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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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娘传-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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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翠娘道:“早备着这一出,估摸着陈太医已经到家了。”说毕立刻唤丹旭,把孟豫章背到马车上去。林贞看着孟豫章上了车,又扭头来扶婆婆。

二太太早就想走,哪要人扶?她倒去把老太太搀了起来。李翠娘也来帮忙,从林贞手里牵过三小姐。又有玉娘带的人,一个拉一个,渐渐往外头移。林贞想了一想,走到大奶奶跟前,伸手抱过佳维,无事一般的道:“大嫂快些,已快宵禁,越迟越麻烦!”

大奶奶呆滞的看着林贞,抖着嘴道:“哥儿不在了……”

“我知道!走吧!”

大奶奶后退了一步:“带着他不吉利,我就在这里守着她。好婶婶,我知道你仁厚,舍两个姐儿一口饭吃,我来世结草衔环报答你。”

天越来越冷,林贞不想再啰嗦风俗不风俗,抱着佳维直走了。大奶奶目瞪口呆,也不知被谁拉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外头走去。

孟豫章在马车里似醒非醒间潸然泪下,从此,世间再无承平公……

作者有话要说:→_→,都说了大家淡定啊~

第89章 暂居

玉娘不曾想到有这么多人,只套了一辆车;哪里够使?只好把孩子连同孟豫章和太夫人挤到车内;余者都跟在马车后面走。心里有奔头;倒不觉得雪地难走——再难也比了无希望强。一时走到门口,忽听一人道:“嫂子,人可接到了?”

玉娘忙回道:“魏师父久等,已接到了。只是姐夫受了伤,在车里呢!”

乌漆墨黑的,魏文明只看见灯笼喊话;待人走到面前,万没料到是一群人。林贞见了魏文明先行礼:“师父!”

魏文明道:“因里头大多女眷;我不好进去的,故在此处等。先前我上朝去了,谁知圣上当堂发作,又有杂七杂八的事儿,到下午才脱了身。天冷又要过年,寻个马车都难,才耽误到这会儿。等急了吧?”

“是我们给师父添麻烦了。”

魏文明摆摆手:“先走吧!我这里也有一辆车,娘几个挤一挤吧。你身子骨好,同我一道走着。”

林贞应了,安排着二太太等人上车。才预备好,宵禁的鼓声响起,林贞道:“亏得师父来接,不然又要与巡城守卫磨牙。”

魏文明道:“我也没拿条子,拿脸当条子使吧,快走!”

两辆马车都塞满了人,又是雪地里,压根走不快。林贞又累又饿,少不得忍了。承平公府乃昔日天子御赐,地处皇城脚下。林家一介商户,自是靠着外城。两厢隔着□□里路,紧赶慢赶也花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到底快些,待林贞走到,孟豫章都上完药了。

林贞先奔到桌子跟前,一口气灌了四五杯茶才得空问玉娘:“妈妈,可有吃的?我饿的胃疼。”

李翠娘忙道:“有,有!家里还有好几斤面条,我下了与诸位吃。”

“有劳二妈妈了。”

“姐姐去炕上歇歇,回头我烧了水你再收拾吧。”

林贞应了。

孟豫章叫陈太医扎了几针,虽还是不适,意识已清。睁眼看到魏文明,眼睛一酸:“师父……”

魏文明摸了摸孟豫章的脑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莫做小儿女姿态,好好歇着,明日再来瞧你。”

孟豫章点点头,原来师父还要他!太好了!

魏文明对着一屋子女眷十分别扭,见孟豫章无大碍,急急告辞走了。

林家有床有炕,堪堪挤下孟家人。丹旭等人只好在堂屋打地铺。也亏得林家铺盖足,不然不知怎样安顿。众人被揉搓了整一日,胡乱吃了面条,横七竖八的倒头便睡。一气睡到日上三竿,才渐渐醒来。

孟豫章睁开眼,看着身旁林贞的睡颜,生出好一番劫后余生的感叹!不多时,林贞也醒了,张口便问:“可还好?昨日乱成一锅粥,我都不知操心谁的好。竟连担忧你的心思都被拆的七零八落。”

“不过是些皮外伤,你没伤着吧?”

林贞摇头:“你在我上头挡着,哪就打的到我身上了?你也是,每次都这样不管不顾,要小命不要?”

孟豫章笑了笑:“你没事就好。”

林贞握住孟豫章的手道:“昨日……多谢你……”

“你也糊涂了,我是你夫君,有何值得谢的?”

林贞看着孟豫章没有说话,眼睛已经湿了——明明已怕的发抖,还那样坚持的护着我,孟豫章,你要我此生如何回报你的一片真情?这辈子能遇到你,真的……三生有幸!抬头望着帐顶,用手背胡乱的擦着眼泪。不知该感谢上天的厚爱,还是爹爹的在天之灵。

“贞娘,莫哭。”

林贞扑到孟豫章怀里:“豫章……豫章……”

孟豫章轻轻的道:“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莫哭了。”

林贞抓着孟豫章的前襟泣不成声,自从爹爹死后,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绷着了,终于……可以放下心防、去依靠一个人了!爹爹,这么多年来,贞娘真的好累好累!爹爹,我好想你。你在天上有没有看着我?我又被那个狗皇帝欺负了,爹爹……呜……

孟豫章不知林贞为何哭,只见她哭成泪人,心痛不已,手忙脚乱的学着乳母的姿势拍着她的后背。却又让林贞想起幼年生病时林俊的安抚,更是哭的喘不过气来。孟豫章只得沉稳的一下一下的拍着,直至把林贞拍的再次睡着。

玉娘在外头听到林贞大哭,急的团团转,又不好进来。待林贞没了声音才敲门问:“姐儿?”

孟豫章悄悄走去开门,比了个嘘声的姿势,压低声音道:“睡着了,想是昨日惊着了。妈妈放心,她没受甚委屈。”

玉娘松了口气:“你呢?身上还痛么?”

“没事了。生受妈妈了。”孟豫章脸一红,“我家里给你添乱了。”

“你也同我说客套话!才刚你们家二姑娘使人来看太夫人,背地里与我说,实做不得主,求我照应,还硬塞了我一荷包银子。”玉娘道,“太夫人看着不好,我已叫人请太医去了。”又顿了顿才道,“又有你师父送了信来,说你们家三爷……没了……我、我都不知怎么和你三嫂说……”娘家不要、夫死无子。若说昨晚玉娘还嫌孟家人烦,此刻却再狠不下心。一屋子女眷孩童,亲戚不管,去靠哪一个?何况孟豫章待林贞极好,连通房都没一个,自家也不能忘恩负义了。1

如今孟家只剩孟豫章一个男丁,正正经经的一家之主,必须得把家事管起来。想了一回,对玉娘道:“妈妈好心收留我们,我们却也不能长居于此。且寻个住处才好安顿。”

玉娘道:“外头的事我不大懂,你问问你师父。这里窄了些,实也住不下那么多人。若银钱上不凑手,只管从我这里拿。”

孟豫章毫无收益,只得窘迫的应了。

事还不止一桩,佳维横死,再苦也要买口棺材。大奶奶原是心灰意冷的,硬是叫两个女儿逼出一口生气来。三奶奶素日就同她好,也在一旁劝着:“你还有两个,看得我眼都红了。”

大奶奶哭道:“养出来又没了,还是枉死的。真挖了心肝一般,不如不养!”

三奶奶眼圈一红:“我倒宁可挖上一回!”

“休急,等三叔回来,你好好管紧他,横竖咱家也败了,再无钱养小老婆,到时生一个便是!”

孟豫章在门口顿住,这可如何说!苦也!

还是三奶奶看见了孟豫章,问道:“四叔来了?”

孟豫章硬着头皮道:“见过大嫂、三嫂。我、我来……呃……维哥儿装裹了没有?”

大奶奶眼睛一暗:“哪有衣裳?还是亲家太太好心,现找了一块好料子送去裁了。”

孟豫章又看三奶奶,不知如何开口。

三奶奶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四叔直说吧!”

孟豫章低头道:“三哥……没了……”

三奶奶双膝一软,跌倒在地!

大奶奶也惊呆了:“其他人呢?”

“还不知道。”

三奶奶欲哭无泪,大奶奶灵光一闪,蹲下对三奶奶道:“还有你三侄子!你把三侄子抱去养!”

“三侄子?”

“对!三侄子,三哥儿!二婶不要的,他没娘你没子,不正好么?”

凭谁遇到那样的丈夫,也生不出感情来。三奶奶乍闻噩耗,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没指望。听到半道上儿白捡了个儿子倒先一喜,随即又软了下来,苦笑道:“我拿甚么养?”

孟豫章有心养侄儿,可他还吃软饭呢,承诺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屋子里又陷入沉默。

大奶奶忽然“啊”了一声:“三婶!我们好生糊涂!咱家还有祭田呢!”

孟豫章才想起祭田!彼此对望,凭空生出三分喜意!三奶奶面色渐渐回转,好好教养儿子,没准还能混个诰命哩!暗自呸了一声娘家:大难临头见死不救,日后待我发达了,休来找我!

大奶奶看着比自己还惨的弟妹,往日的伶俐也逐渐回笼:“四叔,佳维的事就拜托你了。”

孟豫章悄悄松了口气,点头道:“应当的!”

解决完一事,孟豫章又去瞧太夫人。太夫人是有年纪的人,看着就不大好。躺在塌上,脸色发乌。二太太和三小姐在跟前伺候——她们也无处可去。三小姐跟着林贞许久,那日虽一惊,却比平常闺阁女子强些。如今家里混乱,她也不去添乱,默不作声的侍疾。

二太太则满腹愁肠,太夫人恐怕撑不过了,难道死在林家?她还指着林贞养老,要是得罪了林家,或是晦气了林家,她后半辈子怎么过?事发到现在,娘家只有个做不得主的妹妹使人来问了一声儿。素日与的钱财竟是喂了狗一般!二太太一抹泪,血脉至亲,还不如个亲家呢!也忒狠心了!

孟豫章比同龄人懂事许多,然终究是个半大的孩子,家事纷繁复杂,半点头绪也无。二太太原就不中用,偏他又夹在孟林两家之间。既不忍要祖母漂泊,又没脸恳求林家收留,好不为难!还有佳维的丧事,夭折的孩童丧事从简,然自儒家发迹,不拘何人,只要没了就是极繁琐的事儿,他哪里经过?又有孟三的尸首要去领,也要发丧。临近年节,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事到临头竟觉得比昨日事发时还要难熬。家里已是这样,乱着些也没人说话,只是银子呢?孟豫章用靴底磨着地砖,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1:玉娘对女婿要求很低的||,她的见识所限,觉得男人只有通房都算好的了。

好了,所有的猪队友一网打尽,啦啦啦。

第90章 缘由

有道是无钱寸步难行!孟豫章想了一回;决定先去领回女眷的嫁妆。锦衣卫全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乃本朝圣上最亲信的机构;常人闻之丧胆,孟豫章却有股呆气,自认为行得正坐的直;有何可惧?也是孟家运道好,娶了个圣上跟前挂过号的林贞。前文有述,圣上最好清名;万不愿让人误以为他贪图林贞的绝户财——林家还不至于富可敌国,这样的人家都要打主意,作为帝王;真真下作过了!是以圣上还特特嘱咐了一句嫁妆之事,连带孟家女眷的嫁妆都逃脱一劫。

锦衣卫门里打了个滚,还能拿回来七七八八也算能为!林贞箱笼太多,不得已又叫了马车行的人帮忙,一路浩浩荡荡的回去,又京城街坊看了一回热闹。不免让人嘀咕林贞八字太硬克娘家克夫家的闲话。孟豫章听个正着,不过一笑。

林贞还当嫁妆没了,谁料一觉醒来箱笼摆的满院子都是,不由喜笑颜开:“我还说日后要省着些花,不曾想竟能回来!”

大奶奶是当冢妇娶进孟家的,聘礼多嫁妆也多。珠宝首饰折损了不少,但只要陪嫁的庄子还在就不算难熬。失而复得也算喜事一桩,抄家的阴霾总算因财产的回归散去了一丝丝。

孟豫章还道:“女眷的嫁妆原是安生立命之本,还须得把大太太和二嫂子的嫁妆收拾出来,我与她们送去才是。”

大奶奶道:“偏你老实!首饰都拢做了一堆,谁知道是谁的?少不得收拾出来,你还有伤,且去歇着吧。”

一语提醒了玉娘:“很是,姐夫的药可喝了?跑了一日可得好好歇歇,年纪轻轻作下病根可不是玩的!”

孟豫章道:“我就去。明日起开始发卖下人,你们先商议着买谁回来抄个单子。家下人等我不熟,好的还罢,歹的买回来才不好。”

大奶奶道:“都是一家一户的,买谁不买谁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依我说待寻了住处再唤媒婆来家仔细挑了吧。何苦让她们骨肉分离。”孟家下人一团乱,亲戚纵横,大奶奶再不耐烦耍平衡的心眼子。何况如今客居,林贞又不好惹,何必为了几个不好的下人惹林贞不快?孟家的家风之坏无人比她更明白。倒也有几个忠心的仆役,至如今她也自身难保,也是顾不上了。

林贞道:“我的两个丫头必要买回来,不知这两日受了多少委屈呢!”

三多和九如听的后怕,亏的没跟去夫家!不然到牢里走一圈,便是干净,人也当你不干净了!

孟豫章累的很了,话毕自行去休息。林贞忽又想起一事,忙唤丹旭:“孟家的事儿你听到甚闲话不曾?怎底好端端的就要发作?”

众人齐齐一凛!

丹旭道:“才要告诉姐姐,一时忙乱又忘了。”说着叹气,“还有甚事?姐姐可记得城外那个番僧?”

番僧是个卖|淫|药的,大奶奶等人的脸色开始发青,若是阴私事儿搅的满城风雨,小辈儿的女眷如何嫁人?

丹旭又道:“公爷同番僧混在一处,还连了几个公府侯府作耍。谁知那日榕王殿下……呃……总之榕王殿下不好了,圣上当庭震怒。不单贵府,还有好些人家都叫发作了。番僧更是直接砍了!”

三奶奶满脸血色褪尽,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不顾我死活!她们不活啃了我已是大度了!”丹旭的话无须说的太分明,往日她们妯娌已说过一回。榕王牵扯进阴私淫|乱之事,还有甚前途可言?本朝藩王自去封地,再是龙子凤孙也只好叫圈死一世。如今□□的子孙里已有穷的讨米的,何况丢尽面子的榕王!先前若还有一二分怨娘家的心思,此时却不敢了!到底她爹也不过一介庶子,又有儿孙要顾,还能如何呢?只能算命苦吧!一时又想起早死连个孩儿都没留下的丈夫,呜呜咽咽的哭了。

这两日哭的太多,林贞早已不耐烦劝,只随手递了张帕子。大奶奶忙问:“永宁公家可有妨碍?”

丹旭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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