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宣脸色青红交错。猛地坐倒在太师椅上,手里紧紧的抓着那封信。握成一拳。半晌,才咬牙切齿的说出一句话:“小儿,竟敢害我女儿性命,我定报此大仇。”眼里已经泪光点点,梓绣看着他,从一个威武地大将顿时委顿下来,成了一个苍老的老头。心里感慨,话语却丝毫不肯放松,冷笑道:“姨丈是想要给飞扬报仇吗?你以为飞扬是被谁害死的?皇上吗,你错了,是你把你地女儿亲手杀死的。现在,你还要找她最心爱的人去报仇?你就不怕飞扬的魂魄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岳宣抬起头来,眼睛血红地扫了梓绣一眼,目光凶狠,有如嗜人地凶兽,梓绣被他这一眼,只觉得浑身汗毛集体竖立起来,毛骨悚然的很不舒服。勉强忽略心里地压力,道:“卫蘅和我说过,您和卫离火姨妈的感情一直都不错,说实话,我羡慕她,有这样一个爱着她地夫君,生死不渝。甚至于在她死后把她地心事当作自己的理想去完成。女子一辈子,有个这样好地归宿,已经是世间难求了。但是,我却不羡慕岳飞扬,因为她有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梓绣看着岳宣忽然勇敢起来。
“你是将军,军令在身,对家人本就关怀不多。在家的时候,一年中能有几天?飞扬虽然是岳家的大小姐,却是孤孤单单。离火姨妈早逝,你又真正关心过她吗?她什么时候长大,她心里可有心事,你都了解吗?你没有,为了你的大计划,你把女儿送进宫,你可明白宫里是一个什么地方,她被人算计,失去宠爱失去孩子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给离火姨妈的爱,飞扬到死都没有碰触到,嫁到帝王家,和别的女人争宠爱,她早已经不在是以前的岳飞扬了。如果她没有爱上皇上的话,一切也许都会不一样。那即使是那样,一女不事二夫的道理,难道岳大将军不懂?你却书信与她,叫她与你里应外合谋取她夫君的江山性命,岳将军,是你亲手杀了飞扬。”
梓绣深吸一口气,胸中隐隐有怒火燃起,道:“岳将军戎马一生,于战争一事,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多,刀兵之下,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你大军一麾,要有多少的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这些你都不知道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去想。只想完成自己所谓的爱情,其实你根本就叫做自私。你有妻子儿女,人家就没有吗?你有一生一世的爱恋,人家就没有吗?你可知道,你的决定,会毁掉多少人的幸福?”
后退一步,道:“我言尽于此,要怎么做,还要姨丈定,逝者已矣,难道要活着的人去陪葬吗?”她把盒子递过去,道:“这里面,还有一样东西,是飞扬临死时托我一定要想办法交给你的。你看看吧。对不起她的人,究竟是谁。”梓竹把盒子给了岳宣,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慷慨激昂的对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只觉得胸中一片开阔。岳宣手里拿着那个盒子,眼睛一直目送着梓绣出去。摇摇头,苦笑道:“曼儿,你生了个好女儿,象你!”
卫蘅站在那儿,手里握着一管玉箫,笑吟吟的看着梓绣从里面出来,一袭白袍在阳光下显得益发清秀俊朗。梓绣低着头,孩子气的去踢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她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刚才的那番话,让她解气又激动,心里居然还有一点点的窃喜,但转瞬又想起飞扬,心里便是一沉,倘若她不死。和自己一起出宫来,该有多好。
梓绣摇摇头,要是飞扬不死,皇上也一定不会叫她出来的,那时候她的处境恐怕要更凄凉,也许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个,所以飞扬才会断了生机吧,皇上啊皇上。你错过了多好的女子,这样真心地爱,你竟然不珍惜。
卫蘅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在那儿一会愁一会喜。一会怒一会哀。所有的表情毫不掩饰的全部写在脸上,心里就好象融化了糖一样,软软的甜甜的,于是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道:“竹儿,你见过姑父了。一路劳顿,饿吗?”梓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忙抬起头来。正正的对上卫蘅地脸,四目相对。再也分不开。过了一刻,梓竹才忽然反应过来,忙把眼睛挪开,脸已经不争气的红了,只觉得嗓子里火烧火燎的干,哑哑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蘅的心乱跳,暗骂自己早已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小毛头了,怎么就这样看了她一下,就这样无措了。便也不自然的道:“你,我记得已经告诉你我会在这里等你,你住地地方我也安排好了,就等着你来。还有,我现在带你去休息,等一会,叫人来送饭菜给你。”
梓绣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走着,心里像是揣着一只小兔子,好在她住的地方倒也不远,没有让她难受很久。卫蘅帮她找地住处,是一个安静偏僻的小木楼,很符合梓绣地心意。木楼周围种着大片大片地花,长长的叶子,小小地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幽香,沁人心脾。梓绣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这里,站在那,睁大了眼睛,完全陶醉于中了。卫蘅得意的小小,在她耳边轻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里。”
他的呼气吹到梓绣的耳朵上,梓绣立马心里大大的跳了一下,忙跳开,结结巴巴的道:“我很喜欢,谢谢你啊。”卫蘅看她跳到一边,淡淡的笑笑,也不再做进一步亲密的动作,抬脚往前走去,道:“既然出来了,就好好地玩玩吧,多住些日子,在宫里,哪有这样自在的去处。到处都是规矩,你肯定厌了。”
梓绣点点头,道:“是啊,在宫里,看起来风光,其实哪一日不要小心谨慎,生怕犯了什么错处叫人家抓了去,好容易出来,就算一路被追杀,其实心里,还是要比那里面开心多了,这样的提心吊胆,和在里面的提心吊胆,是不同的。”
卫蘅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梓绣没有注意到卫蘅的表情,低着头,欣喜的抚摸着一朵刚刚绽放的小花,笑道:“这花的名字叫什么啊,好香。却也不是兰花。”卫蘅凑过来,笑道:“自然不是兰花,兰花在这个环境里,怎么活的下去,你若喜欢兰花,我有一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梓竹眼睛一亮,接着便又暗淡了下去,道:“我是身不由己的人,就算有再好的地方,也是去不得的。”卫蘅脱口而出:“去得,怎么去不得,那地方只是我一个人的天地,若是你不去,就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了,绣儿,别回去了,跟我走吧。”
梓绣站起身来,脸上忽然平静下来,淡淡的道:“这样的话从此不要再说了,你当我是什么人,纵然我们从前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但现在,已经都过去了,我已经嫁为人妇,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人,我是一定要回宫的,你又何必记挂于我。”
卫蘅心中如大锤击中般又疼又重,慢慢的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你恨我放弃了你,但是你又何尝没有放弃我呢?你不肯相信我对你是不是真的,这是我的失败,是我没有去珍惜。现在我再回头,已经悔之不及,但是,后面的路还很长,我放弃了一次,再也不想放弃第二次,梓绣,难道你还要放弃
会吗?还是你,根本就爱上了另外的那个人?”
梓绣心里一阵刺痛,喊了出来,道:“爱上不爱上,还有什么区别吗?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已经是晚了。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你遇见我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错误了,可惜那时候我太过天真,以为这个错误还有机会改变,可是错误就是错误,所有的事情天早就注定好了,就算我们在里面苦苦的挣扎。也没有作用。”
卫蘅红了眼睛,道:“我不信天,要是天真的什么都知道的话,为什么要我们卫家无辜灭门,为什么要我多少年与仇人之子亲如兄弟,刻意隐忍,为什么要我遇见你?既然你信天,若是天让我们在一起。又当如何?”梓绣一愣,道:“什么叫天让我们在一起,又当如何?”卫蘅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放你回宫,我知道,如果我不放你回去,你心里永远都有一个疙瘩。我不想这样。若是老天让我们在一起的话,你还是会爱上我。虽然你在这里地时间不长,回宫以后。说不定你就会彻底的失望。到那时候,我不会在允许你在那个伤心地。但是。如果天不让我们在一起,易天远能比我更爱你,那么,我放弃。好吗?”
那一句几近哀求的‘好吗?’,梓绣心里就算再硬,也不得不软下来,更何况,她也只不过是竭力的让自己心硬。她点点头,道:“好吧。”卫蘅听了这个话,立刻喜形于色起来,大笑道:“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有完全的把握。竹儿,你终究还是我的。”
晚上,岳宣为了迎接娘娘,摆下了筵席,自己却没有出来,只是叫一个副将代为招待。那个将军脸色黝黑,一脸的络腮胡子,两只环眼亮晶晶的闪着,像是落在草丛里地星星。眼神一扫,立刻就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梓竹心里暗暗称赞,岳宣手里,果然是强兵骁将,藏龙卧虎,便不觉为易天远捏了一把汗,虽然卫蘅已经答应她,这个仇,他可以放弃,但是,岳宣却不清楚,他这么多年一直追求着的东西可能不能放弃了。若是岳宣一根脑筋转到低,真地挥军北上的话,估计朝中几无可用之人。
梓绣眉头一皱,心里顿时烦躁起来。那黑脸将军走到她面前,严肃的行了礼,瓮声瓮气的道:“卑职苗铧,给娘娘千岁请安,岳将军今天有点不大舒服,不能陪娘娘飨宴,特地派卑职迎接娘娘,娘娘唔怪。”梓竹笑笑,道:“苗将军说地哪里话,岳将军军务繁忙,我们在军中,已经多有叨扰,今日一宴,本就多余,岳将军费心了。我又何来怪责之意。将军请吧。”那将军见她雍容华贵,气度不凡,虽然小小地年纪,说起话来,却是大气,心中顿时收了小觑之意,抱拳道:“娘娘请。”
这顿筵席完全是按照军中庆功的筵席摆出来地,苗铧心思粗犷,他可想不出什么细腻的招数来,何况军中地厨子,也比不得宫里地御厨。梓竹瞠目结舌的看着兵士端着一盆盆地肉食,一坛坛的烈酒鱼贯而入。和宫里气度雍容,细腻精致的酒席大不相同,心里满满的都是惊奇。
黑脸将军坐在梓绣的下首,满面红光的道:“娘娘,您在宫里是看惯了歌舞的吧,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是一些小小的取乐,娘娘要是不嫌弃,卑职就叫人上来给娘娘表演些新奇的,保证宫里没有。”
梓绣看着面前的一只整的红烧蹄膀,心道:还有比这个更离谱的吗?便道:“多谢将军好意,我们也好开开眼界。”那将军得了她这个言语,行了个礼,大吼一声:“儿郎们,都上来吧。”声音轰若雷鸣,梓竹被下了一大跳,不过心里,居然很兴奋。
进来的是一队英气的青年,银色的甲冑看起来很是勇武,齐齐的冲着梓竹行过礼,忽然一声呐喊,打在一处,瞬时,刀光剑影,拳飞脚动,想一群穿花蝴蝶,煞是好看,梓绣一行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的表演,一个个看得饶有兴趣。几个女儿家虽然不懂得武术,但是光看那动作,竟然也象是舞蹈一样优美,都看的津津有味。那边的孙平手舞足蹈的啃着一只猪蹄,满嘴满手的油脂,时不时大拍一下桌子,赞一声:“好。”然后再狠狠的啃一下手中的猪蹄。
孙茂神色一凛,佩服归佩服,他到底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手已经悄悄的握在腰间的佩剑上,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那个黑脸将军的眼睛,只见他冷哼一声,轻蔑的瞥了孙茂一眼,道:“孙将军不用太紧张了,只是随便扑打扑打给娘娘取乐的,真要是上了战场,这些花把子纯粹就是去送死。不用太过担心,这样的把式,伤不了人。”
卷四 第十七章 兵解(一)
里,梓绣带着胭脂和玲珑回了住所,孙茂担心她的安跟了去。梓竹笑道:“孙将军一路也辛苦了,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你和你带的人也该好好的休息了,了了这边的事情,我们就要回去了。”孙茂摇摇头,固执的道:“娘娘,此行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微臣心里如果不清楚,一定会很放心,但是,今天在席上娘娘您也看见了。岳宣避而不见,只叫一个副将代为招待,这也就罢了。可是微臣一想到今天那个苗在筵席上叫人扑打做节目,就觉得有种别样的含义,心里着实不安的很。”
梓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孙将军太多心了,边关军营没有什么歌舞游戏,也属平常,怎么能草木皆兵。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就既来之,则安之吧。将军应该能看的出来,岳将军的实力了,他要是想对我们有什么动作,凭将军的身手,又能如何?”
孙茂一呆,马上神色一正,道:“娘娘放心,就算微臣拼去这条性命……”他话没说完,这边梓绣摇摇手,皱了眉道:“怎么一说话,就是这样要死要死的,就算你不要了这条命又怎么样,结果还不是要多牺牲一个人?匹夫之勇,退下吧。”
孙茂被她冷着脸训了一顿,当下也不敢再说,只好无奈的一个人去了。梓竹摇摇头,她当然知道孙茂想干什么,自己都想得通的事情,他就算再笨也应该想的到。梓竹眯了眼睛,心里长叹:皇上,你,究竟还是不相信我啊。难道你认为我还能背着你做些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么。如此防我,又是何必。
卫蘅早就等在里面了,凭他的武学修为。外面的动静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见梓绣进来,就悄悄的把跟着地两个宫女放倒。梓绣回过头,无奈的看看他,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老是点她们,回来会不会伤了身子。”卫蘅摇摇头,道:“我下手自然有分寸。你不用担心。只是,易天远他派的这个人,并不单纯是只为了保护你吧。”梓绣点点头。道:“你也看出来了。”卫蘅冰了脸,沉声道:“我又不是个傻子。他这样对你,你还要回宫吗?”梓绣笑笑,道:“我都说过了。这个话题。不要再说了。只是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么?若是没有。我要睡了,今天一天。好累了。”
卫蘅看着她的确是一脸困倦的样子。道:“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到你。就来看看你好不好。本想今天晚上带你去山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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