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臭小子!”高威佯怒的举手揍了儿子下,还有意对着高元亮的手腕打,就是想把药打翻,这样就不用吃药了。
对着父亲老小的举动,高元亮手依然稳稳的举着药盏,“今天二弟妹煎了十副药。”意思就是说高威打翻这一份还有九份,他今天想不吃药就是做梦。高威生病除了已经去封地的西平王外,就是现在要照顾瘫痪在床高回的高岿都领着庶弟们轮流来照顾高威。陆希几个儿媳妇就更不用说了,男女有别,她们当媳妇的不会近身照顾,但是给家翁煎药、照顾家翁饮食还是能做到的。
高威气歪了鼻子,“你这不孝子!哪有逼着自己老子吃药的!”
高元亮对着老爹的怒骂,眉头都没有动下,“父亲,阿姐马上要来了。”
高威一听女儿要来,即刻夺过儿子手中的药碗,皱着眉硬是把药给喝了下去。这些天高威身体不好,高丽华整日整夜的伺候老父亲,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是一场大哭,高威实在是怕了女儿。
高元亮送上了一盏清茶,高威漱了口,“我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让她们都回去休息吧,别整天待在偏殿里干坐着白受罪。”高威的儿媳妇皆是官宦人家娇养的小娘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手就没捧过比书还重的东西,别说煎药了,就是熬个粥也不会,说给他煎药其实就是看着下人做罢了。高威性子豪爽,也不图这些虚名,一开始就想让儿媳妇别傻呆着了。偏偏朝堂上那些老顽固坚持不肯,说什么皇家是万民表率,哪有家翁生病,儿媳妇哪休息的道理?高威被这些人缠不过才特地开了一间偏殿让儿媳妇看着宫侍熬药的。
“一会四弟妹会来接替二弟妹。”高元亮说。
“老四媳妇?”高威听到高回,眼底浮起复杂的神经,“老四现在身体如何?”
“太医让他好好调养,说是过阶段可以动了,就让去汤泉别院休养。”高元亮道。
“他这么躺着也不是法子,就让阿岿接替他的爵位吧。”高威说。
“唯。”高元亮低头应是。
“那些人查的如何了?是谁在后面搞鬼?”高威又想起了崔太后那事。
“没出什么来,那女官一口咬定都是崔太后让她干的,我派人去查了查,牵扯的那些人几乎都跟崔家有旧。”高元亮说,“我也派人把未央宫清理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高威听了高元亮的话,浓眉皱了皱,“线索断了?”
“暂时还没查出什么不对劲的。”
高威和高元亮想法跟陆希一样,他们相信崔氏有可能会去挑拨娄氏,但不信她还能指使朝中官员。崔氏一直不是强势的太后,郑启在位的时候,她就非常低调,就是娘家也是有选择的提拔,郑启过世后她就更深居简出了,要说她朝堂能有什么能力,也就是依靠崔家了,但现在崔家都被连根拔起了,高威不认为元亮亲自动手还能留下余孽。“你派人多注意下。”高威不是太担心的吩咐儿子。
“我知道。”高元亮微微颔首,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高家都把持的比较稳,崔氏要是有选择,也不会挑娄氏下手了。提起崔太后,高元亮说笑似的跟高威提起一件事,“刘铁昨天来找我,说是要去皇家寺院当护卫。”
“哦?这小子倒是个痴情的。”高威失笑,“我不是让人送了不少女人给他,他就一个都看不上眼?”
“他跟我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高元亮似笑非笑,陆言是皇后,她在成年后高元亮也见过几次,是罕见的绝色,但她五官过于明艳,身上锐气太浓,丧夫后又暮气太重,少了些几分温润精致,只称得上美人,不算佳人,没想刘铁那傻大个这么痴情。如果陆言不是陆希的妹妹,高元亮不介意现在就成全他。
“他要是真喜欢,等过段时间就成全他吧。”高威说。
“我有数。”高囧说,现在不是时候。
“仲翼还有三天就该回来了。”提起高严,高威声音明显低了不少。
“他这次立了大功。”高元亮平静的说。打的魏国割地赔款,起码五年之内不敢进犯,又将国内各处反对势力都围剿一空……高傲如高元亮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弟弟的确是少见的军事天才。
“我年纪也大了,没几年好活了,就想儿孙在身边,你弟弟这次回来后,就让他常驻建康吧,他这么多年征战也该累了。阿峥年纪也不小了,等他成亲后就让他去蓟州吧。”高威语气怅然道。
“好。”高元亮毫不犹豫的应了。
高威长叹了一声,疲惫的闭上眼睛。
高元亮静坐了一会,见父亲呼吸越发均匀,正想离开却见高威的近身内侍蹑足走来,手里还举了一封信笺,“陛下,蓟王急件。”
高威听说是蓟王急件,一下子坐了起来,接过信件拆开一看,脸色阴沉了下来,把手中的信递于高元亮,高元亮低头一看,高严受伤了?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凝重。
“马上让太医令带上几个精通外伤的殇医赶去广陵。”高威下令。信件上写着高严在剿灭崔振时,腹部中了崔振一箭,当时就让军医处理了,但没想到伤势还是恶化了,为了不动摇军心,高严一直忍着,直到广陵后才给高威传信。
“父亲,我亲自去接仲翼。”高元亮主动请命,主帅重伤必定让军心不稳,高元亮赶去一来有稳定军心之意,二来也是确定高严这伤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也好。”高威迟疑了下,“你跟崧崧和山山也说一声。”
“我会的。”高元亮起身离开。
陆希在阿兄要回来后,就一直欢天喜地的,哪怕高威生病,让她天天去宫里伺候,她也不过脸上不动声色,回家后就搂着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说着她耶耶回来后一家子要去别院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到时候让耶耶陪着她一起骑马。时常惹来陆止的取笑,她丝毫不以为意,走路都轻快了不少,整天数着高严回家的日子。
所以当崧崧和山山小心翼翼的跟她说起高严受伤,而且非常严重的时候,她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高严南征北战那么多年,身上也不是没有伤痕,但每次等他回去看陆希的时候,伤口基本都已经结痂了,陆希就从来没想过他有伤重到起不来的一天。
“你们说什么?”陆希怔怔的望着两个儿子,身体晃了晃,感觉头有点晕,大脑一片空白。
“阿娘!”高岳和高屾见陆希这样,吓得脸色都白了,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陆希,小心的扶她坐下,高屾给陆希倒了一盏热茶,缓缓的喂她喝下。
“你们耶耶现在在哪里?”陆希大脑只空白了一会,就恢复了神智,人能回来就代表没事,重伤没关系,好好养病就是。
“耶耶马上快到广陵了,我们想跟大伯一起去接耶耶。”高岳说。
“我跟你们一起去。”陆希道。
“不行。”高岳吓了一跳,“我们是骑马去的,不是坐马车。”
“我也会骑马。”陆希说。
“不行!”这下高屾都坚决反对了,他们骑马跟阿娘骑马能一样吗?阿娘每次骑马不是耶耶带着,就是由女侍卫护着,每天也不过骑半个时辰罢了,哪里吃得起那种整日在马背上的苦。
“阿娘,我们很快就接耶耶回来了,你就在在家等好不好?”高屾哄着陆希说。
“我坐马车跟在你们后面好了。你们不用管我,我让王直陪我去,能什么时候遇上你们就什么时候。”阿兄受伤了,车队一定不会走的太快,她肯定追的上去的。
高岳和高屾苦着脸,他们怎么可能放心就让侍卫护送阿娘,万一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用耶耶动手,他们自己先自杀了。
陆希知道自己的举动很任性,但让她一个人在建康等丈夫和儿子回来,她会疯掉的,“建康去广陵一路都是重镇,肯定没问题的。”
高岳很头疼,阿娘跟寻常贵夫人不同,其他贵夫人权利最多就在内院,但阿娘对耶耶手下那些控制力并不比他差,耶耶的下属听他话是因为他是蓟王世子,他们听阿娘是因为他们尊敬阿娘。也就是说,他不答应阿娘去接耶耶也没用,阿娘想去她自有法子去。“我去跟大伯说。”高岳咬了咬牙说。
“你跟你大伯说干什么?”陆希奇怪的问。
“阿娘您饶了我们吧,要是让耶耶知道,我们让你单独去了,他会打死我们的。”高岳苦笑道,与其七上八下担心,还不如去找大伯,让大伯答应阿娘跟他们一起走。
“等等。”陆希拦住儿子,“你就说带上几个丫鬟、医女去伺候你耶耶好了。”
“那怎么行?”高岳连连摇头,带丫鬟跟带阿娘能一样吗?
“崧崧,你耶耶受伤,你大伯杂事肯定很多,就不要为了这点小事麻烦他了。”陆希说。
“但是这样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要是带着丫鬟,他们肯定不会为了丫鬟放慢赶路速度,这样的话,哪怕阿娘坐在马车里,也不会太舒服的。
“我今年才三十又不是六十。”陆希瞪着儿子。
高岳和高屾只能相视苦笑。
高囧看到高岳和高峥等人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的时候,不由挑眉看着两个侄子。
“大伯,阿娘不放心我们照顾耶耶,让我们带几个医女过去照顾。”高岳上前对高囧道。
“走吧。”高囧翻身上马对他们带多少侍女并不上心,横竖几个丫鬟罢了。
一群人策马往广陵疾驰,马车也跟在他们身后疾奔。
高峥狐疑的目光扫着高岳和高屾,这两人一路上就没有离开过这马车左右,他们两人真带的是丫鬟?就一个丫鬟需要他们这么重视?高元亮瞄了两人一眼,抬了抬手,示意众人休息。
高岳和高屾强忍着没冲进马车看阿娘。陆希在马车里颠得七晕八素,她出生迄今除了生崧崧那次,还没受过这种苦呢!强忍了半天,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高元亮见两人抓耳挠腮,嘴角一晒没说话,但接下来众人赶路的速度就稍慢了些。
高严率领的大军,一早就接到高元亮等人要到的消息,早早的派人在码头迎太子等人,鲁云接到世子新送来说王妃也跟着一起过来的消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忙先派人去把王妃接过来。女君来了就好,再也不用担心郎君不肯吃药换药、不肯看军医了。
“高囧来接我?”高严挑眉,“他来干什么?看我死了没有吗?”他这次伤势在腹部和大腿,为了换药方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身上盖了一条薄被,连续近一个月的卧床,让他的脾气接近爆发边缘。
亲卫苦笑,“郎君,太子是担心你的伤势?要不您——”这几天伺候高严的小兵已经把高严的衣服取来,显然是让他换了衣服好见高囧。
高严冷然道:“我死不了,他也不用来吊丧。”
“这——”
“阿兄——”熟悉的让高严不敢相信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房中。
高严错愕的望着,就见妻子面白如纸的站在房外,“皎皎!”他下意识的就要起身。
“郎君!”亲卫吓了一跳,忙去拦高严,却被高严冷眼冻住。
“阿兄!”陆希从来没见受伤不能动弹的高严,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扑到了高严身边,想要往他怀里扑,但又怕压到他伤口,只站在床沿,泪水如断线的珍珠。
亲卫们纷纷退下。
风波又起(九) 。。。
“皎皎你别哭;我伤势一点都不重!”高严一见妻子哭成这样,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的想抱陆希;却不想牵扯了伤口,让他身体微微一僵;眉头皱了皱。
“你别动!”陆希手按在他肩头,小心的掀开被子;“让我看看你伤口。”
“军医都给我处理好了;问题不大的。”高严一手按着被子;一手搂过妻子;见她唇色都是苍白的;心疼的亲了亲,“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我没事,就是马车坐久了。”陆希想掀开被子看伤口,但高严牢牢压着,她又不敢太用力,牵扯他的伤口,“让我看你伤口。”
还没见伤口就哭成这样,高严哪里还敢给她看伤口,他手一伸就把陆希搂在了怀里,“我伤口真没事了。”他伸手揉陆希的胃,“是不是晕车了?不是崧崧送你来的吗?”
“我跟大伯、阿峥和崧崧、山山一起来的,不过大伯不知道我来了。”陆希说,她从高严怀里起身,脱了外衣后又偎依到他怀里,“阿兄,我想你。”
“我也想你。”高严温柔的摸着陆希的背,“高囧不知道你一起来?你是借了丫鬟的身份来的?”高严只稍稍问了几句,就猜出了陆希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了,高囧他们都是骑马来的,皎皎在马车里一定很颠簸,“怎么不跟他说,我让疾医来给你看看。”
“我没事。”陆希靠在高严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一动都不想动。
高严见她双目微合,知道她是一路赶路累了,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睡一会。”
“嗯。”陆希手顺着他的手臂下滑,在滑至腰部的时候,手一掀将高严搭在腰间的薄被一下子掀开了。一条狰狞血红的从侧腹到大腿的伤口赫然映入眼帘,最深的部位似乎能隐约见到白骨,陆希怔怔的看着这条伤口,眼前一片模糊,阿兄都受伤了一个多月了,养了这么久,伤口还这么深,当初伤势要有多重!
高严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妻子,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别哭了,我现在真没事了。”他捧起陆希的脸,不停的亲着她流出的眼泪。他这些天伤口有些发炎,军医没包扎伤口,只在上面敷了一层厚厚的药膏,早知道皎皎要来,他就先把伤口处理好了。
“这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没事?”陆希哽咽的说。
“真得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高严哄着她,“之前都不疼了,不过现在又开始疼了!”
“伤口疼?我去叫殇医!”陆希慌忙道。
高严失笑的搂着她,“我不是伤口疼,是心疼――”他贴在她耳边道,“你一哭我就心疼。”
陆希眨着雾蒙蒙的眼睛抽噎道,“你就会油嘴滑舌!”
“我是认真的。”高严温柔的给妻子按去脸上的泪珠,亲了亲她眼睛,“我还没活够呢,怎么舍得现在就死?”
陆希吸了吸鼻子,头埋在他胸前,双手紧紧的搂着他,汲取着高严身上的温暖,“崧崧说你伤口有点发炎。”
“前段时间是有些,现在好多了。”高严干脆捂住陆希的双眼不让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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