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怎会在此?”
“这正是朕要问霜儿的问题。”轩辕恒向前两步跨出树荫,在月光下凝望着她,“霜儿在湖边看到了什么?”
“呃……没有!”慕容映霜慌乱摇头。她如何能向他解释,她竟无意中撞见赵王在湖中洗浴?
轩辕恒的脚步没有迟疑,直接越过她向芦苇处走去,伸手一拨,便拨开了那一人高的浓密遮挡。
慕容映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连忙转过身,打算跪在地上向轩辕恒解释:她真的无意间闯到了这里,无意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这一幕……
芦苇外月光轻洒,湖水平静,竟是空无一人。
轩辕恒张望了一阵,放开手中芦苇,走回她跟前:“霜儿为何会来到碧涛阁?难道霜儿不知,这是赵王的住处。而碧涛阁这眼温泉,乃赵王专用?”
慕容映霜一惊,自己怎会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轩辕诺的住处?按理说,碧涛阁离她所住的兰苑,距离应是不算近的。
“皇上,臣妾本想到城西墙头走一走,没想到竟是迷了路……”她老实回答,“若然知这是赵王的住处,臣妾又怎敢擅闯?”
“是么?霜儿竟然迷了路?”轩辕恒声音清冷,脸上无喜无怒。
料想他定然不信,慕容映霜惟有内心暗叹,又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只是,不知皇上为何也会出现在此处?”
“今夜初六,朕翻了慕容美人的牌子。”轩辕恒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咸不淡,“朕到了兰苑,却又不见美人出来迎候……惟有折返,顺道过来看看赵王,却怎知,在此处见到霜儿?”
今夜初六,他竟又要她侍寑么?
“既然在此偶遇,霜儿便随朕回兰苑侍寑吧!”
(才偷看完美男洗澡,又要给皇上侍寑……太“虐”咱女主了,求收藏哇!)
☆、寒星
走在回兰苑的路上,轩辕恒始终沉着脸,默然不语,慕容映霜也不敢再多问一句。
新月初霁,树影重重。寂静的夜路上,只有两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不到半个时辰的路,慕容映霜却觉得两人走了许久许久,仿佛这一辈子都要这么跟着他走下去。
“皇上,娘娘,房中一切都准备好了,请皇上与娘娘入内洗浴安歇!”兰苑庭院处,轻歌、漫舞带着几名宫人肃立迎候。
轩辕恒一言不发地一直走到寑室门口,才停了下来。
见轩辕恒立在房门口不动,慕容映霜连忙走到前面,轻轻推开了房门。
一刹间,她呆住了。
房内的情景,让她震惊得冲口而出:“啊!”
寑室内并没有燃点烛火,然而却是绚亮瑰丽。
“这么多的萤火虫……真的好美!”慕容映霜抬头仰望,禁不住轻声赞叹。
宽敞的寑室上方,整个房顶被笼上了一层薄纱,而薄纱之内,星星点点,萤绿璀璨,竟是成千上万只闪烁飞舞的萤火虫。
“皇上,那林子里的萤火虫,都被您捉来了么?”想起他昨夜用袍摆围着数百只萤火虫的轻松身手,慕容映霜禁不住转头问道。
可问完,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她忽觉自己的话问得好傻。他身为帝王之尊,又何必亲自动手去捉那些萤火虫?更有何必要,为了她一个小小嫔妃,如此煞费苦心?
“为何,捉了这么多萤火虫来这里?”她换了一句问话。
她并不敢确定,这些萤火虫是为她而捉的。
“霜儿不是说,萤火虫可用作照明吗?朕便命人将它们捉了来,省得留在林子里浪费!”轩辕恒淡淡说道,脸上一片冰寒。
“浪费?”慕容映霜差点儿想“噗”一声笑出来。她只是觉得,这个说辞从一国之君口中说出来,实在有些好笑。
“热水已经备好,请娘娘先到浴池洗浴吧!”轻歌在身后轻声提醒她。
“这个……”慕容映霜犹豫地看了一眼轩辕恒。她傍晚时分便走出了苑门,今夜竟是尚未洗浴。她知道轩辕恒每次来宠幸她前都已沐浴过,难道此刻自己去洗浴,将他这尊贵的帝皇晾在这里吗?
“朕出去走了这一遭,身上出了汗,亦须洗洗。”轩辕恒望着她道。
慕容映霜心中一慌。兰苑中只寑房后方有一处浴池,难道轩辕恒的意思,是要与她共浴?
“轻歌,你们快着人到浴池准备,侍候皇上沐浴!”慕容映霜已灵机一动,急急吩咐道,“漫舞,你命人在偏房备好热水,我在那里洗便可以了!”
“是!”轻歌与漫舞领命,纷纷带人下去准备。
慕容映霜紧张地看了轩辕恒一眼,不知他对自己的安排是否满意。却见轩辕恒再也不瞧她一眼,只昂首抬步,在内侍宫人的陪伴下转身向浴池方向走去。
在漫舞的服侍下洗浴完毕,慕容映霜身穿白色便衣走出偏房,却发现同样一身白色便衣的轩辕恒,正斜靠在床榻之上假寐,似乎是在等待着她。
漫舞带着众下人悄悄地退了出去,并顺手闭上了寑室木门。
满屋璀璨荧火之下,轩辕恒徐徐睁开的俊眸,有如静夜寒星,闪烁流光。
他向她伸出了一手:“霜儿,过来!”
☆、自知
不敢有任何违逆,她轻步走过去,在他身旁静静地躺了下来。
“看,萤火虫果然极美,恍若天上寒星!”轩辕恒抬眸望着屋顶,“朕从未留意,洛都也有萤火虫吗?”
“有呢,只不过是夏日才有!”慕容映霜也睁眸望着那如梦似幻的萤火美景,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慕容府后院,“小时候,霜儿便爱捉萤火虫……”
“小时候……”清冷的声音从枕畔传来,“小时候,霜儿便喜欢上赵王了么?”
轩辕恒的问话,让慕容映霜一阵心惊,迅速从以前的美好回忆中回到了眼前。
她侧脸看向他,只见他正脸容沉静地抬首望着满室萤光,仿佛适才的话,并非从他口中问出。
“小时候,臣妾只见过赵王一次。”她知道,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没有再往下说,他也没有再追问。
她不知道六岁的女孩子懂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她也不知道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些痴恋爱念是否真实。
她只是知道,以往的十年,她只要想起六岁时的那一幕,只要听到轩辕诺的名字,便会觉得甜蜜;而入宫之后,她只要想起他伟岸的身影,只要见到他的邪肆的笑意,便会觉得心口发痛……
这样的情感,难道不是喜欢吗?难道不是爱恋吗?
可是,她不会对轩辕恒坦承解释,更不会让轩辕诺知晓讥笑。
“这满室萤火,霜儿觉得美吗?”轩辕恒突然又问道。
“美,极美!可是将它们捉了来,它们全都不得自如了。”慕容映霜忽觉心中愁闷,不觉幽幽回道。
这么多的萤火虫,或许它们都想回林中,自由飞舞吧?
“自如?”轩辕恒挑了挑眉头,“霜儿小时候用布囊捉萤火虫,可有想过它们的自如?”
是呢,自己从未想过。
室内一片静谧。仿佛过了许久,轩辕恒忽又道:“父皇与母后共生了我们兄妹七人,朕有三位皇弟与三位皇妹……”
慕容映霜心中又是一惊。
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突然跟她提起他的皇弟皇妹。
“赵王自小桀骜不驯,屡屡闯祸……他与朕感情至为深厚,无论他怎样犯错,朕身为长兄,皆可以一再包容,并一再给他机会!”
轩辕恒转过脸,眸光沉沉地望着慕容映霜,“当然,他也是个聪明绝顶之人,知道朕的底线在哪里,即使再是嬉世不羁,他也不会真正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这是他的聪明之处,也是朕对他极为信任的原因!”
慕容映霜静静地回望他。
他是在警告她,还是在提醒她?抑或,是在拿对轩辕诺的信任来威胁她?
可是,她慕容映霜一个小小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她向来有自知之明,她从不认为,自己会成为这傲世帝王兄弟两之间的一个问题。
他们兄弟情深,坚不可摧;而她微不足道,被人利用。一旦面临抉择,无论是轩辕诺,还是轩辕恒,都不会对她心生怜惜,手下留情!
☆、幻美
“霜儿不是说它们不得自如吗?”轩辕恒突然一笑,“那朕便放它们自如吧!”
说着,他右手轻轻一扬,一道寒光从手中飞闪到房顶。“哗啦”一声,那层臣大而丝薄的轻纱,便被不知什么东西长长地划了开来。
在慕容映霜惊异的目光中,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四散飞出,如流星般从窗口、房门倾泻出去。
那些尚未找到去路的萤火虫,则闪烁着迷人的萤光,在漆黑的房内轻舞飞动,恍若梦幻,美到极致。
“啊,好美!真的好美!”慕容映霜完全忘却了轩辕恒适才话语中的提示或警告之意,只嘴角含笑,睁大了美眸,贪婪地欣赏着这从未见过的幻美之景!
直到大批的萤火虫纷纷飞了出去,他们才发现淡淡的月光正从窗口倾泻进来,洒在窗边的地面上,让房内景物也依稀可辨。
零零星星的萤火虫仍在房内闪烁轻动,让他们仿佛置身神妙的寂寥星际……
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那些星火上收回来,慕容映霜才发现轩辕恒不知何时已轻撑起身子,近距离审视着她,那双俊眸在夜色中恰如寂寂寒星。
“此景,极美!”她仍未从适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不禁感叹道。
“没错,此刻,极美!”
轩辕恒轻轻说着,略一低首,瞬间扼住了慕容映霜的所有呼吸……
十六年人生中第一次与男子唇舌相亲,慕容映霜惊恐得瞪大了双眸,全身血液瞬间全往头顶冲去。
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也忘记了恐惧与挣扎……
轩辕恒如品尝美酒般,微闭双眸,动作不急不缓。
他温热的唇含着她的,温柔,优雅,不舍,依恋,而又有节制。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抬起头,在夜色中低首看着她。
慕容映霜怔怔地回望他在眸中的寒星。她的脸仍有些烧热,可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是热的,心却是冷的!
她很清楚,他是尊贵的帝王,他有后宫无数。
而她,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那些萤火虫,朕放了它们自如,霜儿可感到高兴么?”轩辕恒问道。
可未待慕容映霜想好怎样作答,他已又凑近她一点,放轻了声音道:“可是这世上,并非人人皆可得自如。身为帝皇、王爷、妃子,更是如此……”
见轩辕恒于黑暗中又再低头凑近,慕容映霜急道:“皇上不是说过,什么也不会做么?”
她并没有十足的底气,她不知道,若他要进一步行动,她是不是该温柔顺从?她还能如上次一般,誓死反抗吗?
她想到了父亲、兄长,也想到了娘亲,更想到了今夜月色温泉中的那个男子……
“朕今夜,可有过这个承诺吗?”轩辕恒停住动作,声音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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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
是啊,他今夜并没有说过什么也不会做。他那句话,是昨夜说的,怎能作数?
慕容映霜怔怔不语。
“霜儿的意思,又是拒绝朕的宠幸么?霜儿这是准备拒绝到什么时候?”轩辕恒忽然冷笑,声音变得低沉而魅惑,“难道霜儿没有听懂朕的意思?世上并非人人皆可如那些萤火虫般得到自如。尤其是你,以及你心里面想着的那个人!朕可以宠溺他、宽容他,但并非所有东西都可以无限度地让给他,譬如,朕的女人……”
他说的话很长,声音也很冷静,但慕容映霜却听出了他隐隐的怒意。
“朕不给的,如果他还想要,还敢要,那便是大逆不道!”
慕容映霜心中的惧意越来越明显,为他极具震慑力的内敛与冷冽,也为他对轩辕诺的怒意与误解。
轩辕诺对她并无半分心意,若因为她而引起轩辕恒对他的戒心,他未免过于无辜吧!
“皇上想多了,皇上的女人,有谁敢要?”慕容映霜冷静说道,“再说,入宫当了妃子,便永远都是皇上的女人,除非皇上要舍弃逐出宫去,又有哪个女人敢再有二心?”
“不敢?这么说,霜儿没有二心,也想要朕的宠幸?”轩辕恒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心思在片刻间已经百转千回,慕容映霜的声音更加沉静:“能得皇上宠幸,是每个嫔妃的极大殊荣!”
罢了罢了,既然命运已定,她何必再作无谓挣扎?
她的所谓痴心妄想,在那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语而已。
而她,又何必为了这笑话,让他陷于不忠与大逆不道之境地?
“哼!”
过了许久,轩辕恒才于黑暗之中冷哼一声,重新躺回枕上,自顾自地睡了。睿智聪明如他,定然轻易听出了她冷静话语下的落寞、无奈与不愿吧!
慕容映霜不知自己那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当她想起那个夜晚,她都觉得那夜特别地漫长。
而那夜的静谧与月色,还有星星点点的萤火,都为那个夜晚添上了无限奇异的颜色,让她再也无法淡忘,那个她一生之中最特别的时刻!
半夜睁开双眸,她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寑室内还弥漫着他身上独特而清新的龙涎香气,可那尊贵的帝皇,已不知去了何处。
转首向房门处望去。华丽雕花的木门竟是虚掩,淡淡的月色,从门缝中悄悄地钻了进来,在地上又洒落银色的一缕。
慕容映霜轻轻地坐起来,赤着一双玉足,轻轻地走到门边,想要看个究竟。
“吱呀!”
尽管只是轻轻地钻出门去,木门还是发出了轻轻的响声。
门前所见,让慕容映霜讶然停步。
新月给庭苑洒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而那庭苑正中的石桌前,正坐在一位身姿英伟、长发披洒的白衣男子,犹自寂然沉思。
☆、等待
听到门响,那白衣男子轻轻回转头来,俊美无双的脸,在月色下显得更加无瑕而清冷。
“皇上,为何独自坐在此处?”慕容映霜没有想到,那个东昊至高无上的帝皇,竟会有深夜独坐庭院,看上去无比寂寞凄清的时刻。
轩辕恒没有说话,只是眸光深幽地看着她。
“请皇上入房安睡吧!”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