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湿气,快起来。”轩辕澈走至他身旁,展臂抱起他,亲和笑道,“你就这么爱吃肉包子?时刻惦念着。”
“爱!”唐柏猛点头,嘴馋地舔了舔唇角,“上次我不乖,娘罚我一个月不准吃肉,还有三天我才可以开荤!”
“那我让人偷偷送晚膳过来,不让你娘知道,可好?”轩辕澈看他似只馋猫,既好笑又心疼,“你想吃什么,报上菜名,我让御厨给你做。”
“西湖醋鱼,红烧排骨,油煎明虾,焖炖猪蹄……”唐柏掰手指一个个数,数得自己口水直流,猛吸了口气,大声哀叫,“我都不能吃!娘会打我屁股的!”
“你很怕你娘?”轩辕澈皱了皱剑眉,不知风华和柏儿私底下如何相处,竟严厉至此?
唐柏摇摇头,正经地解释:“不是怕,是尊敬娘,爱娘,不想惹她生气。”
轩辕澈颔首,称赞道:“好孩子。”
唐柏张开小胖手,环住他的脖子,似撒娇似耍赖地说:“不吃肉,我要骑牛牛!”
轩辕澈有些傻眼。骑牛牛?也就是要骑他的意思?
唐柏不管三七二十一,蹭着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肩头,两腿跨开,灵活地坐到他后肩,口中兴奋地喊道:“驾!驾!”
轩辕澈脸僵了片刻,倘若叫朝臣宫人看见这场景,君威何在,帝威何存?
唐柏心中早就打好小算盘,踢着小腿,伤心地叹了一声:“没人陪我玩骑牛牛,别人家的小孩都有爹,为什么我没有……”
轩辕澈心头一软,按牢他的腿,温和出声道:“好,我们骑牛牛。”
唐柏立刻欢呼起来,毫不客气地夹住他脖子,叫喊着:“驾!快一点!”
于是,身穿帝袍的挺拔男子被一个小奶娃骑在头上,满殿跑,不时可闻“驾驾”声,间杂“吁,停,前面有悬崖,快停”的童言趣语。
威严雄壮的两仪殿,沦为孩童嬉戏的欢乐地。盘亘顶梁上的彩绘雕龙似在俯视下方,朱色龙睛仿佛带着笑意。
过了好一阵子,唐柏玩累了,跳下轩辕澈的肩膀,仰起小脸蛋,眉开眼笑:“轩兄,你真好!”
甜滋滋的夸奖,无形钻进轩辕澈的心田,润了某处未结痂的隐痛伤口。
唐柏转头望向高台,眼中生光,指着白玉龙椅,好奇道:“那就是皇帝坐的宝座吗?”
“对。”轩辕澈牵住他的小手,朝玉阶高台走去。
唐柏挣脱他的手,东摸摸西摸摸,很是艳羡地念叨道:“这椅子摸上去凉凉的,坐在上面一定很解暑吧?”
轩辕澈只是含笑不语,目光略微沉淡。高处不胜寒,也许每代帝王都有这种感受。
“我可以坐一下吗?”唐柏回过脸来,满脸祈求地望他,“就一下下。”
轩辕澈微怔,还未答话,不远处便有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明妃娘娘,陛下有令,不接见任何人。”
轩辕澈眉宇轻拧,对唐柏温声道:“柏儿,你在这儿稍等,我去去就来。”
“哦,好。”唐柏乖巧地应声。
轩辕澈步出殿门,见劲装飒爽的简明洁站立殿前石阶,扬声问道:“何事?”
简明洁盈身行礼,恭声禀道:“臣妾听父亲提起军粮之事,想请缨运送新一批粮草前往边城。”
“朕已命焱将军负责此事。”轩辕澈淡淡回绝。
简明洁上前几步,单膝跪下,叩请道:“臣妾戎马出身,这些年深居宫闱,无所事事,衷心想再为我国效犬马之劳。”
轩辕澈仍是平淡无波,摆手道:“当年攻入金陵,最后一役你受了重伤,如今应当安享荣华,无需再操劳。”
简明洁轻轻抬起眼睫,眸色淡薄,应了“是”字,告退不再多言。她何尝不知,他怕简氏势力坐大,他不信她别无所求。如果是曾经的唐风华尚在,他岂会这般诸多防范?
临退下之前,她眯眸望进大殿。东海白玉雕砌的帝王龙椅,上面坐着一个俊气的小男孩,姿态端正,毫无怯意,犹如那宝座就是属于他一般理直气壮。
转身离去,她的锐眸中浮起深沉光芒。
轩辕澈折回殿堂,唐柏忙从龙椅上跳了下来,低头讷讷认错:“我忍不住就坐了一下……”
轩辕澈并不介怀,揉乱他的头发,笑道:“我不会打你屁股,别怕。”
唐柏马上抬起头,笑逐颜开再夸一次:“轩兄,你真好!”
轩辕澈扬唇而笑,牵他到内居用膳。一大一小的身影,和谐相叠,其乐融融。
☆
另一方,唐风华久等儿子未回,宫人又一味叫她等候,心忧儿子会出什么意外,便趁宫婢去换茶悄然出了偏殿。
她记性甚好,眺望那峻峭的殿阁飞檐,认出是先前去过的两仪殿正殿。沿着九曲回廊行去,竟清净无人。她正觉古怪,朱红廊柱后突然蹿出几道人影,一人侧面扑倒她,一人勒住她脖子,一人手持绢帕捂住她的嘴。
这几人动作奇快,配合默契,绢帕上刺鼻气味倏然呛入她口中,瞬间就有头晕之感。三人拖着她闪到花圃暗处,一只手重重压在她胸口,撕扯衣襟,布料破碎的咝声轻荡于昏暗花丛间,令人悚然惊骇。
唐风华没有急着挣扎,当机立断地闭气,体内罡劲真气翻覆涌动,祛除烈性迷散带来的晕眩。
在她冷静自救的小半刻,长发凌乱铺散草地,外裙被撕得残碎不堪,内里薄丝亵衣赤露,那几人的手探上来,粗暴揉捏,其中一人已褪裤,俯身压下来,顶住她下身双腿间。
极明显,这是要速战速决的强暴。不为快感,只为毁她清白。这几人也显然不惧后果,已有事后必死的决心。
但他们料不到唐风华对药物具有特殊的抵抗性,更不知晓这名女子内力刚猛非常,那欺身压下之人堪堪碰触到她,骤然身躯震起,弹飞到回廊圆柱,砰然重响,一口内伤浊血未及喷出就坠地身亡!
唐风华猝然睁眸,冷冽的眸子似染赤色,血光凌凌,素手卷风扬动,周身真气猛烈迸发,慑得另两个男人连连跌退,目露骇然之色。
夜才初降,天空无月,只有前方殿阁的盏盏宫灯照射迷离光泽,唐风华衣不蔽体,身姿婀娜纤长,明艳绝伦的脸庞却是森冷逼人,宛如从远古修罗场飘然而来的煞星。
两个穿太监服的男人亦站起来,没有打算逃离。他们本是死士,行动前就预备好牺牲。只是主子竟然没有查探清楚,这女子身怀绝世武功,哪是可以轻易招惹的软角色?
“看了,也摸了。”唐风华忽然开口,声似坚冰,刺入两人的耳膜,“我可以不取你们性命,但要把眼珠和双手留下。”
那两人喉间一动,唐风华立时凌厉喝道,“想自尽?无妨!不过,我劝你们自尽之前最好照我方才说的做,否则,你们主子的双眼和双手都将为你们将陪葬!”
两人咬破毒囊的举动一滞,透过微弱灯光望入她黑潭般的瞳眸,心头皆是震撼。狂妄之言,他们听过太多,可惟独这个女子的狠话,令他们不由自主相信,她会说到做到。
“是要自己动手,还是我效劳?”唐风华抽出藏靴的匕首,刀刃离鞘,绽出雪亮的锋芒。
那两人眼里掠过一丝绝望。他们原也不愿做奸淫恶事,奈何主命难违。凡事都有代价,他们确实看了,也摸了,败者无权求饶。
手起,指戳,两双眼睛霎时间鲜血淋漓。
“倒是硬汉。”唐风华面色冷酷,漠然道,“你们自尽吧,不必砍手,留你们全尸。”
那两人痛得浑身发颤,闻言如得解脱,毫不犹疑地咬下舌底毒囊,轰然倒地。
捧茶归来的侍婢经过回廊,脚下被尸体一绊,顿时尖声惊叫起来。
“啊!啊……”
唐风华波澜不兴,扒下一人的太监服,裹住自己只剩亵衣的身体,才冷冷出声道:“去请陛下前来。”
那侍婢手一抖,茶盏哐当碎了一地,惊吓得回身就跑。
唐风华扫过三具尸体,寒眸腾起狠厉雪芒。毁人贞洁,能使出如此淫邪阴毒的手段,幕后那人也死不足惜!
第十八章:宫廷悬案
偏殿里,鸦雀无声。
轩辕澈匆匆赶来,面色如玄铁,黑沉铁青。
唐风华拢紧了宽大的太监服,低睫垂首,一声不吭。事发之时,她只觉惊怒,此时才有一丝后怕滑过心底。纵使她武功再强,也非神祗,如果不是应变及时,加上具备抗药性,方才已让人侮辱,毁了贞操。
“还愣着做什么!”轩辕澈陡然一声厉喝,令人胆寒,“去备热茶!叫内监清理沐浴堂候着!”
跪在殿外的宫婢颤了颤,喏喏应声,慌忙退了去。
轩辕澈胸膛微微起伏,气息略浑,鬓角眉边的青筋浮动,突然大步向唐风华走近,又突然地停在她身前一步距离。
唐风华浓密的长睫轻轻抖动,扬眸,望入他阴鸷的锐目。
见她不说话,只是寂静地凝着他,雪白的脸孔甚是清寒,轩辕澈心中蓦然一痛。她受到伤害了吗?他竟让她在皇宫内院受到如此大的欺辱!
手臂往前伸去,碰触到她襟口,斜露出来的莹白肌肤隐有乌青,他的手不禁震颤,狠狠闭目,不忍再看。
“风华!”他忽地一个箭步,用力抱住她,似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紧紧不放。
“我没事。”他的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唐风华脸埋他颈窝,闷闷出声。
“你从来都说自己没事!”轩辕澈莫名咆哮,目光掠过她纠缠凌乱的发丝,一刹间心房烈火轰地窜燃,烧得整个胸腔火辣辣的痛,“战场上被一箭射穿肩胛,你说没事!攀岩越岭跌断手臂,你也说没事!如何才算有事?!”
他掌心的温度炙热,死死扣牢她的后颈,愤怒得忘记控制力道。唐风华扭了扭脖子,他才恍然惊觉,急急松了手,低眸问道,“按痛你了吗?”
“不碍事。”唐风华下意识地回答,看他眸底窜起恼怒火光,她才发觉自己又本能地自卫,不肯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轩辕澈稍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以额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他们做了什么?”
唐风华垂掩眼帘,声音淡淡:“企图强暴。”
轩辕澈双手牢牢桎梏她的腰,鼻尖近得贴上她,语气越发轻柔,似怕一不小心惊吓了她:“我可不可以看看你身上的伤?”
“被揉捏的一些淤青罢了。”唐风华轻描淡写地回答。
轩辕澈再次阖了阖眸,脑中浮现她遭人拖入花圃的景象。即使没有亲眼看见,都能想象,那是何等可怖的一幕。他听到侍婢来禀,霎那间几乎心神俱裂,疾速飞奔而来的路上,眼前近乎眩黑,恐惧的感觉抑都抑不住。
“杀得好!”他猛然扬起头,眸光暴烈,杀气翻腾,“将他们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但那几人死了,就断了线索。”唐风华推了推他,胸前淤青处被他硌得生疼。
轩辕澈挪开一点,仍搂紧她的腰身,薄唇迸出狠戾的肃杀之语:“事情发生在皇宫,凶手逃不了!”
“如果凶手是重臣之女,帝王之妃,你也能不顾一切下令处置?”唐风华的眸中泛起点点清光,雪亮明睿。
“不论凶手是什么身份,犯下此般滔天恶行,都不可饶恕!”轩辕澈一手握紧,隐在她后背,五指深攥,喀喀作响。他已伤害过她一次,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
“这件事并不难查。”唐风华举眸看他,缓声说道,“那几人冒充太监进宫,能入得内廷,必有人暗中安排。寻着这条线,一层层严查下去,总会查出端倪。”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轩辕澈抬起手来,轻轻捧住她的脸,放柔了声调,“我说过,我们的恩怨由你决定如何解决。在此之外,我希望你不要遇事便自己一人扛着。偶尔的脆弱,不代表软弱。”
“你是希望我哭?”唐风华牵动唇角,笑得凉淡,“我已经杀了欺辱我的人,何需痛哭?幕后的凶手,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更无脆弱的理由。”
轩辕澈抱紧她,俯头轻搁在她肩上,默然不响。纵使她心性坚强,在他眼里,她始终是洞房花烛夜那个温柔女子。那夜,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亦是唯一一次。
女子初夜之痛,他此生都无法体会。她在他身下婉转低哼,眼角渗出晶莹的泪水,他当时震住,心疼地吻去她的泪珠。那眼泪似钻进了他心间,恒久停驻。
不想让她哭,不想让她痛,但他没能够做到。近日他强砌起的心墙,在今夜无声无息地倒塌。做不到,终是做不到冷颜相对。
“陛下……”殿外怯怯的禀声响起,“沐浴堂已经备好。”
轩辕澈松开怀抱,改牵住唐风华的手,带她去寝宫沐浴。
唐风华抽出手,平静说道:“我随侍婢前去,你去查那几人的身份。”顿了顿,她又问道,“柏儿在何处?是否安全?”
“柏儿在两仪殿,我已命禁卫军严加保护,另外,我宣了焱烈和明翰入宫。”轩辕澈仍有些不放心,轻问道,“真的不需要我陪你过去?”
唐风华摇头,径自跟着宫婢离去。
待她离开视线,轩辕澈墨眸中的柔色泯去,取而代之的是森森洌光。
☆
夜雾渐浓,时近亥时。
唐风华沐浴更衣完毕,皇帝的口谕传来,请她前往两仪殿一趟。
宫灯映照琉璃屋瓦,光泽璀璨,她至大殿前的石阶,略作停步,仰首望着大殿朱门。殿门关闭严实,里面不知是何光景,是否跪满一地相关人等?又或者,轩辕澈最后决定息事宁人,随便交出一人了事?
唐风华微扬唇角,似是自嘲。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他了,因为他们已不是从前并肩作战的伴侣。
走上台阶,推开殿门,一堂明亮。
高悬的纱罩宫灯足有十二盏,照得殿中人面容火光荧荧,分外凛冽。
轩辕澈高坐玉台龙椅,下方两侧站立着神情严峻的焱烈和轩辕明翰,空旷的殿中央一个宫装女子跪伏在地。
唐风华缓步走入,站到轩辕明翰身旁,眯眼盯着那女子。
“蓝妃,你自己说。”轩辕澈冷冷启口,声沉力重,激荡起回声。
谢蓝心幽幽抬起脸,满面泪痕,抽噎着道:“陛下,臣妾已经如实招供,决无半点隐瞒。那几件太监服确实出自臣妾宫中,臣妾也确实派出四名太监,但仅是想邀请风夫人过殿一叙。岂料四名太监都被人半路打昏,扒了衣服,因此才叫人冒充,意图嫁祸臣妾。”
“敢问蓝妃娘娘,那四名太监如今何在?”唐风华冷眼望她。过殿一叙?她和她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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