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当其冲的“舞剑”,竟变成了“为夫人练好剑法”。
什么叫“为夫人练好剑法”?说得好像是谁逼他去练剑似的。慕丞雪不觉哑然失笑。
可是再一想,心里却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甜腻。
相公。
直到这一时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到这个词的含义。
夜间荒唐,沁了一身汗,令她浑身不自在。
可慕丞雪捧着顾玉麟的笔墨丹青,一路心情极好。
风花雪月四个为主子准备好热水,又将姑爷亲自挑选的衣饰一件件搭配好,慕丞雪胡乱披了件斗蓬,由流雪搀着往浴室去。风吹梅花落,后院里传来了剑势破空的声音,她隔着花窗瞧了一眼,唯见衣舞蹁跹,随风花飘摆不定,长衣之下,梅瓣绕飞,竟令人目不暇接。
舞剑的,自是她陌生而又熟悉的相公大人。
慕丞雪不懂武功路数,只道这些不过是看起来赏心悦目的花架子。
直到转过廊角,撞上抱臂倚在墙边的彤影。
彤影有些憔悴,咬着唇一语不发,不过看向顾玉麟的目光却是认真的。
“如何?”慕丞雪摸摸下巴,和彤影一起看。
“力道差了些,架子却不错,教他剑法的那个,应该是个绝世高手。”彤影依旧冷着脸,待惊觉身边发问的是慕丞雪,才回过神。
绝世高手?彤影这样说,八成错不了,不过……寻常富户练成个半吊子防身就可以了,何必去请什么绝世高手?还有,他这剑舞得跟跳舞一样,哪里还有点绝世高手的风采?
慕丞雪难得会对彤影的眼光表示质疑。
“跟我来。”慕丞雪不看剑了,任由流雪上前为她披了披风,径向沐室去。
“是。”彤影将怀里的剑换了一只手,扭头回瞧了瞧顾玉麟的背影,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在了慕丞雪和流雪中间。
“那些人都回去了?是自己回去的了,还是被大少夫人撵回去的?”慕丞雪昂首穿过回廊。
“是婢子撵回去的。”彤影寒着脸,眸中闪过一丝不自在,“知道小姐不爱喧闹,姑爷送小姐回来时,婢子便将人都撵了,卫小将军带着那些闲人回了观山院,二爷和那铁氏在西边的一处阁子里安顿下来了,大少夫人命人送了些钱银,补贴给常妈妈和那园丁,只是夏夫人揪着师弟不放,婢子忌惮她的身份,不敢动手……而且师弟也,没有要离开夏小姐的意思……”她话没说完,眸色却沉暗得看不出半点微光。
她特意提到了慕清流,可是却不好说透。
彤影向来话少,这一次已是她打出生来说过最长的句子了。
“清流和夏丞雪?”
慕丞雪眉间一颦,彤影却识趣地退了两步,与流雪并肩走在了一起。
于是乎,慕丞雪探询的目光扑了个空。
彤影本就冷傲古怪,换作平时慕丞雪或许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可是有了与顾玉麟相处的经验后,她莫明便信了自己的直觉,她发现,今天的彤影特别不对劲,虽然说不清是怎么个不妥……她将步子顿了顿,故意将语调扬起拖长。
“彤影,你是不是和清流吵架了?否则,怎么见了他便像是老鼠见了猫?按说,你是师姐,他是师弟,再怎么也是他来向你行礼啊……”
这时,有鹦鹉在花圃边傻傻地叫起来:“丞雪,丞雪,漂亮,漂亮……”
流月一下子没忍住,捂着嘴笑出声,恰到好处地化解了彤影面临的窘迫处境。
差点被她问出来了!彤影咬咬唇,抱紧怀里的长偿还,身上没来由地出了一袭冷汗。
“这鹦鹉疯啦?”慕丞雪板起了脸,却看见钱钱怂着眉毛从柱子后面钻出来,欠身一礼。
“二少夫人,它还没学会,是小的先学给你听听,看看字句要不要改改,公子说,少夫人的闺名前应该还要加两个字的。”说话时,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
慕丞雪刚要问那两个待要加上去的字是什么,乍听头顶风声飒飒,一道天青色的影子落下来,端端正正地立在了众人跟前,可惜此人基本功不扎实,步子是稳当了,腰却左右支拙,笨得令人发指。
顾玉麟抹一抹头上的汗,学着彤影的样子抱着一把花里胡哨的剑,转身朝着慕丞雪一拱手,有点儿潇洒,也有点儿不伦不类。
“怎么就起来了?身子可熬得住?”他关切地问她,看她身后的丫鬟们拿着巾帕香料,呆了一小会,却又猝不及防地摆出三分颜色,“既然起身了,为何不来看为夫练剑,既然要沐浴,为何不邀为夫共浴?”
“你很好看?我为什么要看?”慕丞雪忍住笑,梗着脖子,眼睛炯亮。
钱钱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流月:“流月我带你买糖吃去。”
转头见其他四个都虎起了脸,立即改口:“四位姐姐一起去!”
说完并不敢去拉彤影或者流雪,仍是扯着流月的袖子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
流雪推一推彤影,不管她走没走神,一路红着脸跑了出去。
留下一对令人遐想的影子,隔着一丛秀淡的花枝,骄傲对峙。慕丞雪不由自主地昂起了头。
流雪一边跑一边龇牙——
昨天夜里的旖旎风光她们几个虽无缘亲见,但凭慕丞雪一身的狼狈以及流月傻乎乎地描述,却也可以猜出个大概。再不识相,就真是要讨主子打了。
“说正经事呢,别捣乱。”慕丞雪推了顾玉麟一下,没推得他动。
“陪夫人沐浴才是正经事。”顾玉麟将长剑一丢,腾出怀抱来揽娇妻。
“姑爷,不要脸,姑爷,不要脸,脸脸,脸脸脸,脸脸脸脸脸……”
绿毛鹦鹉突然扯开了破锣嗓子怪叫起来,像个死皮赖脸的结巴子。
这回害顾玉麟闹了个大红脸,当即冲上前揪着那笼子大叫起来:“这混帐东西是谁教的这浑话?让我知道非将她剁成碎片喂鱼不可!”
慕丞雪乐不可支,拉紧他的衣袖一拖,将张牙舞爪的他地扯进了浴间。
白茫茫的雾气涌了上来,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慕丞雪不小心踩了顾玉麟的鞋尖,顾玉麟不留神绊住了她的披帛,两个搂着一个倒栽冲,双双掉进了浴桶里,“哗啦”一声水响,两个都没防备地大叫起来。
慕丞雪捶着他结实的胸膛,嚷嚷道:“顾玉麟,我是真有正经事。”她很忙呢,哥哥的姨娘卫小将军的小情儿还赖在院子里,等着她去打发呢。虽说前面有顾老管家和常妈妈管着,可也得有个拿主意的人出面才行,她责无旁贷呐。
顾玉麟搂着她将她湿却的衣物一重重剥了,顺势将下巴抵在她肩窝窝上喷热气:“夫人不慌,为夫冰雪聪明,随便就能猜到个十成实。”
慕丞雪扒拉着他的手,哪知道护得了上面,罩不住下面,气得哇哇叫,她索性放弃了挣扎,腾手去呵他的痒痒,顾玉麟显摆似的拧着腰,凑上去给她拧,一脸无惧,可把慕丞雪气乐了。
“瞎说,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蛔虫!”她被他压在桶沿上,像只壁虎似的动弹不得。
“夫人大概忘记了,为夫昨儿就当了一回大蛔虫!”顾玉麟探手在桶外的凳子上抓起一把香料,灼热的唇就落在了她娇嫩的耳垂上,他开心地大笑道,很满意慕丞雪吃鳖的样子。慕丞雪一早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是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还是让她万分无地自容,她挣扎起来,想脱主他的禁锢的怀抱,他却在身后越贴越紧。她想返身过去,他却厚颜无耻地摁住了她往后抓扒的手,她惊呼起来,他却嘻皮笑脸地引着她的手往自己那儿沉。
慕丞雪立马变成了一只烧红的阳澄湖大闸蟹。
“夫人是想先办了观山院里的那拨人?还是想先去找铁姨娘的麻烦?又或者,找二哥去聊一聊?”他还真是她肚子里的应声虫……他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警告,“如果夫人是想去见万岁爷,那为夫就能让夫人一天下不了床,要知道,久旷的男人和久旷的女人一样……一样惹不得。”竟有点恐吓的意思在里边。
男人的体力真好,昨天那样折腾,累得两人像煮熟的面条一样,才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他便又雄壮如初,倒是她,累得都快融成一团了。
回想起昨天那场鏖战,又想起他一脸无赖的模样,竟与平素的小白兔外表判若两人。
好可怕。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掉进了狼窝里,她被他吓得够戗,当下又羞又急,心儿噗通噗通跳得不得章法,却还勉强维持那一抹端庄。
她将手按住他心口,认命般幽幽一叹,“皇上那儿,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观山院……还不是时候,先去见见铁姨娘罢,我怀疑……”
她怀疑,慕从琅的其他子嗣,也多半不是他的亲骨肉。
她以前不懂得男女情,总以为姨娘们动不动撕破脸是为了慕从琅,但如今细细一推敲,才发现多么不合常理。一夜之间,她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以前看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突然就有了着落。
正如所见,慕府上下,最受慕从琅宠爱的是慕清流的娘亲夏氏,但其余二十六房小妾却都不约而同将矛头指向了当家主母贺氏,为什么?
慕从琅这个便宜爹做得太离谱,从二十四岁到五十一岁,竟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自己的荒唐下限。可是除了贺氏,其余二十六房小妾却只有爱,没有憎,这又是为什么?
前后想想,竟是越想越觉得荒谬。
若换了是顾玉麟纳妾进屋,她还不知要难过成什么样子。
她不否认是自己独占欲强于其他人,但宅门里吃酸拈醋使绊子也是寻常。
女人被关在狭小的院子里,整日足不出户,也不见什么特别消遣,就连自己的男人都见面少,她们互相械斗、暗算一点也不奇怪。
固宠也好,争权也罢,她们厮杀时,也都像苗人制蛊,胜着为王。
可是慕从琅那二十六房小妾,不但没撕打起成片,反而团结得像一个人。
她们的矛头全都指向了最不得宠的原配。
怎么会这样?
思索间,顾玉麟将她旋过去,拨动着水花让香料消融。
热闹的香气混在水雾里,两人都像是腾云驾雾一般。
顾玉麟抚着她光滑的背脊,恨不得在上面咬出几个齿痕才好,可是踌躇半天,却只是将热切的身子贴在她身后,硬物抵在户下,磨磨挤挤都是灼烫。
两人贴在水下,仿佛下半截都被水融化了,好半天,慕丞雪才惊觉过来,她禁不住闷哼一声,软倒在他身前。她没有感觉到疼,只觉得进出顺利,一点阻滞也没有了。
还有点,说不出的魅惑舒坦。
并不觉得可怕,但仍旧有难堪,她低头看向水面,试图从水面看清他的表情,却不料他长臂横过,十指包络,恰到好处地罩住了两座小山峰。峰峦边春意盎盎,从指缝溢出,露一抹轻红,他心跳如雷动,只顾附在她耳边胡言乱语。
“都这样了,还害羞?那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他试着动了动,找到了昨夜的记忆。
“疼!”她哼哼。
“骗人,小骗子!”他捞起她的长发放在唇间轻轻一吻,抽离的身躯又再欺上去。
不要脸,脸脸,脸脸脸,脸脸脸脸脸……
绿毛鹦鹉的声音盖过了翻起的水浪,慕丞雪心神恍惚地扒拉住桶沿,那一笔难言的热力来去蹿动,他抱着她,半闭着星眸一派慵懒地哼哼:“为夫去探过二哥的口风,若是二哥与那些女人有染,就不会把我们送去的烈阳之药兑成银子了,为夫想啊,二哥真正缺的其实是钱,因为他要帮别人养儿子。”
男人的秉性不会因为年岁而变化,每年,顾家都要送好些烈阳的方子进户部。
户部是什么地方?呵呵,那些老东西平均年纪都在四十五六了,不也一样对此津津乐道?
食,色,性也,亘古不变,就像他,说了能把持,不也一样越线作案?只是丞雪不怪罪罢了。
为什么不怪罪?答案是甜的,就贴在心上。
慕丞雪压根没把顾玉麟的话听进去,她压抑着陌生的渴望,简直要将整个脑袋都埋进水里。
她连害羞也没来得及假装一下,就糊里糊涂地上了他的套。
现在欲罢不能这种感觉,害她又羞耻又兴奋,真恨不得在他身上挠几道血印才好。
“舒不舒服?”他厚着脸皮发问。
“你才是骗子!”她啐了他一口,却被他扳过脸,发狂地吻住。
“为夫只说一起沐浴,没说不会干点别的,是夫人太笨!”他拂着水,翻起了一片雪白的水花,手上揽住她的腰身一用力,挺进几许,跟着,便是奔腾的烈火喷涌而出。
舞剑,等同于,舞贱。
平时小绵羊似的相公,疯起来的时候就像只上古凶兽,嗯,像饕餮。
印象里,二哥从未对夏姨娘以外的人狂浪痴缠过,也许……她真的猜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舞剑,等同于“吾贱”。新章送到。【把过渡章节加回去,稍稍修改了一下,结果一看字数,唉……将就吧,我努力再更一章,明天基友聚会,应该不会更。
☆、极品绿
铁小燕很不满,有理没理,她也算是慕丞雪的嫂子,怎么隔了一整天还见不到小妹一片衣角?
顶着丫鬟们丢刀子似的眼风,她若无其事地在屋子里转悠,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逼着卫小将军认儿子那档子事。
而慕从琅听说宝贝儿子被母老虎叼走,二话不说就去夏府要人,留她一个人在双禧园里瞎逛。
阁子周围放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铁小燕抱着儿子,压根出不得门。
说是进来双禧园里做客,却好像是被软禁起来了。
她很不高兴。不高兴就掐娃子,小孩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嗷嗷地哭,听得丫鬟们一阵阵皱眉,久了,更没有人敢接近了。
慕丞雪进来时,铁小燕正掀起衣服站在厅中喂奶,雪白肉团堵得孩子憋着嗓子用力咳嗽,她却仍旧摆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儿子是亲生的,但显然,铁小燕并不希望这个儿子能顺利呱呱坠地,她把他当债主那么对付呢。
慕丞雪闻着屋里一股乳腥,哪还想多呆半刻。
“铁姨娘。”好不容易缓和了心绪,慕丞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