪明多了,明明排行老二却能掌家,怎不见你当老大的管管家事?”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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