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能颐养天年?前朝同治……她的亲生儿子都那样……何况……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的说话,我连忙给他顺着背,端来茶水让他喝了一口。
奕譞缓了一阵,继续说道:“但愿……如翁师傅所说吧。不过皇帝,翁同龢这个人,没有他表现的那样忠,此人日后必是祸害,老六也跟我一个看法,皇帝你可要留点神。”
我当然知道,这个翁师傅私心极重,防是要防的,不过却不是现在,想起刚才奕譞提起的荣禄,心念一动,戊戌变法可不就是毁在他手上嘛。于是随口问道:“阿玛,刚刚您说的那个荣禄,是什么职务?”
“嘿,他哪有什么职务?当年靠跟着老六搞肃顺他们一伙得了老六的赏识,当了几年总管内务府大臣,后来因为钱银上的事情犯了事,又不知怎么得罪了李莲英,忤逆了太后,自光绪五年起就一直赋闲在家,最近正好西安将军出缺,他受了江苏巡抚刚毅的指使,跳出来想谋这个缺罢了。小人一个而已,不过皇上您可不能不防。”说话间奕譞一直咳嗽,我不忍再让他多说话,便点了点头让他多多休息。修园子的银子已经交由翁同龢去办了,不用烦忧。便叫人让他安歇,自己则留在书房,召来自己的弟弟——醇亲王世子载沣。
第九章 … 载沣
载沣是个仪表堂堂的孩子,身着一身簇新的深蓝色褂子,胸前一串佛珠也是一尘不染,一见而知是个极其注重仪表的年轻人。见了我的面,一甩马蹄袖,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还没变声的童音山呼万岁。我连忙扶起他来,亲热地说道:“载沣,你我兄弟,又是在家中,无需如此。起来我们兄弟俩说说话吧。”
载沣脸上浮现着自信的笑容,到底是出身高贵的贵胄子弟,自然有种自信高华的气质,与老醇亲王的老成内敛形成鲜明对比,不过眉目间略显稚嫩,要不是他那高大的身材,我甚至会以为他是个孩子。我冲他笑了笑道:“兄弟,许久不见,今年几岁了?”
载沣一笑道:“皇上忘了?奴才今年八岁。”
不会吧。我哑然失笑,本来打算找载沣做个强援,让他到宫中做个侍卫统领什么的,以便随时支援我。不过这小家伙才八岁,又能有什么作为?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生来骨架大,不说的话,我还以为他有十四五岁了呢。
我笑了笑问道:“在念什么书了?有练武艺吗?能射弓箭?”
“回皇上话,奴才念宗学已有三年了,平日也和六弟七弟他们跟着四哥载洸练些拳脚。”载沣少年老成,说话一板一眼,丝毫不像个小孩。
我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近些,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朕单召你一人而不招其他兄弟们觐见吗?”
“奴才知道,是因为奴才是世子。”这孩子真是极端的聪明,我笑了笑,指着书房中那个对联说道:“知道阿玛这对联是什么意思吗?”
“奴才省得,阿玛是要我们敬惜皇恩。”
我越发的对他有兴趣了。故意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问他道:“知道阿玛为什么要写这个吗?”
谁知载沣也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们家里出了个皇帝,所以要事事收敛,免招人忌。”
“这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吗?”我问他。
载沣摇了摇头道:“这是阿玛教导的。不过奴才却以为,皇上乃是天子,又有谁敢得罪我们家呢?”
唉,毕竟还是个孩子。这样想下去以后对他自己,对这个家可不是好事,我有意点醒他,便说道:“五弟,你可知道,天下最大的……却不是你这个皇帝哥哥……”
“奴才知道,有洋人,还有太后……”唉,这小小年纪,竟也知道。载沣看着我,脱口而出道:“待奴才长大了,那时定要为皇上分忧,让皇上做真正的天下至尊之主!”
我不禁一笑,也心里一酸,小时候往往都是有雄心壮志的。可是日后呢?心中一叹,便笑道:“让弟兄们都进来吧。朕要跟他们都说说。”
载洸虽是四哥,但老大老三早死,老二就是我载湉早早入宫做了皇帝,所以他已经是这四个孩子中排行最大的,而其他两个小孩老六载洵,老七载涛都还小得很,载涛才三岁,说不上什么话,便交待了几句好好念书,孝敬父母之类的话便让他们出去了。其中载洸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虽只十七岁,但身形魁梧,一身横肉,一看就知道是个勇夫,也不怎么说话,略微显得有些木讷。我心中渐渐生出一个主意来。
告辞时跟奕譞提了一下,让他上奏表让载洸进宫来做侍卫,我慢慢再把他调到我身边来保护我。自己兄弟做护卫,那样心里会踏实很多。奕譞答应了,又再多闲聊了几句,我便往不远处的恭亲王奕䜣家而去。临别前,奕譞拿了张十万俩的银票,说是让我交差。
在奕䜣家里,又呆了近半小时,果然印证了奕䜣对翁同龢的评价,便是同醇亲王一样,都指出此人将来必定误国。也见到了奕䜣的世子载澂,奕䜣已经事先知道了我的来意,拿了十万两银票出来。我收了便就告辞。
小德子今天一路跟着我,好处收的也是不少,自然喜笑颜开,见我还没有回宫的意思,悄声对我说道:“皇上,其他的王爷家,不去也成。皇上如累了,这便就回宫如何?”
我纳闷道:“为何?”
小德子鬼鬼祟祟的一笑道:“本朝铁帽子王就恭醇两家,这两家都认了捐,其他的亲王郡王贝子贝勒,哪敢不认呢?”
我恍然大悟,难为这奴才还体贴我,笑了笑道:“不去跑跑,德公公你的荷包恐怕要薄一些了吧?”
“皇上圣明,虽说小德子的荷包收入少了,但是看主子爷疲累的样子,奴才实在不想为着几千两银子再叫主子爷遭这份罪。再说……”小德子表了表忠心,我刚刚要夸他两句,却见他贼兮兮的笑道:“珍主儿昨儿打赏奴才来着,说皇上有几日没点珍主儿的牌子了,让奴才给皇上提一句呢。”
珍主儿,就是珍妃了,那是光绪最宠爱的妃子,可是,我对她可没那么太大的爱宠,如果我是那种说一不二的皇帝的话,肯定日夜沉湎后宫,可是现在我可是光绪啊,怎能让女色耽误我自己的前程,国家的前程,甚至我的性命呢!便摇了摇头道:“最近朕都没空呢,皇后那还是要去的。”
小德子嘿嘿一笑,大概是珍妃给得不怎么多,说了一句也够意思了,不再多说,我示意就回宫去。
回到宫中,先去给慈禧请安,却感觉到一丝寒意,慈禧正陪着一个看上去仪表堂堂的孩子聊天,见到我来了,不阴不阳的介绍了,原来那孩子正是溥俊,我敷衍了几句,溥俊对我看上去极是敬畏,安分行礼。只是眼神中却不怎么恭敬。我不好发作,脸上也不敢露出什么来,陪着说了几句。交待了恭醇两家共筹得二十万两银子。
不料慈禧却是大怒,把银票掷在地下,冷笑道:“六爷可真是越来越大方了,也不留点养老钱,十万呐,这次六爷可出了十万呐,想当初同治爷在世的时候,修圆明园才给了两万两,皇帝啊,还是你的面子大哟……这钱,我可不能要……”(同治亲政时,慈禧有过归政颐养天年的打算,要重修被英法联军焚毁的圆明园,但是没钱,便要众亲贵大臣认捐,以恭亲王为首的众大臣软抵抗,奕䜣只认捐了两万两,激怒了同治和慈禧。)
我一惊,连忙跪倒道:“亲爸爸息怒,是儿子无能,儿子这就严旨斥责。”
慈禧可能也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了些,冷哼了一声沉默不语。我也不敢就起身来,局势一下就尴尬起来。
还是那个溥俊聪明,嬉笑着捡起银票来呈给慈禧,说道:“多少都是两位王爷的心意嘛,老佛爷万寿,原本也不缺王爷这银子,只是我大清孝慈以治天下,可不能冷了臣民们孝敬的心呐。”
这孩子果然伶俐,这番话说得有理,也给了慈禧台阶下,果然慈禧收了银票,对我说:“皇帝起来吧。这也不怪你,都怪我老了,不招人待见了,挡着人家的路了,是吧?老七是不是这样想啊?”冷冷的眼光瞧着我。让我心中一寒,难道我与奕譞的谈话这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了?不可能啊,我一回宫就立刻来请安。怎么可能?
尴尬的解释道:“儿子不敢,醇王爷也不敢。亲爸爸息怒。”
“哼!”慈禧冷哼一声,长身而起,招呼李莲英道:“小李子,送皇帝回去吧。”
这喜怒无常的老妖婆,每次见她心里都忐忑无比,但此刻她让李莲英送我走,我却没有任何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感觉浑身发寒。默默无言的跟着李莲英往外走去。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一声高喊:“皇后娘娘到!”
救星来了!我心中一阵欣喜若狂。但旋即却又为自己感到可悲,他X的,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老妖婆的阴影呢!
第十章 … 隆裕的作用
这两天连续跟隆裕过夜缠绵果然起了作用,只见她面带笑容,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两个宫女我是认识的,正是服侍我们就寝的两个丫头。我朝隆裕苦笑了笑,站在当场。
她也笑着朝我道个万福请安,然后便进去给慈禧请安去了。两个女人说起话来,不一阵,便见溥俊也出来了,见了我尴尬的行了个礼便就去了。
我又等了一阵,果然里面的慈禧高声叫了一声:“皇帝也进来吧。老站在外面,旁人还要说我对皇帝不好呢。”
我进屋后,连忙谢罪道:“亲爸爸说笑话了,亲爸爸慈爱儿子,是儿子的福份,哪容旁人说三道四。”
说完我朝隆裕感激地笑了笑,隆裕恰好也在看我,两个人视线相交,都是一笑,慈禧看在眼里,心情好似便好多了,把我们俩拉在一起说道:“这便对了嘛,皇帝皇后乃是天下臣民表率,怎能闹生分?皇帝你也是的,老是去找珍妃,瑾嫔那两个狐媚子,没的误了国事,难怪皇后要使小性子。现在可在我面前说好了,皇帝你以后可要对皇后好,你看皇后多向着你啊,一进来跟我请安只说了一句,给你说好话可就说了一屋子,哈哈——”
老妖婆的心情大为好转,我也顿时放松多了。连忙说了几句好话。
慈禧又与我们说笑了一阵,便伸了个懒腰道:“家事说得也差不多了,皇帝,我这便说说国事。前两天老寿恩固伦公主额驸景寿殁了,留下领侍卫内大臣和神机营都统的缺,皇帝你看什么人来接任才好啊?”
这么巧?我刚想让载洸进宫来,却就有这么个缺。但是怎么早不说,偏偏是我从醇亲王府回来才说?这让我更加的怀疑是不是今天在醇亲王府的行动慈禧是知道的。于是按下心思,回道:“但凭亲爸爸做主。”
慈禧笑了笑道:“刚刚你见到的那个孩子,是瑞贝勒载漪家的,载漪忠心耿耿,素有贤名,不如就让他顶了这领侍卫内大臣的缺吧。至于神机营嘛,听说江苏巡抚刚毅政声卓著,让他调任京师如何?”
靠,载漪忠心耿耿,哼,那是对你忠心耿耿吧?虽是这么想,但也不好说什么,眼下我还没有资本说三道四,只好认了吧。便回道:“亲爸爸说得甚是,便就这么办。”想了一想,心道何不卖个顺水人情呢?于是就接着说道:“瑞贝勒也该晋一级才好,儿子看给他晋为郡王如何?”(历史上的载漪,后爵端郡王,乃传旨时笔误以瑞为端之故。)
慈禧当然点头应允,我趁机提出载洸的事情来,慈禧一高兴,顺手就赏了他一个镇国将军爵,任乾清门侍卫统领。
解决了这个事情,双方都大有收获,当然慈禧得了大头,而我只是捡了个芝麻而已。但也是我的第一步,我终于能在身边安排下一个绝对忠于自己的人了!所以这晚兴奋异常,在钟粹宫中把隆裕弄了好几回,到最后都是她来求饶,甚至在极度兴奋的时候说不如把珍妃叫来这样的胡话。
权力,权力真是最好的春药。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获得极度满足的隆裕主动提出要为我做探子,估计她也感觉到了载漪和溥俊父子带来的威胁,毕竟,我是她的丈夫,她也有任何一个女人都有的护家心理。此后,隆裕便时时会为我带来慈禧那边的消息。这真是太好了。
上朝的时候我也是满面春风,处理事情也是雷厉风行,正式发布了翁同龢署理户部的圣旨,承恩公桂祥任内大臣,恭亲王奕䜣致休,载漪晋瑞郡王,任领侍卫内大臣,刚毅调任北京神机营都统,载洸任乾清门侍卫统领等事情也一一发布上谕。同时,今天也受到其他各家王公贝勒的捐银,每家不多不少,都是五万两,看来都是商量好的。
同时也处理了慈禧交办的懿旨,命台湾巡抚刘铭传帮办海军军务。又西安地震,命令赈灾,杭州西湖水利工程请办,准了;藏边上下瞻对的土司与西藏一个叫巴宗喇嘛的人勾结谋反,命令当地军队镇压。这些事都是积压了好几天的事情,一天办完。到底是人心情畅快,精力也旺盛,到下午一点,已经处理完所有的政务。用过午饭后,心中一动,有关北洋阅兵的事情,该去找李鸿章谈谈了,修园子挪了人家的军费,也要给人家想想办法,他不是缺军费嘛,嘿嘿,我来教教他。
大清律,外臣不得在京置宅,是以尽管李鸿章位高权重,也是大学士,不过总是顶了个直隶总督的帽子,所以我见到他,还是在一个叫做悦来的客栈里。
这客栈位于京西,李鸿章包下了整个东院,偌大的院子里,住的都是李鸿章的亲兵护卫,最东方居中的一个厢房,正是李的居所。
“皇上?”因我是微服而来,身边仅仅跟了一个小德子,所以李鸿章一见到我,不禁一愣,旋即便一甩马蹄袖,就要跪下行礼。
我连忙扶起他来,这老李颇瘦,身上没几两骨头,扶他倒也不用花费什么气力。让他与我在厅中对坐,屏退左右,我便问道:“上次去见太后老佛爷,也没时间与你多谈,北洋银子的事情,李中堂可有着落了?”
李鸿章却不正面回答我,只是疑惑的压低声音问道:“皇上这次前来,可是奉了老佛爷的懿旨?”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老佛爷可没朕这么关心你的水师。李中堂,你给朕一句老实话,北洋到底缺多少银子?”
“回皇上话,老臣粗略算过,定远镇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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