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晚脱了困,干脆牵起唐柏往外走,一边道:“风姑娘,你先劝劝花公子别闹,非晚过阵子再来。”再不走,她怕自己忍不住拍死这个行径荒诞的男人。
房门吱呀关上,剩下一醉一醒的两人。
“风华,坏人走了!”花无欢瞪了房门一眼,转而凝视唐风华,柔声说,“风华,我们什么时候回繁花谷?”
“过段时间再说。”唐风华被他压得喘不过气,用肩膀顶他,“无欢,你躺到边上去。”
“不要!”花无欢手掌扣着她的腰间,稍支起上身,认真说道,“我想这样抱着你。”
“你这是欺负我行动不便?”唐风华举手轻晃镯子,假意威胁道,“我可要动用暗器了。”
“风华,你好凶。”花无欢委屈地撇嘴,狭长眼眸却似水般润泽温柔,“就算你执刀剐我,我也要这样抱着你。”
唐风华叹气:“那你准备抱到什么时候?”
花无欢眨眼,扬唇笑:“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开。”
唐风华开始怀疑这个男人才是装醉,挑起眉梢睨他。
“不亲?那就抱。”花无欢不管三七二十一,俯趴身子,四肢大张,罩在她身上。
“花无欢!你是不是想压死我?”唐风华低声咆哮,伸手捏在他颈子处,考虑也劈昏他了事。
花无欢忽然又直起身,歉然地看着她:“对不起,我太重了。”
唐风华的手滑过他衣袍,点在他胸口,打算点他的睡穴。花无欢蓦地抓住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一口,嘻笑道:“你不亲我,那换我亲你。”
说着就俯头下来,嘴唇逼近她的唇瓣。
唐风华及时抬手,掌心“啪”地贴在他饱满的额头,怒喝道:“花无欢!你少给我借酒耍赖!”
“你连名带姓叫我?你还骂我?”花无欢愣住,可怜兮兮地控诉,“你从来没有骂过我,风华,你变了。”
唐风华已是无语至极,只等他再乱动就出手劈倒他。
花无欢却老实起来,自己翻到旁侧,仰面躺着,轻念道:“近在身边,都觉得如此遥远,梦一般的感觉。”
唐风华转脸,凝望他红潮未腿的俊脸。
他神色迷蒙,眼眸似闭非闭,“我们都有仇待报,等到来日大仇得报,将以何做寄托?我汲汲营营,积累财力,是为复仇做准备,亦是为将来的生活筹谋。我不要你为了生活琐事费心,也不需要你在山野过贫苦日子。将来,你想去哪儿便可去哪儿,我只希望陪在你身边的那人,一直是我。”
“无欢。”唐风华不由温软了语声,“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是我已嫁过人,生过子,你值得更好的女子相伴一生。”
“我不介意。”花无欢听到她婉拒,只不断重复道,“不介意你的过去,不介意你嫁人生子,不介意你爱过谁,只要你在我身边,一直,一直在……”
唐风华心头一阵酸涩,伸手轻抚他发烫的脸颊,忽而收回。
花无欢似渐陷入睡梦中,嘴唇微微张合,残留一句不清晰的告白。
“在我心中,没有更好的女子,你已是最好的那个。”
唐风华静望他的睡脸,心田柔软而泛酸。
情话总是动人,她也曾听过类似的一句——“风华,我娶到世上最好的女子,何其幸运。”
她是有感情过往的人,而无欢在感情上如纸纯白,她和他,或许不是不配,是已站在不同的起点。
第二十九章:明妃邀约
折腾到半夜,两个酒醉的男人总算都安稳入睡,唐风华再哄睡小寿星才回自己的房间。
秦非晚连人带椅抬她进卧室,瞧见床上银光闪烁,不由惊讶低呼:“是将军的战衣!”
唐风华神色一震,举眸望去,心潮如海翻波。
秦非晚捧起厚重的铠甲,恭敬地献到她面前,单膝跪下,道:“非晚曾有幸跟随将军出战,不知将军是否还记得,那年平阳战役,敌军弓箭手埋伏在草丛,百胜军多名战士中伏。刀林箭雨,将军挺身替非晚挡了一箭,那支利箭划过银甲,留下一道刮痕。”
秦非晚摊开战衣,寻到护胸银甲上的印记,呈给唐风华看。
唐风华伸手,轻轻抚摸那冰凉的铠甲。这件战衣,留有许多作战痕迹。每一处刮痕,都代表了她遇过的一次险。
“陛下一直保存着将军的战衣。”秦非晚低声喟叹,当年将军和元帅是军中传奇眷侣,无人不知,无人不羡,她也曾暗暗钦羡,一心期盼将来自己亦能遇上如此契合的良人,怎料世事无常,大胜在即,将军却被正法。
“非晚,你若不嫌弃,这件旧战衣就送给你。”唐风华抽回手,淡淡敛眸。
“送我?”秦非晚吃惊,忙道,“非晚断不能接受!这是属于将军的战衣,融合着将军的血汗和荣耀,没有人配穿上它!”
“那就扔了。”一并扔掉过去的荣耀和屈辱。
秦非晚圆睁水眸,极不舍地捧紧银甲战衣在怀里。曾经,她遥望将军身穿银甲,凛凛坐于战马之上,宛如从天而降的女战神,她多么敬畏与崇拜。这份记忆,她舍不得丢弃,然而将军舍得?
“我乏了,非晚,你也去歇息吧。”唐风华不再看那战衣,双手支撑椅子扶把,运起轻功落入床榻之中。
“是,非晚退下了。”秦非晚抱着坠手的战甲离去,轻声带上门扉。
唐风华合衣躺下,望着床幔顶发怔。
七年前,她确实恨轩辕澈入骨,尤其在失去腹中另一胎儿之后,恨意加倍,几乎按捺不住,想奔出繁花谷毁了他的江山,毁了他这个人,毁了他的一切。
但是,随着岁月的沉淀,随着她知道的越来越多,恨意渐渐变成不甘的一口气。当年若换作她,同样未必能想出比缓兵之计更好的办法。那时她没有垂死反抗,潜意识里是一种成全,成全轩辕澈的军威,成全他平定乱世的大志。
她怨恨的,或许仅仅是他对她的怀疑,不信任。她失望的,是人心难测,世途艰险。
缓缓阖眸,她收起内心深处的感叹,静心入睡。
时间,将会验证,人性到底有多复杂。
☆
翌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花府中的五人,相继入宫。
花无欢和陌琛去了太医院入职,负责编纂医书,以及专为后宫妃子请脉。
唐风华和唐柏及秦非晚搬进后宫绝尘殿,此殿位于内廷南角,原是乾朝太妃居所,极宽敞幽静,辟有独立的后花园,园中开凿一汪碧蓝弯月湖,可泛舟其中,钓鱼采莲。
中秋佳节,皇宫各处挂上彩绸彩灯,色彩斑斓,显得热闹喜庆。唐风华他们刚刚安置妥当,便有宫人前来请安,禀道:“陛下命人送来一张木椅,可要抬入内殿?”
秦非晚出面交涉,须臾,领太监搬了木椅入内。
“风姑娘,是木头轮椅。”秦非晚笑容满面,推着安装木轮的椅子到唐风华跟前。
唐风华“嗯”了一声,神情平淡。唐柏倒是很具好奇心,跳上木轮椅,试坐。
“娘!这椅子能动!”唐柏觉得新奇,转着圆形扶手,咕噜噜滚椅绕圈,一面评价道,“不太好使啊,转得太累人,速度又慢。”
“只是暂用,无妨。”唐风华瞥了扶手上的裹布一眼,木匠还算细心,细节处都顾及了。
秦非晚抱唐风华入椅,凑耳轻道:“听宫人说,这木椅是陛下和木匠合作打造。”
唐风华颔首,不予置评。轩辕澈一向有这方面的心思,当初就连战车,也是他亲自绘图设计。他曾笑说,若不是战乱,他就去做一个木匠赚钱,养家糊口。
殿外忽然响起一声尖细高扬的通禀声:“明妃娘娘驾到!”
唐风华心思顿凛,抬起眸子注视殿门。
一抹清雅身影步过石阶,不急不缓地走来,停步于内殿中央,凝目静视。
“见过明妃娘娘。”唐风华坐在椅中,微微点头。
“不必多礼。”简明洁扬唇一笑,眼神如阳光明烈,直射入唐风华的眸底,“久闻风蕴姑娘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确不负绝世红颜的盛名。”
“娘娘谬赞了。”唐风华温和含笑,默默打量眼前容色清艳的女子。简明洁,曾是她的战友。若说当年军中最善战的女将,她排第一,简明洁便是第二。骑射功夫,军谋战略,都可圈可点。
“这位就是风小公子了?”简明洁转眼望向唐柏,双手脆声一击,殿外两名宫婢捧盒上前,“小小见面礼,希望风小公子喜欢。”
唐风华示意秦非晚接过,然后客气道谢道:“娘娘有心,本该是风蕴去给娘娘请安,现下反倒麻烦娘娘亲自上门了。”
“同在后宫,便是一家人,无需拘礼。”简明洁笑了笑,走近几步,语带关心地询问道,“听说你的腿受了伤,可有大碍?我有祖传的疗伤良药,迟些叫人送过来,你看看有否适用的。”
“多谢娘娘关心。”唐风华再次道谢。
见她礼貌而疏离,简明洁心中通透,笑道:“你刚入宫,我就急着来看你,怕是吓着你了。其实我是好奇,想看看众人口中妖艳媚主的女子长什么模样。”
她一顿,又道,“你别误会,我对你没有恶意。陛下看上的人,我相信决非庸脂俗粉。你莫看后宫佳丽繁多,其实陛下素来自制,并不是迷恋女色的昏庸君王。如今陛下力排众议,接你进宫,可见你必有过人之处。”
一番话说得异常中肯,唐风华只有浅笑以对。如果单凭从前的印象,她对简明洁的观感一直不差,但现今,每个人都可能是她的敌人,她不能掉以轻心。
“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事相邀。”简明洁不在意她的静默,继续说道,“往年的中秋节,陛下会于御花园设宴,宴请朝中大臣。而后宫姐妹则自行聚会,今年正好轮到在我殿中相聚,我想请风蕴姑娘一同参与,大家热闹热闹。”
“如此,风蕴就却之不恭了。”唐风华没有回绝,一口应下。
“那么就晚上见了。”简明洁微笑致意,转身离去。
待她走远,唐柏拿过秦非晚手里的盒子,打开瞅瞅,又啪的合上。
“柏儿,里面是什么?”唐风华滚动木轮椅,到儿子身边。
“小金碗,小金镯,小金坠……”唐柏掰着手指数,“都是金子,等我们出宫,就拿去典当。”
秦非晚在一旁笑,“小少爷,你这么贪财?”
唐柏扬起小脸,理直气壮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小花说的!”
秦非晚收拾那些值钱玩意,边对唐风华道:“姑娘晚上要去赴宴?可需要做些准备?”
“不用了,后宫里的人,我迟早要见上一见。”唐风华摸着手腕银镯,她虽无法行走,但内功尚在,即使有意外,也应该能应付。
——“花太医求见!”
殿外又传来通禀声。
只见身穿绯色官服的花无欢大步流星地走来,不耐烦地对后面紧跟着的太监挥手:“去去去,我给风蕴姑娘诊脉,你在殿外候着。”
“小花师父!”唐柏嘴甜地一唤,热情跑上前,一把抱住花无欢。
“小白,有没有想师父我?”花无欢抱起小男孩,左一下右一下地轮流捏他的脸蛋。
“早上才见过……”唐柏扭着脖子,躲避他的魔掌。
“那就是不想了?你个薄情的小子!”花无欢举起他,往唐风华身上抛去。
唐柏在半空惊叫,小腿凌空蹬几下,闪过他娘,稳稳落在地面。
唐风华伸出的双臂落空,微诧。柏儿的轻功进步神速!看来她灌输给他的真气,日渐起了作用。
“风……”花无欢到嘴边的华字咽回去,讪讪改成,“风蕴,你住这里还习惯吧?”
“第一日,有什么习惯不习惯?”唐风华笑看他,“你和陌琛在太医院可好?”
“好得很,太医院那些老家伙一个个眼高于顶,完全不甩我们,以后日子可清闲了。”花无欢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的医术虽不是名动天下,但好歹算是名医,那些老顽固鄙视草根大夫,竟叫他花郎中!
“晚上我要去赴明妃的约,你有无解酒药?”唐风华想想,还是觉得有备无患为好,万一被人灌酒,怕要出丑于人前。
“有,等会儿我让陌琛送来。”花无欢挑挑长眉,斜睨她,“要不要整人的药粉?后宫女人都不简单,你先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泻药?痒粉?催吐药?”唐风华眸光流转,笑意盈盈。如果她要立威,何需靠下药。她从来就不是任人欺凌的软脚虾。
听出她的揶揄之意,花无欢横她一眼,告诫道:“你莫轻敌,那个简明洁武功不弱,还有那个姓赵的娟妃深藏不露,你要小心谨慎。”
“我知道,所以更不能下药。”唐风华垂睫暗思,无欢说的这两个女子,正是她想探底的人。今晚是初会,也可能是鸿门宴,她不会大意轻敌。
“这个你拿去防身。”花无欢抛掷一物到她手中,解释道,“并非毒药,只不过是让人出洋相的东西。此药无色无味,能令人短时间内无法出声,只能发出‘啊啊’的哑叫,如果有人言语侮辱你,你别对她客气。”
唐风华把玩着药瓶,脸上笑容颇为玩味。这确实是好东西,先且看看今晚众美人出什么招。
第三十章:中秋汤圆
良宵美景,夜空高悬一轮玉盘般的明月,光辉晶莹闪耀,映照得周边星子黯然失色。宫阙殿阁在月华下越发显得金贵堂皇,黄色琉璃瓦泛着润泽,与连绵悬挂的明亮宫灯相映成趣。
明妃设宴于摘星阁,那是她宫殿后苑的一座两层木阁,原名叫观星楼,她入住之后翻修改名。唐风华最早到场,秦非晚一人抬椅上阁楼,轻松稳健,似不费吹灰之力。
“风蕴,你来了。”简明洁已在恭候,正倚着雕花木栏,淡笑望过来。
“明妃娘娘,我大概是来早了。”唐风华回笑,让秦非晚扶她坐入末位。
“今夜云清月朗,真是好夜色。”简明洁亲手斟茶,送到她面前,笑道,“暂时委屈你坐末座,等陛下拟旨立妃,你就该换位置了。”
这话她说得随性,似乎并不带刺,唐风华也不放在心上,岔开话题问道:“我与蓝妃有几面之缘,不知今晚她会否前来?”
“你和蓝妃的过节,我听说过。”简明洁就近在她身边坐下,凝眸细细看她,“莫怪我说话直接,你这张明艳绝伦的脸,只怕要惹不少女子嫉妒。蓝妃向来心高气傲,她在你这吃了亏,难免心有芥蒂,今晚若是言辞上有不愉快,还望你包涵。”
唐风华微微一笑,颔首应和。以前她没有发现,原来简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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