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想,毁了你的清白你就会自动消失,没脸再对陛下献媚。”卫紫鸢的情绪亦不激动,只冷冷说着,“蓝妃那贱蹄子,一向和我过不去,而你,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讨厌你入骨子里。”
“恐怕不仅是如此。”唐风华悠然从容地接话,“你是见楚左相大势已去,你姐姐也进了大牢,处斩在即。这所有的所有,令你忽然觉得害怕,怕自己斗不过其他女人,怕自己一生冷寂地活在宫闱角落。”
“你懂什么?”卫紫鸢冷啐了一口,傲然道,“义父有巨大的野心,我本就不齿。如果不是姐姐一直教唆我,我根本不想认楚左相为父!”
“既然你忠君爱国,何苦把自己逼上绝路?”
“你果真无知!我既已认了楚左相为义父,他的权势就是我的垫脚石。如今我无法靠他,就只能靠自己!”
唐风华轻笑,似提议地道:“你索性随他而去,将来说不定能成为源朝皇后,也是一桩美事。”
卫紫鸢像是听到天大的荒唐笑话,仰颚大笑:“一女不侍二夫!只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才会自甘堕落在男人堆里左右逢迎!我卫紫鸢,若不能成为金朝皇后,就宁可死!”
“好吧。”唐风华点点头,并不动怒,闲散说道,“谈心时间就此结束,接下来便是逼供时间了。”
卫紫鸢微惊,却仍是怒骂道:“你只管滥用私刑!你想知道的事,我绝对不告诉你!”
“等你受得住,再来嘴硬。”唐风华取出镯内的一支银针,燎过炉火,慢条斯理地烤着,“如果你不怕痛,我还有最后一招。”
“你想怎样?”卫紫鸢紧盯着那炽焰吞噬银针,额角略微冒汗,强自镇定道,“我不怕你!至多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唐风华跨前一步,手里银针熠熠发光,含笑道:“你大抵是从未试过咬舌自尽,不知道这是一件极有难度的事。”
针芒骤闪,刺入卫紫鸢的颊骨,她倏然张口,嘴成鸭蛋状,竟再也合不起来。
“啊……你……好……狠……”断续的单字,从她喉咙深处蹦出来,含糊浑浊。
“好戏刚刚开始,你不用急着下结论。”唐风华神色柔和,清眸却煞气浓重,“我不介意陪你玩一整夜,直到你肯说出与你勾结的那人为止。”
又是一针,刺中卫紫鸢的耳侧,她立时战栗不已,无法自控,“啊啊”的痛叫声回荡地窖。
唐风华只是冷眼看着,看她痛苦颤抖,看她脸色惨白,看她汗透衣裳。
“卫紫鸢,不要逼我用上最后一招。”唐风华抬手抽出她耳侧的银针,冷厉道,“死前被人凌辱,这种滋味你一定不想尝试。”
“你……”卫紫鸢眼睛瞠得极大,眼珠子几近凸出,骇然道,“你……想……找……人……强……暴……我……”
“我只不过把你做过的事重复一遍罢了。”唐风华面容沉冷,不再掩饰嗜血戾色,“如果你对我做的,是明刀明枪的袭杀,我纵然受伤流血,也不会以残忍手段报复你。但是,你已经逾越了我的底线!”
“不,求你……不要……”卫紫鸢终于惊恐,大张着嘴,求饶,“求你……放过我……”
“卫紫鸢,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唐风华冷色不减,寒声道,“一,说出找你合作的那人身份。二,被陌生男人强暴,等候秋后处斩。”
“我选……我选……”卫紫鸢满身是汗,也不知是惊吓的还是痛出的,“选……一……”
“那好,你说。”唐风华拢袖,静立盯视她。
“那……人……是……”
话未完,地窖上方一人攀梯下来,急道:“厨房起了大火!火势凶猛,地窖囤积太多酒液,怕要遭殃!”
唐风华一凛,却充耳不闻,逼近卫紫鸢,狠狠问道:“说!立刻!”
然而卫紫鸢听见起火的消息,眼中喜色一闪,不肯再吐露半句。
唐风华攥拳,重力击在木架上,架子砰然倒地,摔得卫紫鸢头晕眼花。
“把她带走!”唐风华回头对花无欢低喝一声。
花无欢这才知自己关键时刻坏了事,无奈地撇撇嘴,搬起木架,扛出地窖。
偏苑浓烟滚滚,火苗从厨房窜起,蔓延到外围,火龙熊熊飞腾,烧得临近厨房的柴房噼啪暴响!
火势的确凶猛,一瞬间已经侵至偏苑的下人房,各个家丁奴婢慌张跑出,惊魂未定。
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稳重冷静,临危不乱地指挥众人救火。
“召集所有人,汲取井水,池水,湖水,力求尽快灭火!”
陌琛有条不紊地支配众家仆,组成几个小队,分别派往几处水源。
唐风华隔着一些距离远望,心中泛起肃冷之气。究竟是何人,不仅熟悉宫中形势,就连无欢府中的情况也了如指掌。
这般处心积虑,查清她身边种种关系,皆为陷她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其心之狠,其意之毒,真真是令人心寒透骨。
☆
偏苑的大火整整烧了半夜,因为地窖存酒,更是火上浇油,小小火星钻落地窖,就轰然起了烈烈猛焰。等到火熄烟散,颇大的偏苑已是付之一炬,变成焦黑的废墟。
花府宽阔的厅堂,站满了家丁和婢女。
“一个个说,有否看见可疑的人纵火。”陌琛神色静笃,话语沉冷威严。
众家仆一一回话,有人说今晚厨房当值的二厨最有可疑,有人说劈柴的家丁也有嫌疑,莫衷一是,没有确凿信息。
唐风华冷扫过众人,甩袖而去。谁人放火自然要查,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内苑客房,卫紫鸢仍然被绑在木架上,架靠墙壁,随着她拼命摇动而摇摇欲坠。
“紫鸢,把该说的话说了。”轩辕澈坐在桌旁,俊容寒冷。
卫紫鸢颊骨的银针已被拔下,她声线暗哑地开口道:“陛下早已打算废黜臣妾,只等义父异动,就狠心驱逐臣妾入冷宫。臣妾还有什么可说?”
唐风华刚走到房门口,闻言悄然止住脚步。
只听卫紫鸢又道,“陛下册封四妃,用意何在,陛下心里最明白。或许蓝妃娟妃她们不懂,但臣妾却知晓,一旦平衡了四大家族的势力,陛下就会借故废除四妃。”
轩辕澈沉静了须臾,才低沉启口:“只要你们不犯事,将来朕会替你们安排出路。”他从不碰她们,亦是为她们留一条后路。
卫紫鸢冷冷一笑:“踏入帝王家,谁还能保持淡然如水的心?谁不想登上至高后位,母仪天下?陛下独爱风华姐姐,可是唐风华已经死了!陛下至今还想为她完成‘六宫无妃’的诺言,当真可笑!”
轩辕澈抬目,目光深深,抿唇未言。
“陛下,您醒醒吧!”卫紫鸢劝诫的口气夹杂嘲讽,尖锐道,“唐风华死了!早就死了!挫骨扬灰,什么都没有留下!难道陛下要为她一世守贞,连继承大业的皇嗣都不要了吗?”
“你知道了。”轩辕澈声音没有起伏,并不惊讶。
“是,臣妾知道!”卫紫鸢大声道,“义父告诉臣妾,那些所谓被临幸的宫嫔,都是陛下精心布下的烟雾!都是陛下的心腹女卫!”
她“呵”的低笑,语气冰冷,“多么叫人心寒!臣妾守在陛下身边多年,抵不过一个尸骨无存的女人!姐姐说得对,既然如此无望,不如放手一搏!即便是玉碎,也好过卑贱的瓦全!”
轩辕澈静听不响。世人皆道,帝王冷酷无情。从某种角度上说,的确如此。他为了牵制各股庙堂势力,使用了非常手段。不够光明,不够磊落,但是朝政之道,从来就是于黑暗中寻光明。
至于皇嗣,风华未“重生”之前,他亦考虑过。轩辕一脉子嗣稀薄,几个堂表族弟不足以委托重任。只有明翰,是一个人才。如果风华没有出现,他只能细细观察,希望明翰或者明翰将来的孩子能当大任。
这些内心的寻思,都不足为外人道。
房内寂静,唐风华从门外绕身走入,望了轩辕澈一眼,站定于卫紫鸢面前。
“不要以为一场大火就拯救了你。”她清冽启唇,双手掐在卫紫鸢的两颊,毫不手软,“我在地窖里说的话,现下一样会实现!”
卫紫鸢扭动头颅,从牙关里恨恨迸出一句话:“就算我死了,那人还会对付你,你终将不得好死!”
“是吗?”唐风华陡然松手,勾唇一笑,“你知道那人为什么要对付我吗?”
卫紫鸢咬着牙根,格格作响。她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就想扇她耳光!到如今,她只想吃她的肉饮她的血!这个女人和唐风华何其相似,霸占陛下全部的思绪,即使她是一个带着幼子的寡妇,陛下仍被迷得神魂颠倒!
那神秘人告知她,若不铲除这个女人,莫说后位,就连帝位都要被这女人抢了去!
她本不尽信,可是陛下连夜押她来此,任由这个女人施刑逼供,她不得不信!
死就死,她决不会让这个妖魅女人如愿!
“卫紫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唐风华侧头,靠在卫紫鸢耳畔,轻幽低语,“和你联系的那个人,正是唐风华的亲生母亲。她恨陛下杀死她女儿,挟恨复仇。她要陛下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死去。你看,蓝妃不是被降分位了吗?你不是落网了吗?她还要除掉我、明妃,娟妃。最后,她要对付的便是陛下。”
卫紫鸢震惊瞠目,怎会是这样?!
“其实,你真的很傻。”唐风华继续幽幽说道,“我们这些人都被一网打尽,最终得意的是谁?还不是死不瞑目的唐风华。她现在正在上头笑看着你呢,笑你愚蠢,笑你用自己的性命去帮她复仇。”
卫紫鸢轻颤,惊惶的眼睛望向房梁,似乎那里有另一双含着冷笑的眼睛正俯视她。
略定了定神,她仰首驳斥道:“你不必妖言惑众!那个人岂会是唐风华的母亲?那个人的字迹遒劲刚健,分明是个男人!”
“哦?”唐风华退开些许,微扬起一抹深湛的笑弧。
第二十一章:逼近真相
“你连那人的真容都不曾见过,就深信不疑的与他合作,我该夸你有胆识,还是说你蠢?”唐风华眸光愈发娇娆,一手抚过卫紫鸢的尖巧下巴,笑道,“傻傻的被人利用,还死命替人保密,你这是何苦来哉?”
“够了!任你舌灿莲花,我也不会说!”卫紫鸢狠力别过脸,一口唾沫喷在地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反正我是将死之人,至多下地府再与唐风华斗过!”
“你收到的信件,未必是真凶亲笔所写。”唐风华在她面前绕步,姿态雍容闲适,不显急迫,“那些信函,想必你都烧毁了。”
“当然!”卫紫鸢冷哼,“不要妄想我会留下什么证据!”
“如此说来,你们互通消息多次,就等着我进宫,便派人行事。”唐风华循序渐进地套话,“方才起了大火,你说,那人是要救你,还是要杀你灭口?”
卫紫鸢脸色微变,自知必定是后者。
“那人一旦将你灭口,就可安枕无忧。”唐风华轻叹一声,惋惜般地道,“说起来他倒是救你,你落在我手上,只会生不如死。”
雪袖轻扬,一支银针猝然射出,极准确地射中卫紫鸢的胸骨。
卫紫鸢失口惊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身体四肢也无法动弹。
“你在这乖乖等着,我去请几位壮汉来伺候你。”唐风华伸手拍拍她的脸,笑容清美,却不掩残忍。
旋身,唐风华和轩辕澈对上一眼,忽然点了点头,似乎别有用意。
待她离去,轩辕澈站起,走向卫紫鸢,拔掉那支锁穴的银针,漠声启口:“紫鸢,你只有小片刻的时间,等风蕴折返,你便无机会求饶。”
“陛下……”卫紫鸢浑身颤栗,惊恐之色再难压抑,“求你,一掌结束了臣妾性命吧!”
轩辕澈缓缓摇头,墨眸似有软色掠过,口中道:“正如你所想,朕对风蕴已是神魂颠倒,她受到屈辱,要以牙还牙,朕又怎么忍心逆她意?”
卫紫鸢听着惊极,这种昏庸的话,竟然出自杀伐决断的陛下之口?
轩辕澈看透她的惊诧,淡淡道:“你还是招了吧,朕也不愿见你落得凄惨下场。”
卫紫鸢突觉心上最后一根细弦噌地绷断,断弦倒插入心扉,痛得浑身皆震。
她输了,且输得这么难堪!曾经她和姐姐都输给唐风华,如今又输给一个寡妇,这口怨气,无论如何都吞不下,但却只能带入阴曹地府了。
“好!我说!”她忽然仰头,仰得极高,维持着残余的一丝高傲,“陛下请附耳过来。”
轩辕澈眸子微眯,侧头靠近。卫紫鸢陡然张口,尖齿紧阖,咬住他的耳朵!
鲜血顿时渗出,轩辕澈却不动手反击。
卫紫鸢尝到满口血腥味,眼波晃动,慢慢松开了牙齿。
“陛下……”她眼神幽怨,低低出声,“今次的事,确实是紫鸢一时鬼迷心窍,做得过分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濒临被人强暴的危险,才知自己当时着了魔障。
轩辕澈静默聆听,此时不能刺激她,否则她偏激起来便会冥顽到底。
“臣妾先前已经说了,见信未见其容。”卫紫鸢的眼光滑过他染血的耳,心头渐软,幽幽浅浅说道,“臣妾还未说的那些,只求交换一场麻利痛快的死刑。陛下,可会应允臣妾?”
“若你句句属实,朕可以答应你。”轩辕澈凝目注视她。卫氏姐妹都是心性极端之人,仿佛天生,又或者是后天互相影响。她们步步走向绝路,他心中并不是没有唏嘘。
“那人每次潜入宫中送信,都是黑衣蒙面。身形颀长,应是男子。他的轻功绝顶非凡,来去犹如鬼魅。”卫紫鸢顿了顿,情绪逐渐沉淀,语声微哑但平缓,“那人从不出声,只在纸上写字,写完自己烧毁,十分小心谨慎。臣妾曾看到,那人左手背上有一片烫伤疤痕,似乎延入手腕上方。”
说完,她抿紧了嘴唇。只有这么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说。
轩辕澈颔首,望她须臾,转身出了房间。
房外,唐风华慵懒倚墙,显然未曾走开过。
“如此软硬兼施,相信卫紫鸢不敢再隐瞒什么。”唐风华走远些,才淡扬唇角,说道,“虽然线索不够明确,好歹也有一线希望。”
轩辕澈远望黑沉的夜幕,并不吭声。六年前,他查清风华的身世,已知风潇潇的存在。后来他放弃继续追查这条线,内心曾有挣扎。如果真相太残酷,那么永远不知,对当事人是否更好一些?如今他更希望风华只去查探当年军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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