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盈紧紧地盯着李白,默然良久,才幽幽叹息着道,“青郎,只要你愿意,我们就留在长安也无妨。只是入朝为官……对于你来说,怕……”
李白目光闪烁着,点了点头,“某家刚才还在想张瑄的话。做文先要做人,学会做人先生方能做事。某家之前,只会做文不会做人,所以自以为能做事结果一事无成。”
“如梦初醒啊,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某家茅塞顿开。”
“数十年光阴,竟然懵懵懂懂如此虚度,岂不让某家羞煞?”
“青郎,你能悟通此节,奴家心里高兴呐。”李持盈温柔地探手过来,主动抓住李白的手,轻轻摩挲着。
“明日,某家便去大将军府投门,某决定投入大将军做个门生,以求寸进。”李白慨然道。
李持盈大吃一惊,颤声道,“青郎,这……”
“颖儿,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张瑄才情胆识心胸冠绝当世,与杨国忠李林甫之流截然不同。某愿意从他门下,好图个报效朝廷的出身。”
第二日上午,红日高悬。
张瑄还未起身,张力便匆匆走进大将军府的菊花,远远站在张瑄卧房的门外,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呼唤道:“大将军”
张力方才喊了一声,便见卧房的门听听推开,如烟露出头来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张力不要再叫。
如烟出门来,压低声音道,“张力,昨夜饮宴至凌晨,公子爷还在沉睡,你有事吗?”
张力苦笑亦是压低声音说着,“如烟,我也不愿意来打扰大将军,只是府上来了贵客,必须要大将军出面接待一下哟”
“谁呀,这么早就跑人家府上来拜访,还让不让人家睡觉了。”如烟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张力又是一声苦笑,扬手指了指天色,“我的小姑奶奶,这都快午时了……”
“这人是太子张良娣的弟弟太常卿张清,也是一号大人物……”
张良娣是太子李亨妻妾中地位最高也是最受宠的一个,同时还出身名门。她的祖母窦氏为老皇帝母亲昭成皇太后之妹,曾经对李隆基有抚养之恩,际遇甚隆。
按照目前的局势,如果太子登基,张良绨将来肯定是要被封为皇后的,而她的弟弟就是国舅爷,张力如何敢怠慢?
如烟吃了一惊,犹豫着,“好吧,我试着回去叫醒公子爷,看看公子爷接待不接待了。”
如烟匆匆进得卧房,张瑄却已经醒了。
他睡觉极轻,只要稍有动静,就会醒来。张力和如烟在院中的一番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
……
张瑄是太子李亨一系的人,是坚定不移支持李亨登基的重大支柱。所以,太子身边的人对张瑄自然是分外亲热。
张瑄其实并不清楚,李亨的这个小舅子找上自己做什么。两人之前并无往来,只是在东宫见过一两次面而已。
不过,在面子上,他也不能不虚与委蛇。
张瑄进得大厅,见大厅的墙壁处站着一溜娇媚可人身材丰满的胡姬,有十二人,而地面上还摆放着绫罗绸缎珠宝美酒等诸物,不由皱了皱眉,心道这厮跑我这里来就是为了送礼?
好端端地,送什么礼?
张瑄很快转过头来,面上挂起了程式化的笑容,拱了拱手道,“张大人”
张清年纪也不算太大,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他见到张瑄进厅,赶紧哈哈笑着起身见礼道,“下官见过大将军”
张瑄也笑了笑,“张大人客气了——不知张大人这是……?”
张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吟吟地指着那十二个艳丽胡姬道,“大将军,这是某家花大价钱买下的十二胡姬,年轻貌美能歌善舞别具异域风情……还有这些薄礼,一并奉赠大将军,还请大将军笑纳”
张瑄淡然一笑,“所谓无功不受禄,如此厚礼,张瑄岂敢接受。”
“呵呵,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夜上元诗会,下官见大将军府上的两个侍女着实清秀可人,心下甚是喜欢……故此——呵呵”张清很自然地说着,虽然话没有说尽,但言下之意却是很直白了。
他要用这些金银财帛和十二个美貌的胡姬,来换取如烟如玉作为小妾。
实事求是地讲,在这个盛唐时代,权贵之间互换、互相赠予婢女乃至侍妾,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张清昨夜见了如烟如玉,心下如同猫抓痒痒之极,回到家里就决心不惜代价弄来充作小妾暖房。
在张清看来,他以如此高的代价去换取两个婢女,已经算是很仗义的了。
再加上他自恃是太子的小舅子,太子接任皇帝之位为期不远,张瑄岂能不给这点面子?
但对于张瑄来说,这却是一种绝对接受不了的事情。甚至,对他来说,这几乎等同于是一种羞辱。
他虽然没有破了如烟如玉的身子,但两女跟他这么久了,耳鬓厮磨间早就有了很深的感情。自己的女人,他岂能将两女交换出去?岂有此理
张瑄脸色陡然一沉,猛然一拍桌案,怒斥道,“混账东西,岂有此理”
张瑄的反应过于激烈,倒是吓了张清一跳。
张清起身来也有些羞恼道,“大将军你何故如此失态?不过是两个婢女而已,何足道哉?不要说下官还带了厚礼来,就是不带礼物,大将军送给下官又能如何?”
如果张清不追加上这番话,而是狼狈而逃,张瑄还真不会把他怎么着。
但他这番话却真正把张瑄的怒火给挑动起来。
张瑄脸色涨红,穿越至这个时代以来,他还从未像今天这样暴怒而难以控制。
他扬手指着张清,怒吼了一声,“来人,把这个狗东西给我一顿棍棒轰出去”
大厅里瞬间便冲进数十个彪悍的羽林卫军卒来,手持长枪棍棒,不由张清分说,就将他轰赶了出去。
张清惊惶而逃,却怎么能逃离这些如狼似虎的羽林卫军卒的手心?
天唐 169章李亨的决断(上)
169章李亨的决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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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章李亨的决断(上)
张清狼狈而逃。
好在张瑄盛怒之下只是下令将张清驱逐出去,没有说乱棍打死,否则,张清的小命难逃。
下手的羽林卫军卒戍守京畿,眼界和心机自然要比寻常的地方军卒要深沉,知道张清的来头和身份,倒也没有太下狠手。
虽然棍棒招呼着,却没有往张清的致命处下。
要不然,张清怕也逃不出大将军府去。
张清带来的婢女家仆见主子突然被揍,惶然大惊,也赶紧伴随着逃了出去。
张清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出了大将军府,仓皇上了马车逃遁。
数十羽林卫军卒这才嘿嘿笑着,一哄而散。
不过,大将军府内外的这番动静已经传了出去,很多人得知太子的小舅子张清被张瑄一顿乱棍从大将军府里打出,都呆了一下,暗暗思虑着长安城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消息很快传遍长安城,成为长安城这个春天里最轰动的一件新鲜事。
张清逃离,张瑄怒气方息。当然,他方才当着张清的面勃然发作,也有几分表演的性质。
张清的“色迷心窍”突然给张瑄提了个醒:觊觎如烟如玉美色的长安权贵肯定还有,如今就借张清挥舞一下“杀威棒”,免得再有人找上门来。
张瑄面沉似水端坐在客厅之中,而张清带来的那十二名胡姬则噤若寒蝉地垂首靠墙站着,动都不敢动一下,等待张瑄发落。
张力微微有些敬畏地走进来恭声道,“大将军,那张清被打出府去了……”
张瑄默然。
片刻后才淡然点头,“我知道了。张力,速速带人将这十二名胡姬和这些财礼都送还张府,转告张清,此次略施薄惩,下次再有冒犯,让他小心他的狗头”
张力应诺。赶紧挥挥手,一边吩咐下人将张清带来的财礼收拾起来,一边示意那十二名胡姬跟自己离开。
如烟如玉匆匆奔至,俏脸有些苍白。
她们刚才听说有个长安贵人带了胡姬和大批财礼来要将她们两个弄回去做小妾,心头绝望之极。但没有多久,前院就又传来消息说,公子爷冲冠一怒将那权贵子弟一顿棍棒赶出了府去。
两个小丫头冲进厅来,感动至极涕泪交加地跪倒在张瑄膝前。
“公子爷……”
“公子,奴婢……”
两个小丫头泣不成声。
在她们有限的生命记忆中,还从未听说有为了婢女不惜跟权贵当场翻脸的主子。遇到如此有情有义的主子,如此知疼知热的主子,岂不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张瑄分别探手抚摸着两个小丫头的臻首,轻轻柔声道,“起来,不要哭。我早就说过,你们在我身边,没有人敢欺负你们。好了,如烟如玉,帮我更衣,我要进宫一趟。”
……
……
张清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之苦,鼻青脸肿的,但却没有重伤。不过,皮肉之苦或许不算什么,太子小舅子的面皮却受不过。
他躺在马车上一边呻吟叫苦,一边咒骂张瑄,陡然间就发狠咬了咬牙,指挥下人赶着马车不回家拐进了皇城去,直奔东宫。
这种哑巴亏,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瑄权势再大,也不能如此欺人太甚。
张清咬牙切齿地进了东宫,被两个下人抬着,哭喊着就进了张良绨的寝殿。
张良绨正在惬意地躺在床榻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如今她在宫里的地位大幅提高,而太子对她也日渐宠爱。这不,刚才李亨才来与她欢好了一次,刚离开。
突然见自己的弟弟张清如此狼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又哭又叫,她吓了一跳,赶紧从床榻上下来,趺坐在张清身边,紧紧抓住张清的手,凝望着张清脸上的淤青,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弟,你这是怎么搞的?莫不是又出去寻花问柳,让祖母大人逮住了狠狠教训了一顿?”
张良绨轻轻叹息着数落了起来,“你呀你,都成家立室有子女的人了,还如此没有正行,让姐姐不放心”
张清撇了撇嘴,哭喊道,“姐姐,请为小弟伸冤做主啊”
“我让那张瑄一顿乱棍打了……呀,痛死我了。”张清嘶嘶叫着,又是一阵大呼小叫。
张良绨大吃一惊,皱眉沉声道:“张瑄打你?怎么回事?”
张清连哭带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说了一个大概,添油加醋地说张瑄如何如何傲慢狂妄,如何如何地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云云。
张良绨非常意外,张了张嘴,本想发句火,突然又觉得不合适,又生生咽了回去。
张瑄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地殴打张清,但张清的做法虽然略有不妥,却也并不过分。在张良绨看来,就算是你张瑄不肯交换那两个婢女,也没有必要恼羞成怒翻脸打人。
张清是谁?我张良娣的弟弟,窦氏老祖宗的亲孙子,太子的小舅子,无论哪一层身份都值得张瑄给一个面子。可张瑄却如此不给面子
目中无人啊……张良绨越想越是有些生气。
只是张良绨深知张瑄此刻在长安在朝廷中的权势地位,又深知太子李亨对张瑄的倚重之心是如何深重……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其他人敢如此做,她早就采取行动给自己兄弟和自己娘家找场子了。可对张瑄,她不敢。
她脸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却迟迟有没有回应。
张清这个时候早已停止了大呼小叫,试探着呼道,“姐姐……”
张良绨霍然起身,狠狠地瞪了张清一眼,怒斥道,“你这混账东西,总是给姐姐找麻烦。那张瑄,是轻易能上门去招惹的人吗?你非你惹谁不好,非要惹上张瑄”
张良绨烦躁地在殿中走来走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她身边的亲信太监鱼朝恩突然走过去,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良娣,那张瑄向来嚣张跋扈,何不让殿下出面为舅爷出口气?”
“张瑄虽然贵为两卫大将军,但终归还是一个外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张瑄如此殴打舅爷,就是不把殿下放在眼中,良娣何不如此如此……”
张良娣眼前一亮,却是犹豫了一下,“鱼朝恩,殿下对张瑄宠信之极,我的话殿下未必轻信。”
“良娣与殿下乃是一家人,将来殿下登基,良娣就是当朝皇后,大唐国母。张瑄如此不给良娣面子,殿下不会坐视不管的。”鱼朝恩媚笑着又怂恿道。
在宫里,鱼朝恩是少数几个对张瑄恨之入骨的人。在鱼朝恩看来,如果没有张瑄,他早就成为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大太监,那李辅国的位子本来就属于他。
鱼朝恩虽然畏惧于张瑄的权势不敢当面反抗什么,但在暗中做点煽风点火的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张良娣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鱼朝恩,你去把殿下请来”
……
……
“来人,快去禀报殿下,不好了,良娣病倒了……”
鱼朝恩在书房门外急吼吼地喊着。
李亨正在书房看书,方才与张良绨白日间情浓之极春风一度,心情舒爽,便来书房看了会书。突然听到外面这般嚷嚷,霍然起身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良娣怎么突然会病倒?”李亨站在书房门口大喝道。
鱼朝恩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殿下,奴才也不知为何……”
李亨皱了皱眉,甩开鱼朝恩,大步向张良娣的寝殿行去。
李亨赶到的时候,两个太医正从张良娣的寝殿里出来。
“拜见太子殿下”
两个太医正要躬身行礼,却被李亨一把抓住,急道,“良娣身体如何?”
“殿下不要担心,良娣安然无恙。只是良娣有些气血不足,气急攻心就晕了过去,臣已经下了药,将养两天就好了。”
李亨松了一口气,撇开两个太医,赶紧向殿中行去。
进了殿,见张良绨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几个宫女正侍候在侧。
李亨冲过去,坐下抓住张良绨的手轻轻问道,“娘子,好端端地,怎么就发了病?”
张良娣双眼一闭,竟然流下泪来。
李亨吃了一惊,正要追问,却听旁边有个怯怯的声音传来:“拜见太子殿下”
李亨扭头一看,见张良娣的弟弟张清鼻青脸肿地跪在床榻另一侧,顿时吃了一惊。
“张清?汝怎么在这里?又如何是这般模样?”
……
……
听完张良娣的解释,李亨的脸色陡然变了,目光也变得阴沉下来。
张良娣与张清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都沉默着,等待着李亨的表态。
李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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