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听慕容文英念叨过,三夫人治家有方,虽然院子里住着好几个姨娘,和庶子庶女,但是却从来都没传出过什么不合的事情。
基本上,她觉得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才对。
就算是她婆婆这边,妻妾和睦,也是因为磨合了那么多年,不听话的不是打发了就是弄死了,才有了现在这种和睦的状况。
一个家庭中,要让妻妾和子女们全都和睦,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那么,三夫人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忍不住细细地打量起三夫人身后的那些人,这些都是慕容羽的堂弟和堂妹,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她的小叔子和小姑子,此时看起来,一个个规矩得不得了。
但是……就是太规矩了。
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性子跟慕容文静似的,就算不似慕容文英那么活泼好动,兄弟姐妹之间,至少也该交流几句。
就算是慕容羽,这个人人都称他是活阎王的家伙,看见庶弟慕容博也会交谈几句,不是问书读得怎么样,就是问最近缺不缺钱。
可是这一路行来,三夫人的这些子女却全无半点交谈,规矩得让她觉得可怕。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三夫人的这些子女们的脸色有些不对劲,眼底全都有着淡淡的青色,就像是没睡好一般。
她脑袋里想着,口中却不动声色地请了三夫人的子女们不要多礼,然后迎向自己的婆婆。
慕容文静一板一眼地走在江惋若的身后,一袭杏色长裙,罗带飘香,腰间用来压裙角的玉佩稳稳地挂在那里,晃都不晃一下,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气质。
“母亲!”她口中唤着,走到江惋若的面前,轻轻施礼道。“我还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母亲,我年纪小,又不认得几个人,没有母亲引领着,生怕别人会说我失礼,丢了母亲的脸面呢。”
“妳这丫头,倒是有心。”江惋若一脸慈爱表情地看着她道。“今天妳就跟着我,我给妳多引见几个人。”
“大嫂倒是得了个好媳妇,又知礼又会说话,让我真是羡慕呢。”四夫人领着一对双胞胎儿子走过来插言。
四夫人今天也带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进宫,这对双胞胎兄弟今日全是一袭月白缎的文生公子袍,不同的是,一个头上戴着碧玉簪子,一个戴着白玉簪子,若非是这点差别,旁人根本就分辨不出来二人谁是谁。
虽然她的丈夫不过是个五品官,但是她的身份怎么也是嘉郡王的儿媳妇,纯妃娘娘的弟媳妇,自然也有进宫的资格。
而且她这两个儿子今年也都十六岁了,参加完慕容羽的婚事之后,之所以没有回丈夫任职的中州府,就是因为老爷子发了话,想给这两个孩子在都城找个合适的媳妇。
虽然她才在王府住了一个月,但是这一个月以来,受到的来自王妃和二夫人的刁难和欺负已经不计其数,一应的吃喝用度皆受到克扣不说,二夫人还没少讽刺她相公庶子的出身,总是说她这两个儿子不好,一定说不上好亲事。
她相公本来就是庶出,房姨娘当年又是难产而亡,她一个妇道人家,领着两个孩子住在这里,就跟寄居没什么区别,受了气也不敢说,只好暗气暗憋。
所幸世子妃是个明白人,知道她受气,明里暗里的没少接济她。
说起来这些年,她随着丈夫在外边上任,她的丈夫当年科考入仕,是从七品县官一路升上来的,一个七品县官,每年的俸禄银子不过只有三百六十两银子。
若是平常人家,一年有这三百六十两,还不知道过得是怎样的风光呢。
可是当官就不同了,单是做官服,就是一大笔开支,虽然是七品小吏,可也是正经的官员,她这官太太也得迎来送往,帮丈夫打点一切,府里上上下下的开支,再加上两个孩子还得念书,三百六十两银子,哪里够花。
所以平常都是君老夫人接济她,年年都会派人给她送银子,接济她的生活,并时不时地告诫她,千万要洁身自好,不能倚仗着丈夫是官员,就背着丈夫做那眼皮子浅的事,给自己的丈夫引来祸端。
后来,君老夫人过世,她得了信,陪丈夫回都城奔丧的时候,世子妃偷偷找到她,给了她二十万两银票,说是君老夫人临终前交代给她的。
她当时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二十万两银票,除了世子妃,旁人根本就不知道,君老夫人怕人觊觎,也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字面上的文书,世子妃完全可以自己昧起来。
可是世子妃一两银子都没动,原封不动地将那一大叠银票交给她,便证明了世子妃的人品,是值得相交的。
所以在这个家里,她唯一亲近的也就是世子妃了。
顾清梅见四夫人走过来,赶忙给她请安,“四婶娘谬赞了,依我看,炎哥儿和舟哥儿都是好命的,日后娶的媳妇,肯定都是知书达理的,能得四婶娘的心。”
“瞧瞧,我才说这孩子懂事,她就专挑我爱听的说。”四夫人笑着打量着她。
江惋若露出满意的神情,“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事,也就是娶了这么个媳妇了。”
“母亲说得哪里话?”顾清梅瞄着江惋若身后走来一人,打趣道。“等英姐儿嫁了好姑爷,才是母亲最该得意的时候呢。”
“谁要嫁姑爷呀?”这边打趣的声音刚落,就见鲁国公夫人领着个面容稚嫩的小姐从后边走了过来。
顾清梅赶忙给她施礼,“见过国公夫人。”
鲁国公夫人满意地笑了笑,慕容文英可是她未来的三儿媳,刚刚顾清梅的话她听得真真的,顾清梅说慕容文英会嫁个好姑爷,那不是夸她的三儿子人品好吗?
她心中顿时对顾清梅生出几分好感,之前虽然在穆郡太妃的寿宴上打赏过顾清梅,但那不过都是看在穆郡太妃和江惋若这位世子妃的面子上,想要同嘉郡王府结这门亲事,才不得不如此。
对顾清梅本人,她并未有太大的好感。
鲁国公夫人身后站着位姑娘,身穿月白色绣莲纹图样襦裙,头上挽着双环髻,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先是冲江惋若施了个礼,开口道:“若婷见过世子妃!”
紧接着又向四夫人和顾清梅施了个礼,音若莺啼一般,“见过二位夫人,请二位夫人恕若婷不识之罪。”
四夫人常年跟着慕容家的老四在中州府的任上,再加上出身低,都城里认识她的人不多。
而顾清梅更是才在都城里展露头脑的,上次穆郡太妃的寿宴上,虽然大出了一番风头,但是那次鲁国公府的这位小姐却因为生病没去,所以不认识她们两个。
四夫人看着这姑娘,不禁两眼直冒光,她如今正在为儿媳妇的人选焦心呢,此时看见一个如此温婉的姑娘,自然上心。
但她也是有些城府的,并没有露出什么。
顾清梅笑道:“好标致的姑娘,可是国公府的小姐?”
鲁国公夫人眯着眼睛道:“她是我娘家姪女,名叫若婷。”
这位鲁国公夫人也是将门出身,其兄是海防将军,官居三品,昔日跟随嘉郡王南征北战,是嘉郡王麾下的一员小将,被嘉郡王提拔起来,能嫁入鲁国公府,有如今的身份,也是嘉郡王府出的力,所以鲁国公夫人一向和江惋若交好。
按理说,鲁国公夫人的兄长官居三品,家眷是要留在都城做人质的,不过鲁国公夫人兄妹父母早丧,鲁国公夫人的嫂子又早亡,所以只把一个独生女儿留给了鲁国公夫人帮忙抚养。
夙夜王朝虽然没有重文轻武,或者重武轻文之风,但是文臣与武将之间长久以来一向都不合。
文臣看不惯武将鲁莽的性子,武将看不惯文人那副酸腐相。
所以一般情况下,武将结亲也都找武将,文臣找文臣,除非是目的性极强,不然的话,是不会脱出这个规律的。
站在江惋若身边的慕容文静走出来,冲季若婷伸出双手,“若婷,好久不见!”
季若婷矜持地一笑,目不斜视地冲慕容文静淡淡一笑,对在场的几位男士全无任何好奇,只是低声与慕容文静交谈,“前些日子太妃的寿宴,我偏偶感风寒,没能随姑妈成行,错失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众人打过招呼,便一起相互攀谈着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御花园里今日人来人往,异常热闹,其中有一座天然的湖泊,修建这座皇宫的时候,刚好给圈在花园里,湖里是天生天养的荷花,夏日里一眼望过去,全是绿油油的伞一样的叶子,只可惜现在还不是荷花开放的季节,万丛绿中只间或点缀着一些或白或粉的花骨朵。
在荷花池旁边,有一座戏台子,戏台子两侧接出两条抄手游廊,形成了一个回字形,中间没有建筑物,是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这就是今天的主要活动场所,等一下宴会会在这里召开。
而御花园中,大概摆了数万盆鲜花,五月初,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虽然不是世上的花全部开放,却也是百花争艳,姹紫嫣红。
各种花香交织在空气中,浓郁的香气使空气的味道有些浑浊。
顾清梅不着痕迹地颦了下眉头,她不是很喜欢多种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要说花香,她最喜欢的还是玫瑰那种浓艳的香型,或者是桂花的甜香气息。
江惋若对她笑道:“羽哥儿,带着你媳妇四处逛逛吧,别跟着我立规矩了。”
“媳妇多谢母亲体恤。”顾清梅赶忙给她施礼,过门这些日子,她感觉得到这个婆婆对自己的喜爱和疼惜。
江惋若又打发了庶女和鲁国公夫人的姪女一起去玩,便和鲁国公夫人站到了廊下说话。
慕容羽挽着顾清梅的手,夫妻二人相携在廊下慢步,不时地赏玩着摆在廊下的鲜花。
她四下看了看,觉得心中一阵得意,只见四周三三两两的千金贵妇的手中,几乎人手一个手袋,基本上都是出自她的设计,这证明她的行销计划成功了。
不论到什么时候,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忽然想起来,这样的日子,按理说四皇子妃和穆郡王世子妃都该出席,不过四皇子妃如今怀了身孕,想必是无暇出席这种场合,但是还有何氏。
穆郡王府还有一位未嫁的小姐,按理说,王妃无论如何也该带着江韶颜和何氏出席这种场合才是。
不过她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何氏的身影。
“妳找谁呢?”慕容羽看见爱妻的动作,忍不住笑着问。
“我在都城也不认识旁人,只认得四皇子妃和穆郡王世子妃,四皇子妃如今有了身孕,不能随便出门,但是穆郡王世子妃应该可以出行才对。”顾清梅给他解释道。
慕容羽似乎有些不悦地板起脸孔,“妳有我陪着还不够吗?居然还想去找别人!”
顾清梅见他竟然吃起这种干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柔媚的唇瓣微微地抿了起来,送给他一记白眼,“你一个大男人,没事老陪着我做什么?炎哥儿和舟哥儿肯定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你这做堂哥的还不引见他们结识几位公子。”
“妳这女人……”慕容羽摆出一脸委屈的表情,咕哝道。“别的女人都恨不得相公陪着,妳倒好,还赶我离开。”
“那你还不快去。”顾清梅毫不留情地赶他离开。
“我陪妳赏花。”慕容羽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从他跟这女人走进御花园的那一刻,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的视线落在他老婆身上,那一次,外婆寿宴,他老婆出的那一次风头,可是到现在都没过去呢。
顾清梅似嗔似怪地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事实上她也察觉到了那些视线,不过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她的眼界高着呢,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慕容羽伸手牵住爱妻的小手,毫不在意地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亲昵的神态,“梅儿,走,我陪妳去赏花。”
夫妻二人向着摆在廊下的一排芍药花走去,这里摆了大概上百盆芍药花,各色娇嫩的芍药花瓣,层层堆叠在一起,在微风中摇曳出婉约的气质。
芍药自古就被称为五月花神,位列草本之首,便可看出芍药的美丽,仅在花中之王牡丹之下。
“相公,你瞧这芍药花多漂亮。”因为顾清梅的工作便是画画,所以专门研究过百花谱,便是不能说识得天下所有的花,也能识得大半。
慕容羽宠溺地看着爱妻兴奋的表情,轻声在她耳边道:“再漂亮的花,也不及妳漂亮!”
“讨厌,跑到这里来耍贫嘴,若是叫人家听见,岂不笑话妳?”顾清梅心里甜蜜着,口中却提醒着自己的夫君,莫要在人前失了自己大丈夫的面子。
慕容羽嘿嘿一笑,浑不在意自己的话会叫人家听见,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一旁唤道:“表哥,表嫂!”
二人本能地扭头一看,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就见一个穿了一袭扎眼的金红色绣金丝牡丹的衣裙的少女,像一团火焰似的走了过来,明媚的脸孔上,挂着一抹柔媚的浅笑,正是穆郡王府的大小姐江韶颜。
苏尘清刚好站在顾清梅的左方,也察觉到江韶颜的接近,她知道江韶颜一直觊觎慕容羽,很想嫁给他,为此不惜在顾清梅成亲前跑去顾清梅的手袋店里捣乱。
所以在看见江韶颜的一瞬间,便做了一个举动,横步插在江韶颜和顾清梅之间,生怕她会做出伤害顾清梅的事情。
虽然他们一家如今都屈居人下,她和妹妹从从前的千金小姐的身份,变成如今的侍从身份,但是他们一家对顾清梅都是感激的,没有顾清梅,他们不能沉冤得雪,依旧还东躲西藏呢。
他们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江韶颜看到她的举动,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寒光,不过面上却依旧柔媚地笑着,并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慕容羽,娇声唤道:“表哥,你瞧她!”
同时在心中暗道,等自己成功地把顾清梅这个贱人赶走,取而代之成为慕容羽的夫人之后,一定会好好地修理这个臭丫头的。
看到她突然出现,慕容羽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眉头也紧紧地拧成了一团,经过上次江韶颜砸店的那件事,他对江韶颜便生出许多厌恶,对她再也不像从前一样。
“原来是表妹!”大庭广众之下,顾清梅也不好提从前的事,于是笑吟吟地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道。“清儿,这位是表小姐,别失了礼节,叫人笑话。”
表面上,她这话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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