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高囧脚步一顿。
“哈哈,元亮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家又有喜事了!仲翼要娶安邑县主了!”高威一想自己长子尚主,而次子居然还能娶到世家嫡长女,还不是普通的世家,是上姓士族中的吴郡陆氏啊!那个十世八公、经史传家、历代才子辈出的吴郡陆氏!高威感觉自己都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仲翼,你放心,阿父这次亲自上门去提亲,保管让你和安邑县主的婚事风风光光的!”高威豪爽的说,高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多谢父亲。”高严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皎皎嫁给自己已经够委屈了,他可舍不得再在婚礼上委屈她。
安邑县主?高囧眼底露出一丝诧异,他努力的回想着陆希的容貌,但想了半天,也没记起陆希到底长什么模样,只依稀记得她是一个看似性格很温柔的女郎。陆家的女儿,有这么好娶?不过想来没有陆家的默许,高严也不会让父亲去陆家提亲,陆希和高严就算是青梅竹马的同门师兄妹吧?高元亮突然脑海中闪过郑琬琰同她那个情郎依依不舍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经过了初七一夜的喧嚣,初八清晨的分外的平静,天际中透着微微的蓝,仿佛越窑新出青瓷,莹洁光润。
袁敞无精打采的坐在花厅中,身旁茶釜中的泉水烧的“咕咕”的作响,他双目无焦距的望着那茶釜,一动不动。
“在想什么呢?水开了。”男子清雅温润的嗓音在花厅中响起。
袁敞呆愣愣的伸手就要去拿那茶釜,却半途被一双手拦住,“烧过了,撤了下吧。”来人吩咐道,玄色的衣摆滑过光滑的地板,暖阳透过窗纸射在衣袂上,衣袂边缘泛起了淡淡的金辉。
“阿舅。”袁敞懒洋洋的叫了一声。
来人见袁敞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嘴角微勾,半靠在软榻上,戏谑道:“怎么?昨天和陆家那丫头玩的太累了吗?”
侍女们上前,有的给男子洗手净面,有的给他褪去身上的配饰、更换常服,有的跪坐于男子身后,散开男子的发髻,用沾了零陵香油的牛角轻轻的揉按着男子头上的穴位,男子闲适的半闭起眼睛,琤琤的古琴声在屋内中流淌。
“皎皎不在。”听阿舅戳中他的痛处,袁敞神情更沮丧了,昨天他本来计算的好好的,等赏花宴一散会,就在外面等着皎皎,然后接她去灯会完,结果他在外面眼巴巴的等到好一会,才得到皎皎已经外出的消息。
王钰望着恹耷耷外甥,手一抬,弯起的修长食指准确无误的敲在了袁敞额头,“我给你的功课,你做完了吗?”
袁敞捂着额头,来不及叫疼,听到舅父的问话,顿时打了一个寒噤,“哈哈——”他干笑两声。
王钰接过丫鬟递来的枸杞饮,轻啜了一口,见外甥这样,他长眉一挑,“还没看完?”
“全看完了!”袁敞连忙说道,“就是看的不太仔细。”虽然王钰很疼爱袁敞,对他比对自己儿子还好,可袁敞还是非常敬畏王钰,因为王钰惩罚起自己来,也比其他疼爱他的长辈狠多了。
“有什么想法?”王钰将茶盏放在丫鬟递来的托盘上,随口问道。
王珏这个问题,让袁敞沉默了好一会,王钰也不催促他,只安静的听着琴伎弹奏的乐曲。这是王钰这么多年来的习惯,每次下朝后,他爱听一会琴曲,静坐上一个时辰后,才开始处理公事。身为掌管吏部和户部的中书令,王钰有时候甚至可能比皇帝还要忙。
袁敞看着王珏给自己的资料,是全国各地的户籍资料,当然并不是全部,而是袁敞今年去过的地方的户籍资料,“据云南郡户籍记载,云南郡统县九,户九千二百,其中青蛉县,户六百,口二千八百三十一。从先帝迄今,两位陛下仁慈,年年减赋税,大宋休养生息多年,可青蛉县十年间,不过长了百余口人。我今年去过青蛉县,虽没具体探查过到底有多少人,但肯定不止区区两千人,一定是有人在私庇人口!”
“果然要出去走走才长见识。”王珏适时的夸奖了袁敞一句,小孩子嘛,还是要多以鼓励为主。
袁敞脸一红,“阿舅,您别夸我了,这事皎皎都知道。”
王珏笑着轻拍袁敞的肩,示意袁敞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陆琉是把长女当儿子养的,会和女儿说些政事也不奇怪。
“阿舅,此风若增长,大宋危矣!如今大宋财政大半靠田租赋税,然人口始终无长,大片的荒地无人耕作,而如今的大宋内有天灾,外有外族虎视眈眈,少了赋税、壮丁哪里有什么钱粮去赈灾、军士击退外族?”袁敞一直知道目前各地的豪强和世家私庇人口,可他不知道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须知大宋大半税收都靠了田赋,可如今人口大部分都被豪强庇下,这就意味着,大部分属于朝廷收入的税收,纳入了各地豪强手中。
王钰见袁敞如此说,微笑颔首,“那依你之意,应该如何解决呢?”
“先要从律法上入手,私逃故土者,罪及妻子!”袁敞掷地有声的说,“对于一些人丁调零的大郡,最好是从人口大郡中迁移民户。”
王钰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断外甥的话。
“但这些只能治疗肌肤之疾,想要根治光靠律法远远不够,尤其是故土难离,若强行迁丁只会弄巧成拙。”袁敞话音一转说,“这些年陛下连年减租,赋税已经比一些私税要低许多,定有许多逃户会想回故籍的,同时还可以推行屯田制!”
听到外甥提起屯田制,王钰饶有兴致的直起身体。
袁敞越说越顺,将自己这几天的设想都说了出来,比如要让朝廷将大量无主的荒地直接分给没有田地的平民,朝廷可以租借耕牛给平民使用,同时征收一定的田赋……
王钰越听越欣喜,最后哈哈大小的拍着袁敞的肩膀,“好!好!果然是袁家的儿郎!子慎后继有人啊!”子慎是袁敞的父亲袁审的字。
袁敞得了舅父的夸奖,也跟着傻笑了两声。
王钰目光柔和的看着袁敞,“墨奴,你若真喜欢安邑县主,阿舅替你去向陆元澈提亲如何?”
袁敞听了舅父的话,一怔,半晌才道:“阿舅,皎皎怕是不喜欢我呢。”
“没出息!”王钰很顺手的又敲了外甥一下,“若是安邑县主嫁了你,她还能喜欢他人不成?”
“算了吧。”袁敞还是摇头,“反正皎皎还小,不急。”袁敞很喜欢和皎皎在一起玩,可他也不愿意让皎皎不开心,反正他现在和皎皎这样玩也很好。平时皎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会有他一份,他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也就皎皎会喜欢,袁敞想着,就算皎皎嫁了旁人,他也可以找皎皎玩嘛!
王钰对外甥未来的未婚妻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就希望她出身不低,人不要太蠢就够了,安邑县主是个非常不错的人选,但若是不行,也不是没有其他人选,他对袁敞吩咐道:“既是如此,把今天同我说的内容,写一篇策论出来。”
袁敞听到王钰的话,刚因受到舅父夸奖而飞扬的眉眼,顿时垮了下来。
“不愿意?”王钰含笑问,他容貌本就俊秀端雅,如今这一笑,更让人有春风拂面之感。
“愿意!”袁敞看到舅父这笑容,即刻打了一个寒噤,乖乖的下去写策论了,他本来是想去找皎皎玩的,今天都初八了,皎皎一定回来了,说不定又会做什么好吃的了……
而在袁敞苦命的写着舅父布置的功课之时,高威带着二十几名兵丁,提着几十个不甚起眼的箱子,低调的登上了齐国公府陆家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高严我会这么好心,给你解决情敌吗?这个情敌,你会有一辈子的!
古代其实和袁敞一样的人,还挺多的,其中不是所有人都会想着去报仇什么的。。。就比如说嵇康被司马昭处死了,然后嵇康就留书给他儿子嵇绍,让他好好效忠晋朝,然后嵇绍就当了司马家的高官侍中,最后还为了救晋惠帝而死,当然袁敞不会和嵇绍一样。。。
第52章 将行益州(上)
高严等天一黑;担心夜露深寒;就让陆希回画舫了,让陆希看了一会灯会后,就送她回去了。陆希到别庄的时候;陆言等人都还没有回来。
“姑娘,小心脚下。”陆希走得急;就带了春暄和烟微两个丫鬟,余下的都是高家的下人。犊车一直驶入别庄二门才停下;几个小丫鬟率先从后几辆车中跳下;打了灯后;九月和烟微两人;才扶着陆希下车。高严并没有露面,而是在离别庄不远处看着陆希犊车驶入别庄。
“大娘子。”穆氏接到通报;匆匆的带来赶人,一见陆希忙去摸她的手,察觉她掌心干燥温暖,才松了一口气,陆希就派人说了一声,自己暂时不回来了,连丫鬟也就带走了春暄、烟微两人,这怎么能不让穆氏着急?
“回来了?”陆琉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耶耶?”陆希回头,就见陆琉站在身后,她开心的快步上前,“你看,这灯笼漂亮不?”陆希手心托着两个小小的牙雕灯笼。
陆琉原本憋着一肚子火气,想对高严发作,可偏偏这小子居然不出现,见女儿开心的捧着小灯笼朝自己过来,陆琉满肚子火气,顿时不翼而飞,罢了!皎皎喜欢也就够了。他目光瞄了一眼那牙雕灯笼,这小子也算费心了,这种工匠可不好找,思及此,他微微点头,“是挺漂亮。”
“耶耶,我今天去东西市了。”陆希又像是变戏法似地从袖中拿出一只小葫芦,拧开口子,“耶耶,这是我从东市买回来的酒,你尝尝,口感很不错,据说卖酒的人说,那是他们家祖传的方子。”陆希挽着陆琉的手,绝口不提高严,只同陆琉说着趣事,还把买来的小东西给陆琉分享,陆琉不由心下大爽。担心女儿着凉,赶着她先去梳洗。
施温等陆希离去后,缓缓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陆希买回来的酒,轻啜了一口,舒服的舒了一口气,对陆琉道:“郎君,大娘子还真有心了。”
陆琉似笑非笑,“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对谁有心了。”陆琉怎么说也在官场混了十来年,陆希这点小把戏还不够他看的,这丫头一回来就这么殷勤,摆明着就是讨好,知道自己舍不得说她。
施温笑道:“大娘子开心,郎君不也就开心了。”
陆琉听了施温的话,摇头一笑,“你也不会给她说情,难道我还不希望她好吗?”陆琉眼底闪过怅然,叹气道,“仲翼这孩子个性是偏激了些,可好歹对皎皎是一片真心,有他照顾皎皎,我也放心了。”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女儿了。
施温听着陆琉的话,心中颇不是滋味,“郎君,瞧您说的,回头等大娘子嫁人了,你还要等着抱孙子呢。”
陆琉听着施温的话,先是一怔,随即大怒道:“高严这臭小子休想!皎皎没满十八岁之前,他给我有多远滚多远!”陆琉因这妻子和母亲身体都不怎么好,长年绵延病榻,陆家有不少医书,他又跟着御医学了不少,本身已经算医术非常不错的大夫了,若不是自矜身份,不屑去当医士,说不定早能混个名医头衔了。
也正是如此,他知道女孩子晚点成亲生子,才对身体和孩子更好。他能这么心无芥蒂的介绍高严,也正是精通医道的缘故,在他看来高威那老小子根本就是害死自己夫人的罪魁祸首,若是他夫人根本不是难产而死,而是一口气提不上来,晕过去而已。当初若能稍微找个医术精深些的大夫,让他夫人缓过气来,也不至于让在钉死的棺材里拼命生下孩子。
施温听郎君这话,心中暗笑,看来高少君娶妻之路还有的走呢。
“耶耶,你说什么?”陆希梳洗完毕,换了衣服来找陆琉,就听到父亲的说什么“滚远些”,难道有人惹他生气了?
陆希是散着头发进来的,所以侍女们提早在施温面前隔了一扇屏风,施温也不打扰父女说话,先退下了。陆琉见女儿一头湿发,皱眉道:“怎么不擦干才出来?”
“已经半干了。”陆希坐在陆琉身边,“耶耶,你别生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一声不吭的就出去了。”
陆琉接过柔软的棉帕,给女儿擦着头发,“今天玩的开心吗?第一次去东西市吧?”
“开心,耶耶想不到东西市这么大。”陆希提起刚刚的所见所闻,“耶耶,我过几天能不能再去一趟西市?我想画一幅西市风情图。”
“哦?你想怎么画?”陆琉饶有兴致的问。
陆希把自己的设想说了一遍,陆琉听完后很赞同女儿的设想,“要真能画出来也很不错,这件事让长伯给你安排吧。”
“好,耶耶你真好!”陆希笑着揽住了陆琉的手,头靠在他手臂上。
陆琉疼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陆家人休息了一晚上,等第二天快巳时的时候,才起程离开别庄。照理今天是初八,陆琉是要去上朝的,但因他十五就要离开,皇帝就特许了他这几天可以不用去官署,也不用上朝。
“郎君,您回来了。”长伯一见大队人马出现在街口,就赶忙应了出去。
“怎么了?”陆琉见长伯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奇怪的问。
“郎君,高大人来了,来了有好一会了。”长伯说。
“高大人?”陆琉一愣,不理解高威这时候来干什么?
“哈哈,陆大人,你回来了。”高威一见陆琉笑的万分亲切。
“……”从高太皇太后算起来,高威和陆琉是同辈,可同皇帝算来,高威和陆琉还差了一辈,陆琉平时除了高严外,和武官一向没什么交情,突然见高威如此亲切万分的笑容,真有点不适应。
陆言瞪大眼睛,“这人是谁?他们想干什么?”莫怪陆言对武将印象差,主要是刘家给她的印象太不好了。
“是高威吧?”常山扫了高威一眼,吩咐下人,“我们先进去。”
陆希看到高威也吃了一惊,对春暄使了一个眼色,春暄会意的招来小雀,对她低低的吩咐了几句,小雀一溜烟的跑到了门房处,等陆希到了二门,下了犊车后,小雀就回来了。
“姑娘,门房说,高大人刚过午时就来了,带了二十几个侍卫,一人还提了一个看起来挺沉的木箱子。”小雀口齿清晰的对陆希说道,“长伯原本想让高大人回去候着,等大人到了就派人去通报,高大人执意不肯走,后来长伯就伺候了高大人和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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