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后监督的人终于离去,步天下松了口气,司然亦揉着自己受伤的腰撇嘴,小小看了看黑漆漆的山道,不由有些担心:“我们这么样,能下山去么?”
“有我你还怕什么。”步天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又从旁边扯了几丛农家生火用的茅草和柴枝,困在一起,做成了几个简易的火把。
“一个一个轮着点,总能走到山脚。”他将做好的东西分别递给小小和司然亦,小小笑眯眯地接过抱在怀里,司然亦偷偷瞧了一眼她脸上的幸福微笑,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再多说。
果真如步天下所料,等到他们点完最后一个火把,人也已经站在了山脚下的镇子里,拍开了客栈的门,在小二有些不满的眼神里要了两间上房。三人走到楼梯口,正要分道扬镳,步天下忽然伸手拦了司然亦,道:“先去我和小小房里,我有事情要说。”
呀,小小原本以为是他们两个男人一间房,她独自一间房,却没有想到步天下还是坚持着要和她一起睡,虽然有些讷讷,不过她还是听话地跟在两人后面,顺便小心地将门掩好。
确定了外面没人偷听,步天下这才将刚才桑琪之递给他的蜡丸从身上摸出来,司然亦将它放在蜡烛下微微一烤,外头的蜡油便化掉,露出里边的一张小纸。…qī…shu…wang…他看了看上边写的话,睁大了眼睛,忽然又笑起来:“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对我们这么敏感。”
小小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暗语,赶忙将纸条抢到手里,只见这上面有一排娟秀的小楷,密密写到:桑家家主在黑市。
难怪第一轮客人出现时会有人反复地想要知道他们的来历,难怪她在摸到花家的情蛊时会忽然莫名其妙地被人推倒,还好巧不巧地落在石洞里,司然亦起初便觉得不怕,生怕小小遭到什么不测,所以才特地同着她一起跌到这石洞里,好歹也能护着她一些。
“我明日便去通知游翎然,至于你——”步天下看了看受伤的司然亦,接着道:“就留在这里养伤吧。”
司然亦笑:“正合我意。”眼神却撇向小小:“不过,恐怕要麻烦爱徒留下来照顾我这个伤员了。”
小小瞪圆了眼睛,这男人又得寸进尺!好吧,虽然他身上的伤是因为她才受的,虽然他也老老实实同她说了自己和步天下的赌约,但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妨碍男女主角培养感情,是会被驴踢的!
步天下似乎有些不忍,只是看了看小小又看了看司然亦故作痛苦的表情,叹息一声,还是妥协:“好吧,小小,你就留下来照顾他这个伤、员。”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司然亦满足地离开了步天下和小小的房间,深夜已经没有热水,小小把鞋子踢了滚到床上,扯了一半被子睁眼看着步天下,撅嘴:“师父你真的要走么?”
就算命知道虽然步天下看起来老是没个正经,可是认真起来却是谁也阻止的不了的,小小还是忍不住地想亲耳从他口中听到答复。步天下褪下外衣的动作顿了顿,转头过来:“怎么了?”
啊啊啊,为什么又是这样衣衫半褪的模样?小小捂脸,这些人一个二个都没有自觉,男人无防备的时候最最可爱,他这个样子分明是想引诱人犯罪,小小赶忙将被子盖住脑袋,闷声道:“没事了。”
换来步天下一声轻笑。
客栈的房间不大,被子却不少,步天下将柜子里备用的薄被铺到小小身边,整个人躺了下去,小小反身对着墙壁,只听见身后的呼吸声愈来愈平,咬了咬下唇,终还是转身过去。
好像每次都是师父看着她睡觉,她从未瞧见师父的睡颜,每日不是她因为步天下的怀抱窝得太舒服而提前梦回周公便是一睁眼就瞧见凶如罗刹催她起床练习的步天下,她有些怯怯,老是觉得自己在做坏事一般,轻手轻脚地撑起上身,低头看着步天下。
紧闭的双眼眼角上挑,眉头因为安静的睡眠而舒展,薄唇微抿,不似醒来时那样张扬,小小的脑子里有的全部都是他平素欺压她或者被她气得跳脚的样子,这般乖巧地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亲近的师父,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禁不住弓了身子,慢慢地俯身下去,视线所及是他的睫毛,小小心虚地屏住呼吸,快速地,轻轻地吻上他的唇角,瞧见身下的人并未有任何反应,赶忙转身恢复刚才的姿势,在心里偷笑。
啊啊啊,第一次占师父的便宜=v=!她赚到了!
自然无法看到,身后那双忽然微微张开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喜悦的光芒,和唇边缀着的那一抹了然的笑。
似乎是半梦半醒之间,小小觉得有人在推她的肩膀。因为昨夜的偷香,她整整乐了大半夜,真的用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睡着,现在正是两眼发黑昏天暗地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情睁眼,只咕囔几句,又翻身入睡。
步天下收拾好了包袱,看着小小这死猪模样又是叹气又是无奈,先是想伸指弹弹她的额头,可是又怕吵醒她,手指来到她额心的时候忽然转变了动作,轻轻揉了揉她的太阳穴,帮助她入睡。
小小喟叹一声,整个身子都松弛了下来,步天下将放在床头的包袱拎起,侧身在她眉心印下一个浅吻,自言自语:“等我回来。”
等到小小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身边哪里还有步天下的影子,她刚刚撑起身子,坐在床头看着她睡觉模样的司然亦便开始哂笑:“舍得睁眼了。”
小小东张西望,两手还不忘抓着被子遮挡身子,凶巴巴地开口:“步天下呢?”
司然亦乐:“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
……果然是错过了,小小垂下眼睛,小爪子将被子挠得乱七八糟,司然亦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将手上的药瓶递到小小手心里:“来来来,给本大爷上药。”
上你个毛线!小小也顾不上自己穿着的只有里衣,将被子一掀,就着司然亦的脖子将他华丽丽得摁到在床上,正要去拔他的衣服,楼下的小二上楼来请客人下楼吃饭,虚掩的门板被人从外一推,小小和小二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您,继续。”小二谄媚地打着抖儿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司然亦在小小身下哼哼:“我们继续……”
下了楼,用过早饭,小小还是不确定地出门查看,司然亦捂着腰跟在她后头,小二的眼神又是一震颤抖,真好像小小是什么如饥似渴如狼似虎的存在一般。司然亦见小小扒着门板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地出声:“别看了,他早走了。”
“什么时辰?”
“卯时三刻。”
平日里她若是不偷懒这个时辰一定是起床了,谁知道昨夜偷腥心虚,到头来反而是因小失大。小小捶了捶自己不灵光的小脑瓜子,嘴里嘟囔:“怎么越来越笨了?”
“你也知道。”司然亦毫不客气,“我早就说了别在跟着步天下这个师父,会越学越笨,你偏不信,这下自己知道了吧。”
小小横他:“你又聪明到哪去了?”
司然亦笑:“我知道先下手为强。”
哪怕终还是慢了那人一步,可是这无关魅力也无关身手,只不过是阴差阳错。
没了兴致和他吵闹,小小奄奄地转身想要回房,司然亦继续小尾巴似得跟在她身后,开门,关门,插上门闩,小小正准备着将这只苍蝇挥出房间,却见他忽然沉了脸色,将椅子一抽,正面看她。
“怎,怎么?”这样快就换上一副阎王爷的臭脸,看得人心虚胆寒,小小骨子里果真还是存着初遇他时那股子小偷遇捕快的恐惧,整个人也朝后缩了数步,趴在了床上。
“你这女人的脑袋从来都不想事的么?”司然亦无奈,“我最后一次问你,我和步天下之间,你是否是选择前者?”
就算否认也骗不了这男人的眼睛,无论是小小和他在一起的神态还是语气,都和同步天下在一起的有天壤之别,她虽然没心没肺,却总是与人有着若有似无的疏离,唯独看向步天下,她的眼底才有满满的欢喜和相信——真是毫无天理。
小小抓着脑袋想了许久,撇嘴看他:“我不知道……”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自己对他是喜欢还是师徒之情。”司然亦的嘴角抽搐,“你只需想清楚,如果有一天,步天下娶了别的女人,你又该如何?”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还是惆怅满怀、悔不当初?不,不,这些都不够,小小脸色惨白,却还是依然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司然亦摇摇头:“不敢去想……”
这——才是最最具有这个女人风格的回答吧。司然亦苦笑,就是因为太过相信步天下,竟然宁愿委屈自己将未来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只珍惜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早就明白步天下这男人居无定所,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会为了别人安家,便一直这样默默地等待着,竟然连自己的心都一起欺瞒过去。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的荼蘼的事情么?”
“一刀一鞘?天下无双?”
司然亦吸了口气:“从今往后,把这件事情忘记。”她已不再是他能够奢望的能让他死心塌地掩藏锋芒的刀鞘,已经有另外一个男人先入为主。“一心一意跟着步天下。”然后……
他转眼看向窗外,“啊,忽然好像再吃一顿早点,陪我一起吧?”
兴师问罪
此后的日子若是真要用言语来概括,大概就是寥寥数字——风平浪静。
离黑市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只是步天下那边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司然亦不知道着了什么邪,身上的伤口竟然一直未好,小小只能任劳任怨地每日帮他上药,受他的蹂躏。
只是心底或多或少还是想着那个人,唔,从前在流云居时并不觉得,因为他迟早有一天会回到那里,只是这次出来,遇见了这么多的人,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是步天下,恐怕也很难独善其身。
小小蹲在客栈的门口反复地撅嘴画圈,俗话说好人有好报,师父……一定没有问题的吧?
这幅可怜兮兮好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般的神情尽数被从楼上下来的司然亦收进眼中,他的腰伤原本就好得七七八八,只是见小小整日神不守舍便琢磨着给她寻些事做。好吧好吧,他承认自己的确是存了些私心,想着要再多多亲近这个女人,可如今却又不忍她这般惶惶然,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莫非是在给客栈看门?”
“我又不是大黄狗!”小小怒,只是看了看自己蹲着的身子和所处的位置,的确是和黄狗没什么两样,立刻起身拍拍有些皱的衣服,蹿进客栈里:“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司然亦明知故问,狼手又不规矩地摸上了小小的脸颊,啧啧啧,比步天下走的时候瘦了许多,明明每日都有进食,可是她茶不思饭不想,好生生一个人也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若是步天下回来瞧见了,想必是会揪着他的领子喝道:你到底是怎么照看我家小小的。
他算了算步天下离开的时间,的确比他料想的要久了许多,不由正色道:“你当真想见到步天下?”
小小就事论事,揪了自己的头发放在指尖把玩,声音有气无力:“是啊。”
“这样。”司然亦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小小仰头去看他的表情,却见他眉眼弯弯好似凝着无限笑意,分明就是幸灾乐祸的表情,立刻鼓了腮帮子,拿眼睛瞪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司然亦淡笑不语,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收紧,捏成一个拳头,继而又松开。
……
第二日醒来,依旧是天朗气清。秋末的阳光都比平日里看起来可爱许多,小小起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平常的这个时间,自己床边永远蹲着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可是今日,却怎么也瞧不见他的身影。
大概是下楼去吃饭了吧。小小这样想着,梳洗完毕走下楼梯,向小二问起司然亦的去向时,却听到小二道:“这位公子今儿个大清早就离开了客栈,说是有事要远行,对了,他还留了封信给姑娘您,我这就去找。”
小小拿不准司然亦的心思,一直等到小二将司然亦留下的信封交到她手里,她才满腹心事地上楼关门,打算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撕开封泥,只见男子大气凛然的字体好似刀刻斧凿一般留在了宣纸之上,却是——“与卿香囊黯然伤,憾却相知已娶时。”
她不由皱了皱眉,从前步天下教她诗歌时她最是头疼,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猜不透这些才子佳人在这寥寥数语间寄托的哀思,如今司然亦忽然转了性子,用这般文绉绉的话题来同她道别,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唔,既然想不明白,便不去想,小小又翻了翻信纸,却发现在这首小诗的背后还藏着一个大大的一字,她转了又转,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妥协叹息——司然亦想要说些什么,她是一点也猜不到边际。
他这次忽然离开,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身上的伤分明没好,这样冒冒失失也不知去哪,万一发生了意外又该如何?
若是当真说起来,他也算不上讨厌。
捕快小小见得最多,酒囊饭袋便撇开不提,那些向上巴结溜须拍马以求飞黄腾达的人往往让人觉得恶心,像他这般战战兢兢却又并非一板一眼死脑筋的捕快实在是难得一遇,小小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收好,忽然发觉如今就留下自己一个人,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好,画完圈,望完天,吃完饭,她终是无所事事到了极致,躺倒在床上,眯眼睡去。
她的睡眠向来浅,可是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她却睡得意外香甜,浑浑噩噩昏天暗地之际,直觉有人推开了她的门,她却无力睁眼,有男人轻微的脚步行到了她的床头,温暖的手掌覆盖在了她的眼睛之上,她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和唇角,并未有任何伤害的意思,便放心大胆地再次睡去,分外香甜。
一觉醒来,天色昏暗,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人点上了蜡烛,小小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忽然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似乎有些瘦削,烛光明灭之间他的肩膀被尽数勾勒出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声音也有些沙哑:“师……父?”
“叫步天下。”那人应声转过身来,似乎是松了口气,嘴里头还骂骂咧咧:“司然亦这小子真狠心,竟然用了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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