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纬儿,日子在幸福和忙乱中过得飞快。
尽管有清歌、漫舞等众多宫人的侍候,慕容映霜却乐于亲自照顾纬儿的吃喝拉撒,每一件大小事。
尽管轩辕恒命后为小皇子准备了两位乳母,慕容映霜也坚持要用自己乳汁喂养纬儿一段时间。
这一切,轩辕恒皆由得她,并每日在早朝忙碌之余,时时过来看望陪伴。
慕容映霜觉得,如今的含章殿华碧苑是从未有过的欢声笑语,幸福溢满。有了轩辕恒时时出现的高大身影、体贴笑意,有了菡儿的快乐笑声,更有怀中纬儿睡梦中的甜笑,她觉得华碧苑内,什么也不缺了。
如果日子一直如此幸福地延续下去,那该多好?
有时,她会抱着纬儿幸福地看着,却突然心生感叹。
慕容的姓氏,后宫可能潜藏的黑手,始终是笼罩在她心头的两道黑影。
如今父亲慕容太尉在东昊权倾一时,两位兄长也深受轩辕恒重用与信任。
可慕容映霜从轩辕恒时时由纯粹喜悦变成莫测深沉的眸光中,从应儿与彩儿时时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说起关于慕容府的事,以及转达父亲一些看似平常的叮嘱关切之语时,敏锐地觉察到,轩辕恒对父兄并非完全放心,而父亲也似乎并不满足于如今拥有的一切。
父亲似有若无的野心,如何不让她时有暗忧?她惟有通过应儿与彩儿,以及来宫中送礼送信的慕容府中之人,说些“她在宫中极好,希望父兄叫忠心侍君,报答皇上对慕容一族盛宠隆恩”之类表面平常,实带劝喻之意的话语。
她知道,父亲或许不会听。但她也只能如此。
又或许,父亲从来便没过有不忠之心,一切只是她杞人忧天。她多么期盼事实便是如此?而轩辕恒也从未对父兄起过疑心?
而笼罩在她心头的另一道阴影,便是那挥之不去,绝对真切存在想要害她与孩子的秋若兮背后黑手。
以往纬儿在她腹中,她觉得只要保护好自己便是保护了他。可是如今纬儿顺利出生,并在出生之日便被封为楚王,如此皇帝宠爱,如何不将他抛上了风口浪尖之上,被有心之人日夜掂记?
因此这夜,在轩辕恒忙完一日军政之事前来陪伴之时,她不觉收起脸上那些幸福满足的笑意,忧虑地说道:“恒,或许你真不该这么早便将纬儿封王。如今,即使不想掂记他的人,也会盯上他了。想到他他日或会受到伤害,我真的是寑食难安!”
“你又何必杞人忧天?”轩辕恒温言劝道,“他既是我的皇儿,无论封不封王,无论是否宫中惟一的皇子,他此生命中便注定要让人掂记。我们要做的,便是尽力保护他,并教会他如何让自己变得强大,在所年之后可是更好地保护自己!”
“可是,如果我们保护不了他呢?”慕容映霜紧蹙双眉,似是看到了纬儿未来的荆棘满路。
轩辕恒脸色也变得深沉,看着她认真说道:“以往我年轻,对后宫之中的险恶确实有没足够的估计,以致让高婉为祸后宫数年。直到失去了我们的磐儿,我才痛心疾首,反思己过,立誓不能再让我的一个皇儿遭受如此迫/害。虽然,我还没有查出指使秋若兮作恶的背后之人是谁,但是这后宫之中,再也不会让恶人如以往般为所欲为。因此,请你不必再忧心,这一切都由我承担,纬儿的安危有我负责!”
听着他信誓旦旦,痛下决心要保护纬儿,慕容映霜稍稍放了心,可终是觉得前途难测,只好默默地低下了头。
“怎么,你不相信我么?”轩辕恒却是神色一凛,以双手扶起她的肩膀,逼她抬头看他,“我若是连这后宫都管束不住,再也不保护不了我们的纬儿,还有何颜面当这东昊的皇帝?”
“恒,我信你!”慕容映霜双眸沉静地看着眼前之人,“霜儿相信,恒对纬儿是真心疼爱,一定会尽了全力去保他此生安全无虞。霜儿也相信,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无论霜儿能否陪在纬儿身边,恒也会是他的好父皇!”
轩辕恒眸色深深,语声低沉:“你尽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本以为,霜儿怀有身孕之时才会那样忧心忡忡,情绪不稳。怎么如今平安生下了纬儿,反而变得更加患得患失,焦虑不安了?”
慕容映霜也知道自己今日的忧患起了莫名,也在轩辕恒面前表现得有些太过了,只好暂时收起心头的担忧,一边伸手轻抚着在小床上熟睡的纬儿,一边顺势将头靠在了轩辕恒宽厚的胸前:“恒,我们母子此生可以依仗的,便只有你了……”
“傻丫头,你不依仗我,还能依仗谁?”轩辕恒似是对慕容映霜那句话极为不满,竟狠狠地将她拥在怀,咬牙切齿般轻责道。
“可是,若有一日你决意放弃我了,我又该怎么办?”慕容映霜无法抑制自己,又再说出这句杞人忧天的话语来。
轩辕恒没有再说话,只是从身后更加狠力地拥紧了她,低下头在她额边耳畔,狠狠啃吻着,气息起伏而炙热。
感觉到轩辕恒的沉默,慕容映霜不禁有些绝望的担忧。
可下一刻,轩辕恒已在她耳畔咬牙切齿般轻问道:“还有我忍多久,才可以狠狠地惩治你?原本以为,耐心等到你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却怎知,你生下了他,还在我等到你坐完月子。天下最可恨之人,便是絮语医女……”
不知他是真的此时情动,还是有意转移她适才的问话,慕容映霜不禁暗叹了一声,又说出了那句半认真半调侃的话:“你的后宫女人很多呢,快去找她们吧!”
在十月怀胎的漫长日子里,每当他对她情动难抑之时,她便会对他说出这句话,而他总是报以她狠狠的啃吻,然后再以惊人的理智,平复下身心才离去。
她从来不知,他在疏于后宫的传闻之下,有没有偶尔去找过他后宫之中,理所当然为他所有的无数美色。
她也劝自己不必去知道。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会否终有一日放弃整个慕容家族,以致彻底舍弃她!
可是,她知道他不会正面回答她。正如此刻,他听到她这句半调侃式话语,果然又再生气得狠狠地搂紧了她,用力啃噬着她的颈脖耳垂……
甚至,他搂在她腰间的一只大手,竟放肆地伸入她的衣衫,报复似地摸索蹂/躏起来。慕容映霜被她折磨难以忍受却又无法躲闪,却只听得他在她耳畔报复般狠声低语道:“让你也尝尝,我的痛苦滋味!”
“恒,求求你,不要这样!”慕容映霜低声乞求着,几乎要哭出声来。
轩辕恒似是突然对她生了怜悯之心,终于将大手从她衣内抽了出来,怜爱地抚上她的俏脸,并将她有脸轻轻扳过来,与自己以额相抵,鼻尖相触。
“对不起,霜儿,原谅我……”他带着深深的爱怜,如清风轻拂般亲吻过她的唇角、腮边……
如此耳鬓厮磨,亲昵无间,却让两人的身心皆慢慢平复下来,再没有了一丝***邪念。
或许,如此情真意切的爱怜与仰慕,只是彼此抚慰心灵,而再也无乎*了吧?
慕容映霜痴痴地想着,只愿,这甜蜜温馨,爱意溢满心头的一刻,永远停驻!
☆、天崩地裂
初为人母,慕容映霜每每看着纬儿那俊秀的小脸,挺俏的小鼻子,可爱的小嘴,以及像极了轩辕恒的长长的剑眉星目,便心生万般怜爱与无限惊喜。
可是,在喜悦之余,她也能感受到内心深深的焦虑与担忧,她担心自己不能很好地照看和保护小小的纬儿,会让他意外受到什么人的伤害妲。
或者,会突然有那么一天,他会被人从她身边带走。
她如此紧张,又有着这些难以对人言的隐忧,以致于她每时每刻,都不能让纬儿离开她的视线。
即使在夜间,她也不敢熄灭房内的烛火,只为了能在频频醒来之时,第一眼便可看到她的纬儿安然无恙。
她自己也意识到,她的这种焦虑未免有些过份了。
絮语医女也温言提醒劝慰她,或许是由于她太过在意纬儿的安危,加上产后身子尚未复原,情绪仍未稳定,难免有些忧思太过。
慕容映霜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却无法抑制自己对纬儿的焦虑与担心。
絮语医女将她的焦虑与担忧看在眼中,只好私底下劝她:“有皇上严加保护,小王爷不会有事。皇上如此宠爱娘娘,又如此疼爱小王爷,即使安排了乳母,也不会让娘娘与小王爷骨肉分离。因此娘娘实在不必过于心焦,只须静待月子过后,心绪平稳下来,便可以彻底将这些不必要的焦虑放下了。”
明白到自己即使再担心也是无益,慕容映霜劝谨记着絮语医女的话,只怀着那种既喜悦又担心,既在意又焦虑的心情,悉心照料着纬儿的起居与喂食窀。
日子在甜蜜与艰辛,幸福与担忧之中,很快便过动漫了二十多天。
慕容映霜看着纬儿一天天长大,笑容一日比一日多,眉目神情也一天比一天精灵可爱,她的心也总算慢慢地安定下来。
这一日午后,在辛苦哺乳照料了纬儿大半天后,看着他在身旁的小床上甜甜睡去,慕容映霜也终于累得在床上沉沉睡着了。
初夏的午后并不炎热,习习凉风从寑室的窗户吹进来,让房内的一对母子睡得更加香甜。
因此,当卫太后来到华碧苑,看到寑室内这温馨的一幕,不禁浅浅笑着,实在不忍心打扰。
“慕容昭仪实在是位好母妃,如此亲力亲为照料小王爷,也当真是辛苦她了。”卫太后站在房门外,轻声对着轻歌等人道,“因此,本宫便不进去打扰她了……”
卫太后离去之后,午后寂静的寑室之内,慕容映霜终于被内心不期而至的一阵恐惧惊醒。
当她猛然睁开双眼,还没来得及从床上坐起来,便听到了寑房外一步一步走近,稳重而又惊人的脚步声。
这熟悉的脚步声,她平日是如此期盼,甚至每每听到都禁不住心头一跳,然后便是满怀欢喜……可今日,她听着这渐近渐沉的脚步声,心中竟莫名地生出无限惊慌来!
为何,她今日竟会有种不祥之兆?
正暗想着,慕容映霜便听到门外响起“皇上驾到”的响亮通传声。那通传之声不带一丝情绪,却有种令人难以抵御的压迫感。
慕容映霜疑惑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看了看身旁小床上的纬儿,一手不自觉地扶紧了小床的围栏,整个人俯下身子凑近前去。
为何,今日看着这可爱的俊俏小脸,她竟生出如此多的心疼与不舍?
转念间,轩辕恒的脚步声已走进了寑室。慕容映霜循声抬头望去,便望见了轩辕恒那张千年寒冰似的脸。
此刻,那张毫无笑意的脸上,只剩阴沉与冰冷,如此疏离,如此陌生,仿佛早已将与她有关的一切亲密痴缠彻底忘怀,一笔勾销。
“皇上?”她紧张轻问,不知他今日为何黑阴着脸,神情竟是如此不悦,甚至,冷酷!
“你,根本便不配当纬儿的母妃!”
高高站立的轩辕恒冷冷地俯视着她,声音比他的脸色还是冰寒。冰寒得隔着不远的空间传过来,仿佛也能在空中结出冰来。
慕容映霜猛然一惊:“恒,你说什么?”
“你根本便不配当他的母妃!”轩辕恒冷酷的眸光中,不含丝毫情分。
“为什么?恒,你为什么这么说?”慕容映霜不能接受他的突然转变,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心力,才有气力问出这句话。
“因为,你姓慕容!”轩辕恒的声音冷酷而决绝,似乎这个理由根本便不容置疑。
“可是,他是我们两人的纬儿呀!”慕容映霜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美眸中的水波流动着企盼,只盼着他能及时收回这无情而冷淡的话语。
为何因为她姓慕容,她不便配当他们的纬儿的母妃。
难道,她一直以来暗暗担忧的事情,竟已成真?
难道,父兄终于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而轩辕恒也终于不再信任慕容家族,决意要对慕容一族赶尽杀绝了么?
难道,她竟要开始重蹈高婕妤的覆辙?
尽管,轩辕恒曾将她宠到极致,并将她推到了后宫仅次于皇后的最高妃位,她却是仍是逃不掉与高婕妤相同的可悲命运?
“他是朕的皇子,是未来的太子与人君,而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女,如何能有资格当他的母妃?”轩辕恒冰冷而带着讥讽的话语,证实了她的可怕猜测。
仿佛是天旋地转,仿佛是天崩地裂……这一刻,慕容映霜根本无法接受,她的担忧与焦虑终是成了事实。
她连忙凑身上前,一把将纬儿从小床上抱起,紧紧地搂入自己怀中,警惕地抬眸看向轩辕恒: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可以抢走我的纬儿?他不能离开我,我更不可能没有他!”
她一迭声地说着,连连摇头,眸光惊恐,只因她已猜到了瞬间便变得冰冷无情的轩辕恒,下一步将会做什么。
轩辕恒冷静地望着她,轻轻一挥手,便对着身边内侍沉声下旨道:“去将小王爷抱过来。”
“不!”慕容映霜吓得抱着纬儿蹲跪在床上连连后退。
可是,轩辕恒身后的数名内侍已快步冲了上来,其中一人一把便要夺过她怀中的小皇子。
“不!不可以!恒,我求求你,不要将我的纬儿带走……”
慕容映霜声嘶力竭地叫喊哀求道,泪水滚滚而下……低下头,她双眸紧紧盯着怀中的纬儿,眼角却感觉到轩辕恒站在房中的高大身影,寒气逼人,始终不为她的哀求所动。
站在床榻边的那名内侍已抱着小皇子的身子,用力地撕扯抢夺起来。
襁褓中原本熟睡的纬儿“哗……”地一声哭了出来。慕容映霜心疼不已,却又是那样担心自己与内侍的抢夺会伤了他,只得无奈而不舍地松了手。
内侍抱着小皇子,快步回到了轩辕恒身旁。
慕容映霜无助而企求般地望着轩辕恒,哭诉道:“你们要将他带到哪里去?他是我的孩子,怎么可以离开我……”
“你没听清朕的话么?”轩辕恒的语气与神情仍是那样冰冷沉静,“你不配为朕的皇子当母妃!他会有自己的乳母,更会有自己的新母妃。宫中的魏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