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喜看看月下那女子恬静的脸,心里暗叹,虽然他不知道这女子这么晚了找皇上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皇上为了这件事情,已经不高兴了。虽然他也知道皇上给了她特许,但是按照他了解皇上地程度来说,皇上这个举动,只不过是一个试探而已,可是她竟然傻傻的来了。所谓当局者迷,高喜看得出来,皇上心中,已经为这个玉娘娘开了一道门。而玉娘娘也不同于后宫的那些女子,她始终都是淡然的,不争什么,但却要命地吸引人。高喜不希望,皇上和她之间会有什么误会,皇上从小就在深宫里长大,所以他不容易会对什么人什么事动情,但是一旦动了,在割舍的话,就会万分难过。所以有些说,他一定要跟她说。
“玉娘娘,奴才知道有些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没有资格说。”高喜仔细的斟酌了半天,终于开了口。
梓绣一直低着头走着,现在听高喜说了话,便淡淡的笑了笑,道:“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说话做事自然知道分寸,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高喜点点头,便直截了当地道:“按理说,我们做奴才地,实在不应该管主子地行踪,但是娘娘,有些地方,就算皇上下了恩旨,该不去还是不要去的好。”梓竹一愣,旋即了然了,心里一暖,感激地笑笑,道:“高公公说的是,乾元殿那里,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不能随便破的,今天我是急了,所以才不知轻重的闯了进去,现在想想,的确是孟浪的很。”高喜见她一点就透,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便也不好说出来了,想了半天,才说:“娘娘心如明镜,想必应该知道万岁爷的心,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从登基到现在也有些年头了,奴才真没发现他对谁有对娘娘这样上心过。娘娘您要懂得惜福啊,娘娘的心奴才大概也猜的到,凡是这进了宫的女子,没有人不想把皇上的心留在自己身边的。只是有时候欲速则不达,娘娘既
皇上他对您有心,行事做派就不能太急了。”
梓绣一愣,知道高喜会错了意,当下苦笑了声,倒也不去反驳他,只轻轻的摇了摇头,起步向前走去,淡淡的道:“高公公,皇上的心,我是懂得,只不过,人心多变,帝王的心,比常人的更多变,后宫的女人,说起来,也都是可怜人,和那么多的女人一起争抢,到最后,劳心竭力的,伤了别人苦了自己,又是何必呢?”她说着这话,心里想着飞扬和梓悦,便又是一阵苦涩,心里的感觉就更加真切起来,接着道:“从进宫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拥有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所能做的,就是在这一方天地里,无限的等待。”她笑了笑,停住步子,叹了一声,揶揄道:“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和人这样推心置腹的说过话了,今天总要说尽兴了才是,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你要是去告密,也只得由你了。”
高喜看着面前的女子,忽然间俏皮下来的神情,心情一阵放松,也笑笑,学着梓绣那样揶揄的口气接道:“奴才不敢,娘娘跟奴才推心置腹的说话,是奴才的福气。奴才怎么会辜负娘娘呢?”梓绣听着,扑哧一声,脸上便旋起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天上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散去了,一缕银色的月光柔柔的透过稀疏的云层投射下来,映在梓竹的脸上,看起来真象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就。高喜呆了一呆,忙转过眼去。美丽的女子他见过不少,可是真正说的上是美人的却是少之又少。但现在,他对着梓竹,脑子里却忽然冒出‘倾国倾城’这四个字来。其实梓竹的眉眼说不上精致,但是看上去却十分的舒服,如一股暖风拂面而过,让人烦恼全消,也许,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美女吧。
高喜在那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梓绣的脑子里也想了很多。半天,才幽幽的道:“刚才你说,皇上心里已经为我开了一扇门,”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其实在皇上心里,后宫所有的女人,都只是一个符号,旧的符号去了新的符号就会来,那些新的符号总会有新的新奇吸引着他。等到那些新的符号再旧了的时候,更新的就又进来了。这样周而复始,皇上哪里还能用心的去记住其中的某一个符号呢?”
高喜本能的想反驳她几句,奈何仔细的咀嚼过以后,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也回不去,便呆在那里。梓竹看了他一眼,笑笑,道:“其实我说这个,并不是要怨恨皇上,也不是怪他,更不会贪婪的想他能够改变。小的时候,娘教我读诗经,我还记得,里面有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娘每每读到这句的时候,都会一下子沉默起来,一沉默便是老半天,然后等过一会,一定会拉住我的手,跟我说,绣儿啊,娘这一生,都想要这样的人,当认识你爹爹的时候,娘以为,娘找到了,到后来,才知道,看错了人,你以后,一定要找到一个,愿意牵住你的手,风里雨里,陪伴你一生的人。不管是贫穷富贵,总不会让你伤心。”
她抬起头,用明亮的眸子看着高喜,道:“皇上,他做不到,所以,我也不会把这样虚无缥缈的愿望寄托到他身上,这样,到最后伤心的人,一定会是我,试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皇上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人,从小的时候起,就被一群人包围着,在他的心里,所有的人,都只是围绕他转动的附属品,只要他这个中心稳定不变,周围的一切风云变幻,又能影响什么呢?后宫的女子,大者如太后淑妃,小者如飞扬和我,在皇上的心里都是一样的。后宫女子都是他的嫔妃,他都爱,都可以宠,也可以不爱,甚至重重的处罚,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女子里,或许有着那么爱他,拿自己所有的东西孤注一掷爱他的人。她们犯下大错,也都是因为爱他。可是他呢,只是君王,永远都给不起别人同等的爱,也永远不能给。”
就这样一路走走聊聊,原本不是很近的路,竟然晃眼间便走到了,梓竹看着点翠宫的大门,笑笑,道:“真好,没有侍卫守卫,就连风里,都夹杂着香气。”她站住步子,道:“多谢高公公送我回来,夜深了,想必皇上那边,也需要高公公回去了,我就不留公公了。”高喜行了礼,告了退,原带着乾元殿的那群宫女太监回去。
梓绣站在那,看着高喜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难过的情绪,转瞬便平静了。
卷三 第五十一章 风云再起(三)
绣满怀着心思走进点翠宫,这边玲珑早就迎了上来,乾元殿那边去,她就一直担惊受怕的等着。其实她是想让自己主子等皇上来点翠宫的时候,有什么话再说不迟,奈何梓绣定了的事,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无奈之下,也只好由着她。现在看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心里倒是大松了一口气。胭脂跟在玲珑身后,嗔怪道:“主子也真是的,都这么晚了才回来,外面又是雷又是雨的,有什么事情不好明天说,非要巴巴的大半夜的冒雨去找皇上。”嘴里说着,早过来把梓绣扶住,看着她脚上的绣鞋还有半幅裙裾都已经湿了,好不狼狈的样子,就又免不了嘟哝几句。
她们两个可没有因为岳飞扬的事有什么难过和哀痛的感觉,甚至在暗地里为这样的结果庆贺。玲珑见梓绣回来,便问了一些鸡毛蒜皮的话,梓绣也只是笑笑,简单的答了。走回房间的时候听到身后的胭脂小声地对玲珑说道:“主子晚上去乾元殿,我还当她不会回来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皇上也真是,下这样大的雨,还叫主子回来……”玲珑用胳膊捅了捅她,示意她的小声有点太大了。
梓绣本来应该困乏的,或许是因为那场雨的缘故,精神好得出奇,胭脂的话也听得清楚。回过头,对一脸不情愿的胭脂说道:“胭脂,有什么事就大声地说。不要在我背后咕哝的。”玲珑想上前解释,梓竹摆摆手,微笑着看向胭脂。好象犯了错的小姑娘,胭脂怯怯地答道:“回主子。主子受宠当然是好事。您有了喜事我们当然为您高兴了啊。以主子的聪明美貌,肯定能脱颖而出。何况,现在太后再也不能害您了,还有……”
胭脂说到一半突然“哎呀”一声叫出来,红着小脸看向玲珑。玲珑恐怕胭脂再说错什么,赶紧上来扶住梓绣,道:“主子。您累了吧?要不要先洗漱一番,然后安歇吧,时辰已经不早了?”梓绣自然看出玲珑地意思,也不道破,只问道:“玲珑,今夜可有人来过?”
玲珑见她没有追究地意思,也松了口气,如实答道:“主子刚出了门,不一会功夫,德妃娘娘就派人过来。说是要请您过仪藻宫去叙叙。还好,那会雨大得很,玲珑帮您推了。”玲珑小心地把梓绣扶进门。在梳妆台前坐下。梓竹对着镜子看了看。镜中的娇颜多少有点疲劳。脸色也隐隐的有些发青。对着镜子笑了笑,随后把镜子扣下来。看着正忙前忙后的打水铺床的玲珑道:“德妃那边我回有工夫了。自会去看看的,倒是你,以后不要老是欺负胭脂,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只要说了就是。”
胭脂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手里早已端了洗漱地木盆,听到她们的谈话,插嘴道:“玲珑她没有欺负我啊,只是她有时候脾气不好嘛。”梓竹听了噗嗤一笑。玲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
洗了洗脸,梓绣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有意无意地开口,对正在给自己拆发髻的玲珑问道:“玲珑,你觉得这现在的宫里,皇上最宠的人……是谁?”玲珑想也没想,只道是梓绣自己看不清,患得患失,便笑道:“主子这话说的,当然是您拉。”见梓绣波澜不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于是又补道:“这可不是奴婢一个人的看法,想来那德妃娘娘也是这么看的,昨天派来的人明显比以前客气了许多,肯定是她特别交代过的。还有……”
玲珑想到这里也心情大好,顺便把一些宫里地传言说了一些,无非是说说别人如何的羡慕梓绣,如何的感叹梓绣地聪明才智。梓绣听了也不觉地惊讶几分,许多事都是传出来地虚话,也有一些事是捕风捉影,短短的这么点时间里,竟有了这么多真真假假地传言。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她真的不敢轻信。
沉思了良久,梓绣明白,这些传言或许是有真有假,甚至可能全是造谣者的一面之辞。但是这些传言的出现却是很明确的告诉她一个信息,后宫已经有一些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她倒霉了,枪打出头鸟,这样的话多了,就算易天远本来是知道事情原本的真相,也免不了要生出许多猜忌来,想着,只觉的背脊上一层冷汗,便突然抬起头,打断正说的高兴,满脸喜悦的玲珑,沉声道:“玲珑,有些话别人爱说就让她们去说好了,你怎么也跟着乱讲。”
玲珑愣了愣,好象不理解梓绣的话,随口问道:“玲珑倒不会乱说的,但是这样其实也不错啊,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以做宠妃为目标的。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这是所有妃嫔都梦想的事情,如今主子好容易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这个宫里站住了脚,难道不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吗?况且皇上现在对主子与其它妃子都不同,就连乾元殿那样后宫女子的禁地,皇上都给了主子特旨,又是哪个不知道的,主子若是不骄矜些,反而显得奇怪,所以奴婢想啊,反正谣言是永远都不会停歇的,咱们也没有办法去制止,若是拼命的否认,也显得欲盖弥彰啊,她们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去好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坏事,主子您说对吧?”
“你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了笑,问道:“那你觉得德妃如何?”玲珑一时没明思,手下也停了下来,显然在她的眼里,德妃这个人是很难琢磨的。梓竹不等她回过神来,摇摇头,继续问道:“且不说德妃,太后和淑妃,能在这个后宫里活下来,安然无恙的人,其实哪个是笨人了。就说德妃吧。你以为皇上这次要动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吗?傅雪身上地药,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草药,寻常的人。哪个有那样的实力得到。太后倒是可以,但是她会傻到用这样地东西害她自己地人,害她自己吗?德妃动手的时候,她一定知道皇上会猜出来是谁,但她同样知道,皇上不会对她怎么样。有些时候,太聪明了不是什么好事。至少现在不是,这样的话,太后也对我说过,只是我到现在才算彻底的明白过来。”她叹了口气,寂寥的笑笑,接着说:“在这个地方,就算男女间原本应该最亲密的人,也不得不随时的防着,皇上对我地好,也有一个底线。如果他发现我超过了这个底线,就算他心里还会有那么一丝半点的舍不得,仍然会毫不犹豫的对我下手。这一点。我看的明白。所以。又争什么呢?争到最后,再强的女人也只能是象太后或者德妃那样。要么落得惨惨淡淡,要么落得不冷不热。闹不好,就和淑妃一个下场了。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后宫之中,比那侯门何止深了百倍、千倍。夫君夫君,却不是一个女人能够依靠一辈子的人,因为他不仅仅是夫,更是君,是天下主!”
玲珑听到这里不由的愣了,好半天没有回过味来,手里梳子也险些放进了胭脂手里端着的铜盆盆中。胭脂正听得糊里糊涂,被她吓了一跳,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
往后的几天里,梓绣闲来无事,心里总也记挂着飞扬交代的事情。她有心里很乱,但是易天远没有做出最后决定地时候自己也不好再拿出来说。不管是玲珑还是胭脂,她都不敢多透露半句,毕竟这件事关系太大,没有人能承担的了其中的责任。宫里地流言蜚语日渐多起来,不光是太后地事情,就连以前地很多事也都冒出来,把梓绣传得神呼其神,好象她从来都是默默把握着一切的人,而宫里地一切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梓绣不想辩解,也不想去阻止,因为这些都起不到什么效果。说不上是有心无心,谣言总是越传越离谱,就好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到了后来,不单单是这点事情,就连淑妃,都好象是梓绣一手害死的。岳飞扬的事情昭雪,淑妃就成了整件事死的最冤的一个人,按理说,皇上应该复了她的位子,可是易天远却好象故意忘了一样,提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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