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葛桃花都被她娘说哭了,她娘仍然招呼着家里人赶紧走,无论钱老爹和钱枫怎么拦都拦不住。
杨氏来气了,“成,你们想走就走,不想走这门亲以后就别走了!”
钱老爹扯了一把杨氏,“你瞎说什么呢!”
葛桃花她娘听了这话就更生气了,“不走不走,要再走这门亲除非我死了!”
现在连葛桃花他爹也跟着生气了,然后她的哥嫂也嘀嘀咕咕说杨氏不对,都跟着葛桃花的爹娘身后走了,那些孩子们把盒子里的吃食全抓进兜里跟在后面跑着。
钱老爹平时是个和善之人,最怕和人家闹别扭了,他跟在后面追,“亲家公、亲家公!你们别生气,我那婆娘这几日闹脾气,对谁都这样,不是针对你们的,你们别走啊!”
葛桃花他爹倒是有些心软,想留下来,毕竟钱老爹很有诚意。可是葛桃花她娘觉得刚才连那种狠话都撂下了,还跑回去,不是咒自己死么,所以就拽着她老头子走了。
葛家人都走了,钱老爹背着手僵着脸回来了,钱枫刚才还跟在后面拉人呢,之后知道两家已经闹掰了,也就没有去追。
葛桃花坐在墙角抹眼泪,石榴在旁哄着她,“大嫂,他们吵他们的,跟你又没啥关系。”
葛桃花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这是爹不疼娘不受,公婆也不疼不爱,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石榴怔了怔,不知该怎么哄,便道:“我疼我爱呀,我疼你爱你成不成?”
☆、第61章 意料不到的事
葛桃花见石榴一脸的真诚,蠢得真诚;那模样倒是挺可爱的;让她想哭又想笑;抽泣地说:“石榴,你真的心疼大嫂么?”
石榴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当然了;见你哭我也想哭了。”
葛桃花抹了把眼泪,小声地说:“你要真的心疼我;你就帮我去哄哄爹娘成不?叫他们别生我的气。”
石榴点头,忽然又摇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哄呀,你教我说吧。”
葛桃花的弱点就是哄人,她寻思了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
钱枫最怕的就是婆婆妈妈的事;他带着松球和穗儿在一旁玩;本来不想搭理这事。这时他见石榴和大嫂在那儿嘀嘀咕咕,听了一大半去。他朝石榴招招手;石榴便跑了过来。
他附在石榴耳边说了些什么,石榴便跑进堂屋去找公公婆婆。
杨氏和钱老爹两人还在赌气呢,他们俩面对面坐在火盆旁,你朝我瞪眼,我朝你偏脸。钱老爹嫌杨氏做人太不讲情面,好歹葛家是他们的亲家,连过年的饭都没吃就走了,将来不知道要被别人笑话成啥样。
杨氏心里也不痛快,老头子都跟着追那么远去了,亲家还不回头,她就怪钱老爹多事,人家要走就走呗,追啥追。她觉得自己没错,是亲家母说要断这门亲,以后不来往就不来往,叫人说去骂去,她受得住。
石榴笑眯眯地走过来坐下,神秘兮兮地说:“大嫂让我来给你们赔不是,还让我好好哄你们呢,她说……”
杨氏本来心里憋着气,把对葛家人的气都一起攒在葛桃花的头上,现在听石榴这么说,她还有些不相信,“她说什么?不会是你在扯谎吧?”
石榴脸红了,这话确实是钱枫教她说的,但她想到这是大嫂求她办的事,便撑住脸面呵呵笑着,“才没有呢,大嫂刚刚跟我说的,让我进来传话。她说她心里清楚着呢,还说你和爹有时候待她比她的亲爹亲娘还要好,这回真的是她错了。”
杨氏和钱老爹对望了一眼,咋觉得这话不像是葛桃花说出来的呢。
他们俩再齐齐看向石榴,石榴拼命地点头,“不信你们去问大嫂。”
葛桃花在外面已经听到了,她觉得钱枫教石榴说的这话多少有些损她的面子,不过她细细一想,觉得这样说也没错,她现在是在钱家过日子,公婆平日里虽然有些偏心二弟和石榴,但待她确实不差,相比村里其他的媳妇,她算是摊上了还不错的公婆。
现在自己亲爹亲娘被气走了,他们以后不仅不和公婆来往,估摸着也不想和她这个闺女来往,她总得有爹有娘来疼着才行。
更重要的是,若婆婆觉得不解气,让钱枫把养蚕的活要过去,那她和躺在床|上的钱枫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送松球上私塾。
想到这些,她觉得还是认个错为好,她低着头走了进去,“爹、娘,你们别生气了,石榴刚才说的话真的是我想说的。”
杨氏果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见葛桃花这么一说,她便心软了下来,拉把椅子到葛桃花面前,“你坐吧,我把你娘家人给气走了,你不怪我?”
葛桃花含着眼泪,极力不让它流出来,摇头道:“我知道我娘的脾性大,动不动就给人甩脸子,这不怪娘。”
杨氏自责地说:“也怪我,我这张嘴说话从来不知轻重,他们就这样气走了确实不太好看。”
钱老爹见她们婆媳俩经石榴这么一传话就好了,便道:“以后咱们一家人就别闹了,好好过日子,再这么闹下去,桐儿也不肯静心养病。桃花,你去把饭菜热热,我来摆桌吃饭。”
葛桃花笑了笑,去灶房了,石榴也跟了过来。
“大嫂,刚才那话是钱枫教我说的,是不是说得很好?”
葛桃花哪怕不觉得好此时也得说好,点头道:“还是你会哄人,就凭这一点,我也比不上你。”
石榴是一旦有人夸她就高兴,她和大嫂一起热着饭菜,然后一家人围桌吃饭,若不是钱桐上不了桌,这样的气氛倒与平时差不了多少,好似之前吵架之事压根没发生过。
下午,葛桃花在家门口切了土豆,她一个人干活风风火火,然后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地里种,两个孩子也能帮着干点活。
杨氏见葛桃花干活不怕吃苦,再想到她嫁到钱家这么些年,还真没享过什么福,心里的气也荡然无存了。
正月十六,张里正就开始给各村的人调田,而钱枫已经带着坊工们上山干活了。
午时,大家都回家吃饭。钱枫一回家,石榴就拉着钱枫说:“钱枫,咱们吃大亏了!”
钱枫不明所以,笑道:“吃啥大亏了?吃亏是福!”
石榴急嚷着,“啥福呀,这可亏大发了!我肚子里明明有了娃,可祥大爷说张里正没给咱们多调一口人的田,还把本子翻给我看,我还真看懂了,上面写着‘钱枫’二字,后面再写一个‘无’字,这都是你教我认的。”
钱枫早料到如此,“没给咱们调就算了,你现在已经干不了多少活了,我也没空干。”
在石榴的心里,田和地可是她的命根子,她叹了叹气,“那可是一亩二分的田和三分地呢,哪怕自己种不了给别人家种也能收也几担谷子的好处。下回调还不知是哪一年的事,这一下得吃好几年的亏!”
钱枫扯了扯她的辫子,“我的石榴大气着呢,不在乎这些小利,是不是?”
石榴撅嘴,“我不要大气,我要当小气鬼!”
葛桃花正在洗菜,她擦了擦手走过来,“张里正把松球和穗儿的田地都给补上了,我家一下多了两亩多,要不我让出……三分田给你们?”
钱枫知道葛桃花也是把田当命的人,忙道:“不要不要,要了我们也没空种。”他赶紧拉着石榴进灶屋。
而灶屋里的杨氏又开始骂骂咧咧,“这个张里正,平时看起来倒是个好的,这回咋不办人事呢!他到底急啥,迟几个月调不行么?再晚三个月我肚子里的娃就出来了,他偏偏这个时候调,害得咱们家一下少了两个人的份!”
钱枫刚安抚了石榴又得来安慰他的娘,他的活还真不少,他过来帮他娘切菜,“娘,你别生气,生多了气不好,娃还在肚子里的人又不只是你和石榴两个,张里正管的这十个村里,估摸着有好几十个人怀着娃呢,而且有的人明日就要生娃今日都分不到。再说了,去年过世的老人不多,空出来的田地不够分,张里正就抢在这个时候给分了,他当这个里正也不容易的。”
杨氏听说有人明日就要生娃今日都分不到田地,心里顿时平衡了,也就不再埋怨。
二喜和芍药这会子在他们的小树棚里兴奋得吃咸菜都觉得像是吃肉,因为大年初二那日分家时二喜只得了他一个人的田地,这回祥大爷在张里正面前说了这事,张里正也知道,哪家娶了媳妇就得分田地,所以就把芍药的这一份分给他们了。
二喜往芍药的碗里夹咸菜,“芍药,现在开春了,咱们多种些菜,到时候再细心侍弄着咱们的两亩田和几分地,待收了粮咱们就能顿顿吃饱饭了。”
芍药高兴地吃着,忽然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二喜,你也知道,咱俩能在一起可是钱枫和石榴帮了大忙的,现在他的大哥在家里躺着,村里还有人说是因为钱枫挣多了钱给他大哥惹来的祸,我听着心里不舒服,要不……”
她从兜里掏出十几文钱,“咱们分家得了一百文钱,这十几文钱你拿去买糖和面,送到钱枫他大哥的家里去,也好表一表咱俩的谢意。”
二喜有些为难,“要是娘知道了肯定要上门来骂咱俩呢,现在爹娘和大哥已经把枫哥一家子当大仇人了。”
芍药斜了他一眼,“你傻呀,就不知道避着点,不要让人瞧见?桃花大嫂也是个心细之人,她不会到处去说的,她懂这个理。”
二喜忙点头,“是是,还是婆娘说得对。”
下午二喜没去干活,而是去镇上买了些东西送到钱桐这儿来。
家里只有钱桐一个人,葛桃花带着两个孩子去地里了,石榴和杨氏也去菜地里忙活,钱老爹要放牛还要挖沟,钱枫在石头山上忙着。
钱桐平时不希望家里人守着他,所以他把两个孩子也赶走了,让他们俩跟着葛桃花,可现在一个人在家里,他又觉得烦闷得很,这每一日简直比一个月还要长。
二喜送东西过来,他倒有些吃惊,“二喜,你不怕你爹娘知道了?”
二喜在门口瞅来瞅去,才放心地坐下来,“没事,我偷偷过来的。桐哥,你好好养着腿,年底咱们几个再去烧炭!”
钱桐苦笑,“这日子熬得忒难受,你说的年底好像离得不远,我却不敢想,总觉得那是好几年后的事。”
“桐哥,平日里谁没受过伤,养养就好了,不会落个毛病的,你别多想。”
钱桐点点头,“可不是么,我现在安心地养着呢,就是桃花得吃好几个月的苦了。”
“大嫂她向来是个能干的人,这点苦不算啥,你不是还有枫哥帮忙么,听说他让你养蚕呢。”
钱桐笑了,“要不是我二弟帮衬着,我连治腿的钱都没有。”
二喜怕耽搁太久被人知道了,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再说几句感谢钱枫的话就赶紧走了。
※※※
一个月后,钱桐可以拄着拐杖下床,没事就去外面摘桑叶,和两个孩子一起玩,就这么过了一个月,他还长胖了不少。
可是这会子钱枫却发愁了,这一个月结束,那就到了给坊工们发工钱的时候,粮倒是提前存了不少,但拿不出钱来分一分,稳不住大伙儿们的心。
这一个月来他拉了两套石桌石凳和一些精致的花盆、笔筒去了县里,粗糙的大石条已经由南门石铺的掌柜收了,但只卖到一千文钱,因为钱枫带着大家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做小东西上了。
石桌石凳和小东西也都被南门石铺的掌柜转手卖给官府了,官府要把这些都放进林庄的驿站里去。可是官府收了东西就赊账,说库里没这么多银两。
南门石铺的掌柜跟钱枫坦白了,说他这一转手也只挣五贯钱,真心不多,但是官府要赊账,他也没办法,他也一文钱都没拿到。
以他的为人,本是不想让钱枫接触官府的,怕钱枫以后越过了他直接把东西卖给官府,他就一文钱都挣不到了。可是现在不让钱枫去接触官府也不行,因为官府赊账很有可能会一直拖着,拖个几年都有可能。
钱枫并没有去找掌柜点名的那位官差,而是直接去找曲大人。
曲大人明面上还算是个低调之人,家里的摆设都很朴素,跟小百姓家里没啥两样。
钱枫带来了一只鸡和一只鸭,另外拿出两百文钱放在桌上,他接过曲大人婆娘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说:“曲大人,官府怎么可能拿不出钱,县里和各个镇上总共有多少铺子你还不知道么,每年收上来的钱不知有多少,还有农户上交的赋税粮,那可是堆积如山啊。”
曲大人叹了叹气,“小弟呀,不是我为县令大人说话,你别看收上来的钱和粮够多,每年得往上面交一半呢,剩下的一半还得给差役们发俸钱。本来这也足够了,这些年来库里也攒了不少钱,可是这回在林庄建驿站那可是一笔大花销啊。”
钱枫有些不相信,“不是听说朝廷拨了一笔钱下来么?”
“朝廷倒是还算大方,拨了五千两银子下来,命下面将驿站建好一些,将来不知有多少王爷和皇子要从这儿过呢,听说皇上都有可能来,想去苏州那儿玩一玩。若是建了驿站,那不就省了建行宫的钱么,朝廷可都是会打算的人。可是……这五千两银子到了县令大人的手就只剩三千两银子了。”
钱枫吓了一跳,“曲大人的意思是……中间有人贪了去?”
曲大人点头,“这事你可不许说出去,否则连累了县令大人,那是要砍头的!”
钱枫不禁唏嘘,看来每朝每代都少不了贪官,五千两竟然只剩三千两,这中间贪银子的人得有多大的胃口才敢吞下去啊,他们还真是不怕死。当然,说不定县令大人自己也贪了一份呢。
钱枫唏嘘了一阵,又说:“三千两银子也不少嘛,咱县库里这几年应该也攒了好几千两银子吧?我那些钱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官府没必要拖着我那点钱不给呀。”
曲大人咳了几声,“你那些钱也不少,听说值七十多两银子呢,南门石铺的掌柜从中挣个五两,你也还有近七十两银子,现在建驿站花钱如流水,你这些也不算少。”
钱枫明白曲大人的意思,“虽然听上去不算少,但我还养着五十号人呢,每个人都要发几百文,这七十贯钱也剩不了多少。曲大人,哦不……大哥,只要这钱拿到手,上回议好的要每年给县里上交二十贯钱我立马交上,大哥的那一小份也少不了。”
曲大人眼珠子转了转,“这事呢……确实不好办,不过我会去跟县令大人说一说,看管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